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后面有轻轻的呼吸声,没有多想,抓起一边的匕首就扑了过去.
寒光闪闪的匕首,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截在半空.看到离我的脸不到半个手臂距离的另一张脸.
普拉丁直直的看着我,眼里有恐惧,有惊吓,还有说不出的痛楚.
老师死后那么多年,他是第一个见到我真面目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扔掉匕首,大叫一声,声音像一头受伤的兽.
我疯狂的推开他,狂乱的去抓我放在一边的面具.
我没有办法思考,眼前的东西开始混乱的晃动.
"不,不,不.....你等等.....你眼睛在流血.....你听我说,你要止住你眼睛里的血......"他慌乱的抓住我,话语不时被我短促的狂叫打断.
我挣脱他,只想把我的面具戴在脸上.他上来抓我的手,我重心不稳,手臂往前一送,纯钢的面具重重的击打在他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两秒钟,血,从他的嘴角滴落下来.
同样有滚烫的液体流过我的面颊,听得见我们血液滴下的声音.
"我只是看你在流血....."他轻轻的说."只是看到你流了好多血......"
他缓缓的重复,伸出手,用衣袖擦干我脸上流的血.
柔软的亚麻布,温柔的吸走我眼里掉落鲜血,可是怎么也吸不干.
"难为你."他说,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眼睛,我低下头.埋在他的胸前.
他的血热热的滴在我头上.
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战争.
听见耳边沙漏的声音,睁开眼睛,斯人已去.怀里抱住的只有虚空.
那流淌的暧昧,稍纵即逝,可于我,已经不能要求太多.
咸咸的,温热的泪,混合血的腥甜.流进我的嘴里.
如果这也算是爱一个人的味道.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我们来到那座废弃的神庙.
当初,仇恨之魔墨非斯东占据这个地方,以地狱的力量给人们显出幻像.于是,人们把它当作神来摹拜.献祭从开始的牛羊美酒,到后来的鲜活处女,最后到了人们的灵魂.
很快,一个接着一个的村庄相继毁灭,而墨菲斯东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大.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强而不可磨灭的仇恨.人们对于墨非斯东的崇拜也就不难解释了.
魔比神更容易在人间的到追随者,因为,混乱比秩序更容易被人类接受.
我一直在回味凯恩的这句话.
把连枷交到普拉丁手上,上面还有发黑的,干掉的血迹.尽管我又带上了面具,但我知道,他正专注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手指上沾上一点点他的味道,像魔咒一样让我痴狂.
连枷打在封印球上,发出呻吟一样的声音.用仇恨力量铸成了封印球,要用人类的痛苦来打开.
终于连枷和封印球同时碎裂,耀眼的白光直射在神庙的祭坛上,那发黑的颜色开是慢慢熔化,一阵高过一阵的腥味扑鼻而来.在我们到来之前多少年,有无数的人在这个小小的祭坛上给魔王现上活祭.
原来,是人类自己让魔王的力量如此强大.
祭坛下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墨非斯东的地宫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海门,他手里紧紧握住长剑和盾牌,身上的甲尽管很旧,可仍然发亮.他的身上散发出和普拉丁如此相近的气息.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圣骑士,不仅仅因为他们高贵的血统和英俊的像貌,更是因为他们那种强烈的正义之气.
德鲁依带着他的白狼,乌鸦在前面开路.我召唤出的死亡系队伍紧跟其后.
乌苏娜放出来的强电光时起时落,把一些零星出现的小怪物击得七零八落.
到处都是机关,不小心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回遥遥晃晃的站起来一群僵尸,或是突然放出一个电环,巨大的电击让我们胸口巨痛难忍,不然就是一阵毒雾迎面扑来.
我们在机关触动的咯咯声中,艰难前行.
湿湿的苔藓发出霉腐的味道.这么多年,那个魔王就在这个大的不可思义的地宫里,用魔法召唤一个又一个的魔兵,布下这一个又一个的机关.用活人的献祭来维生.
突然想,他应该是寂寞的吧.
