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相识两年 相交三个月的故事
但 已经让他不能忘记的故事
正文:
高中的时候,他转学到了这个学校. 从市里最好的高中到这个镇里唯一的一个高中,落差还算很大. 但他不在乎, 高中一毕业他就要去国外留学,这是家里都计划好的事情.由於父亲的调职而举家搬迁到镇里,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对他将来的目标一点影响也没有.
这个镇不小,只是周围都是农田,或是厂房.热闹的只是镇中心小小的一块.他觉得这里和市区比起来真的算是乡下.觉得无聊,他就跟忙著指导搬家工人搬家的父母打了声招呼,踱出了新家门,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著走著就看见一个电影院.看来这里对文化娱乐还挺重视,光一个电影院就占了很大一块地方,电影院旁边还有石雕的像,白色大理石铸的碑,顺著门口的台阶而下,还可以看到一个小花园. 他就这麽慢腾腾走过小花园,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人影.他停下步子,朝花园里望去. 只见三个男人正围著另外一个男人打的不可开交. 说实话,这架打得一点也不好看. 跟电影上没法比,就和狗咬狗一样. 只听几个男人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和挨了拳脚的闷哼声. 没几分锺,战局就很清楚了.那被围著打的男人居然赢了,虽然赢得很凄惨,但也算小胜三分. 他朝坐在地上的男人们呸的吐了口唾沫,很得意地比了比中指.阳光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红红蓝蓝一片. 他在花园看的清楚,不禁噗哧一声乐了.那个男人这时才发觉旁边有人,一竖眉毛,凶神恶煞道:
[谁?!]
他一向不喜欢找麻烦,也不喜欢麻烦找他,今天已经是好奇心过盛了.於是耸耸肩,留给那个男人一个侧影,就自顾自走了.
这是他和那个男人第一次见面.
2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他就去学校报到了.并不是怕学习跟不上,而是觉得在家也无聊.
学校的老师们对他很热情.当然了,名牌高中的学习尖子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介绍了一些学校的基本情况後,就把他带到了他的班级. 同学们显然对这个从市区里来的转学生很有兴趣,一只只眼睛都很认真盯著站在讲台上做著自我介绍的他.除了一个人.
刚进教室,他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因为那个男人真是太引人注目了. 别的同学都是认真地坐著,就他一人趴在桌上睡觉. 别的同学都是两人一桌,就他一个人单独占著一张桌子蜷缩在教室的一角. 可能是人长的高? 他在心里猜测.
自我介绍无非是简单说一下自己的情况,两分锺就搞定了. 接著就是安排座位的问题,老师皱著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後很抱歉地对他说:
[你就暂时先坐在那里]
他顺著老师伸出的指头方向看去, 原来就是和那个男人合拼一桌啊. 无所谓.他点点了头,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了过去.
他的影子落在那个男人满脸OK绷的脸上. 男人的睫毛动了动,茫茫然张开了眼睛.
[过去一点可以吗? 我的椅子没地方放了.]
他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并示意了一下. 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吧. 那个男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很听话的坐到旁边去了点.然後接著趴在桌上睡. 如果不是教室里的气氛太安静, 他几乎要笑出来. 前几天看见这男人狠三狠四的样子,今天竟然会是只想睡觉的乖乖虎.
他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接下来的整节课都很安静,如果不算上旁边那个男人打呼噜的话. 那个男人打呼噜很有意思,像只猫似的,轻轻的在鼻子里打著呼噜. 偶尔转个脸睡,压到了脸上的伤口,眉毛还会跳一跳.而口水呢,很自然地流了半桌子. 他抽出张餐巾纸折了三折,若无其事地挡住了口水的路线,保持了己方阵地的纯洁.
而後下课铃响了.
那个男人浑身一震,从课桌上抬起了头,挠了挠.茫然没有焦距的眼睛扫了扫四周,然後就看见了他. 那个时候他也很有兴趣地盯著他看. 那个男人眼神一冷,这才是真正醒了. 皱著眉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今天刚转学过来.]
