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澈......那天我太生气了,其实......我也有责任,若不是当初一厢情愿的把安安推给你,也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不,是我对不起你们。"
"不,没有......"
沉默......
"嗯......苏澈,我打电话来,还有一件事......"
"嗯。"
"听说,秀基回国了......学校里......已经传遍了......"
放下电话,他只觉得四周变得黑暗,自己的预感竟然成为了现实,他该怎么办......苏澈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秀基的手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秀基离开了,不,不!苏澈的世界像失去了支柱。他扔下电话跑向秀基的宿舍,门打开了,一切属于秀基的东西都不在了,苏澈像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就让它放纵的在苏澈的脸上流过,苏澈好难过,心撕裂般的痛。苏澈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他哭累了,就在那里发呆,夕阳下有个人的影子投射到自己身上。
"秀基?"苏澈猛地抬头,却失望的重又低下头,站在眼前的是萧缪。
"苏澈,"萧缪在苏澈身边蹲了下来,"对不起,秀基不让我跟任何人说,包括你。"
苏澈没有说话,仍旧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受伤的样子让萧缪都于心不忍。
"苏澈......"z
"苏澈......秀基,实际上还没走。"
苏澈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明天,秀基来学校办最后的手续,上午10点,院办公室......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上午10点,院办公室......上午10点,院办公室......"苏澈在嘴里不断的念着这几个字,他下定了一个决心,一个绝对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心。
上午10:00,学院办公室里,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韩国男人正在那里通过翻译员跟院长交谈,身旁站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年轻男生。
"对于您儿子的事,我们学院有责任,真得很对不起。"
"%-¥......*%¥¥"y
"李先生说,发生这种事他已经很生气了,不管怎样,不能让他在这里学习下去,必须跟他回国。"
......
秀基看着眼前点头哈腰赔不是的院长,还有萧缪。不知道父亲怎么得知的消息,只是不到一个周的时间,所有的事情,都像被火燃烧的昙花,难以见到的短暂的美丽,却被一把火烧得不再开放。
苏澈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有没有好好吃饭,马上就要到月圆的时候了,没有自己,他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睡不着。以后苏澈晕血时,有没有人能抱住他给他安慰?自己就这样走了,他一定会怨我吧......
秀基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还有一个小时,自己就要上飞机了,苏澈,也许真的,不能再见了......
门突然被踢开,秀基愣了,他突然被苏澈拉住拽了出去,只听到背后父亲的大喊声和院长惊呼的声音。
苏澈?为什么?秀基心里不断念着,为什么要带我走?b
苏澈把秀基带到胡同的一个拐角处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秀基也累得扶着膝盖。
"苏,苏澈,呼......呼......你,你为什么......"还没等秀基说完,苏澈就把秀基扑到墙上,用嘴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不断的思念,对离别的痛苦,使两人比以往任何一次亲吻都更加激烈。苏澈疯狂的吻着秀基,不放过他口中任何一个地方,贪婪的去吸吮对方止不住的温存。他们吻着,互相拥抱着,像要把对方的所有都变成自己的一样。秀基几天来积下的心酸,还有假装坚强的自我,都在苏澈面前崩溃,他的眼泪,在苏澈的吻,在苏澈的怀抱里,夹杂着伤痛,湿润了眼眶。
流入口中的苦涩让苏澈停止了对秀基的亲吻,他睁开眼,秀基的脸上已是泪痕斑斑。苏澈一点点地吻去他脸上的苦涩,秀基,不要哭......
短暂的重逢后,两人什么话也没说,秀基只是被苏澈牵着手,走过大街,不去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秀基相信苏澈,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会跟着他,就算是下火海,自己也要跟着去。
秀基跟着苏澈上了火车,苏澈靠在秀基的肩上,有些疲倦,不久就睡过去了。g
秀基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树木,房屋。他们的时间,就像这窗外的风景一样吧,匆匆经过,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就这样残忍的要把他们分开。秀基,想把这飞走的时间追回来。
火车终点站是在一个小山旁边,苏澈拉着秀基往山里走。天色已经很暗,苏澈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手电筒,在山中清新的空气里留下一道暗黄的光柱。
前方渐渐出现点点灯光,苏澈握紧抓着秀基的手,壮了壮胆子继续往前走。
离光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是一个村庄。苏澈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是随便买了张车票就坐了上去,只要能有个别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就够了。
他们走到一家农舍前,苏澈小心敲了敲门。
"谁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开了门,奇怪的打量着他们。
"您好,我们是出来旅行的学生,能在您这借宿几天吗?我们给您住宿费,行吗?"苏澈礼貌的跟看起来很憨厚的妇女说。
"这个......孩子他爹!有人来借宿了!"
