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系列————甲毒

「是啊。」淡淡说，这就是罗先的风格，不论对方再怎麽阳光烈日的，他就这个性子要他改还真是不可能。
惯了平淡，激情？天方夜谭。
「啊，你是罗先生的朋友吧？」医生转向吴凯和，更为亲切了。「记得缝合的伤口不能碰水、最近别吃刺激的食物，还有不能激烈运动，能坐著最好就别站，记得了吗？」
吴凯和大力点头，好像他会做个乖狗狗，承担起照顾的责任。

罗先躺在床上。
明明是睡觉时候，眼睛却还是睁得大大。
他有一种睡觉癖，灯不全关是睡不著的，这点，从小到大都亮著灯睡的吴凯和很配合他，其实他也知道，校草怕黑的。
这没什麽可耻，一个人一生里，不可能一辈子都勇敢得什麽都不怕，有的人怕蟑螂（正是小毒＝　＝）、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怕老。
当然，即是身为男人，吴凯和自然有怕的权利，只是这麽巧世上有些人不怕什麽而去耻笑那些怕什麽的人，罗先并不觉得怕黑有什麽，但，怕黑的校草就坚持关灯睡觉，原来他早在收买小黑时就问了有关罗先的一切。
生活习惯，不喜欢什麽喜欢什麽。
这些，小黑都招供。
那麽，罗先怕什麽呢？
这麽幸运，在此之前，罗先可谓什麽也没怕过。
淡淡的来，淡淡的往，没什麽能激起罗先的怕。
如今，罗先确实有了害怕的东西。
吴凯和。
不，是个人不是个东西......不不，怎麽越想越觉得文法上的奇怪？
总之，当吴凯和对他越来越好越来越好越来越好......罗先怕了。
不知为什麽而怕，不过确定的是，他怕的东西，正巧就是有关系到吴凯和就对了。
听著微微的呼声，罗先心里很平静。
这还是校草搬进来住的第一个晚上，没有拥著他睡觉呢！
「先先，我睡相很差（你也知道）怕压坏了你，今天我们分开睡（最好），不过我还是爱你的，不要误会我了。」
那麽正经的脸，发出这麽正经的语调，说出这麽肉麻至死的话。
罗先当时大概有些翻了白眼，明明床本来就有两座，是你平时死命要跟我挤著睡吧？
不过──失落！竟然听到今晚没一起睡，罗先的感觉就是失落二字。
又开始怕了，罗先闭上眼，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开始害怕吴凯和。
尤其，今天打电话过去，那头的女声声音，心咚咚咚的，特别疼。
那时也是怕，吴凯和，还是跟这个人保持点距离好点。

隔天一早，罗先睁开熊猫眼，昨晚瞪著天花板到天快亮才睡，一起床马上看过去旁边的床，上面已经空空，被子乱成一团，吴凯和从来不会照顾自己，连衣服也是拿去送洗这麽阿莎力。
眼睛有些肿肿的，罗先眯个细眼就撑个拐杖想到外边的共用浴室洗脸涮牙，不料听到咚咚咚机器巨大的碰撞声，他加快速度挪动「三只脚」来到声音源头，从洗衣间传出。
罗先进去一看，还不满身恶寒，那是谁谁谁！
吴凯和竟然操作起洗衣机来，这会儿一九零的人背著身似是不解地搔了搔头，罗先怎麽看怎麽都觉得......很、很可爱啊。
不过那洗衣机依旧传出咚咙咚咙卡卡的声音，罗先凑过去问：「你干嘛啊？」
吴凯和立刻转过头，鼻子上还有泡沫（= =），看到罗先却是愣了愣：「你起来啦，脚还痛不痛？」
「你洗衣服啊......」罗先看了看地上的篮子里，嗯，很面熟的衣服，校草不是集名牌於一身吗？怎麽会穿起路边摊牌的衣服了？再揉揉眼，罗先原本肿肿的眼睛立刻睁大得跟什麽一样：「这！这是我的衣服？！」
校草傻笑：「对啊，先先，你脚不方便，我替你洗衣。」
罗先伸手转掉脱水机的开关，打开盖子。
「你衣服没放平，脱水机转动不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罗先飘过一个赞赏的眼神，奖励一下听话的狗儿，然後一低头看进脱衣糟，脸整个从内而外慢慢变成了青绿色──
「你......你洗衣粉加多少......」看了看，大概有四公斤装的洗衣粉半包消失了！
「啊？洗衣粉......不是加越多越好吗？」
静默──
哇，好安静的早晨呀！

