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刚谈完了一件生意出来,给自己放假一天,走吧!"我搭了他的肩拖他走,"你想去哪儿?"
"哥说吧!我随便。"
後来我们去必胜客,他说那个人带他来上海的第一餐吃的也是披萨,但不是在这一家。
他给我看那个人的照片,三十多岁的男人,成熟,长得不算帅,却很有棱角,有一种事业有成的意气风发。
洋洋用的皮夹很漂亮,纯羊皮的,虽见旧了,却仍看得出贵重。
洋洋说他以前对他很好,吃穿用度从没亏待过他,那时他穿的都是名牌,现在的衣服大都是那个时候的,所以他的同学都只是以为他是个家道中落的少爷。他说那个男人很有钱,洋洋却不知道他是做什麽的,只知道他总在家里用电脑。
洋洋说他很感激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他现在还在家里那个小山沟里,说不定已经结婚了。他说和他在一起那三年他很幸福,那男人很宠他,知道他走的前一天还很宠他。
洋洋说著说这就哭了,我有些无措,又有些震撼,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爱的这麽深,我以为这只存在於虚构中。
他哭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能在一边坐著,等著他哭完。然後他说他觉得好多了,那人走了以後他第一次这样哭出来。
後来我们去蹦迪,高中时候进过迪吧,大学毕业後一直忙於工作,而且扬是从来不会去这种地方的,和琳交往的这几个月也没看出她有这种爱好。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这样疯狂,忘了扬,忘了琳,忘了工作,只是疯狂的跳舞,水喝下去了,变成汗排除来,蒸腾在空气里。
半夜了才从迪吧里出来,大衣里的绒衣几乎湿透了,头发也湿润著,几乎看得到热气,我和洋洋看著彼此的狼狈,都忍不住笑出来。
和洋洋在一起我会很放松,放了心防,摘了面具,不必做出任何虚假与他虚与委蛇。很久了,这一晚出奇的开心。
学校的门禁时间早过了,他没有办法回去,我就带他回我家。
爸妈都睡了,我悄悄带他回自己的房间,让他先去洗澡,我找出我的睡衣给他,让他先睡了,我才去洗澡。
洗完了出来,他到是睡得很安心,占了我大半张床──我的床本来就不大──还小声打著鼾,很可爱。
今天确实很累,我一沾枕头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洋洋在我的怀里,还睡得很安静,大概他以前就是这样睡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吧!他安心的依赖让我有点心酸,真的爱上一个人,一定会很痛苦吧!
我看了看闹锺,七点,是我正常起床的时间。
洗漱完了从浴室里出来,洋洋已经醒了,只是似乎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吃早饭的时候我把他介绍给爸妈认识,妈妈好像很喜欢她,临走还塞给他二百元钱。
日子就那麽一天一天平静地过,我却觉得憋闷地快要爆发,我不是个安分的人,不适合这种平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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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那麽一天一天平静地过,我却觉得憋闷地快要爆发,我不是个安分的人,不适合这种平淡的生活。
嘲笑著自己的懦弱,却没有勇气去改变什麽,只是心里隐隐希望著,发生些什麽。
圣诞节到了,不是中国人的节日,大街小巷却满满的都是喜气。
本来早几天就约好和琳一起过的,我却没有心情了。
爸爸带在家里,暂时不用去上班了。没有双规那麽严重,只是被调查。
问题出在褚杨身上,他是我爸一手提拔起来的,本来是个不错的人,後来出事了。其实本来没我爸什麽事,但他两年前我爸生日时送了一幅画,名画,五万多的,於是问题就牵到我爸身上了。
爸有时也会收人一些礼,有时也会受人央托帮人点小忙,我却知道这和受贿有些距离。和有些人比起来,我爸已经是了不起的清廉了。
妈推掉了一些课,整天在家里陪著他。
什麽叫祸不单行?
我签的合同出了问题,连本带利,赔了一千七百多万,而对方是我的一个熟人。
一千七百万,对公司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对我来说更不啻为天文数字。那人跑了,我却跑不掉,被老板训了一顿,让我先"休息"几天,我却知道,离"革职"相去不远了。
没有老爸"罩"著,老板是不会记得你为他做过什麽贡献的。
我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郁闷。我知道我是个心胸极度狭窄的人,这个打击就足够毁掉我了。
琳给我打电话,不接,到我家来找我,我也不见。
扬来看我,我也锁著门不开。
相较之下,爸倒是平静得多。
在房间里憋了几天,我打了份辞呈,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总比让人踢出来好吧!
一进公司同事们就纷纷地围上来,嘘寒问暖,关心不已。确实,这两天我瘦了不少。多少人是真的关心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偷著乐的一定不少,有多少人盯著我这个位子好久了呢?
琳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的桌子旁看著我。我也不看她,趁这个机会分手也不错。
老板假惺惺地挽留几句,我却被勾起了火气,几日的怨气我不愿再忍,我把辞职信摔到他的脸上,狠狠地拉开门又摔上,留了一脸愕然的老板在办公室里,当著一群被吓坏的同事的面大步走出公司。
其实信扔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懊恼於自己的度量竟然这样狭小,这样的失态,打破了我向来文质彬彬,谦和有礼的优雅形象。但即便後悔了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反正以後也不再在这里工作了,我对自己说。
琳追了我出来,拉住我,"司麦,你怎麽了?那个人找到了,债款也追回来了,夏总今天早上才说让你回来上班呢!你干嘛一来就给人臭脸!"
