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夏拾夏————阴阳笑师

　　说出“我去”时，我是恨自己的，可我还是要装得很愤怒，因为这是台词，我得按照剧本演下去，这样当年的“四重奏”——年，敛，艾草，乐念，才能完全解放，他们要有自己的天空，不需要我了，我只是个小导演，是个累赘，终有一天会连累他们，而他们的义不容辞是我最怕的。就像现在，赔进去了乐念，其实乐念早就赔进去了，只是那时我根本不懂爱，不懂他那样做是如何的痛苦。
　　我知道他一直在服用“禁”，当初乐念告诉我，那时普通的解酒药，可我看他越是服用就越严重的反映还笑他怀孕了。呵，那时好蠢，我不能再害他了，不能再接近他了，否则他会没命。
　　我命人调查过服用“禁”的后果，初期是无力，呕吐。中期是抽搐，嗑血。到了晚期，就是生不如死，很多人就在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中自杀了，不，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永远不见心爱之人。所以，我只能躲着他，这几年我过得更累，我要还债，要躲自己爱的人，还要当导演却做演员，每天都在演戏，看着他们在台上演，我在台下演，说出的话全是预定好的，我无语三年……
　　我欠了拜玉的太多，那是一个家的分量就在我玩笑中毁灭了，所以我用我的余生去还，纵然这样会伤了我心爱的乐念；我欠了乐念的太多，我今生都还不了他为我付出的，是他教会我什么是爱，这是连我未婚妻都不愿意教我的，她是个需要让人疼的女人，虽然有时她却比我强悍，这个戒指是该物归原主了；我欠了当年每个兄弟的一份重情，而现在的我只能拼命否认，否则，他们会无条件的为我葬送更多，他们每个人都是我心中的伤痕，一道比一道深，这三年像场凌迟，我是注定要背负巨债过完一生的人，所以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有人为我惋惜，为我疼，一个人够了。
　　这个谎言我要一个人用一生去说完，不断的圆谎，不断的说。
　　妈说，拾夏是个好孩子，能拾回她在那年夏天所有的欢笑，那个夏天，因为妈妈有了拾夏，爸才没离婚的。
　　爸说，拾夏是个好名字，只可惜姓“施”……
　　注定失去很多，而失去的时候，有些是他根本就从没得到过的，比如……乐念……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拥抱你，是我和你都忍受着巨痛的拥抱，然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还我的债……
　　
　　报恩

　　“拜玉，你还想演什么角色？”拾夏推推眼镜，看着拜玉在自己面前来回踱步。他从不戴眼镜的，自从那天去探望一个坐牢的人后就戴上了，好象谁也亲近不了似的，有了一层透明的隔阂。
　　“施导，你能不能拍点正常点的片子，别整天BL的，弄得我每次走在路上看我的男人比女人都多！”
　　“好。”
　　“真的？”拜玉火红的头瞬间移到拾夏面前，“你别耍我玩！”
　　呵，太好了，拜玉还是这么开朗，以后会一直如此吧，“言信……他，我找他时他还有呼吸的。”
　　“……”一下子人都安静下来，拾夏说了好多人都不敢碰的禁忌“言信”。
　　“哦。”拜玉应了一声。
　　“他说他不后悔，一点也不。”
　　“哦。”拜玉还是没太大的反映，找了个椅子坐下。
　　一秒……两秒……
　　“我想知道不后悔是什么意思？”拾夏简直难改恶劣本性，他终于知道什么是习惯害死人。
　　拜玉突的脸粉红红的，“要你管！”
　　“哈哈哈……”拾夏在笑，这个情景似曾相识，自己也曾经因拜玉的举动而倾倒过，就是那一刻造就了今天的所有悲剧，我只能抱歉了，原谅我，原谅当年的我。
　　现在我终于清醒了，我要还的债不是掩盖自己的错误，不是让拜玉忘记曾经过完余生，我们要面对的时间还太长，长到我不能保证什么，所以，我不能要求别人原谅现在的我。拜玉现在的你再快乐，也不是原本的你，我能做的只能是还你一个完好如初，我的完好如初，不是你的……
　　
　　拜玉·篇
　　事情总要有个结局，言信的死，让我骤然间想起了什么，是一张女子的脸，她在哭，哭得我很痛，那个女子像言信，以至于我在梦中一直叫她言信，可她不是，我不知道是谁，反正是梦就不想了。
　　不过梦中也有施拾夏，奇怪的是，在梦中他是那么温柔又霸道的人，我一直不叫他拾夏，估计是双胞胎什么的，拾夏才不会那个样子，虽然平常打打闹闹，也算是朋友，他一直和别人有着明显的距离，有时我也看不透他，可我知道有个人可以。
　　就是上次我撞到的中山服，那次我和言信一直躲在门后没走，后来中山服出来我又差点撞上，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可是他那么阴柔的美人我怎么可能忘呢。
　　我看到他吻你，你朝着门那面的眼神好绝望，仿佛连看的人都要溺死在里面，那样的你我从没见过，然后我就不自觉的摸上手指，那是你的习惯动作，我没看过你摘下戒指，我猜那对你很重要，可你又是那么不在乎它，我想它的主人会很伤心。
　　最近的你像是还债一样的对我好，我许多苛刻的条件也答应下来，这样反常的你让我有一丝不安，总会在夜里辗转反侧，但脑中出现你的脸全是我所没见过的悲伤。所以我只能夜以继日的让自己快乐，让自己的快乐感染你，哪怕一丝一毫，我怕若有哪天我不快乐了，你就会像梦中一样悲伤。
　　演戏时会往你希望的那方面演，因为你不希望我被剧本束缚，你喜欢看我在台上疯言疯语，我也就顺理成章的胡作非为，可每次出来的影片都是如你预期的好，我一直佩服你的我从来不说。
　　我也在演戏呵，因为我莫名的希望你笑，希望你闹，不喜欢你如人偶一样安静的坐在导演的位置上看着笑闹的人世浮华，你却置身事外。我会感觉你很可怜。别人都说你我暧昧，我知道那是你做出来的，你才是天才，演得毫无破绽。你要骗的是那一头黑发的吻过你的男人么？不要怪我这么猜，我只见过你对他是不一样的，而且你在他面前演得更买力，这么痛苦干什么呢……
　　
　　片段