罗先尽量不去理那个人，那跟前跟後、像不时摇著狗尾巴贴上来的狗，继续一拐一拐地撑著拐扙走。
「先......对不起啦，我会赔你一袋六公斤的洗衣粉、两件上衣、一件牛仔裤，还有你的内裤我也会赔给你的啦......」
罗先一听到「内裤」二字，立时停顿转过脸瞪过去，然然脸颊慢慢地慢慢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吴凯和这般的近距离就看见了！先先脸红了呀！
「你......你......」吴凯和一脸痴情地欣赏，看著罗先有了变化的脸，要知道，罗先是什麽人，他是什麽死人脸，遭遇什麽大小事眉毛也没动一下的人，遇上了这根无赖又厚皮的校草，却气得脸红了，眉也皱了。
「先先，你脸红好漂亮哦，没这麽苍白了......」吴凯和伸手摸了摸，竟然就霸占了不肯拿下来了！
罗先一手挥过去，打掉狗狗的「毛手」，问得很轻但声音却抖啊抖的：「你洗我的内裤？」
校草腼腆一笑，像头上长花：「我是用手洗的哦......不过好像有些用力过头，所以被我扯坏了......不过你放心，我绝对绝对绝！不做那种事的！我绝对没有把它拿来闻......」
突然砰的一声轻轻的肉击肉的闷响！
罗先一脸红咚咚地出了拳！
真是意外中的意外，难得中的难得，任何认识罗先的人都不敢相信，他竟然也会出拳打人？而且还把身高一九零庞大的校草给打得倒在地上，上学的路上，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
既然是在上学的路上，这些人就是跟吴凯和同校，所以......他们就一定认识吴凯和。

意志消沉......
「喂喂，你听说没有？校草竟然被打了！啊──我好难过！」
「就是就是，还是在校门口附近被打的！我刚去看他打篮球，脸上肿了好大一块，超心痛的！」
「是谁打他啊？！拼了拼了！」
「听说啊......是个撑拐扙的......」
罗先本来是在一旁排队等拿餐的，完全没有故意去听这两个女同学的对话，因为她们讲得太大声到所有人都能听见吧？突然间，她们说到话尾，罗先就感到整个背好似凉意透全身，又似有人拿了几十把刀射了过来。
罗先拍了拍衣服，一手拿了餐，拐著走到餐桌，理也不理身後的视线。
坐下後，叹息了一声，索然无味地吃了起来。
哼哼，以上这几句怎麽可能出现在罗先身上？现实的情况是，罗先当然是好吃好吃的一口接一口，他可是肚子饿得要死，什麽事一切都等吃饱再说。
吃到剩最後一口，他停住，盯著那口饭不动。
脑神经啪的一声，好像有什麽被扯断一样。（中风吗？危险......）
刚刚......有人说，那根校草脸很肿吗？
罗先继续沉思著。
他刚才有出手那麽重吗？揍了吴凯和一拳，只瞧见那双眼湿润好像责怪他虐待动物一般，罗先理也没理拐著杖子就走了。
干嘛摆一副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明明就人高马大堂堂正正一个男人！
还是盯著那口饭，罗先不知道他维持了同一姿势良久，久到他的背包里传来一阵震动，一开，唉，手机响了......这手机办来到底干嘛？记得跟小黑同宿舍的时候，小黑说他真是有办跟没办一样，手机办了却不带在身上，找也找不到人。
那......是什麽时候开始带著它了呢？
「先先......我偷偷把我的号码输到你的手机里了，你不会怪我吧？」
当时，吴凯和小心翼翼地看著罗先的面无表情，翻阅吴凯和输进去的：先先的最爱......罗先忘记他那时候是什麽表情，或许跟平常一样没表情，但那校草高兴地欢呼，因为罗先没有删掉那号码。
「先先，我会天天打给你，你就不时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啦！」
好像就是因为这几句话，罗先隔天不知道为什麽，出门上学就习惯把手机塞进背包里了。
而现在，手机震动著，萤幕上是那个说会天天打给他，其实并没有的人，吴凯和。
「喂？」闻风不动，罗先按下收接键，轻轻一声。
「先先！我好怕你不接电话呀，今天晚上我可能不回去了，有点事......」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哇哇叫著快来快来，充满著兴奋的声音亲密地叫著凯，吴凯和突然仓促起来：「先先，你记得不能吃辣不能吃刺激性食物，洗澡不能碰到水，不能......」
罗先静静地按下结束通话键，顺便关了机，继续呆坐著。
「罗先──」
有人喊，但罗先没回头，好似没听见。
「喂，你发呆啊？」小黑拍了罗先的肩头，就往他旁边空位一坐，掏出了只黑色麦克笔。「吴老大都跟我说啦！虽然出车祸不是好事，但可以在石膏上签个名纪念，来，我当第一个签名的！」
罗先没动，继续地看著那口，他吃剩下的最後一口饭。
「罗先？」小黑紧张地看了看，明明吴凯和就跟他说是伤了腿不是伤了脑，怎麽变得这麽失心又迟钝？不会是受了脑震盪现在才病发吧？
只见罗先维持同个势姿。
身体好像抖了两下。
两滴眼泪就这麽流下来了......
滴在那口剩饭上，看来，那饭是不能吃了。
小黑皱起眉头，他认识罗先这麽久以来，没见他这古怪室友笑过几次，没见生气过几次，当然更是没看过他哭。
「罗先，你......你心里是不是有事？还怪我把房间让出的事吗？」
罗先总算有些反应，擦了擦眼睛，反常地笑得开心，难得地做出搂过小黑的亲密姿势，更是不符他风格地豪迈说话方式：「小黑，走！今天咱们来喝酒！」

