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少年间————乌啦

半夜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不是太弄得明白自己在哪里，慢慢坐起来才看到了盖着一条毯子合衣躺在他旁边程行修。
窗上拉着不算太厚的窗帘，还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映在程行修安静睡着的面容上有些模糊不清。裴小要看他只盖着一条平时罩在被子上面的毯子，赶紧把被子拉过去盖在他身上，想像刚才他帮他掖被子时一样不让他着凉，因为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动作很笨拙，笨拙又努力。
盖好被子后裴小要抱着膝把脸靠在膝盖上看着程行修在夜色里很淡的五官。
"......萧然说他喜欢我，如果他早几个月前说我想我会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瞎折腾。但是他说现在不行了，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那个时候想反驳他，我以为他说的人是苏宁。但现在我知道他说的好象是真的......阿修，我好象真的是喜欢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很轻很轻，犹如个孩子在半梦半醒间呢喃着的梦话。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感觉睡意又慢慢袭来，裴小要便躺了下去，把身体弓成了虾米状，头轻轻靠在了程行修颈窝这里，很温暖，没多少时间就睡沉了，比先前都踏实安逸。
等到身边的呼吸轻缓又均匀的时候程行修慢慢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一直留着神，因为担心裴小要吹了冷风半夜会不会起低烧所以不敢睡沉，所以裴小要刚才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转头看看身边的孩子，安静的沉睡面容，但知道他明天醒来后又会开始钻着牛角尖思考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
其实，道理懂再多又怎么样？
当问题一个个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些都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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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两人吃过了简单的早饭后程行修送裴小要回去，因为他今天晚上还得回学校现在再不回去裴妈妈就要担心了。
裴小要拼命说不用不用了自己已经没问题了但最后还是拗不过阿修的说服力一同出了门。
一路上难得裴小要没有像以往那样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因为他昨天晚上刚刚发现了自己的心思里转了些什么东西，昨晚这样轻轻说出口虽然他自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但仿佛就犹如尘埃落定了一样。
而程行修本来就不是经常主动挑起话题的话匣子，所以裴小要并没有对他的沉默表示多大疑问，到是这样回来一路显得安静了许多。
其实程行修一直在思考着怎么能让他可以尽快理清想法而不是那么自己一个人在那缠麻线球越缠越乱，但这个口不好开，很容易起到误导作用，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也开始明白了自己的话对面前的小呆瓜起到多大的影响。
但是今天两人是坐车回来的可不象裴小要昨天是走过去的，所以没多会儿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我妈应该在的，她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不了，你帮我跟裴妈妈问声好，我要先回家理点东西下午还得回学校交报告。"
"那、那好，昨天谢谢你。我先进去了，再见。"转过身去开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干吗突然语气这么不自然，阿修发现了怎么办。
"小要。"
立刻转回身，看着他："怎、怎么？"
"......昨晚，我不是故意装睡的，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程行修看着面前的那张脸唰地一下红了，但是，下面的话还是要说的，"小要，你与其考虑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只是喜欢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如何？"
说完后程行修揉揉他的头发便转身走了。裴小要呆呆地站在门口看他离开的身影，直到转弯，看不见了。
裴小要回到房里后把那颗带回来的篮球和自己家里的那颗一起放在了书桌下。
好了，让你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他轻轻拨弄着两颗篮球，心思却早已飞到了老远。
他......他听到了，那......那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程行修是高估了自己的表达能力还是高估了裴小要的理解能力，反正现实的情况反映就是：
如果说上两个礼拜裴小要还能称为是失魂落魄的话，那这个礼拜来他简直就是一抹游魂了。
上课走神走得更厉害不说，答话也不止是上礼拜那样反应慢三拍而是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独处的时候是发呆，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发呆。
雷晨急性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在寝室里看裴小要呆呆坐位子上走过去拍着他的肩道："小要，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兄弟帮你一起解决啊！再不然大家一起去喝一杯一醉解万愁啊！你这样兄弟我看着多难受啊！"
之前他那一下拍得裴小要挺疼的早回过神了，听明白他说什么后笑笑说："没什么，天冷，我有点感冒，怕多说话传染你们了。"
"你、唉，你这样不是见外嘛......"
雷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想继续游说，孔岩一却走过来拉着他去吃饭了。自从上次孔岩一帮裴小要把他运回来后雷晨一直对他更客气三分，人家这样开了口当然就一起去了。
"小要，要帮你带饭吗？"孔岩一拿起裴小要的饭盒在他眼前晃晃。
"好，随便打些菜就好了，谢谢。"裴小要向他投以了感激的眼神，他知道雷晨是好意，但他根本没法开口跟他说这事，所以孔岩一真的是帮了他大忙。
"好咧。"
然后孔岩一便拉着摇头丧气的雷晨一起出去了，寝室里恢复了安静。
......他想过了，他真的认真的想了好几天了。
他喜欢阿修，喜欢阿修在他身边，喜欢陪在阿修身边，有矛盾？
矛盾在哪里？
他想问阿修矛盾在哪里，但是问不出口。
以前他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就去找阿修了，但现在呢......？
现在可以怎么办？
拨弄着手机，翻着里面的电话簿，突然看到了一个名字--
苏宁......

