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翔的儿子。"手指若有似无的摸索著棒球帽的帽沿。由於心虚我怎麽也无法直视简院长的眼睛,唯有硬著头皮将谎言说到底。
"孩子,为什麽要撒谎呢?如果你有什麽难处可以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得上忙。"见我不为所动,简院长轻叹了口气。"好吧,虽然你一口咬定你是羽翔的儿子,我就当你是他的儿子,但你要知道羽翔离开孤儿院时才十二岁,就而你已经十五岁。你不觉得就父子而言你们之间的年龄太过接近吗?"
"会吗?"我一挑眉反问道。"我是我父亲在十五岁的时候生下来的小孩。......"依稀记得林的父亲伊集院 海颜就是以十四岁的幼龄生下了伊集院 车菊,那麽我借用他的经历,再在细节上胡编乱造一番,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
推了推黑边框眼镜,简院长再次叹了口气道:"看来无论我再说什麽你也认定自己就是羽翔的儿子。实话告诉你,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有三个男孩自称是羽翔的儿子,不过就长像而言以你最为相像。"
什麽?!已经有人来过了?这不可能,我也是临时起意才想到要冒充松岛 羽翔的儿子,那麽之前来的人又是谁派来的?出於什麽目的呢?一思及此,我浑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简修女,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别人都说我是伊集院 林,但我脑子里有的只是关於松岛 羽翔的记忆片断,我......我真的不知道......噢!天啊,我到底在说什麽?!"我痛苦的抱住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无助、迷茫像是张看不见的网,将我网在了里面,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看这个吧,也许对你会有些帮助。"简院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盒子体积不大,样式就跟女孩子们常用的首饰盒差不多。"无论你们是谁,无论是谁派你们来的,也无论你们的目的为何。我都要感谢你们,感谢让你们来的那个人,谢谢你们还记得有羽翔这个孩子的存在,也谢谢你们为了他而来到这里。从小羽翔这孩子就特别的倔强,凡事都要争个第一,其实他和孤儿院的大多数孩子一样很寂寞,他渴望家庭的温暖,渴望父母的关爱。这盒子里的东西是羽翔五岁前邮寄回来的,以後关於羽翔的音训就彻底断掉了。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麽事情,无人可以寻问,我唯一可以替他做的事情就是在主面前为他祷告,并耐心地等他主动与我联系。之前来的孩子们大概就是来找这个盒子的吧,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诫我不要给他们。这件事情我谁都没有告诉过,或许我就是在等待你的到来吧。"
接过盒子,我从简院长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清明。"谢谢,谢谢您还愿意相信我。谢谢。"
"可以吃饭了。"乔修女愉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感伤,顺水推舟般我接受了简院长的邀请和她们一起同进午餐,并小住几日。
第九章
轰鸣的发动机响彻大地,美国XX型轻便军用直升机借着黝黑的夜幕降落在欧阳家位于北海道某处的豪宅。
"欧阳少爷您来了。"打开机舱,欧阳家在北海道的负责人黑泽恭敬的将他请进主宅。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伸手让仆人拿走脱下来的大衣,欧阳自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享受仆人送上的咖啡,边面无表情的问。
感受到欧阳的不悦,黑泽的后背冷汗直冒,想起欧阳少爷以往的行事作风,黑泽只觉前途多难,唯有将所得资料一一汇报,争取一线生机。"......以上就是属下查到关于伊集院 林的全部资料。不过......"
"不过什么?"越听越生气的欧阳,拍得一下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黑色的液体无规则的洒在磨沙玻璃上。
"是。"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头流下的冷汗,黑泽接着回答道:"属下派人在查找关于伊集院 林的资料时发现,还有二批或三批人也在查,特别是关于伊集院 林在瑞士车祸后的情况,瑞士方面的人马还同那些人发生过火拼。"
黑泽的汇报让欧阳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才喃喃道:"伊集院 林和他大哥的关系如何?为什么你说介入此事的还有其他人,而且不止一批?他们又是什么人?"
等欧阳反映等到快虚脱的黑泽,连忙回答道:"据属下了解到,伊集院 林能登上伊集院本宅主人的地位完全是其父亲直接授意的,为此事曾经在伊集院家族中掀起过一片反对声,伊集院 林在家族中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特别是在为伊集院家族出过杰出贡献的伊集院 车菊的面前更是没有地位。不过就在伊集院 林要返回日本接任本宅主人地位的时候出了车祸,曾经有人一度猜测是伊集院 车菊不满父亲的安排而对伊集院 林下的手,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伊集院 林在瑞士治疗了半年之后才返回日本本宅,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成了植物人。"
黑泽边说边小心注意观察欧阳的表情,还好还算平静。悄悄松了口气,黑泽继续道:"自从伊集院 林恢复知觉后,他所做的一系列行为都让人匪夷所思,同他以往善嫉、心胸狭窄的作风相差甚远,特别是在对待他的两位哥哥也就是伊集院 车菊和伊集院 秀明的态度上更是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以前他们兄弟三人是水火不容,现在伊集院 林竟同意伊集院 车菊和伊集院 秀明分别长管伊集院家族在东南亚和欧洲的绝大部分生意,这种绝对的信任和变相的放权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从属下跟踪得来的照片分析,现在伊集院 林和伊集院 车菊的关系很和睦,甚至......甚至有些暧昧。"
欧阳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沿着超长组合沙发的一头走到沙发的另一头,来来回回跺着步子。车菊,你明明说过你最讨厌的就是你的弟弟伊集院 林,那你为什么还要派人混入日高暗中保护他的安危?在他不辞而别从日高偷偷出走后,毅然放下东南亚的巨额生意亲自追他来北海道呢?你明明说过你不会爱上我,但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为什么要对伊集院 林如此特别?为什么?为什么?......越想越郁闷的欧阳颓废的坐在地板上,吓得黑泽不知所措的叫着:"欧阳少爷?!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医生......"
