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有个弟弟,刚上大学,见了我就姐夫姐夫的叫。
洋洋也差不多这麽大吧!我很奇怪自己总能想起他,也许是因为他长的像扬,也许是因为他後来委屈仿佛不经人事的表情。
其实,他只是个鸭而已。
日子还是那麽无聊的过,我有些烦躁,又不想改变。
爸妈都不在,留个条说要我自己出去吃。
忽然很想见扬,只有我一个人,种种压抑的思想就不由自主的鼓涨起来了。
很想见他,想得心都要炸开。
我有三个月没和他说话了,除了大学那几年,我从没有这麽久没见过他。一直在压抑著,我想改变,不要再依赖他,但我发现很困难,习惯了一个习惯,要改变,对我来说,很难。
去敲门,心里忐忑著,不知道在紧张什麽。
"麦麦?"他看见我很高兴,"我听说伯父伯母今晚都不在,刚想叫你过来吃饭。"
进了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嫂子呢?"
"嗯,她有事。"他答著走进厨房,"我还有一锅汤正煲著,一会儿就好。你先去洗手。"
"什麽时候回来?"
"她今天晚上不回来。"
我松了口气。
扬端了菜出来,热气腾腾的,我的心都暖起来。
四菜一汤,很丰盛。
"干吗这麽多?"接过他递来的碗,我问,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很久没看到你了,听伯母说你很忙。"
"嗯,还好。"
"很累吧!都瘦了。"扬说,很温柔的,"事业重要,身体更重要啊!"
"嗯。"
"听说你有女朋友的,哪天带来给我看看?"
"嗯,上次带她回家,你不在。"
"都26了,早该找女朋友了,怎麽样?定了吗?"
我皱了皱眉,"没,我不想结那麽早婚,单身我还没够呢!"
"伯母很急著抱孙子呢!就你不急。"他笑著说。
"你觉得我该结婚吗?"我问,他怎麽想的?我有些害怕。
"是该找个人照顾你了,"他说,"但还要看你自己啊!怎麽说,你都得结婚吧!"
我觉得有些冷。
"现在工作忙吗?"我岔开话题,努力回想我们以前在一起时都谈什麽。
"刚忙过,新的软件开发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会有半个月的假期,亮也正在把工作赶一赶,过几天去香港玩。"
心酸。
"扬,你爱亮吗?"忍不住问。
"当然,要不我也不会和她结婚。"
只有相爱,才能结婚吗?相爱就要结婚吗?
"麦麦你怎麽了?"扬看出我脸色不太好,关切的问,"你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有些惊慌,我是不是喜欢上扬了?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是同性恋!
几乎是从他家逃出来,我从来没这麽狼狈过。
扬按门铃,敲门,又打电话。
"扬,让我静一静,我没事。"我对著话筒平静的说,手在抖。
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
披上外套我去找琳。
和她做了,我松了口气,和女人做爱很舒服,我还是喜欢女人的。
天一天比一天凉了。
十一长假,琳硬要我陪她去参加大学的同学会。
她是交大毕业的。这让她很自豪。
他们约了在学校见,其实没什麽意义。
她把我抓得很紧,象是在宣告一种所有权。
看见一个男人微微变了脸色。我想笑,示威吗?
那人似乎是品学兼优的,但眼下并不得志,毕竟才毕业不久。而且我是留过学的,在上海,你是清华北大毕业的都不算什麽,但是留过洋的就不同了,不管你是什麽三流大学出来的。这就是上海人的骄傲。
他们一群人热络的聊著,我在里面反而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出来,在学校里逛著。
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学校有些空,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毕业已经五年了,五年都不曾在走进校园,感觉陌生又熟悉。十八九岁的孩子从身边掠过,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我的大学生活是在瑞士度过的,三年在紧张的学习与打工中过去,其实没什麽可留恋的,那时我很有些傲气,三年没用家里的钱,每年都有奖学金,加上打工的薪金,毕业时我还有了一比小小的积蓄。现在想起来,还著实让家里人称赞了好久。
家门口念书的学生,真幸福呢!
看见了像极了扬的脸。
"洋洋!"
他有些吃惊,向我走过来,却也有些窘,大概不知道怎麽向身边人介绍我。
"洋洋,谁啊!"一个大个子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他的脸有些发红,求助似的看著我。
"我是他表哥。"我替他解了围,"过来办点事,没想到遇见你。"
"他们是我的室友,我们正要出去吃饭。"洋洋说,转身向身边的人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追上去。"
看他们走远了,他松了口气。
"你在这儿念书?"
