半影————枫林

作者:枫林  录入:12-10

"你的目的?"云海泪眼朦胧地望着那张明艳的脸,她不知道醉雨在想什么,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她就觉得自己怕他,因为那双眼睛里,有着一股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恨意。可是......绑架她来到这里
的,不是那个人吗?云海侧过脸去望着一声不吭的另一人,这是她进屋来第一眼仔细地打量那人,"
啊......"
云海那情不自禁的一声惊叫,惹得醉雨讪笑连连:"呵呵......夫人,很意外吗?"
"你......你......"
"没错,一切皆他所为,是二哥做的,他必须那样做,是为了大哥,也是为了醉雨!"
日头都上三竿了,陵亲王这才眯了眯眼,醒转过来。
"唔......"才动了一下脖子而已,一小股冷风就钻进了被窝,直叫怕冷的陵亲王忍不住一个哆嗦,"
好冷......" 自 由 自 在
掖紧被子侧了个身,陵亲王微微笑着。昨日从别云岭上下来,偏巧赶上一阵大雨,他于是一路喷嚏打
个不停,回到王府,虽然是姜汤灌了一肚子,暖炉放了一屋子,可他还是觉得冷。就为这,远来为客
的悦亲王,因为长居西疆不畏冷,硬是被陵亲王留在床上当他的贴身暖炉。
小时候,他们表兄弟俩,常常同榻而眠,长大了,这样亲近的机会反而少了,更别提封了亲王之后分
居两地的这些年了,想来,他也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睡着时悦的脸了。
悦的侧面,原来是这样沉静的,鼻梁高耸,眼窝深陷,难怪他那双眼睛,即使是盯着瞧,也好似瞧不
进去一般;薄薄的嘴唇,是浅浅的红,普通女子上了胭脂才有的色泽,香艳却俗气,但是他的,却自
然而清雅;悦的额上,有一颗极细小,却极明显的朱红痣,天生的,不偏不倚,刚好是在眉心处,远
远的,就瞧不见,只有像现下陵亲王这样凑近了,方才能看清。
"看了那么多年,还没看腻吗?"悦亲王不知何时已然醒来,闭着眼睛开口调侃他身边的人。
"你醒啦?"陵亲王呆呆地问着。
"早醒了,不起身,是想让你多睡会儿罢了。"悦亲王故意动作幅度极大地转了个身,掀动起被子,
把陵亲王冻得一下抓过他,抱在怀里。
"好冷,悦......"陵亲王死死把悦亲王扣在双臂之间,贪婪地汲取对方身上的体温。
"陵......"明明陵亲王年长,却总让悦亲王觉得,好像自己才是兄长,"你仿佛总也长不大......"
"长不大有什么不好?做人简单,比较快乐。"陵亲王把脸埋到悦亲王的脖子旁,他觉得这边最暖和
,"悦?"
"呃?"悦亲王稍稍转过脸来,发丝拂过陵亲王的鼻间,一抹幽香暂留。
"悦,你额上这一点,真好看。"陵亲王伸出手去,抚了一下悦亲王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眉心那颗痣
,因为太冷,所以才碰了碰,就忙不迭地将手收回被窝,"女子贴了花黄都没有你这样好看。"
"我不爱听这话。"悦亲王微微拧起了眉,转过头去。
"悦......"陵亲王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但凡是个男人,人家将他的容貌同女子相比,十个有九个都
会恼,这忌讳再易懂不过,只有自己这个口笨舌蠢的,才会明知故犯,连想说句好听的话,都不会挑
对的说,"我不是有心的。"
悦亲王把身子向陵亲王靠了靠,贴近那个怕冷的大孩子,表示自己没有生他的气。
"宇迭额头也有。"悦亲王自己也用手摸了摸眉心,喃喃地道,"我们兄弟俩,很多地方相似......"
"宇迭......"陵亲王很高兴能在这时转移话题,"说起来,昨晚宇迭后来去哪儿了?三十六雨走后,
他也就不见了。"
"是啊......"悦亲王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陵亲王的脖子处发愣。
"悦?"陵亲王听不到他的声音,低头看看,真是好难得,竟让他发现悦在发呆,于是窃笑了一声,
飞快地凑上那白玉般的额头,在那颗朱红痣上小啄了一口。
"啊--"悦亲王果然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双美目又是惊讶,又是气恼,简
直不知道应该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正与自己嬉闹的表兄。最后悦亲王决定以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
法去惩罚陵亲王--双手一撑,将被子掀开--冻死那个不知悔改的陵!
"不要......悦......"致命的弱点,让陵亲王全然不顾形象,大声讨饶,"我的好悦......求你......我错
了......"
"王爷!王爷!"