裴小要约苏宁出来苏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两人见了面后原本想着午饭去吃披萨，但披萨店门口里实在太挤了，于是便买了外卖到附近的开放式公园的长椅上去吃。
坐下后苏宁便不客气的打开盒盖吃了起来，她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现在早饿死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裴小要因为心里有事纠结着怎么开口所以没什么大胃口，只开了罐红茶拿手里摆弄着。红茶是认识阿修后才开始喝的，因为他喜欢，家里有很多，去得多了，喝得多了，就开始放不下了。
苏宁也不催他，自己管自己一口披萨一口红茶吃得不亦乐乎，没多会儿就一块下了肚，开始向第二块发动进攻。
裴小要现在深刻体会到了当初顾琴小姑娘找他谈话时那开口时多挣扎，他现在内心的复杂度绝对只多不少。但这个话题总要开的，不然把人家叫出来总不见得就在外面吃顿饭。
"那个，有人问我，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只是喜欢他陪在身边的感觉。"
苏宁咽下一口红茶，啊，终于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开口了，她还以为得等到日落西山呢："那你的回答呢？"
"我喜欢他，但我也喜欢他陪在身边的感觉，有矛盾吗？不可以吗？"呆瓜同学皱起了眉，样子却很可爱，像一个懵懂的孩子，或者，的确就是个懵懂且非常迷茫的孩子。
咬下了手里剩下的一小块披萨，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再喝了口红茶润了润喉，开始解惑："嗯......不对，我觉得你的理解方法不对。喜欢一个人和喜欢这个人陪在身边这两者不矛盾，是互相充要的。我觉得吧，这个人是想要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是喜欢，还是只是喜欢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这个人是不是你心里独一无二的？换个人可不可以？嗯，对，这样解释你或许会比较好理解。"
程行修应该感动的，因为终于有人可以正确理解他的提问了。怎么人碰到了自己的问题在表达上总是这么言不及义。
"独一无二？"z
"嗯，是啊！这个很重要的！如果换个人还是一样的，那就没什么特别了。当然每个人可以带给别人的东西都不一样，如果有个人可以带给你的东西是独一无二，而且你认定了这个独一无二就是喜欢，最独一无二的喜欢，除了这个人别人无法给你的，那不就行了？！" 嗯，虽然有些坳口，但应该没表达错！
苏宁看裴小要低着头，应该是在仔细消化和理解这些话。
"你这小子真的，怎么追个女朋友会追的这么辛苦，搞出这个复杂别扭问题出来~"
裴小要没有回她话，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坐着，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开了口，仔细听，还会发现里面的些微颤音：
"他是男的。那个人......是男的。"y
就让他赌一下，赌苏宁会不会明白，他既然约苏宁出来了他就不打算对她隐瞒了。
这个女孩听BLDRAMA；b
这个女孩很坦然地对他说"他们两个相爱"；
这个女孩，或许会明白的......g
但是毕竟是现实生活和故事小说不一样，现在他是她的朋友，是活生生在她面前的人，现实和理想毕竟是有距离的。所以当裴小要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根本不敢看苏宁的眼睛，他怕在里面看到哪怕是一闪而过的鄙夷和不认同......很怕，怕到两手紧紧窝着拳直到指关节发白都没有注意到。
苏宁原本正想趁他不注意偷拿第三块披萨，但他突然扔下这么句话的确是给了她惊讶的，惊讶到不知道这块披萨该不该继续拿，否则接下来一边吃一边和他说话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但她看着裴小要紧张全身处于警备状态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收回了去拿披萨的手拍了拍裴小要的肩："我说你干嘛那么紧张呢，不就是喜欢了一个男生吗有必要怕成这样吗？"
裴小要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看到苏宁说完后继续毫不介意的开始吃第三块披萨，他忍不住就想笑起来了。
哈哈......她真的一点都没变，刚刚那句话的语气，和当初那句"不就是蜕皮吗有必要怕成这样吗"一模一样......