"嗯!"他乖乖的点点头,让我无法把他和那晚那个透著媚气的男孩联系起来。
简短的聊了几句,我才知道他刚入学不久,从江苏来的,念工商管理。
交换了电话号码,道了别就分手了,出来太久,琳会生气。
吃饭时那个人一直看琳,琳却只是黏著我,我知道她的心思,就全心全意的体贴她,女人嘛!这个时候怎麽都不能驳她面子。
琳问我晚上去哪儿吃饭,我的头大了,下季度的计划做了一半,被打断,接不上了。
我有些後悔为什麽要在公司里找女朋友?上班一起,下班一起,整天腻著,不时还要撒撒娇耍耍脾气,很累,也很烦。
撒了个谎说晚上有事,下了班,我逃了。
回家换了件家居服,我去扬家。
扬正在和亮收拾行李,他们坐明天一早的飞机,去香港玩一周。
亮很细心,会用到的东西一样不落,连扬用什麽牌子的剃须水都关心到了。被这样关心著,扬是很幸福的吧!和亮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一定轻松得多。
"扬说你们以前总在一起的,怎麽这麽久都没见你来过我家几次。"亮笑著说,回头问扬要带哪一种内裤。
"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我说。
"等我们回来,带你的女朋友过来吃饭吧!"扬说,"对了,用不用帮你带什麽东西?"
"不用了,"我随口答道,"嗯,帮我看看有没有什麽新鲜的玩意儿,买一个带给琳吧!"
"麦真体贴,扬都想不到。"亮笑著,"麦的女朋友真幸福。"
扬的脸有些红,他记下了亮的话,这都是以後的事。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别人的抱怨他总会记下,然後改正,当然,仅限於他重视的人。
4
和琳从餐厅出来,我们商量去哪家电影院看电影。
手机响了,是我没见过的号码。
"喂,你好,我是司麦。"
"哥?"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後悔把电话留给他。
"什麽事?"
"哥,你能不能,来一下?"他的声音有些恐慌,带著哽咽。
"干吗?"我有些不耐烦。
"我,我在警察局......"
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很火大,想骂他,听著他快要哭出来的腔调,又有些不忍心。
"在哪一间?"
合上手机,我抱歉的看向琳,"我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得去一趟。"
她微微抿起嘴,露了些不满。
"好了,我知道我不对。"我抱住她,亲了亲她,"以後再补好不好?你要什麽我都给你。"
她抬眼瞅著我,然後扑哧一声笑了,轻轻捶我一下,"你说的哦!"
给她叫了计程车,送走了,我也打车去警察局。
他坐在角落里,身边是些脸色颓唐的男人和神色漠然或哭花了妆的女人。相形之下,他竟是清纯的可爱。
他没哭,但眼睛里有著深深的惶恐,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交了罚款,我领他出来。
走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的跟著,大气也不敢出。
我停下,他吓了一跳,也停下来。
和那晚很相似的一幕。
我转回身,他的头垂得几乎埋进胸口。
他穿的很少,快十一月了,他身上只有一件短袖T恤,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他不停的打颤。
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别让他以後有这种事就找我。
"解释吧!怎麽回事?"我冷冷的开口。
"对,对不起。"他嗫喏著,"我,我怕学校知道才......,对不起。"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不想和他站在这里大小声,就拉著他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馆。
"说吧!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抱了手臂靠在椅背上,冷冷的盯著他。
他只是垂著头,一言不发。
我恼了,"你不是大学生吗?干吗做这种事!为了钱就可以让男人上?"
他抖了一下,有一滴水从他额前垂下的发後落下来,砸在桌上。
我倒吓了一跳,伸手越过桌子抬起他的脸,他委屈的咬著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睛却湿湿的,眼泪在眼眶上转著,有几滴已经溢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著,不断的道歉。
对著这样一张脸,我也气不起来了,"好了,别哭了。"我抽了张纸递给他,"到底怎麽回事?"
他很快把眼泪擦干了,却只是摇头,不肯说话。
我看了看表,八点四十,好,我跟你耗。"我花了钱把你领出来,你总该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吧!"
......
"我失恋了。"他抬起头,尽量平静的说。
我的下巴差点掉到桌子上,为这,就卖身?
"他把我从老家带到上海,为了他,我和家里闹翻了,再也回不了家了。他养我,供我念书,我就跟他做,手淫,肛交,口交,什麽都做,三年了,我爱他,为了他我什麽都愿意做。今年我考上了交大,我拿著通知书回家的那一天,家里只有他留给我的一封信。"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在玻璃桌面上溅起一个一个小水花。"他说他厌倦我了,他说他有新目标了,他说他不要我了。"他动了动嘴角,像是想笑,却终究是没笑出来。"我需要钱,我需要学费,我想和男人做,我想忘了他。"他吸了吸鼻子,抽出纸巾把眼泪擦干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也许是因为他有点哽咽的语音,只是觉得憋的慌,又点喘不上气。
妈的,就这麽两句话就把你感动了?我暗地里骂自己,你不是十几二十的毛头小子了,骗不死你吧!平缓了一下心情,"你从什麽时候开始干这个的?"
