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是我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说罢就要归队,熠凉命他站住,说:"瓦琉已亡,不如你投到朕的麾下,尊驾意下如何?"这个决定足以让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一个手下败将哪里值得他和宗大帝去邀请?如果换了别个大将,那或许还情有可原,可是对方却是一个羽毛未丰的小子!而且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居然敢违抗熠凉的命令!尽管熠凉是用了商量的语气,但凡是他提出的要求,被打败的国家还有什么拒绝和反抗的余地呢?穆彦因此恼怒地向龙青石叫嚣:"皇上跟你说客气话,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谁?还说什么跟瓦琉共存亡!你太胆大妄为了!"
熠凉跳上马戏谑地笑道:"无知者无畏,很好。倒是穆彦,你要注意自己的措辞,不要像野人一样吼叫。"
龙青石听出他在嘲笑自己无知,一股汹涌的心潮破堤而出,手中剩下那个铜锤闪电般冲向熠凉的脑门。那时刻,熠凉毫不含糊地弹腿击在锤上,锤儿四散飞窜,瞬息间一连串的动静让大伙儿来不及反应,龙青石站在原地也没动起避开碎块的念头,当他发现没时间躲时,身形已被猛转身的熠凉扑倒在地,只觉脸上一层湿漉漉的东西,怪难受的,伸手一抹--鲜红色的,还在从熠凉口中溢出来。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抽掉了魂,只是睁大双眼无措地看着熠凉--他为什么要放过我?
"皇上!"穆彦的脸色难看极了,声音都变得扭曲,他匆匆忙忙跳下马冲到熠凉身边,搬掉砸在熠凉背上的铜块,慌乱地将熠凉打横抱起冲回自己的马匹,向跖军喝道:"护驾回营!"训练有素的跖军很快撤回了附近的行宫兼阵营。
那其实是原先萨满国王在边境的一个行宫,经过稍许改动之后就被熠凉拿来用了,倒也节省民力。铺张浪费对这位常年发动战争的君主来说确实不可取。他是位聪明的领袖,为什么会为了敌方的一个小将而受伤呢?龙青石真的那么厉害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个问题很快吸引了西方诸国的眼光,开始联合探讨。就近而言,瓦琉所剩无几的高官和士兵也都为龙青石这一仗欢欣雀跃--要不是亏了他这重重一击,他们这些残部还不知有没有逃跑的时间呢!
浑身赤胆竟是为了实现他们的逃亡大计,龙青石恨铁不成钢恨得咬牙切齿,更让他寝食难安的还不在于此,他对苏麻拉沽令人失望的表现已经麻木了,若不是看在国家的份上,他才不愿意帮助这个懦弱的皇帝呢!他的心里像堵了一块铅,憋气得要命,他想弄明白那个跖国的皇帝为什么不杀了自己--他明明有机会杀了自己的,却还舍身放过自己,就是为了让我内疚吗?为了让我跟随他吗?我......才不要中了他的苦肉计呢!想归想,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马上去探望熠凉,向他道歉。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还是要道歉。
第二章 风云际会-2
感谢渺渺,琉璃,菜菜子和小K的回帖,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还是非常感谢这四个人能够浪费时间来安慰我。
护送熠凉的队伍到了行宫,龙青石正好赶上他们的队尾。赶上去并不能代表什么,他根本无法接近熠凉。熠凉的内脏受了震颤,穆彦布下的戒备比往常森严许多,龙青石又是伤害熠凉的罪魁,没有人会允许他通过重重门槛,可是同样也没人能把他从宫墙前赶走。
他向路过的内侍请求传话拜见熠凉,内侍畏惧他的气魄,匆匆来到寝殿上报:"皇上,龙青石求见。"
刚巧路过寝殿的穆彦代替不便言语的熠凉问道:"龙青石?谁是龙青石?"
