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在他身边,他一心辅佐他,护他周全,全都不过是因为他的这夏国的君王。
一切,都不过是如此而已。
回过神来,慕容烬掩下心中的无奈和苦涩,勉强一笑,说道,
"今次你虽是让罗应亭带人乔装打扮成御林军,但,莫说城外突击埋伏的人马,光是宫里头那些治住皇叔前驱部队的将士,就不得不叫李括怀疑。"
君非寒恰是一笑,冷言道,
"那老狐狸会不知道吗?恐怕他早就怀疑这暗中另有一批不属于朝廷的势力在维护着皇权,不然,他怎能这么安心的坐在府里头,也不怕慕容炎真夺了皇位。"
慕容烬轻哼一笑道,
"由得我们斗得你死我亡的,倒是好让他探得虚实。"
君非寒轻笑一声,略是自嘲道,
"可不是么,这事儿兴许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但论智谋,我终究是比不上大哥,当初他不动声色的就暗中左右的朝政,逼得那两只狐狸奉还了监国之权,此等手段,我还是没那道行。"
慕容烬闻得这话,眉头又是微微一皱,君非寒自是瞧在眼里,轻扬唇角,含着淡淡的笑。
"要论智谋武功,莫言,确实是没话说的了。"
君非寒佯作感叹道,
"可不是么,自小的时候起,大哥就是在长老的悉心教导严厉督促下长大的,在他读书练功的时候,我可是满府里头的玩闹着呢。"
念起那人摸样习性,慕容烬唇间自是含着笑,煞是怀念。
"是啊,他向来严谨耿直,你却是乐得悠闲。"
君非寒风流一笑道,
"是啊,我这人就这样,贪图享乐。"
慕容烬闻得他此言,却是心有愧疚道,
"可是,你终究也是不得不担上这重任。"
君非寒似是苦涩一笑,微微凝神道,
"月见宫隶属君王麋下,自古就是不受朝廷控制的暗中辅佐君王的势力,也是从很久以前,就由君家掌管。"
话说道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道,
"既是得控制这一暗宫,就不得不隐去身份,大哥,恰巧是长子,所以,二十多年来,就得如同不存在的人一样,在府中宫内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每日只得不停的练功读书,能见得人,除了长老外,也就只有我。"
君非寒神色略是黯然,慕容烬也甚是凄伤,
"所以,大哥他向来不擅长跟人交往,常年以冷面待人,也不过是掩饰他的羞涩和不自在而已。他累了这么多年,我却是自在了这么多年,所差的,不过是个命而已。"
"因为他是长子,所以,他不得不被暗中教导,也不得不被视做不存在的人而隔绝与世。"
"大哥他从来没怪过我,也没嫉妒过我,对我,他总是这么温柔,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心护着我。"
"他既能担了十几年的责任,我又凭什么不能熬到政权稳定之际呢。"
君非寒直视着慕容烬,微微一笑,却是苦涩道,
"皇上,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来,都,无人能逼得了我。"
字字句句刹是坚定,慕容烬微微点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脑前浮现的,早就皆是那往昔之人的容色音律,只是回神间,才惊得,原来一切,不过已是惘然。
君非寒刚退出书房走在长廊上,恰巧遇见一身白衣的纪云洛。
"怎么?刚从刑部回来?"
君非寒微微一笑道。
纪云洛也是一笑,满是云清淡雅。
"可不是么,这一扯上皇族子弟,就得宗祀和刑部一起省,连齐楚也不得闲着。政权这东西,分的太散也不是什么好事。"
君非寒略一叹气道,
"是啊,不然,怎需这月见宫暗中辅佐君王,稳固政权。"
忽然想起了什么,君非寒又是调笑道,
"对了,从昨夜到今日,齐楚定是又对你吐了不少口遭吧。"
纪云洛佯作为责怪道,
"要说,也都是你不好,平白无辜的让皇上替你挡什么刀啊,齐楚本就对你们这君臣关系有所误会,这下可好,还不更为芥蒂。"
君非寒闻言自嘲而笑道,
"误会?何止是误会,当日大哥的死,他不一直以为是我故意设下陷阱,既是除去了大哥掌握了月见宫,又是得以跟皇上暧昧不清,他倒是一直觉着我是这样的人啊。"
纪云洛神色略是担忧,却仍是以一笑掩了下去。
"你也不跟他解释清楚。"
君非寒无奈苦笑道,
"自小十多年的朝夕相处,若是他都能下得了这定论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就算我解释,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纪云洛也是会意得喃喃道,
"是啊,更何况,他之所以会这么认死理,也不全然是这个缘故。"
见君非寒神色略是凄伤,纪云洛心头一纠,也无心继续着这话题,他温润一笑,说道,
"对了,听说昨夜御医刚退下,皇上就一个人朝着秦呆的那宫殿而去,半路上,还真是恰巧碰上秦琴得到消息,放心不下,担忧的赶来探望。"
君非寒眉头轻挑,饶有兴致的笑道,
"这么说,他们倒是不期而遇咯?"