妇女的叫声唤来了一个健壮的男人,面相有些凶悍,长期的下地干活让他的皮肤上了一层浓重的古铜色。
"你们是学生?"男人问。
苏澈忙回答:"恩您好,我们是学生,可以在这借宿几天吗?房费我们会出。"
男人露出了和长相不符的憨憨的笑容,忙把他们揽进屋,一边说:"学生就不用给什么钱了,来来来快进来坐会儿,山里晚上凉。"
"你们是大学生?"妇女给两个人到了杯水放在他们面前。
"谢谢您,"苏澈对妇女笑了笑,"我们是大学生的。"
男人乐呵呵的抽了口烟,"俺俩都没上过学,这也没个娃,大学是咋也不可能了!上大学好啊!"
秀基和苏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免苦笑。
"就剩一张床,将就睡行不?"妇女指着一个房间对他们说。
"行,谢谢您。"
"谢谢阿姨。"
"都是一群好娃啊,真有礼貌。"
这对夫妻都是很淳朴的人,又没有孩子,所以对待秀基和苏澈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苏澈和秀基在这里没有感到丝毫的拘束,在这里没有人会议论他们的情感,也没有人会对他们指指点点。
第二天早上,全村的人就都知道村里来了两个大学生了。村里的孩子老人一没事干的就跑过来听他们讲故事,讲国外的事,讲上学的事。两人本来沉郁的心情也逐渐淡去,每天都像度假一样过着简单而充实的生活。
苏澈每天都神清气爽的,对于过去的恐惧感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两人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天天在外面晒,可两人都是天生的白皮肤一晒就红可就是不黑,所以一个月下来还是保持着刚来时的肤色,村里的老人们就更是认定"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直弄得两人无可奈何。
已经快是夏天了,山上的树木逐渐繁盛,秀基最喜欢在午后躺在树下,用一片大叶子盖在脸上,伴着树荫下阵阵凉风睡午觉,这时苏澈就会坐在他旁边,靠在树上,温柔的看着熟睡的秀基。
这样的日子,总是很惬意。有时晚上村里的人会聚在一起吃饭喝酒,苏澈就会和秀基跑到这棵树下,听夜里自然的演唱会。美妙的音乐,毫不造作,让苏澈感到舒心,就这样好多次带着微笑,在秀基水一般温柔的怀抱中,甜甜的进入梦乡。
苏澈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还能坚持多久,就算村里的人再怎么关照他们,生活在怎么惬意,他们还是不属于这里的。
这次的冲动,出逃,苏澈并不后悔,但是他知道秀基跟自己不一样,秀基是在温暖的环境里长大的,他很单纯,他有爱他的父母,有未来无可限量的前途,而自己,不能就这样毁了他。
苏澈知道,秀基身上藏了一张报纸的一角,那是秀基从村长那里发现后撕下来的,那报纸上,是李妈妈寻找秀基的哭泣的心。
他瞒着苏澈,其实苏澈都知道。苏澈常常在半夜看到,秀基一个人坐在屋前的草垛上悄声落泪。
也许别离的那天,真的要到来了。秀基心里也明白,他知道,飞走的时间已经追回来了,所以,等待他们的,也许,会是眼泪。
如果时间倒流,我们会是什么样的?我们会不会相遇?会不会相识?会不会相恋?
再想起你,会不会仍盛满眼泪?想起你,会不会心酸?
你是我一生的恋人,永远,即使,不再见你......
仍是阳光明媚的下午,秀基躺在树下,任阳光穿透树荫,在他身上照出点点金光。天很蓝,是的,好蓝......记忆中有过几个这样的蓝天?
苏澈坐在房间里,打开手机。一个月都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了,萧缪,石磊,还有安安,甚至于爸妈。
像想象中一样,手机里的短信已经存满了,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字都在表达着什么。
该回去了......是突然的决定,还是精心考虑过的?苏澈不知道。
这一个月,真的是快乐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却也是诀别的前夕。每天都在努力让每一份每一秒都不浪费,充分享受他们能拥有的所有时间。
"天黑了。"
"嗯。"
点点星光,仿佛伸手就能接到它们。离别,不用言语就可以让两人感受到。没有如果,这两个字永远只是谎言。就算有千万个如果,都不能带给他们想要的一切。
明天,就要走了......
"苏澈,会记得我吗?"
秀基躺倒在苏澈怀里,耳边是夜色的喃喃私语。苏澈抚摸着秀基的头发,就像小时候母亲抚摸自己的头一样,每每都是温馨,还有感动。
"永远。"
"我也是。"
"秀基,答应我,回去后,娶一个对你好的女孩,生个漂亮的孩子,好好生活。"
"不!"秀基眼睛充满泪水,他不愿,不想,"我不要!我要记得你一辈子,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不要结婚,不想。"
"秀基,答应我!"苏澈的眼睛也早已通红,他知道这对于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人都很不公平,但他要秀基有个完整的家庭,他不想毁了秀基的一生,不能......
"不,苏澈,我不想。"
"秀基,答应我,我要你结婚,我命令你结婚。"
"不......"秀基止不住的哽咽,"我不想忘了你,你记得我,我也不想忘了你。"
"你没有忘,秀基,你不会忘。把它变成化石,我们的回忆,变成化石,总有一天会有人发现,但是,答应我,现在不要把化石变成废土!埋在心里就好了,秀基,好吗?"