他一笑, 笑的是那个男人嘴角的口水都干成了一道白墨.
那个男人眼中有著怀疑. 但是也没多说什麽.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几乎碰到了他的身体. 挑衅的眼光扫著他的脸.
他又是微微一笑,然後抽出张纸巾,递给那个男人.
[口水还没擦干呢]
那个男人瞧了瞧纸巾,眼睛显然又瞟见了桌上白色的分水岭.脸噌就红了.
[我妈叻个B!]
而他笑的狡黠. 看著一个大男人夺过自己手中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脸,随後又快速地抹起了桌子. 他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3
原来他看不起这里的人. 总觉得和市区的人不一样.穿的土,说的话也带著乡土音. 骨子里自命清高的他虽然也笑著和他们说说话,但那只是敷衍. 他嘛在这里也只是呆到高考结束,有了成绩单以後,他就立马可以去国外投奔他的姑母了. 现在只是装装样子. 他本来是这麽想,也是准备这麽做的. 但是几个月後,他发现这里的人很可爱. 虽然土,但淳朴.人又善良又厚道. 有时候还会让他觉得自己城府太深,有点汗颜呢.
不过,那个男人除外.
那个男人可以说是一个异类.
其实在哪个学校都有这样的小阿飞小流氓. 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只不过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会有这样的人.
那个男人时常带著几个小弟逃课,要不就在课上睡觉,老师也不管,随便他胡闹. 还有几次居然有外校的人找他寻仇,据说是他抢了别家老大的马子.
那个男人抢别人马子?
他听了闷头大笑.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那个男人会为了女人而大打出手的模样.
真的!那家夥打架好狠.不信你去看操场双杠上.到现在还有血迹,那是他打人留下的. 听说西门的那个废桥桥洞就是他的根据地,他常常在那里打架泡女人.
恩... 他想了想. 说实话,那个男人长得不难看.高高大大的,浓眉大眼,很有男人味. 打起架来,不管不顾,像头狼似的.可能确实会有阿飞女喜欢那种男人. 但在学校里,倒是没看见那男人招惹过什麽女人.
不过,这些管我什麽事呢?你不烦我,我不烦你.我只要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啦.
他结束了和同学们的聊天, 照常摊开了英文词汇课本,背起单词来.!
4
过了没多少时间,第一次期中考试来临了. 不出他所料, 他的成绩让老师们高兴,让同学们羡慕. 而他自己也很满意,只是有些小小惊讶. 不是对那个男人的惊讶, 他早知道对於那个总是逃课的男人来说, 总分两位数是很平常的事,他还以为那个男人会考出了个位数来. 让他惊讶的是,班里居然还有个人考的几乎和他一样好.
孙凤......
名字很普通, 他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下,终於跳出张脸来. 其实也不能怪他, 转到这个班里几个月,除了男生和他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几乎所有的女生非万不得已,不和男生说话,其中也包括他. 这里的风气比市区可是保守多了. 所以也不能怪他不能快速将名字和人对上号.其实早些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女生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她长的可爱. 有著这里难得一见的白皙皮肤,圆圆红润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小玲珑的个子,还总扎著一根油光发亮的辫子. 就和歌里唱得小芳一样.
没想到,她长得漂亮,人也聪明. 而他一向欣赏又漂亮又聪明的人. 所以自此,他的眼光不禁总是往她坐的地方多瞟几眼.
而她也会常常不经意地往他身边走过, 也会偶尔红著脸通报一下老师的指示,也会轻声细语地问他一些问题.
[这个选择题应该选哪个? 我觉得where 和 in which都可以啊]
[应该选where, 答案B,因为..] 他当然很乐意为她解答. 但是话还没说完, 旁边的那个男人就朝她瞪眼.
[自己不会,就去看书啊! 在这里打扰别人学习干什麽! 找抽是吧?!]
她红了眼圈,怯怯地低下了头,往自己的位子去.
他苦笑.朝著她背影轻喊了句:[等我帮这家夥补习好,再告诉你选B的理由]
她轻轻点了点头.