"别管我!"我甩开她,"我早就不想干了!"这句倒是真话,其实我气恼的不是丢了工作这件事本身,其实是面子问题吧!
"麦!你没事吧!"她担心地看著我。
那溢著满满担忧的眼神把我已到唇边的冷言冷语噎了回去。
"你别生气了,夏总不是针对你。"她拉拉我的袖子,"我们都知道这不怪你。"
"我知道。"对著她我气不起来,觉得自己的气势一下子软下去,"你先回去吧!我走了。"我不想面对任何人。
"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找你!"她踮起脚在我脸上啄了一下,拍拍我的脸,"好啦!别胡思乱想哦!"
我茫然地站在走廊里。
扬结婚这五个月,我的生活完全是一团糟。我吓了一跳,原来扬对我的影响果然这麽大了麽?我的种种原本隐饰得完好的缺点竟然这样容易的就膨胀了?焦躁,抱怨,我的思想与行为被这样充斥,我的人,原来是这样的麽?
游荡了一个下午,天黑透了才回家。
琳一边和妈妈在厨房里忙著,一边和爸爸聊天,餐厅的桌上已经摆了几盘热气腾腾的菜,爸在笑,一连几日的阴翳仿佛一扫而空。
我怔在门口,看著家中和谐的一幕,忘了关门。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梗在喉头,在胸中翻腾,这种感觉,久违了的,是感动吗?
"伯母,我来啦!"门在身後被拉开,"咦?司麦?怎麽站在门口?"亮在背後轻轻拍我一下,我回头,她一身刚下班的打扮,一手拎了手提包,一手拎了两瓶红酒。
"亮亮快进来,扬什麽时候回来?"妈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了我,"麦麦什麽时候回来的?干吗站在哪儿?"
爸也回了头,我换了鞋进屋,把亮手里的酒接过来。
"他一会儿才能回来。"亮说,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进厨房去了。
我走过去坐在爸爸旁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今天晚上干吗?有什麽庆祝的吗?"
"明天元旦了。"爸倒了一杯茶。
"啊!"新闻联播,电视里也一片喜气。
"老了,也该退了。"爸忽然说,我转头看他,忽然发现,原来爸已经这样老了?额头眼角已经刻了深深的纹路,脸颊的肌肉也见松弛了。
我回头看电视里颤巍巍的老人,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爸反正也快退休了,在家里养老也挺好。"我笑著说,"种种花养养鱼,好好清闲清闲。"
爸叹了口气,闭了眼靠在沙发上,"以後就靠你自己了,爸是没什麽本事了。"
"爸,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什麽事都操心的。"我笑著拍拍他的手,"好歹我也干了这麽多年,这点事儿难不倒我,过了元旦我再去找工作去。"
"不用那麽急。"爸睁了眼,"过了年再说吧!好好休息几天,这几年你已挺累的。"
"嗯。"我笑了笑,其实很久没和爸说话了。
"好了,可以吃饭了!"亮清亮的声音从餐厅传出来。
"扬还没回来吗?"妈解著围裙从厨房里出来。
"我给他打个电话。"我抬起头,看见站在厨房门边的琳,她看著我。我从回来还没跟她说过话,忽然觉得,我伤害了她。
门铃响了,我飞快地起身去开门。
"不好意思,刚才的新产品出了点问题,耽搁了。"扬带了一身的寒气进门,白皙的双颊被冻得有些微粉的颜色,粉色的唇微微的泛著白,白色的高领毛衣将他漂亮的脖子完全裹住了,修长的身形包在浅灰色的大衣里,有那麽一瞬,我被迷住了。
我接过他的手提包,触到他的手,冰凉的,忍不住握了一下。
帮他脱了大衣,我拥著他向餐厅走过去,"好了,开饭了!"
把他按在椅子上,我转头看琳,她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过。
我拉著她的手坐在我旁边,"吃饭了!"
琳和亮似乎已经很熟了,两个人不时地窃窃私语,亲热的不得了。
我睁著眼看了一室的其乐融融,忽然头脑不清醒起来,感动,我知道这是感动,很久之前曾在我身上出现过的感情,今晚,已出现了两次。我有些恍惚,只是愣愣地看著他们。
"麦麦,和琳结婚吧!"是妈的声音。
很多的附和声。
琳红红的脸。
我傻傻的点了头。
看房子,买房子,装修,登记结婚,选婚纱,拍照,直到我和琳站在香格里拉的大厅里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一切仍是不真实的。
琳幸福的笑脸就在我的身边,我却忽然惶恐起来,以後我就要和这个女子共度一生,而我根本还没有做好准备。
能给她幸福吗?
能给我幸福吗?
我,有这种能力吗?
耳外是一片嘈杂的轰鸣,大家好像都很开心啊!
扬站在我左手边五步外的地方,亮紧紧的偎在他身边,含笑看著我。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是司仪的声音。
下面是一片哄然。
用余光瞥了一眼扬,那麽真诚的笑容。
我微微俯下身,吻住琳勾画的完美的唇。
後记
写完了。
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
想象的是一个现实一些的,
却终究是半个童话。
麦麦是幸福的,
即使他不快乐。
又有几个人是快乐的?
快乐,
又是什麽呢?
很无味,
我本不想写得如此枯燥,
写成这样,
不是我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