轻轻地摇了摇头,欧阳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接着说,还有什么人在查关于伊集院 林的事情?"
"是。据属下所知有一批人马也在详查关于伊集院 林的动态,他们大多是欧北人士,其身份可能是伊集院家族在欧洲市场上的竞争对手。另有一批人马则在极力隐瞒关于伊集院 林的一切情况,特别是有关那次车祸的资料更是护得滴水不漏,所以属下至今没有查到任何关于伊集院 林车祸的具体事宜。"黑泽尴尬的站在边上,只能尽职尽力的作着他的汇报。
"他们现在在哪里?"再问也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欧阳伸出手示意黑泽将他扶起来。
"伊集院 林从二天前开始失踪,伊集院 车菊则不停的在寻找他,甚至下令守卫队也加入到找人的行列中。"慢慢地将欧阳从木质地板上扶了起来,黑泽小心翼翼地回答。
"失踪?"欧阳不解的挑了挑眉,将目光转向黑泽仍扶着他不放的手。
自知越轨的黑泽急忙放开了扶着欧阳的手,连声说抱歉。
"行了,说说伊集院 林失踪的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欧阳又恢复了刚进屋时的冷漠。
"是。属下派谴的眼线回报,二天前伊集院 林从下塌的温泉旅社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所住的房间没有挣扎的行迹,而且随身携带的行李也不见了。根据这些线索属下认识伊集院 林是自己走掉的,并非遭到袭击或是绑架。"
听完黑泽的报告,欧阳突然命令道:"送我去伊集院 车菊现在住的地方。"
"现在就要去吗?"黑泽惊讶的反问。
"对。现在、立刻、马上--!"欧阳大吼了起来,吓得黑泽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的跑出去备车。
直到欧阳乘坐的黑色轿车从视线里消失后,黑泽才发现自己身穿的羊毛西装早就被吓出的冷汗浸湿。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
不知怎么,哗哗一声,摔了一身泥......"我手拿枯树枝,反戴棒球帽,先是摆出骑驴的样式,后又假装摔了个跟头,引得身边的小朋友一阵哈哈大笑。
今天是我来圣玛丽爱心家园的第二天,看着围在我四周围的孩子,我仿佛也回到了儿童时代。整日和他们一起玩耍做游戏,带着他们偷吃乔修女做好的小点心,恶作剧般地戏弄前来领养孤儿的好心人......这些"恶行"虽然被简院长如数家珍般地数落着,但我知道她并未因此而真的生气。
"林,带孩子们过来休息一会儿。"远处简院长站在树阴底下叫我,乔修女则端着一个大大地蓝色珐琅托盘站在简院长身后。
"啊!可以吃点心喽!"随着我的欢呼声,一群孩子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出过去。
"我的,我的,这是我的。"
"不对,你已经吃过了,这是我的份。"
"我没拿到,我还没有拿到。"
点心只是很平常的甜甜圈,但伴着孩子们幼稚的争吵声变得美味起来。
"不许吵--!吃过的人不许再吃了,没吃过的现在过来拿。"乔修女突然发威,镇得一群小麻雀顿时无声。
吃过点心的孩子乖乖交出了多拿的甜甜圈,没拿过的孩子则满心欢喜的露出甜美的笑容。方才还在得意的炫耀自己多拿点心的孩子王,现在正瞪大眼睛,干咽口水的看着被他抢走点心的孩子,心满意足的咬着属于他的甜甜圈。
"给你吧!"也许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被欺负的孩子拌了一半甜甜圈,伸手朝孩子王递了过去。
孩子王高兴地伸手去接,刚遇到甜甜圈时,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收回了手。别过头,用眼角偷瞧烤得半焦的甜甜圈,强忍着想吃的欲望,大声道:"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想吃。"趁着孩子王张大嘴巴的时候,分他甜甜圈的孩子趁机将半个甜甜圈塞进了他嘴里,高兴的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
"好了,大家都去玩吧。"帮孩子们挨个擦了擦嘴,乔修女收起略显凌乱的珐琅托盘,放孩子们自行玩耍。
"林,我有话要对你说。"简院长带着我沿着栽满古松的林荫道,散起了步。"林,东西你看过了没有?"