然後他瞪著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回瞪著他. 一分锺後, 那个男人眼角有些抽搐,[看什麽看?! 是老师叫你帮我补习功课,又不是我自愿的!]
[你以为我就是自愿的啊! 要不是你学习太差,会在会考里拖班级後腿,老师才不会让我帮你补习功课. 你以为我就那麽乐意帮一个只考几分的人补习啊?!你以为叫母猪爬树就那麽简单啊?! 你知道那要浪费我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多少脑细胞啊?!最让人担心的是,我浪费那麽多东西,到最後那头猪还是不会爬树!到那时候,我简直对不起同学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学校对不起社会对不起国家!]
劈里啪啦,他像绷豆子似的说了一连串.原来都做好了接下来被那个男人炮轰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 那个男人斜晲著他一脸诧异道:
[你还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麽多话呢]
[... ...]他噎住了,本来後面想好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两人沈默了一秒锺, 他自暴自弃地说:
[算了算了.我们开始复习吧]
帮那个男人补习了之後他才知道,其实那个男人也不是那麽笨. 除了因为平时基础差,公式单词等都不知道以外. 凡是他解释过一次的题目,那个男人都很轻松地解答出了正确答案.甚至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不简单啊你]他瞟了那个男人一眼.
[那是!你也不看看老子我是什麽人!]那个男人很骄傲地挑了挑眉毛.
[喜欢臭屁的人..]他轻哼.
[什麽?! 你-再-说-一-遍?!] 他张大眼睛恶狠狠地瞪著他.
[我说, 你喜欢放臭屁. 怎麽, 难道你不承认吗? 常常在教室里放屁就是你啊]他装的很无辜的样子歪著头看著那个男人. 他知道,虽然这男人凶狠,但是不会打那些无辜的人.而且凡是自己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抵赖. 他还是挺欣赏这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那个男人还真的很会放屁,而且还会放很臭很臭的闷屁. 自己不管不顾的睡著了,可别人受不了啊. 尤其是他, 一方面要顶住可媲美毒气弹的近距离攻击,另一方面有要经受其他同学对他是否是屁源的怀疑眼光. 想到这里, 他就更理直气壮了三分.
而相反的, 那个男人的气焰消退了不少:
[又不是成心放的. 再说老子我放屁,你管的著吗?!]
[你放屁我确实管不著,不过你的屁污染了空气,还直接摧残了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社会将来的栋梁!这,我不能不管!] 他一扬头,做慷慨激扬状.
结果两个人都摒不住哈哈呵呵的乐了起来.
5
在他帮那个男人尽心进行一对一补习指导後,那个男人的成绩真的好了很多, 而且在几次小测验後,居然还能低空飞跃过及格线.这和以前只能仰望地平线的情形来比,真是好的太多太多了.
他松了一口气,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 他这麽聪明, 当个小老师本来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嘛. 另一方面, 他也为那个男人松了口气, 他就觉得那家夥没这麽顽劣,本质还算不差.
那个男人最近也收敛了不少. 主要因为没时间,一放学就不得不在他的监视下做功课分析试题.那个男人对别人的态度还是很恶,但对他明显宽容很多.让N多的同学都吃惊. 有时候在补习的时候,那个男人还会和他聊聊天,会很自豪地拽起他打架如何如何厉害,有多少小弟小妹崇拜著他,有多少大哥拉著他入夥.
[那你怎麽不去?]
他晲视著那个男人.
[怕被你爸妈打吧?]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 但是那个男人马上不说话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提过家里人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在家长会里看见过过那个男人的父母.那个男人总是在中午啃著面包,身上总是穿著千篇一律的被洗得发白的帆布外套.
他後悔怎麽会说出这话. 气氛闷沈的像雷阵雨的前兆.
6
雨,终究没有下.
会考倒是结束了.
呼,终於是结束了呢. 他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让人弹落眼睛地拿到了5C1D1B的好成绩.
看看, 竟然还有个B呢! 老师笑开了花,他心里也自豪的像是得了奥运金牌的运动员....的教练.