突然眼前发出刺眼的红光,一堵墙应声而开.眼前出现的是墨非斯东的大殿.
殿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鲜血在里面如同煮沸一样翻滚着,跳动着,那种抹不开的深红,把整个大殿印得宛如地狱.
淡红的血雾散去,几个浑身血红的怪物向我们一步一步逼近.
他们只有一条腿,可是移动速度惊人.几乎可以听见他们皮肤划过空气的声音.
很快,她们把我们团团围住,傑傑怪笑的缩小着包围.
能从他们脸上艰难的看出他们曾经为人的样子.凯恩的书上说,他们都是心里充满仇恨的冤灵所化.心甘情愿的为仇恨之魔卖命,经过多年的修炼,力量惊人.
女巫抬手放出一个冰球,她的这系魔法已经修炼纯青,普通的怪物能完全被它打成碎片.可是,那个血红的怪物只是顿了一顿,行进的步伐丝毫没有减慢.
一阵白气慢慢从德鲁伊的脚下升起,他的身体顿时变大了一倍有余.发着白光的毛从他的皮肤上长出来,手也变化成尖利的狼爪.在那两头白狼的仰天长啸声中,他彻底化为狼形.
亚马逊的弓早已拉满,发出力量的声音.她孪生姐妹手中的长矛在血红的光线下发出诡异的光芒.
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可是还是冷冷的僵持着.
"攻击他们中一个,如果能打死他,我再用魔法把尸体复兴.让他们自己残杀."我轻轻的说,可我知道每个人都能听到.
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些卫兵的身上,我们的大敌还在后面.
先前那种隔阂的感觉在紧张中溶解,所有人保持惊人的一致.
乌苏娜念动咒语,一个接一个的冰球向逼近的怪物砸去,冰冻魔法可以减缓敌人的速度,为我们赢得宝贵的时间.
我放出一只骨之精灵,发亮的白色骨球中,是一只完全由白骨组成的蝙蝠.骨系的高级魔法之一,攻击是不会最大,但是骨精灵可以自动盯住目标,在视线所及之处,无法逃脱.
亚马逊的利箭长矛也入雨一般飞出,上面都淬有巨毒,一股弄重的醒气划空而过.
可是他们的生命力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怪物都要强,而且完全没有痛楚的放应,除了乌苏娜的冰冻让他们脚步稍有停滞以外,带着一身刺猥一样的箭簇,他们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轰的一声,地上凭空出现了好几头燃烧中的九头龙.
面目狰狞向我们吐出一个又一个的火球.火球晃得我们眼花,根本看不见近在咫尺的人影.
焦糊的味道混合一声声凄利的叫声,混乱得无法思考.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是徳鲁伊那些乌鸦小小烧焦的尸体.
"不要打它!火龙不是生物,是魔法.我们根本不能打死它们!"乌苏娜大叫,对火系魔法知之甚详的她说的应该不会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躲!大家分开来跑,火龙吐火带跟踪.小心!"她飞身避开一个大火球,但一绺长发还是被烧掉了."火龙魔法有时间限制,魔法放得也慢,它们现在应该放不出什么魔力了.大家小心,从后面把本体打掉,火龙就没有威力了."
我把骨盾挡在身前,火球从身边擦过,几乎把我钢铁的面具烧红.脸上皮肤痛的钻心,烧焦的味道顽固的钻进的我的鼻孔里.
突然好像清凉了一些,脸也不是那么痛了,全身毛孔好像突然收缩又放开,说不出的舒服.
圣骑士放出来的寒冰护体!
我心里一动,转过头去.
不是普拉丁,是海门用魔力给我加的护体.我冲他感激的笑笑,他点点头.他也曾经是圣骑士,这样的魔法他还是没有忘记.
回过头去,看见远远的普拉丁和乌苏娜正在和力进攻一个怪物.看着乌苏娜身上同样带的是一样的寒冰护体,我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奇异的酸楚.
收起浮动的心神,我也开始绕到怪物后面下诅咒.密切的注视他们的生命力变化.