「罗先，你酒量不好的......喝少点喝少点......」
「小黑，什麽时候你这麽婆妈，来来，多喝点多喝点......」
「服务生！麻烦你帮我叫个计程车好吗？」

蒙蒙胧胧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橘色的，罗先怎麽看怎麽都像他宿舍里的小灯。
打了个嗝，他难受地自己脱了外套。好像......是小黑送他回来，不是送而是抱加拖地把他给弄上床，然後就溜了。
看向旁边空空的床上，罗先就停格了，望著那张床。
然後他就勉强坐起来，站起来，就这麽一只好的脚也没拿拐扙，摇摇晃晃地走向距离他床铺三四步的床......那原本是小黑的床......现在却变成了吴凯和的。
走了两步，罗先脚步不稳跌坐在地，小腿处痛了下，床就在眼前，他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坐在地上，手抓著吴凯和平时都揉成一团的绵被，凑近鼻间......很浓的男性味道。
突然就涌上一阵难过，从胃到胸，难过难过难过......
那难过冲上了鼻，变成鼻酸，就影响了泪线，不过罗先忍著。
门被开启又关上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一道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先，摔著了吗？那里痛？」著急的音调。
罗先看了看小心抚他起来，安置在床上的人，有点大舌头地问：「吴凯和？」
「是啊。」
「你不是不回来了？」
「小黑打给我，说你很惨，我担心就回来了。」
罗先半眯著眼，他真的很想很想问，昨天他车祸跟今天电话那头的女生是谁？可是却想到，他根本没有理由去问这问题的啊，只好问：「你绝对没把我的内裤拿来闻？要说真话......」
吴凯和坐在床边，调整罗先垫著的枕头，说：「没有，我没那怪癖好，而且，那有点变态行为了吧？」
「真的？」
「真的。」吴凯和摸了摸罗先的额头，酒精染过果然有些烫烫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真话......」
「你......你真的做了？」
「不是......我，我拿著它DIY了。」
一阵寂静──是罗先傻了的表情。D、DIY？！噗──罗先笑出来，吴凯和看了一愣一愣，脸上满是惊豔。
还沈醉在那难得的笑容旋涡当中，吴凯和就看见罗先的脸在面前放大，然後唇上特热，这时他才知道罗先主动地吻上来。

唇与唇的交融。
身体与身体都光祼分享著彼此。
罗先头有些沉，因为酒精醉了脑却没醉了身体，清楚地感觉到吴凯和仔细地抚著他的身体，脖子、胸膛、侧腰、大腿......还有、还有......全身的每个地方，吴凯和一一珍惜摸过吻过。
避开里著石膏的小腿，将之曲起靠在墙边，吴凯和温柔地摸著罗先两腿之间的地方，涂了些东西上去，罗先伸出双手迅速地推住吴凯和的手臂，有些颤抖地推拒。
吴凯和人畜无害地笑著，上身向前，唇吻上罗先的，顺势一举侵入，一点迟缓跟犹豫也没有。
罗先破碎的闷哼被睹在吴凯和的嘴里，双手紧紧地捏住对方健壮有力的双臂。
「很痛......啊......」罗先惊呼，感觉比第一次的意外事件还鲜明。
即使听见罗先喊疼，吴凯和还是有力地撞进，频率却很慢很慢......

「对不起、对不起......先先，不要生气......」
一早醒来，罗先还没醒透，就看见吴凯和坐在地上，日本武士般地跪著，敬礼道歉。
手撑著腰，有够酸！
罗先还是像往常一样没表现出酸疼来，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下真奇怪，过了昨晚，竟然什麽难过都被赶走消去了，还是清清爽爽罗先一号人物。
「这是怎麽了？干嘛跪著？」
吴凯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扑上来抱著罗先没受伤的那只脚。
「先先，你别赶我走啊......昨晚是个意外！对对，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呜......我给你对不起了......」
罗先脸上一条细纹的牵起都没有，静静地说：「我饿了。」
吴凯和迅速套上衣服，不知道有没有花上三秒时间就赶投胎一般咻一声跑出门。
罗先全身光祼，盖著条绵被坐在床上，不知不觉傻傻地笑了。
而吴凯和却没看到这笑，他这只狗狗正在路上，给主人买早餐去也......

　　　　　　　　　　意外系列三之──对不起，这是意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