哈哈......真是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能认识她真是太好了，能再遇见她真是太好了。
苏宁看着裴小要一副笑得挺快活的样子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边的笑。
过了一会儿，她放柔了声音，用今天最温柔也最严肃的声音说道："小要，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会这么问你，可能只是想弄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可能会担心你只是因为一时的依赖而产生一种类似于喜欢的错觉，而这样的感情太脆弱而易碎，以后会让在乎你的人伤心的。而你现在只要问自己，和别人比较起来，你是不是最喜欢最最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和爱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你只要让他知道，对现在的你而言，他是最重要的，他是独一无二的，那就可以了。"

喜欢和爱的界限是什么？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宇宙霹雳无敌的喜欢可不可以算爱呢？
一定要歇斯底里犹如世界末日那般才算爱吗？
如果我说，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你是我在所有人里最喜欢的。
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和苏宁告别后裴小要开始往程行修家里赶。
他觉得他应该弄懂了，他可以回答阿修这个问题了。
他喜欢阿修，喜欢和阿修在一起，喜欢对着阿修说许多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喜欢问阿修许多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喜欢阿修，喜欢他做的蛋炒饭，喜欢在吃完饭后和他一起洗碗，喜欢和他一起去那些小弄堂里找那些突然出现的书店。
他喜欢阿修，喜欢他对自己的照顾和包容，喜欢他对自己的温柔和宠溺，喜欢那天在他身边睡着时安心的感觉。
这些喜欢，够不够？
如果不够，他还可以说出好多，好多，这些喜欢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他和阿修之间的独一无二。
就好象......就好象，曾经。
和他一起打篮球的萧然，和他一起演话剧的萧然，和他一起骑车回家的萧然，和他一起度过了那最张扬美好的高中三年的萧然。
萧然带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裴小要不知从哪里开始算起。
很珍惜，很在乎，就因为太珍惜太在乎所以当他问出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时候会排山倒海的难过。
他不想逃避自己，不想否认自己曾经真的很喜欢萧然，就像那天萧然对他说喜欢他是一样的。
那天在天台上对他说的那句我跟你远走高飞，一半是玩笑，但还有一半是认真的。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有着可以不顾一切和萧然在一起的勇气的。
但是，这样的感情，在那一来一去的试探和误会间渐渐殆尽了。
人心改变的速度，连他自己都觉得心寒。
这样的变化，一点一滴，日积月累，在不知不觉中，面目全非。
任性也好，自私也罢，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错过了。
奇迹等待的时间太短，他再不加快速度就要再次消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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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阿修家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
裴小要不想打扰他所以便没有给他发消息，没关系，他可以坐在门口等，等他回来。
可能是因为跑过来跑得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困扰了他多日的问题终于解决了裴小要坐下来没多会儿就趴在自己膝盖睡着了，所以当程行修回来时又惊讶又好笑地看到坐在他家门口睡得昏天黑地的裴小要。
"小要？小要？起来，不要在这里睡，到屋里去。"
裴小要模糊着睡眼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蹲在他面前的阿修，而且，阿修今天居然穿了套西装哎......"阿修你今天怎么会穿西装？"
"啊，这几天学校里正在搞前阵子交流活动后的展示都要穿正装出席的。"程行修一边说一边开门把呆呆愣愣的裴小要带进屋，他这几天都没发消息给他，害他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嗯，嗯，阿修你穿西装很好看。"睡迷糊的小主儿还没明白过来他今天过来要干什么，持续着无关紧要的东拉西扯。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来之前也不先告诉我一声，这几天学校事多我回来的都比较晚。下次可别再在外面睡着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睡觉，怎么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啊！"拍了下脑袋！猛地睁大了眼睛清醒过来了："阿、阿修，我有事情跟你说......那个......"
想得挺利落，等到要说出口的时候那一连串喜欢就恩恩啊啊的开始结巴了。
"有什么事儿进来再说啊，站在这里干吗。"程行修边说就要拉着他往里走。
"不要！就、就在这里说！你先让我说完再进去......"裴小要一把抓住程行修的衣服，不能再走了，走到里面可能就真的要泄气了......"我、我喜欢阿修！也喜欢和阿修在一起的感觉！阿修是独一无二的！和我在一起的阿修更是独一无二的！我、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你多少时间，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的话......请你让我在你身边多待几年......"
多几年......再多几年......
但后面这些不断的重复裴小要只感觉到自己嘴巴在动但已经没有声音了，头也是越低越下面......不行了，都说不出来了，先前那些满脑子的喜欢都说不清楚了......只能说出这几句，还越来越乱......后面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他那个叫愤恨啊，只能死命窝紧拳头，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但是他看到阿修的手伸过来抚上他的脸，还是那个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头被抬起来的时候看到阿修在笑，笑得很开心，笑得裴小要想哭......你究竟有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这么急过来就是要说这么？"
点点头......呃......好象也不全部对......他还在笑......真的越笑越开心了......裴小要真的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