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是你的主人,你只要爱我就可以了。”
尖利的刺依然扎个不停。
“要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否则你会很难受。”梅塞蒂斯停了一下,放开了摩亚。
“至于西利尔,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你应该赶快学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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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亚回过头,远远的看着我,刚才还站的笔挺的身子现在看来却无力的几乎要摊倒,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整个模样却告诉了我一切。
你一直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的吧?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
既然如此,还是让这个希望一直是希望好了。
有希望,或许能让你活的更久。
摩亚并没有什么话能够回应梅塞蒂斯,却会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表面拼命压抑的沉静,掩饰不了内心的波涛。
“最后还有一件事,”梅塞蒂斯波澜不惊的声音让摩亚又是浑身一震。
“为了断绝你逃跑的想法,有必要让你的故乡消失,让你无处可去,正好,在那个地方有人大大的冒犯了西利尔,他很生气,不想再看见那个盒子了。所以你现在可以看到你喜欢的人究竟是怎么毁灭你喜欢的家。”
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等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刻,我之前还真怕自己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软下心肠,饶过那个盒子里的人,幸好没有。
正殿的中央放着一尊细长的玉石台,高及胸口,中央凹下去,那个我和摩亚曾经呆过的盒子就在里面。我拿起它,又拧动玉石台壁上的转扭,兰色的火焰立刻蹿了出来,轻快的跳动着。
四方的盒子呈现出死寂的黑色,毫无生命力,我把手探向底部,摸到一个小小的发条,转动了几下。
就像音乐盒一样,这个发条,就是盒子机能的启动装置。
黑色渐渐开始变淡,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知道政府的人发现有两个囚犯突然消失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这件事了。
我要让里面的人亲身体验世界的毁灭,否则难消我的怒气。
要怪的话,就去怪亲爱的上校先生。
谁叫他触犯了我最大的禁区。
“不要…………”摩亚像梦呓一般轻轻叫着,双眼紧紧盯着我手中的复活的小世界。
它完全复活的时刻,就是他的末日。
我看着光越来越明亮,便把盒子扔进蹿着火苗的石台。
“不要!!!!!!!!!!!!~~~~~~~~~~~~~~~~~~~”摩亚尖声叫着想冲过来,却被梅塞蒂斯双手的紧紧环住。
我又转动另一个旋扭,熊熊的火焰中射出一束光,打在天花板上,映照出盒子里绝望的情景。
所有的人都在逃跑,却无处可逃,炙热的大火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狰狞着吞噬了痛苦的喊叫,摔到的身体,吞噬一切,冰城洛宁,春之都费拉雷斯,煤城伊塔,还有我们曾经住过的房子,旅店,坐过的火车,去过的店,都被无情的大火毁灭。
这里没有我和摩亚认识的人,这应该是件好事,目睹陌生人的死亡,和目睹亲友的死亡,其震撼的程度是完全不同的,我还是希望摩亚的精神不要受到太大的打击,只要记住自己今天看到的事就够了。
唯一可惜的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见那个冒犯我的人,不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也依然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对盒子里的人来说,我现在所做的事无疑是一场屠杀,一场毁灭整个世界的屠杀;可对我来说,只是烧掉一件扎伤我的可恶玩具而已。
真实和虚幻,并没有绝对的界限。
“我怕你会怀疑我们在欺骗你,”我对摩亚说,“所以让你看看盒子里面正在发生的事会比较让你明白。你应该庆幸自己的身份,否则你现在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你为什么……为什么…………”晶莹的泪珠从摩亚的眼角滚落下来,沿着腮边,洒落到地上。
“这是你我告别过去的仪式。”我说。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纠葛。
火渐渐小了,破碎的残渣中,刚才棱角分明的盒子已经全无踪影,只留下一堆焦黑的碎屑。
摩亚无声的抽泣着,虚弱的倒在梅塞蒂斯怀里。
“终于结束了。”梅塞蒂斯对我笑了笑。
我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摩亚空洞的表情,用指尖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梅塞蒂斯并没有说错,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轻声说着,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就像过去一样的笑着。
“你杀了他们…………”他无力的蠕动嘴唇,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因为有人惹我生气。”
他忽然跳起来凶狠的对着我扑过来,梅塞蒂斯一把拉住他,手上用力,把他凌空抱了起来。
“你杀了他们!!!!!!!你杀了薇奥莱塔!!!!!!!!!你杀了裴利!!!!!!!!!!!!!!!你杀了所有人!!!!!!!!!!!!!!!!!!”摩亚尖叫着拼命挣扎,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是,那又怎样?他们本来就是我做出来的,我拥有一切权力。”我静静的看着他,讲述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胡乱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疯狂的表情慢慢从孩子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一下子承受了太多,适当的发泄一下,对他比较好。
“冷静了吗?”梅塞蒂斯温柔的问,小心的把摩亚放到地上,看着他。
摩亚并没有任何动作,呆呆的站着。