　　初夏，无风。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城市就很少刮风了，大多时候是阴雨连绵，又是一个夏天。不管有没有人希望它来，它总会如期而至。到你发现它时，已经快走了。摇晃着可乐瓶，喜欢听那里面哗啦啦的声音，这是我的习惯，就像拾夏喜欢摸手指一样。没什么不好的。
　　唯一不同的是，拾夏可以一年四季摸手指，我却只有在夏天才能买到加冰的可乐，因为我总去的那家店就是这样，我是个很懒的人，不愿意多走几步来满足自己的习惯。
　　今天看到了一个美女，我发誓那是我见过的最有韵味的人，可以细细品味。
　　“你是拜玉？”
　　“呵，是的。”美女认识我呢。
　　“你多大了？”
　　“二十四。”
　　然后美女冲我笑笑就走了，我还准备给她签个名的呢。
　　拾夏从商店出来，又拿来瓶可乐递给我。自己又去拿自己的。
　　我好象忘了，拾夏现在只能用右手。
　　他左手的中指上是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我一直让他去医治，他总笑着摇头说不防事。我怀疑他有严重自虐症，也就随他，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不说明天，不记昨天的。拾夏好象一下子变了，和我梦中的拾夏像极了，温文沉稳，不会被我一句话激怒和我在大街上吵闹，不会拍些血腥诡异的片子，他给我的角色大都是幸福的结尾，这是否是他刻意的我无从知晓……
　　日子开始平淡如水，可乐的味道也冲不开。
　　何音音告诉我，她曾经怀疑我是神经病，我当时想把她掐死，然后说自己是神经病。那女人永远安静不下来，脑子整天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我只有仰望的份儿。
　　
　　晨声·篇
　　我看见了拜玉，很消瘦的一个男孩，看起来像个高中生，那个一直被我当成情敌的人，如今他胜了，拾夏一心一意的在他身边，甚至摘下了戒指，他是那么爱惜自己的人，怎么忍心伤害那么漂亮的一只手，他当着我的面撤下了戒指，血丝刹那间趴满了手指，有深可见骨的伤口，我没有哭，我想时至今日我的任何举动都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我很想在他面前真真正正的哭一回，我从来都没有别人想象的坚强。
　　他是个遵守诺言的人，所以他不会去医治那只手，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用，这是他欠我的，在他学会怎么拥抱一个人时，他仍然没有还我一个拥抱。
　　他是那个只会再彼岸静静的看着你的人，不是谁能触手可及的。
　　那天我带他录口供，他是那么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我不相信是他杀的人，我所了解的他虽然不懂爱，可是他是最会珍惜生命的，不会是他，可他在指望我什么呢？我没有任何立场帮你，你都承认了还要别人怎么否认！
　　后来有人投案自首，那个人我认得，是乐念。
　　原来这么多年他还是在你身边，那他一定很痛苦，你是个太懂得如何伤害别人的人，我对乐念充满怜惜，那么执着的人不珍惜是你的损失，知道吗？
　　我输给了乐念，胜了的是拜玉。
　　才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过客。
　　
　　第九章之后
　　
　　乐念·篇
　　
　　拾夏说，拜玉不能受刺激，他精神很不稳定。可他就是不让拜玉去疗养院。他就是那么固执的人，一心要替拜玉扛下所有过失，他总认为是他欠了拜玉一个家，好孩子气的想法。
　　
　　言信·篇
　　
　　我不能让拜玉发现他杀了我，不能让他自责。
　　最后，我播了一串号码，叫来了施拾夏，告诉他，拔下我身后的水果刀，别让警察发现是拜玉杀我的。
　　瞧，我就是这么恶劣，连死都要有垫背。
　　我的温柔都是装的，拜玉。
　　可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何音音·篇
　　还好，没跟拜玉演对手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