"可不是么。"
纪云洛也是轻笑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是疑惑道,
"也不知皇上,会否把那秦琴当作了君莫言的替身。"
君非寒自信一笑道,
"不会,皇上是明白人,他对大哥,全然不是迷恋他的容貌身姿,又怎会把那酷似之人当作是大哥的替身呢。不过......"
君非寒略是一顿,饶有意味的含笑说道,
"不过,宫里头住了这么个人,他定是既是想见,又是不敢见。每次一见那人的容貌,他就不由的忆起当年的往事来。"
纪云洛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会心一笑。
"等会儿我还得跑天牢一趟,当年行刺皇上一事,事关你大哥的死,可要我为你好生审问慕容炎?"
君非寒恰是一愣,诧异道,
"慕容烬怎会说呢。"
纪云洛神秘一笑,略带豪气道,
"非寒,你是小看了我?这一宗祀国师,可不只是会办办朝宴祭祀而已。"
君非寒微微眯缝起双眸,神色似是恍惚迷离。
纪云洛望着他凝视着原处的神色,唇间微微上扬,染上几分心满意足的笑。
柳随雅回到府里头的时候,已是下午,他的屋子在院子最边远的地方,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来,更何况他昨日是从边门出去,一夜未归,倒也没人发现。
倒是刚一走到大厅,就得知李秋逸昨日一夜未归。
柳随雅心中本就有了猜测,也自然没有觉得惊异。
那时当李秋逸听到恭亲王带兵逼宫的事时,他脑子里想的,全是那怜宁的安危。
她既是怀有龙种,那若是慕容炎得以成功,就却饶不了她。
心下实在是担心焦急的很,他竟是顾不得其他的,就这么跑出府,赶进宫里头。
好在皇宫里头行事混乱,未有人多加阻拦。
当他赶到怜宁面前时,她也是一惊,神色间,却是流露出丝丝的暖意和温情。
后来虽是得知慕容炎已被获,但李秋逸仍是不放心的留下来。
两人在月色之下,对诗弹唱,闲聊赏景的,恰是惬意愉悦。
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早,他才在别房内打了个瞌睡,一直到响午,才小心的自边门出宫。
哪知刚一回府却得知李括已晓得他昨夜未归的事,李括倒也没往哪处想,只是这么随意问起,恰巧这时柳随雅走进大堂,他对他使了个眼色,就对李括称是两人结伴出去游街了。
李括也知自己这儿子一风流起来,哪管外头是什么情况,略是指责了几句,终还是心疼的紧,也不再多说什么。
柳随雅也是深明李秋逸的意思,待两人走出大堂后,见李秋逸不多说什么,他也是不问。
并肩走时,闻得那人身上带着些许檀香味,记得那味道是曲桥那块的宫殿所特有的,如此而来,柳随雅这心下自是有了结论。
再瞧向李秋逸,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哪象平日满不在乎的样子。
以他们十几二十年的了解,柳随雅哪会不知道他此次定是动了真情,
要说是寻常女子也倒是好事,但是那人,毕竟是妃子,如今又怀有龙种,兴许将来还会是一国之母。
纵然慕容烬心头念着的想着的,仍是那君莫言,但是,哪个皇帝能接受得了自己妃子红杏出墙。
恰巧那李秋逸也是性情中人,性子又固执,别说现在这话都没说破,纵然似乎真能劝,也是不可能劝得了。
如今,只求在那宁妃生产之前,莫出什么事才好。
想这里,柳随雅微叹了口气,心头,却是隐约的仍感不安。
这慕容炎虽是已除,但着皇宫朝廷,却仍是不安稳。
树间蝉叫,叽叽喳喳的恼人心乱,这气候已是逐渐炎热起来,连那清风徐过,也是带着这么几分闷热。
说来,这日子过的也快,不觉间,竟是已完全的入了夏,再是无半分春意。
倒是那后宫里头的池中莲花,开是依旧清丽淡雅,似是全然不受气候的影响。
看来要想是开个四季如春,倒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只是不知,这其中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如此逆天而为。
24
众目睽睽之下,纪云洛尚能勉强的支撑着身子自天牢出来,一路缓着步子回到宗祀大殿,他终是无力的倒在了位座上。
身旁一直小心搀扶的青衣惊慌的的问道,
"国师,你......"
纪云洛似是安抚的一笑,脸色却已苍白如雪,现已是入夏,他的身子竟是冷的如受冻一样,只有些许的热度。
青衣秀丽的眉头紧皱着,担忧道,
"国师,您逆天而为,让这皇城里四季都开满莲花,已是刹费力气,如今,又用摄魂之术探知当年行刺皇上一事,消耗了如此多的法力,您的身子怎吃的消。"
纪云洛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一笑,更是温润清甜,
"我这宗祀国师,怎会虚弱到这地步,放心,这些事儿,我还承担的起。"
青衣的神色却未因他这番安慰的话而缓和,她凝神劝戒道,
"您就算修炼得道,也终究只是凡人,更何况,不可动情,这四个字可是从前长老百般叮嘱的。"
纪云洛神色间微微染上几分愁,却恰是一笑,似是释然道,
"我哪会不知,可是,"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脸上笑意更浓,幽幽道,
"若非是五年前那一事,我压根就不会继承这国师之位,兴许现在,我也不过是宗祀里头一个巫衣乐师罢了。"
"主子......"