"回穆护卫,龙青石就是昨天打伤皇上的人。"
穆彦一听,恼了,"你回话给他,让他马上走。"
"可是侍卫们劝过很久了,他一直赖在外面就是不走,奴才实在没办法。"
"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我叫人把他绑起来才开心吗?皇上现在需要休养,不见任何人!天知道他来拜见皇上安的是什么心,这种人你也敢搭理。"
内侍唯唯诺诺转身准备出去回话,熠凉却另有主张:"慢着,让他进来。"
穆彦大惑不解,同时也很不赞成:"皇上三思!不可呀!他一定是来刺杀皇上的。"
"既然这样,他要硬闯进来还不容易?他已经这么客气,我们为什么还要挡着他?"
"这正是他的狡猾之处,让皇上放松对他的警惕,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
熠凉浅笑着说道:"他若有这心机倒也聪明了,而且朕身边不是有你吗?原来你是见朕落败了,担心自己也抗不住他。"
穆彦拗不过他,蹙着眉头很不情愿地让内侍把龙青石领进来。龙青石一到门口,穆彦就用刀柄抵住了他的前胸制止他的进一步靠近,并作了一番无意义的搜身,然后才很不友好地对他说:"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皇上听得见。"
龙青石也并不客气地会瞟了他一眼,远远还算能望见躺着养伤的熠凉,情况似乎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坏,也便松了一口气,迎着熠凉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你少猫哭耗子,怎么跟皇上说话的?没别的事最好不要来露才扬己。想看笑话?皇上那是让着你年纪小,要不然受伤的人就不是皇上了。"
龙青石见熠凉听他们一问一喝只是笑笑却没有回答什么,于是又问:"你是在算计我?要我欠你的?"
熠凉的嘴唇动了一下,说:"你认为呢?"
"我认为你没有理由算计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兵。"
"呵,"熠凉笑了,同时也带起一阵咳嗽。内侍急忙扶着为他捶背,熠凉咳定了,将那白绢还给内侍就接着说:"你倒有自知之明,是朕看错你了。"
"看错?"龙青石有点好奇,"你怎么看我?"
"朕以为你一介匹夫徒有蛮力才不屑杀你,以为你自居甚高,竟然以为朕会为了你而受伤。"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可又不是个滋味,叫人浑身不痛快。龙青石不知道是不是当了皇帝的人就要学会毒言毒语,他当然不会知道皇家究竟有些什么习性,因为他只是个平民百姓,基本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你会下棋吗?"熠凉的话题似乎一下子转开了,龙青石不知就理,回答说不会。
"那改天有空让朕教你,让你知道一个只看到三四步棋局和一个看到十几步开外的人的区别在哪里。"
"你在嘲笑我鼠目寸光小家子气,计较一子之失?那你倒说说看,你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虽然朕欣赏你的沉着,不过朕不会因为欣赏而把军要告诉一个外人。"
龙青石平静的脸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皱纹陷在眉心:"你根本是在信口开河吧?"
看到谈话将要深入下去,穆彦早早替熠凉下了逐客令:"依御医的嘱咐,皇上是不该说话的,所以现在请你出去,不要妨碍他休息。"龙青石也没顶撞,只退后两步,霍地伏跪在地,默默向熠凉磕了三个响头便离开了行宫。片刻之后穆彦也告退了,他的父亲伽灵公穆昕从京城赶过来找他似乎太过关怀,而且伽灵公的到来是连和宗熠凉都不得而知的一个秘密。穆彦没有告诉熠凉他的父亲来到了瓦琉。
这父子二人一见面,穆昕便问起皇帝的情况。他本来就从出征瓦琉当日起尾随大队,大致得知熠凉受伤的消息,特来求证。穆彦告诉他熠凉的五脏六腑受了震动却并没有破裂,只有左上第二根肋骨断掉了,而且因为气候不适略微有些感冒。令穆彦不明白的是,这个消息会由信使传报给国都的部分大臣和皇后、太后,伽灵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长途跋涉。
穆昕内有玄机似的得意笑道:"报到宫里的消息,一经皇后之手就不是真的了。那褐这个女人不仅是皇上的贤内助,更是皇上的一位亲信大臣,一旦她得知熠凉负伤,必定隐瞒实情以防他人的狼子野心。熠凉真的是个一点都不浪费的人,连皇后的人选都抓得这么紧,于家于国都有用,但是他却用了你--穆贵妃的哥哥做御前护卫。"
穆彦的反应有些冷淡:"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现在就想让我逼他立诏书吗?"