终于一头怪物倒在了德鲁伊的利爪下,尽管已经完全坠入魔道,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他流下的血,仍然是鲜红的.
没有完全僵死的身体在地上翻滚,挣扎,骨骼在移动中发出尖利的磨擦声.然后,从地上爬起,它的样子和以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是淡淡的蒙上了一层灰黑的颜色.
它转过头,尖利的长爪死死的卡住另一个怪物的脖子,死不松手.
死亡系复兴魔法.
驱使尸体为自己战斗是死亡系魔法的宗旨,可是,每次使用复兴还是让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一模一样的躯体,在前一刻还是我们的敌人,可在后一刻成为我的奴隶,心里总是有种说不清的难过.
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战斗仍在继续,因为我使用的复兴,敌人的已经开始招架不住了.逼近是用同样的身体,使用一样的魔法,没有任何傀儡能达到这种效果.
两只复兴的怪物把它们曾经的同伴挤到一个狭小的角落,然后,扯成碎片,尽管看多了这种自相残杀的场面,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绕过沸腾的血池,终于看到了三大魔头之一,仇恨之魔-----墨非斯东.
耀眼的白光几乎刺得我们无法睁眼,简直看不情他的具体样子.
强烈的电光像森林里的闪电,划过我们身边,轻轻擦过我的盔甲,我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手脚麻木,几乎不能呼吸.
在他巨大魔力的压迫下,我们的阵型顿时散的七零八落.我带着海门尽量绕到大殿的左侧,我必须找个地方停下来才能放出诅咒来.
电光仍然不停的闪过,他的魔力似乎无穷无尽.而我们的力气已经在无止尽的奔跑中耗尽.
我们的意志一点一点的崩溃,双倍伤害的诅咒起不了一点作用.因为没有什么人能够伤害到他,我们像落入陷阱的野兽,被轻而易举的玩弄着.
我的跑动变的越来越慢,腿几乎沉得抬不起来,而射向我们的冰箭电刀却越来越多.
隐隐约约之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过来吧,好累了.留在这个地宫里如何?"
声音轻柔而不可抗拒,让人手脚发软.
"过来吧,你会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有你恨的人都会在你的手下灰飞烟灭......加入我的军队,不要再抵抗了."声音不大,却带着强大的诱惑,激荡所有人的思想.
"不要听他的,那是控制思想的魔法."我大叫,我尽量克制我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欲望.可是,四肢却越来越酸软.
乌苏娜软软的靠在墙的一角,在血红的光线下,她的脸白得可怖,亚马逊几乎没有力量拉开她的弓箭.连一向强壮的普拉丁,也终于单膝跪倒,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却没有一点抵抗的力量.
心里没有了一点恐惧,死亡近在咫尺,可却是一种解脱.
有着一半兽性的徳鲁依也许是唯一不受这个魔法控制的一个,在两个大电波的间隙中,他找准一个机会从左面冲了上去,尖利的牙齿扯开了那团白光.
有一个电球擦过,我的心几乎被强大的力量撕裂.
德鲁依在电环之中咆哮,而我们则乘机尽可能的恢复魔力.
他的身体一经完全溶化在了那团白光中,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我们也没有精力多想.努力的调匀呼吸,法杖的碎了一角,不过应该还是可以支持.
电光发出的频率比以前少多了,可徳鲁依还是在白光中和墨菲斯东搏命.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只好等待,手心泌出的汗水让法杖的手柄变得湿而粘.
可是除了越放越慢的电光外,什么都看不见,连徳鲁依的咆哮也渐渐变低,几乎听不清了.
看他在里面孤军奋战,却无能为力,因为怕误伤到在里面的德鲁依,我们连一个小小的魔法都不能放出,这种感觉撕扯着我的心.语无伦次的为他祈祷,眼睛却不能有一丝松懈的看着那团白光.
突然,一个物体被重重的抛出,狠狠的砸在墙上,力量之大,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看着在墙上划过的那道巨大的血痕,下面躺着的是德鲁依血肉模糊的身体.
我赶紧冲上前去,手里紧紧扣着腰带上的急救药瓶.