"......我,我答应你......我,会结婚,会有孩子......但是,你要来看我,......苏澈......"
苏澈没有给秀基任何回答,他的嘴唇覆上秀基的眼睑,缓缓移到他的嘴唇上,哽咽着,哭泣着,亲吻着,把所有的情,爱,怨,都发泄在彼此口中。没有止境的吻着,要把黑夜吞噬一般的力量,纠缠,是最后一个吻,也是最后一次。
清晨,还飘着丝丝白雾的山村,空气中有些湿意。同夫妇道别后,无言的走向火车站。累了,不只是身体,心也累了,不是情累了,而是不得不面对的分别,累了。
秀基轻轻靠在苏澈肩膀上,窗外飞逝的景色,同来时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追回的时间,跟着回忆,在脑中一幕幕经过,慢慢堆积在一起,变为化石。
牵着手,自然的,牵着手,从火车站走出,牵着手,走向他们一起生活一年多的地方。
最后的一段路,走过了,分离,不像电视剧里那样,轰轰烈烈。只是相互拥抱,在每个人的面前,他们拥抱,然后,淡然的分开了。
一切好像过的很慢,像时针的移动一般,总是比其他的指针要慢。却也许还是快的,快的相识,相恋,相别离,连最后短暂的拥抱都让人痛彻心扉。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包括秀基的父亲。他知道儿子想要什么,但是作为父亲,是不能让儿子就这样走入不该走的道路的。作为父亲,他也很无奈,所以它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就是让儿子,可以跟苏澈好好的道别。
四周仿佛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哭泣,没有眼泪,就这么松开了手。
秀基走了,坐上车,走了。
苏澈站在路中央,目送秀基的车,突然像变成人的木偶,他拼命跑起来,狠命的跑,跑到不能呼吸,跑到全身都没有了力气,扑倒在地上。眼泪,也顺着眼角,滋润着秀基走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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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秀基走后,已经有十年了。
苏澈在秀基离开的第二天,放弃了这个城市,回到美国。
时间过得很快,当初的二十多岁的男生也已经变得成熟。
苏澈的失眠和对过去的恐惧,也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有苏澈和医生知道,是秀基改变了苏澈。
苏澈有了自己的画室,Suki Suki。Suki,是日文中"喜欢"的意思,Suki Suki,喜欢,秀基。
他愿为秀基守候在这,他的每一幅画,都像当初秀基画中的他一样,抬起思念的手,却指向天空。
苏澈最珍贵的两幅画,永远被保存在他的一间工作室里,没有人见过,有人说是他最深爱的女子,有人说或许是他失去的孩子。没有人能猜得对,也没有人能见到他对着画像湿润的眼睛。
苏澈没有去找过秀基,当初就没有答应他。因为他知道,如果见到秀基,他会不想再放开他。
已是秋天了啊......有些凉的秋风扫起层层落叶,枯黄的漩涡包裹了行人,包裹了整个天空。
苏澈走在曾经走过的街道上。这里,是他们最后一次拥抱的地方。十年时间,变化好多。路边的围墙爬满藤条,树也变得高耸。这里的时间,也随着岁月变得苍老。
"苏澈,石磊的孩子刚满月,回来看看吧,都挺想你的。"
是萧缪叫苏澈回到学校的,眼前的萧缪仍是单身,却也稳重许多。石磊抱着满月的女儿放到苏澈怀里,怀中的婴儿脸白嫩嫩的,完全不像石磊带着麦色的皮肤,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瞅着苏澈,对着苏澈笑了。
"我结婚你都没来,听说现在混得不错呢。"
"嗯呵呵。"
"对了你还没见过我老婆吧,老婆过来过来!"
顺着石磊的叫声,苏澈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婴儿应该是继承了妈妈的好肤色,那个妈妈是个看起来就很温柔贤淑的女子,也怪不得石磊现在的身材已经发福的不成样。
苏澈有些疑惑,少了一个人,而且......
石磊让妻子把孩子抱进卧室,然后拉过苏澈说:"你走后没多久,我就遇上了现在的这个老婆,她能让我收住心。至于安安,你走后一年她就去了法国,现在也嫁人了。"
"哦......"
"安安说,有件事想跟你道歉。"
"什么?"
"前天她打电话过来,说当初跟你分手时跟朋友哭诉,什么都说了。没想到朋友不平,第二天就把你们的事说了出去,所以......她说没脸见你,所以......"
"算了,都过去了......"
"那个......李秀基......听说也结了婚......"
"哦......知道了。"
秀基过得很好,苏澈放心了。他会守着记忆的化石,永远为秀基守候,这样,就够了。
在这个城市中,没有他们的空间,所以,还是在各自的时间里,生活,即使不能相见,只要知道,对方过得很好,已经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