这床上的表兄弟俩还在玩闹,王府的管家则像是火烧眉毛似地,竟连规矩都不懂了,直冲到陵亲王的
内室,但第一眼瞧到的情景仍是令他暂时忘记了十万火急的事情--披散着长发,衣衫不整的两位亲
王,像是半大孩子那样,一个提着枕头,一个抱着被子。
屈伯快半百的人了,也算是看着两位王爷从小到大的府内老人,他一直就觉得这位悦亲王是个比自家
主人陵亲王、这个正牌皇子还出色的人物,可没想到......没想到就连衣着不整、在床上时,也还是难
减其尊贵的气势。再反观自己家这位爷......唉......屈伯忍不住要暗叹口气,出色也算是出色,人前是
还差强人意,但只要是在悦亲王面前,一准就没了半分亲王该有的内敛和深沉。不知是这两兄弟感情
太好,彼此都无所顾忌,还是他家主子太没心计,从不知道在人面前,哪怕稍微隐藏那么一丁点儿自
己的本性。
"屈伯?"还是悦亲王先回复了正经模样,一面整理散乱的头发,一面努力想唤回管家屈伯的神智,
"屈伯?何事惊慌?"
"哦......"屈伯光是抓回自己的神思已经花上了一些时间,谁叫这悦亲王生就一副颠倒众生的俏模样
?尤其是眼前这庸懒闲散地梳理着长发的姿势,真是任何一个绝色美女都比不上的妩媚......唉、唉、
唉,瞧瞧床上他们家的王爷,可不也是看成了一个傻子似的?啧啧!岂可对王爷不敬?安守本分的屈
伯忙低下头去,"是宇迭少爷......他......他出事了......"
"宇迭?"悦亲王一听是弟弟出了事,竟顾不得床上怕冷怕到能临阵投降的陵亲王,掀开被子、一个
翻身就到了床下,抓起衣服随便朝身上一披,冲到了屈伯跟前,"屈伯,说明白,宇迭出了何事?"
"刚才突然有辆马车经过王府大门,扔下一团东西,侍卫们上前一看,竟是宇迭少爷,而且......像是
受了伤,人事不醒啊......"
"什么?"悦亲王满脸的焦虑之色,宇迭自在武林出道,至今为止罕逢敌手,更是从来没有受伤到人
事不醒的地步,"他现在怎样?人呢?"
"已让大夫去瞧了,在西厢客房......"
悦亲王听到这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屈伯呆呆地留在原地,张着嘴,他那还没有说完的话,也就随着悦亲王的离开,好似消失在了那抹红
色的身影中,他从没见过悦亲王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
"屈伯......"陵亲王叫了一声,见屈伯没有反应,于是耐着性子再叫一声,"屈伯!"
"啊......王爷!"
"叫丫鬟进来为我更衣啊!"陵亲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茧状,苦恼万分,悦亲王这一走不要紧
,几乎就等于顺手把他丢到了冰窖里,他不是不担心宇迭,只是无奈自己寸步难行。更何况,悦一听
说宇迭出了事,就把他给撂在一边,要说他心里没一点计较,也是假的,这不,立刻摆王爷脸色给人
看,"顺便再给我端十个八个炭盆进来,冻死我了......"
听到楼下的喧哗,醉雨连眉梢都不曾牵动一下,不知所谓地笑了笑,继续欣赏自己的指甲--十根如
葱的纤细手指,十片涂抹得宛如刚刚浸过人血的指甲,美得叫人感觉后脖子直冒冷汗。
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吹,醉雨悠然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贵客。
"轰!"的一声,房门却是被人以极其不优雅的方式撞开。 自 由 自 在
醉雨朝地上那么一看,轻轻蹩了下眉--他家的侍从老四,居然叫人当敲门砖一般扔了进来,撞了个
头破血流这倒也还罢了,坏就坏在,"送"他进来的人,用了几成内力,老四倒地的那一刹那,内脏
全数破裂,这会儿,好像全身的血都在找出口向外流似的,生生成了个血人,那模样还真是令人畏怖

"啧啧!"醉雨拿了块丝巾掩住口鼻,满脸的惋惜,"阁下好大的脾气,帮我教训个奴才,这原是给
醉雨脸面,只可惜了我这块波斯地毯......唉......沾上血污了。"
"哼!在我面前,你还需要这般做作吗?"来人只当地上是趴了只死苍蝇,不等主人发话,自己朝花
厅的椅子上一坐,一脸的不悦之色,"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动我身边的人?"
"这话从何说起?"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那人身边,轻言软语,仿佛是一只最乖顺的猫,话没说
到半句,双手已经缠上了那人的颈项,"醉雨哪敢......"
"滚开。"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自那人的双唇吐出,面对醉雨有心露出的媚态,他竟是连目光都不曾
转移半分,"我说过,最讨厌你身上的脂粉味。"
醉雨面对如此奚落,也不以为意,整了整仪容,端端正正地坐到客人对面。
不论男女,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对他醉雨的容貌无动于衷,一是心有所属者,二嘛......就是眼前这
种--比他的容貌更胜者--虽然要承认这一点是有些困难,但是面对眼前的人,醉雨也不得不叹一
句造物弄人。
"他把神剑遗落在别云岭上。"不知何时,正式的谈话已经展开了,而对话的双方,甚至连寒暄都未
曾进行过。
"然后?"
醉雨无奈地接道:"被宇迭......宇迭公子拣了去,您知道的。"
"我知道,那又如何?"来者的语气很是咄咄逼人。
"没了神剑,要他取一柳性命岂非事倍而功半?"