在这里,我要感谢组织上对我的培养,我尤其要感谢我的教练.我的今天和他对我的辛勤教导是分不开的.
他没想过那个男人会对他说这些话. 所以那个男人一反常态,忸怩地对他说谢谢的时候,他几乎惊的要从椅子上跌落.那个男人看他这麽不给面子,顿时气的耳朵根都红了起来,拳头捏了又捏.
他嘴角一裂,心想,这家夥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啊.
既然那个家夥的会考问题解决了, 他还以为他会轻松很多. 可是老师可不会放过这麽个人才的. 补习不用了,班级的文艺宣传活动就交给你吧. 老师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班级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班级需要你啊.
什麽叫班级缺少我,班级需要我. 明明就是大家都拼著高考,懒得管这挡子闲事.他虽然不乐意,但是身为一〃试〃外高人,他也就认了,临危授命,当上了团部宣传委员. 听著官很大,但不过就是出出团报,写写班级黑板报什麽的.
因为同为团委的原因,他很自然地和孙凤又走在了一块儿.
以前,由於某人对孙凤很不客气,身为那个某人同桌的他也不好对孙凤有什麽亲善活动. 见了面也不过点点头,笑笑而已. 但现在大家都是同僚,同为班级做事,所谓低头不见,班委会上见的次数就明显多了起来. 两人的关系势必比以前亲密了很多.
他本来就不讨厌孙凤,甚至还有几分好感. 孙凤呢, 从她的动作上就可以看出,她对他也是印象不错,而且是相当不错. 於是在一起讨论事情的时候, 他会借著开玩笑的机会,摸摸孙凤的辫子.而孙凤也会红著脸扯回自己的头发并娇笑著回应他说得并不好听的笑话. 一来而去,两人的关系连别人都看出来有些暧昧了.
他倒是不在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再说,他又没真的和孙凤好上,他可是要出国的人,怎麽可能在这里搞七捏三的,只不过大家谈的来,说说话又怎麽了?
不过有人不是这麽想的.
那个男人明显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是觉得自己魅力被忽视?是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他认为那个男人有点无理取闹了.常常在他面前说些很幼稚的话为了唾弃他和她的关系或是当著他的面捉弄她.
但是这次有点过了! 他沈著脸抓住那个男人的手腕.那个男人手上拿的打火机的火苗摇了两下,灭了. 孙凤低著头抽泣,一股蛋白质燃烧的味道从她手里紧紧攥著的辫子稍上传出.
劈里啪啦. 他和那个男人眼睛里好像也瞪出火苗来.
他们两个人互相瞪著,谁也不肯示弱. 到最後,还是其他同学把他们拉开.
[你还真他妈的是流氓!]被拉开後,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
那个男人铁青著脸,拍开了抓住了他的手,!就给他脸上一拳.
7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没说过话.
再接下来的几天, 那个男人再也没来上课.
开始几天,他不在意. 那一拳的印子到现在还在他脸上呢. 他并不是在乎孙凤的头发被烧,他也不在乎他的脸被打,他气的只是那个男人怎麽能做出那麽浑的流氓事呢.说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感觉,他心里只是深深叹,恨铁不成钢啊.他决定他一辈子都不要原谅这种男人.
但是那个男人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他突然又觉得心里有个小小的角落空荡荡的难受.
一直到两个星期後,老师递给了他一个信封还有一塑料袋的水果营养品,让他代表班级去看看那个男人.
他惊讶地还以为自己重听. 老师很理解他的感受.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那个男人居然会为了帮一老头抢回钱包,而被一急了眼的小偷拔刀子扎在大腿上.
[你家好难找啊!]
他找了快一个锺头才在一片破落的可以成为历史建筑的房子里找到了那个男人的家. 一开门,他就很没好气的说.
那个男人看见是他,一副很吃惊的表情.但听他口气这麽冲,挑挑眉毛.
[你是来寻仇的?]
他看著那个男人架在胳膊下的拐杖,原来准备的那些讥讽话说不出来了.
[进来吧] 那个男人朝阴暗的屋里努努嘴,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