“还好我早有准备,否则西利尔可能就被你弄伤了,以后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把他惹火,可比把我惹火的后果严重多了,你不想体会比刚才更可怕的事吧?”梅塞蒂斯笑了笑,“不过,跟我想象中的一样,你性子太烈,需要好好的调教一下。”
还没等摩亚有任何反应,右颊就受了狠狠一记耳光。
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白皙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这是对你刚才不敬行为的惩罚。”梅塞蒂斯一边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轻描淡写的说。
我没有搭理他们,做完了想做的事,转身向正殿外走去,让梅塞蒂斯去完成他的调教任务。
以后摩亚还能时时见到我,只是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就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了。
自己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靠近,而且无论怎么努力都再也得不到回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我还小,可能会知道。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摩亚的事,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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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永远都是这么安静,和熙的阳光下,近处大片的花朵肆意绽放,染出梅塞蒂斯最近衷爱的紫色;远处更广阔的地方,一望无际的田地里,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个类,正忙着采下已经成熟的各种果实。
到处都是一片详和的景象。
我一个人在花丛间散步,看着脚下湿润的泥土,满眼的黑褐中,夹杂着模糊的红色,是被梅塞蒂斯踩碎的玫瑰花吧?大部分已经腐烂,只有很少一些还保留着原来的颜色,在暗色的泥土中显得尤其夺目。
看见这些红色,我就忍不住想起过去曾经做过的梦。
高墙,暗红的天空,没有尽头的走廊,满地艳红,一直蔓延到全身。
医生曾经想为我解梦,但是他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永远也无法成功。
当梦还不完全时,我并不明白其中所隐含的意义,也不愿去想,无意向医生隐瞒,一直等到最后一刻。
其实我应该一早就明白,这些梦正是我一生的写照。
在某些方面,我是个完美主义者。
在盒子成型之前,我们并不能知道它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所以当我觉得这个盒子的发展与我们的理想像相去甚远时,就会毫不犹豫的把它摧毁。
反正还有的是替代品。
更何况当被盒子里的人冒犯的时候。
我已经记不清究竟用各种方法摧毁过多少盒子,杀过里面的多少人。
我的双手已经沾满他人的鲜血,并且还会继续下去,永无止境。
我是肮脏的。
而且并不想把自己变干净。
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
花园的一角,种着几株低矮的小树,树干是惹人喜爱的新绿,嫩的就像是人造的假植物一般。树枝上没有叶子,只挂着一串串白色的圆形果实,第1次从主人那里听说这就是盒子的原始状态时,我和梅塞蒂斯怎么也不相信,直到亲眼目睹圆形的种子如何变成四四方方还带着小发条的盒子时,才感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我离开家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梅塞蒂斯一个人做了所有的工作,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了,我帮他工作几天吧。
大概是前一阵子刚采了一批,树上的果实大多都瘪瘪的还没有完全成熟,我挑了几个比较饱满的摘下来,放进贴身的衣袋里。普通果实的采摘都可以让类完成,惟独这件工作只有我和梅塞蒂斯两个人可以做。
树很娇嫩,缺失了果实之后马上显得萎靡不振,我取过旁边木桌子上的壶,为树浇水,透明的淡绿色水洒上去,小小的植物立刻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枝干也挺拔起来,重新恢复了精神,只要再过几天,好好照料,就会很快长出新的果实。
我又穿过花园,来到靠近围墙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小小的田地,仔细翻过的土壤上,一排一排的生长着嫩绿色的小苗,大多都长着两片叶子,也有长着一片或三片叶子的,四片叶子的很少见,找了半天也只有两株,把它们连根拔起来的时候,底下带着一颗黄白色的椭圆形块茎,我拔干净上面的叶子,把块茎拿在手里,举起来对着阳光,看见里面有淡淡的阴影,这就是类的雏形,就像蛋壳里的小鸡一样。
采下了这两样东西,就意味着这几天都不能好好睡觉了,种子都很脆弱,需要固定的温度和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观察有没有变化,是否发育正常。
我带着这些新生的果实来到花园旁边的与宫殿连接着的小木屋里,那是种子的初步培养室,所有的种子都必须先在那里照料一段时间,以确认是否健康。
狭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消毒药水味道,靠里的一堵墙边有一个装满绿水的大池子,我打开灯天花板正中央的小灯,把手里沾着泥土的果实丢进去洗干净,柔软的外壳在水中渐渐变的脆硬,形成保护膜,围着里面尚未成型的小生命。我把果实从水里取出来,在白布上擦干,走到旁边的架子前,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进凹陷的地方,又用软布盖上。
第1步就算是完成了。free
将类的种子放置好,我松了一口气,它们非常娇嫩,不能受一点撞击,不能损坏,否则将来生出的类就会有生理或是心理上的缺陷。
衣袋里盒子的果实已经被我的体温捂暖,取出来的时候带上了一点点漂亮的粉红色,在水里洗干净后,我把它们吊在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网兜里,让水自然沥干。
完成初步工作后,我关上灯离开了小木屋,去田地里和类们一起采摘果子打发时间。
大家正一边工作一边聊天,看见我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摩亚的事,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梅塞蒂斯有了新宠。
“摩亚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梅塞蒂斯大人有一阵子每天都在想那个孩子,连饭都吃不下。”
“听说他脾气不好是吗?”