他比我想象中伤的还要重,轻轻一碰他的身体,皮肉之下,碎裂的骨骼发出格格做响.
"坚持一下,坚持......"我对他说,急忙把止血药倒进他嘴里,一面把治疗的魔法加到最强,淡蓝的光停留在他身上的伤口上,好像给他又穿上了一件盔甲.可是,他身上的狼毛还是开始渐渐褪去,身体也慢慢变成人的大小,粘满血迹的长发贴在他苍白而英俊的脸上,血止不住的从他的鼻子和嘴里流出来.
我尽全力把我的魔法放出,以前一直珍藏的几瓶药物也全部灌给他,因为我知道,一旦德鲁依变成的狼人被硬生生打回人型,那么再高明的法师也是回天乏术了.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变为原型了.
"对不起,我尽力了......可是还是不能....不能够...."一口血喷出,我的半边长袍都变得湿漉漉的.他的身体开始在我手中变冷.
如果我用复兴的魔法,我可以让他的肉体再度复苏,但是他的头脑却永远睡去.我握住他慢慢变的僵硬的手,拿不定主意.
什么是最重要的?是同时失去肉体和灵魂还是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的魔力对此无能为力.
最终,我还是放下了他的手.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还是让他安息吧.
深深的悲伤从像水的波纹一样,以他的尸体为中心,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他忠实的白狼走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他的手肘,看他没有了一点反应,发出长长的悲鸣.
墨菲斯东也遭受到了重创,他魔法放出的速度比先前慢了很多,我注意到德鲁依的手上抓着一截撕裂的肢体.
他身边的白光也开始渐渐散去,终于,我们可以看清楚这个仇恨之魔的真面目.
巨大而粗糙的树干组成他的身体,无数长长的枝条从各个方向伸出,看似柔软,其实坚韧.每隔一阵,那些枝条会整齐划一的向内收缩,再放开时,混合的冰箭的电波就密密层层的放出来.
我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快我发现每次他枝条收缩后还没有放开的那个短暂间隙,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机.
看看周围的队友们,他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心照不宣的传递着进攻的信号.
墨非斯东的右侧肢体少了一截,不用说,正是英勇的徳鲁依最后扯下来的一块.
这是他最大的破绽.
又一拨电泼放出,魔王的吼声震的我们发麻.身上的枝条如水母的触手一般往内紧缩.
时候到了!
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短,乌苏娜放出一个冰球,把他一半的身体冰冻起来,为之后的战斗争取时间.我放出攻击里反弹的诅咒,普拉丁从右边他的薄弱部位插上,手里的长剑刺入他的身体.
而在左面,亚马逊姐妹的箭和矛如雨点一般落下,牢牢的钉在他的身体上.墨非斯东大吼着,拼命扭动他的身体,想要摆脱这样被动的局面.乌苏娜不停的放出冰球,我也不停的用骨之精灵发出攻击.
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我们的进攻关系普拉丁的存亡.看着他的身体在巨大藤蔓的纠缠中奋力撕杀,我的心也一阵一阵的揪紧.
时间变得好慢,而魔王的生命力却又几乎无限.
终于还是让墨菲斯东挣脱了我们的围攻.他用长长的触角把普拉丁从它身上扯下来,好像把玩一个小小的人偶一样,用藤蔓一点一点的把他缠紧.
突然觉得时间慢慢的开始凝滞,好像是女巫放出的冰冻魔法变到最大,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冻住了.
魔王的触角收紧,看见普拉丁奋力的挣扎着,他的四肢挥舞在空中,慢慢的虚弱下去.
哐铛一声,他手里的长剑落地,划出一个冷漠的弧度.在火焰燃烧的声音中,我几乎能听见他身上骨头摩擦的声音.看着一边德鲁依血肉模糊的身体,我的心突然好像被硬生生扯成两块.
我的吼声震得我自己的胸口发木,我抓起法杖,不顾一切向魔王的胸口刺过去.
一个影子一晃,海门从后面插上,比我先一步出手,用手里的长剑准确的砍墨菲斯东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