"于是?"
"醉雨只是想取回神剑,迫不得已,只好......"
"啪!"的一声,醉雨粉白的脸上已经多出一个五指印,还不到眨眼的功夫,来人红影飘动,惩戒完
了醉雨,又坐回原处,闷闷地道,"迫不得已你就可以伤他?你要怎样取一柳的性命,那是你的事,
若是他有个好歹,你死上十回也难抵其罪!"
醉雨擦了擦嘴角,殷红的血顺势而流,而他却连为自己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这是一种什么力量,醉雨再清楚不过,若是有人伤了他,自己也会用同样的力量去与对方拼个你死我
活,这种力量在伤人之前,伤的必是自己,他再清楚不过了......眼前的人呐......不论他的身份比自己
尊贵多少,不论他的武功比自己强上多少,终究还是跟自己一样的人......都是一样可怜的人。
"如有再犯,别怪我下手无情!"
醉雨起身送客,即使是这样的屈辱,他都可以受得了,只要是为了那个人,自尊这种东西,丢弃多少
次,醉雨都无所谓。
"喀嚓--"
"什么人?"突然出现的声响惊动到醉雨,难道是他刚才对谈话太过专注,竟没发现有人潜入醉雨坊

醉雨一拂袖,将桌上的茶杯甩出窗外,人,也在同时追了出去。
"斯罗?"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到这个家伙,醉雨也着实意外了一把,而看到斯罗身边的云海,更是意
外中的意外--这个斯罗,难为他竟有这种嗅觉,可以把云海找出来。
"恩?"斯罗的手还捂着刚才被茶杯打疼的地方,既然那么不幸被人家逮到,自然只好硬着头皮回头
来面对,"既然小爷被......咦?怎么是你......你......"
醉雨在这一弹指间,心思已转换了不下十种,此刻冷冷一笑:"斯罗,地狱无门你自来,这......可就
怪不得我了!"
"云海,你靠边站......"斯罗全神贯注地面对着醉雨,他知道对手不好对付,但是既然他已经找到了
云海,又有什么能阻挡他救心爱的妻子离开这里呢?绝对没有!
"好一对患难鸳鸯,我真正是不忍心就这样拆散你们。"醉雨的眼神在云海和斯罗两人间飘忽,半点
也没有临敌的紧张模样,他是当真没有把斯罗当回事,就连说话时,脸上都是带笑的,"不过既然你
已经认出了我,我便没有放过你的理由了。"
"废话少说--"斯罗提剑便刺,认定了先下手为强,根本不管对方手上有无兵刃,眼下他最要紧是
安全地带着老婆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江湖道义,都见鬼去吧!
只见醉雨轻轻一晃,姿态宛如在台上起舞,翩翩的衣袖,好像那粉蝶儿振翅的律动,一举手,一投足
,居然都煞是优美,双臂一舒,只露出一双洁白的手掌,也没见有任何武器,但就在他一转、一推的
轻巧动作下,斯罗竟好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整个人一旋,便被震飞了出去。
"斯罗!"云海还没看明白双方是怎样交手的,就发现丈夫已经被摔到了自己的脚边上,还口吐鲜血
,"斯罗......你怎样?"
"我没事......云海......"斯罗抓紧妻子因害怕而冰凉的小手,他知道今日自己是碰到了煞星了,眼见
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云海,自己竟不能带她脱离险境吗?这叫他怎能甘心?
在一柳府上苦等了一宿的斯罗,终于捱到祖父脱离危险,醒转过来,无论如何都再坐不住,次日一早
,他便来到陵亲王府,准备向悦亲王问明事由。他相信以悦亲王的博闻多学和机敏睿智,自己想不透
的事情,他多半能迎刃而解。可没料斯罗一到王府门口,竟见到一辆马车将宇迭扔了出来,凭借多年
在江湖上打滚的直觉,斯罗立刻跟上了那辆马车,一路尾随,这才来到了醉雨坊。
认定了醉雨坊这个所在绝对有问题的斯罗,上上下下摸了半天,几乎踩遍了这里的角角落落、旮旮旯
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被软禁的云海,喜出望外地牵着老婆正欲离开时,却乐极生悲
地被醉雨逮了个正着。
"没事?"醉雨用两根手指,挑起自己胸前的垂发把玩,他看着斯罗的眼神,像极了一只猫在看已经
没有逃生之路的老鼠,"嘴硬的小子,既如此,我便让你妻子看看,你‘有事'的模样吧!"
是要折断他的手脚?还是直接将他送上西天呢?醉雨犹豫的是自己该用多少分量出手。不知为何,他
一看到斯罗就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他那张说不出好话的狗嘴,还是他那张写满了幸福的脸,那种有
着爱人,同时也被人深爱的脸孔,看起来真是令人深恶痛绝。
他恨别人轻易得到幸福,更恨他们,为了捍卫他们所谓的幸福,可以无所畏惧的神情!
"住手!"尖锐的女声,刺破了冰封在斯罗和醉雨之间的危险沉默,也同时惊醒了那两个正在以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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