不经意间,青衣喃喃的唤着这许久未喊出口的称呼。
自七八年前,她还个小娃儿的时候,就伴在纪云洛身边侍奉着。
那时,那人就已是宗祀中,天资最高,性子最聪颖的一个,就连前任国师和长老,都一致视他为最佳的继承人。
可是偏偏那人心思却不在这儿,既是无心修炼,也未想过登上国师之位,他眼睛里,心底里,全然只有那个人的身影。
君非寒,
从前不愿掌管宗祀,是因为心里有他,
五年前毅然的接下国师之位,也是恰是因为他。
明该是这世间最无情之人,却偏偏是为情所困。
情深,情深,
情到深处,恰是无欲无求。
早知是没有结果,
早知那人心中无他,
却仍是一头栽进入,誓是致死,才方休。
青衣一声主子,恰是叫纪云洛念起从前往事。
当初他还不是宗祀国师,君非寒还不是月见宫宫主,齐楚也不是当朝丞相。
那时他们还如少年时那般,一有歇息的机会,就混在一起打闹玩乐。
记得那时,君非寒总坐不住,整日往这儿往那儿跑的,还专去些曲折险阻的地方,图个新鲜。
纪云洛天性好静,也不爱跟他们满山遍野的跑,总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边,含笑得望着他们。
齐楚虽也不喜欢弄得整个人都是泥土尘埃的,但这心里头,却是着实放心不下君非寒一个人,便是跟在他身边,要是有个危险什么的,头一个挺身而出替他挡。
玩得累了的时候,他们便偷偷溜进君府密院,远远的躲在林子里头看君莫言练功,或是听他弹唱些吴江曲调,那首《莫言歌》正是其中最好听的一曲。
若是长老不在院子里头,周围也无人监视的话,他们也能同君非寒一起,上前寻君莫言攀谈闲聊,那人虽是年纪略长他们几岁,却是不韵人事,平日里对着外人,总是冷颜相待,实际上,只不过是不善于人交往而已。
那人笑起来也特别的好看,倒不似君非寒的俊雅风流,而刹是灿烂和煦,带着些许的羞涩,倒更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只是,谁人又知晓,那笑起来如阳光般明媚的人,平日里,却是不苟言笑,话也是极少,二十年来,更是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暗之下。
君莫言,对外头的人来说,他根本是个不存在的人。
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该是五年前,君莫言的死吧。
自此,君非寒担下月见宫的重任。
齐楚误解君非寒害死自己大哥而对他冷眼相对,
而自己,也走上宗祀最顶端的位置。
那年少时,三人嬉戏打闹的日子,再也是一去不回。
"主子,您应该知道,凡修炼得道,一旦动情,最后定是会......"
"定是会万劫不复对吧?"
纪云洛微微一笑,神色间却无半点担忧之色,他释然而笑道,
"青衣,情这个字,不是自个儿能控制,我不是齐楚,明是爱恋在心,却连自己都不愿承认。那初他误会非寒谋害自己的大哥,这些年,更又因为非寒和皇上的亲近而使这心里头的芥蒂更深,说到底,他不过是给自个儿找个理由,离非寒远远的罢了,他这个人向来耿直,打从心里头,就不愿承认自己喜欢的,会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
青衣闻得此言更是一惊,她向来看得出齐楚对君非寒很是轻视,却没想到这冷眼怒视见,有这一番深意。
见得纪云洛微微含着笑的神色,她心中暗想道,或许齐楚自己,也没想到有这般意味,倒是纪云洛看得一清二楚。一来,是因为他性子本就细致,二来,也是因为他自己对君非寒更为情深。
"只是,主子,您煞费苦心的动了气力用了摄魂之法,得到的结果却是当年行刺之人并非慕容炎所派,如此一来,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青衣担忧道。
纪云洛却是凝神一笑,别有意味道,
"你说这当年正是两大监臣刚是还权之际,莫说朝廷里头还未能有一势力胜得过此二人,就连是现在,除了这两人外,还有谁敢动皇上的主意,又有谁真能从中获利呢。"
青衣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她惊叫道,
"那也就是说,是李国公下的手?"
纪云洛默笑点头,转念间,一想起那个温润清雅之人,神色却很是担忧,
既然是李括所为,那么,若是君非寒得知此消息,是否会为他大哥报仇呢?
柳随雅自小被李括抚养长大,纵然他对君忠,对那人,却也是感恩,那么,他,又要如此抉择呢。
怎么想也都是烦心的事,恰巧是望向殿外,却见外头阳光明媚,和煦温暖,竟是少见的好天气。
殿内却仍是昏暗照不到阳光,沉沉静静的,透着些许的凉,刚是动了真气的身子仍只得有一丝的温度,勉强缓和了气息,却是依旧感到寒。
微微皱着眉头,竟似是看不到前路,幽深暗黑,没个光线,也没个尽头。
自慕容炎叛变失势后,这朝廷倒是久违的沉静,没了什么烦人的事,边塞也是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