"不、不、不,留着他还有用--他如今身受外伤,神都和其他国家都蠢蠢欲动,天下大乱的局面还没有平定之前就让他继续为我们父子扫除障碍吧。所以你要好好照顾他,还有千万不要让别人顶替掉你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位置。"
穆彦的脸猛然阴沉下来,冷冷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代替我的位置。而且我也不允许你说我不像那褐皇后那样有用。"
穆昕放出一串长笑:"彦儿啊!你的脾气倒不小,对老子也这么不客气。就算爹说错了!你对爹来说可比皇后的用处大多了!行了,我回京城了,给我好好盯着熠凉,要对他赤胆忠心,不要有脑子--尽量装得像一点,忠诚的人都比较傻。"
"爹你错了,皇上他喜欢聪明人。"
"哼哼,不愧是御前护卫,对皇上的喜好这么了解。"
穆彦皱皱眉头:"你在讽刺我?"
"爹怎么会讽刺你呢?爹是在鼓励和期待你呀!"
"真心话?"
"真心话。"
"我就当你是真心话吧。"穆彦目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父子二人便不约而同的离开了见面地点,所不同的只是方向。
第二章 风云际会-3
伽灵公回到朝中时,熠凉所派的信使已经将情形汇报给那褐皇后,让伽灵公费解的是皇后竟向群臣夸大了熠凉的伤势而不是隐瞒。这影子一样的女人难道不怕丈夫被杀死吗?这影子一样的女人难道另有企图?
怀着和伽灵公同样疑问的申皂山心里是多了一份担忧:那褐皇后该不会这么早就想借刀弑君扶六皇子登上王位吧?她有什么理由要那样做呢?现在的她已经是母仪天下,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危害皇上?申皂山决定面见赤刀以探虚实,希望一旦出现危机的时候可以劝说皇后安于现状。
赤刀如往常一样伴着赤伤在秦村轩读书写字,她见到申皂山过来,便笑脸相迎:"申大人可是有事盘问本宫?"
申皂山见她先发制人,忙作一揖道:"盘问不敢,微臣只是不明白,故而特来讨教。"
"你一定是在怪本宫没有把大伤化小,小伤化了吧?"
"娘娘高见,微臣实在想不明白娘娘为何陷皇上于危难。"
赤刀莞尔一笑:"依卿之见,皇上此番击断肋骨真的无法避免吗?本宫向外宣称皇上足骨亦断不正补全了这个疑点吗?皇上内力深厚,一脚可以踢飞铜锤,有怎会被区区一块碎片砸伤?"
"依娘娘的意思......难道皇上是故意的?"见赤刀点点头,申皂山更是一头雾水:"这是何道理呀?"
"大人是在担心神都得知皇上负伤之后会有所行动吧?"
"可不是吗!那些养精蓄锐的大国哪个不是对我大跖国虎视眈眈?现在皇上受伤,他们就会派去刺客,或者干脆大举进犯!"
赤刀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她对申皂山轻巧地说道:"让他们来吧--去杀我们的皇帝。"
"皇后!你......"
赤刀看到申皂山快要破口大骂的样子嫣然而笑:"连你都顾虑到的后果,还怕皇上这明眼人想不到吗?"
申皂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落下地来。他抱歉地笑着说道:"原来是皇上的一个圈套啊!"