“他的名字是西利尔大人取的吗?难道您也喜欢他?”
我笑了笑,一边帮他们工作一边讲了一些摩亚的事。
他有一头暗褐色的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很漂亮,声音也很动听,喜欢喝牛奶,吃草莓蛋糕。
他怕冷,冷的时候会来抱我,喜欢看书,生气的时候会踢人,笑起来却很迷人,虽然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内心却很温柔,经常问我可不可以收养路边流浪的小动物。
他也会很勇敢,不会甘愿受人摆布。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人唏嘘起来,他们都知道梅塞蒂斯有着超乎常人的玩乐心,面对不肯服从他的人时,会用尽各种办法折磨对方,直到磨灭每一点反抗心。
“上次有个打破盘子的侍从,后来怎么样了?梅塞蒂斯把他弄死了吗?”我问。
“死了倒舒服呢,”一个小女孩说,“类都怕失血,梅塞蒂斯大人就把那孩子用带刺的吸血蔷薇藤条绑住,那藤条是在水里浸过的,能治疗被扎出的伤口,那孩子就一直死不了又不停的流血,好可怜。 ”
“他和我们都差不多大,”另一个男孩说,“不过流了血后身体器官就不断的被消耗,现在大概已经是个爷爷了吧,大概也活不久了。”
“还是快点死了好,免得受罪。”第3个孩子说。
类对于我们有绝对的忠诚心,会同情被惩罚的同类,却永远不会质疑我和梅塞蒂斯的做法是否妥当。
我又想起摩亚,那个只会忠诚于我的可怜的孩子。
“西利尔大人,您怎么把那个叫摩亚的孩子这么简单就送给梅塞蒂斯大人了呢?”有人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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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可以?“我微笑着反问。
“您不是很喜欢他吗?”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如果不喜欢他,又为什么给他取名字?”
“因为住在城市里总是需要名字的。”
“我们都没有名字,不是也生活的很好吗?”
“可是你们不住在城市里啊。”
“难道住在城市里没有名字会死吗?”
我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我收起了笑容,问话的女孩立刻收了声,跑到远处和其他人聊起来。
“你们知道怎样才能有名字吗?”模糊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别人取的呀。”
“别人为什么要取?”
“真笨,不就像我们身上的记号一样吗?西利尔大人和梅塞蒂斯大人在我们身上打了十字印记,就证明了我们是他们的人。名字也一样嘛,书里不是说,主人给宠物取名字,就是告诉别人这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啊,那我们也来取名字吧,取着玩。”
“要是你就取名叫苹果,身材都跟苹果一样圆了。”
“你才是苹果呢!!”
谈话说着说着就渐渐偏离了主题,年幼的几个孩子嬉笑着打闹起来,跑远了,剩下的几个年长的收拾着脚下被他们弄乱的箩筐,还有撒在地上的果子。
有个孩子拉了拉我的衣服。
“西利尔大人,您别干活了,快去休息吧。”
“怎么了?我不累啊。”我笑了笑,却觉得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晃晃的,让视线内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这里风大,您的眼泪都给熏出来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我的眼睛。
我轻轻拉下柔软的小手,转身大步离开了热闹的田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一直跑到小木屋里,狠狠摔上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为他取名字,就代表他是自己的人,别人不能碰。
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不能碰。
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下,跌到地上。
一整个下午,我都独自一人埋首在黑暗里。
听着自己止不住的抽泣。
为什么哭,为谁而哭?
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突然觉得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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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种子就差不多可以拿出来了。我站起来打开灯,拿掉墙边架子上的软布,将类的种子举起来对着灯光,如果里面依然有很明显的阴影,种子就合格,真正成为类的卵,如果没有就只能丢弃了。
幸好两颗种子都成为了卵。
我又把沥干水分的盒子的种子取下来放进衣袋,带着卵,通过另一扇门进入宫殿,穿过走廊,来到放置着培养柱的培养室。
两种种子的培养方式是截然不同的,类的卵必须先放入小池子,每隔六个小时取出来,擦干水,放置在暖箱里烘干,然后再放进池子里,这样的步骤要不停的重复,每一步都不能出任何差错,直到卵变成晶莹的白色,之间大概要经过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再放入培养柱,到这时我就不用再做什么,水会给予卵足够的养分,它们会慢慢成长,生出手脚,头部,最终成为人的形态。类就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