"嗯。看过了,都是我父亲各个时期的照片。"依旧一口咬定自己是松岛 羽翔的儿子,内心虽然不安但也找不出解释的话语。那日简院长交给我的木盒里放的全是松岛 羽翔的照片。有穿学生制服的,也有旅行时的与各地名胜、风景的合影照,但最多的还是松岛 羽翔的居家照。
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边柜眼镜,简院长精明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到底是谁?......如果你还是认定自己是羽翔的儿子也不要紧。我只有一个请求,等你见到羽翔的时候,告诉他,我们永远都爱他。"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满脑子都是简院长期待的目光和亲切的语言。我不得不再次考虑我和松岛 羽翔之间的关联。手不自觉地打开放置着羽翔照片的木盒子,看了好多遍的照片摊得满了不大的单人床。
不知道、没感觉、想不起来,目光从照片上一一扫过,除了照片中松岛 羽翔熟悉的面孔外,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如果我和松岛 羽翔毫无关系,那么我怎么会知道关于他的这么多的信息?如果我和松岛 羽翔有关系,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还有明藤医生为什么要一再否认松岛 羽翔的存在呢?松岛 羽翔同伊集院家庭又有什么交织呢?
问题一大堆,我却丝毫理不出一个头绪,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沮丧的将照片按年龄段一一分类,小心地放回木盒。在关上木盒的一瞬间,灵光一闪,我快速地将照片重新分摊在床上。
学生时代的照片,大多没有正面,与其说是在替松岛 羽翔拍照,不如说是某人在偷拍松岛的各种表情。
旅行时候的照片,虽然充分展现了松岛开朗、活力的一面,但作为背景的各地名胜、风景却都是分布于世界各地,以松岛的经济能力似乎不能承担。
然后是最多的居家照。有松岛穿着饭兜做饭时的,有松岛笑着展示新衣服时的,也有松岛睡得睡眼朦胧时的。总之,这一时期的照片不但是最多的,也是松岛笑得最温柔的。
学生时代的松岛 羽翔已经离开了孤儿院,居家照中的松岛 羽翔干净利落,虽然大多穿着居家服,但无一不是手工制作的高档品,与我记忆里不修边幅的羽翔相差甚远。
我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没错,我记忆里有关于松岛 羽翔的生活片断,只有在孤儿院时的童年生活和作为伊集院家族旗下XX某建筑公司员工的中年生活,其他的则是一片空白。而照片中所展示的,真是我所缺少的那个断层。
脑子乱糟糟地理不出个所以然,再次收拾好照片,我将它们连同木制盒子一起放进了我简单的行李。
敲响了乔修女的房门,在同她简略告别后,离开了圣玛丽爱心家园。
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我回过头透过车窗毅然看见简院长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送着我,记忆又同二十五年前重叠了起来,冷冷的眼泪划过脸颊,经过嘴唇时,我用舌头添了添,涩涩地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苦。
站在温泉旅社的门口,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大哥铁定为我的不辞而别生气了,也许他还会以为我是个没事找事,喜欢玩失踪游戏的不懂事的孩子。
"死就死吧,大不了被骂一顿。"对着空气给自己打了打气,我迈开大步走进旅社。
过道里很安静,方才路过服务台时,六十多岁的旅社老板娘还亲切的问我这二天上哪贪玩去了,也不说一声,害得大哥四处找我。语气中虽有责怪,但更多的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谢谢过老板娘后,我朝大哥所住的房间走去。唉?!大哥怎么没有锁门?看着虚掩的房门,我轻轻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立马让我钉在了原地。
凌乱的床铺上大哥和欧阳赤裸的相拥在一起,空气中充满精液的糜乱气息。背在肩膀上的背包划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蒙响。大哥机警的坐了起来,待看清来人竟是我时,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退了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宛如离了水的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菊?怎么了?"欧阳迷迷糊糊地跟着醒了过来,双手八爪鱼般缠绕在大哥精壮的身躯上。"啊!是林回来了,外头玩的开心吗?"
讽刺的口吻扎得我满头是包,我侧过脸小声的说了句:"打扰了。"语毕后,逃命般冲出了大哥的房间,完全不理会身后大哥急切的呼唤声。
"你什么意思?"伊集院 车菊推开缠着他的欧阳,急急地将昨天晚上随意丢在地板四处的衣服套在身上。一向清晰的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目前的状况,宿醉后的头仍旧疼得利害,只能依稀想起,昨夜自己为找不着林而苦恼,一方面安慰自己林只是贪玩才不辞而别,另一方面却担心林已经遭遇不测。闷酒喝了一杯又一杯,适时欧阳来找他,几番安慰后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借着酒劲同他发生了性关系。
"该死的。"伊集院 车菊狠狠地瞪了欧阳一眼,欧阳则完全无所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毫不在意的展示自己仍一丝不挂的身体。直到伊集院 车菊冲出去追林后,看着被用力甩上的房门,欧阳这才欲哭无泪的跌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