"申大人就宽下心来吧,谅那纳兰明瑞也没有这样傻,胆敢贸然派兵进攻,这一来,本宫倒是可以去看望皇上了。"
这一次,赤刀猜错了,也许是由于她不了解纳兰,不知道纳兰虽然看出了熠凉变本加厉的诡计却仍然不愿放弃这一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甚至和赤刀看得一样透彻:东方除了傲赛国之外几乎尽归熠凉所统,而傲赛的皇帝和瓦琉又是姻亲,瓦琉的摄政王没有搬去救兵就已经表明傲赛无条件投降,如此一来,熠凉的矛头就要指向以神都为首的西方列国,进一步完成他的统一大业。
虽然纳兰没有完全认识到熠凉统一了东面就证明东方无英雄的事实而转向西方寻求猛将的目的,但他没有退路已成事实,这一仗是无论如何也要打的,所以他不会躲避,而要先发制人。他觉得熠凉虽然有个灵光的头脑,但比起自己还嫌嫩了一点。他和其他跃跃欲试的国家一样,打算在战争中一并把那个打败熠凉的龙青石收归旗下以振军心。
然而他们的速度当然赶不上熠凉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他们盘算的前头,熠凉已经派穆彦去请龙青石到帐中对弈。
熠凉新伤未愈无法坐起,穆彦楞是不赞成他去请龙青石这么一号危险人物,他甚至完全不理解熠凉的做法:"那样一个匹夫有什么值得皇上看重的?您若是觉得躺着很闷的话,属下可以把歌姬叫来,反正这里原来是别人家的行宫。但是与龙青石下棋是万万不能。"
熠凉的鼻子抽动着哼了一声:"穆彦,你怎么不看看目前的情势呢?朕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神都就会兴师问罪,而那个打败我的龙青石也就顺理成章成为各国抢夺的一块肥肉。即便龙青石是个草莽匹夫,倘若为敌国所用,对我军难道就不是一个损失吗?你还有理站在这里不遵从朕的旨意?"
穆彦惊恐地拱手认罪:"微臣愚昧,这就去请龙青石过来。但只怕会有负皇命。"
"你只需告诉他,朕有受伤的原因告诉他,他必定愿意跟你回来见朕。"
穆彦唱了一诺就带着熠凉的口谕打听到了龙青石的住所。大概是因为穷,面作坊和屋子是一体的,穆彦也没有想龙青石的哥哥当兵之后为什么还这么清贫的原因。他只把话带到,把龙青石请回去交差就可以了。
接待穆彦的是龙青石的爹,他告诉穆彦:"青石正睡在柴房的草堆里呐,公子若不嫌弃就随老汉我来吧。"
"这么晚了,他还没醒吗?"
"哦!呵呵呵,那小子不知和什么人干仗,把锤儿都弄没了,加上近来受战乱波及,他那心里哪能痛快呢!就说昨晚吧,好像是跑到山头上打了一夜的拳才回来的。哎!当主的又不是咱们,操那份闲心呢!让他和面他又不肯了,从前让他干啥就干啥,现在......"老汉絮絮叨叨地把穆彦领进柴房,龙青石果然就躺在稻柴堆里,只听他呼噜震天,额前那几绺头发还有汗湿残留的痕迹。
穆彦不由嗤笑了,这小子真会享受,却又肯吃苦,难怪熠凉会中意他。他上前拍拍龙青石的肩膀,龙青石便像赶苍蝇一样拍掉了那只手继续呼呼大睡。穆彦随手抽了一根稻草捎起他的鼻孔,龙青石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睡眼惺忪地望着穆彦不满地嚷嚷道:"是你?你来干什么?别搅了我的好梦。"
"你做一个不能实现的好梦,还不如清醒一点跟我回去见皇上呢。"
"见他干什么?"龙青石一脸疲惫地将头歪进稻柴中闭上眼睛想继续睡:"我不是已经去请过罪了吗?你们跖国人怎么这么记仇?"
"皇上才不是因为这个而请你过去。他是要请你下棋。"
"下棋?他又想嘲笑我?不去!"
"说是下棋,可是皇上还有重要的事情哟告诉龙君,可能你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被你的铜锤伤到......"穆彦说道这里故意放底了声音,让人觉得他欲言又止,像知道些什么,其实他不知道说完这话还能怎么办。
龙青石似乎是中计了,腾地张开双眼问道:"他当真会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