"和你是第一次。"
"看不出来。"我冷冷的哼著。
他垂著头不敢说话,隐约看得见他红透的脸。
"其实那天我很害怕。"他抬起头,轻轻揉著自己红透的脸蛋,"我在那家酒吧坐了一天,看见你,觉得你是个好人,下了好大决心才去搭话的。"
靠,好人?好人干这个?我烦躁起来。
"哥?"好久都不见我说话,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算了,我揉了揉太阳穴,"以後不要再做这个了,才十九岁,不必要这样。再出事我可不管你。"
"嗯。"
"学费我先给你拿,生活费我一学期给你三千,不够你自己想办法。你们大学生不都做家教赚钱吗?"我点了一支烟,有些讨厌我自己,他又不是我什麽人,我干嘛用自己辛辛苦苦转的钱供他?有病!
"不,不用!"他慌张的摇著头。
看著他,我有些出神,惊慌,羞愧,脸红,无措,这种种表情不会出现在扬的脸上,扬是天之骄子,扬和他不一样。
或许就是因为这张酷似扬的脸,我才愿意这样吧!
我掐灭了烟头。
我并不常抽烟,但身上总带著,我不喜欢这种东西,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碰,而且每次只吸两口。
其实我只是喜欢听火机"哢嚓"的响一声,然後蹦出火苗而已。
我低头看手中的打火机,纯银的外壳,打造得很精致,琳送我的。
我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提钱。"
他愣了一下,"不用,真的不用。"
我抓起外套扔在他身上,"不好意思的话以後再还给我。"就先走出去了。
拨了一万到他的卡上,我的积蓄在即将到达50万时退了一步,又要多两个月的努力了。
在门禁之前把他送回学校,其实不必的,让他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从这里到交大再回我家,几乎要绕大半个上海。
只是心里隐隐的担著什麽,我怕他再回那个酒吧去,不是怕他骗我,只是我无法忍受那麽像扬的一张脸在别的男人身下扭动呻吟。
那是对扬的侮辱。
5
琳没提什麽刁难人的要求,我还真怕她说要结婚,那天我竟然说什麽都答应她,现在想来都冒冷汗。
我们去补看了昨天的电影,琳要看《Breave Heart》,不是什麽新片子,不过拍的不错,琳哭了个稀里哗啦,我都不知道她这麽会哭。
我不爱看这种片子,看了心中会压抑,虽然已经快27了,但还是那麽容易被这种东西感染,所以我宁愿看些什麽意义都没有的肥皂剧,或者香港那些无厘头的搞怪喜剧。
之後我们去了一家夜间营业的商场,我给她买了条围巾,她去买了些毛线,说要给我打件毛衣。
扬旅游回来,给琳带了一枝珊瑚,巴掌大小,鲜红的,半透明的,很漂亮。
"其实没什麽买的,香港买得到的,上海都买得到。"扬说。
我给了他钱,毕竟是要送给琳的东西。
扬给我买了一只打火机,铜质的机壳,雕刻著看似粗劣却精致的花纹,透著斑驳,沈甸甸的,像我对扬的感情。
扬细心的想到了所有人,我爸妈也收到了他带的礼物。
其实我以前去旅游的时候,想不起他的。
我把珊瑚送给琳,她很开心,很单纯的开心,看著她开心的样子,我都忍不住开心了。
从客户那里出来,意外的在路上遇到了洋洋。
他说他出来做家教,他兼了三份家教,周末和没课的时间都要出来上课。他说他用我的六千块交了学费,还剩四千存在银行里,说要还给我,因为他做家教的钱够做生活费了。
"不用了。"我挥挥手,"你留著吧!"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系的围巾上,很眼熟,忍不住抓起它垂在胸前的毛穗玩弄起来。是了,我那次送给琳的就是这种,只不过那是淡蓝色的,而这一条是乳白色的罢了。这样一条围巾要三百多,他哪来的钱?我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是我们同寝的江程送的生日礼物,本来我怕太贵重不敢要,但他非要我收著不可。"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麽,他慌忙的解释。
"你过生日?什麽时候?"放下手中的围巾,我问。
"昨天,"他说,"过的阳历生日。"
"那你阴历生日什麽时候过?"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十月十七,早过了。"
"你今天家教什麽时候做完?"
"刚做完了出来。"他说。
"我给你补过生日吧!你今天没有别的事吧!"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昨天他们给我过了,而且你很忙,我怎麽能耽误你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