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补充一句,"如果你愿意嫁我,我就有资格关心你了。"
说完他倒是出去了,沈错不由有些尴尬和好笑。想到净天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迷恋,却又忍不住皱眉,心道这却如何是好。
在房内头疼了片刻,沈错忽地起身,提高声音喊了声:"什么人?出来!"
"其楚郡主果然好功夫!"窗外传来一声笑,带些嘲讽,"但郡主难道不知审时度势的道理?何必强自出头?"
"我不过打声招呼,哪里算得上强自出头?"沈错道,"难道......其楚这声招呼,也碍了阁下的事?"
"看来郡主是执迷不悟了。"窗外那人一声长叹,"我本以为愚忠的只是诚王,没想到郡主也这么不懂变通......杀了林净天投奔我拓冀才是正确选择,郡主何必执著奉天?"
"我姓沈。"沈错道,"奉天是我的国家。"
"哼,你把它当作你的,人家把不把你一家当作他的?"男子声音讽刺,"谁都知道诚王是你们皇上的眼中钉,要不是怀疑你们谋反,靖王会派那林净天来?"
"净天主要是查你们,而非针对我们的吧?"沈错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勉强"妩媚"一笑,好整以暇地道,"你也看到他对我态度,你觉得他会为谁说话呢?"
"不过是条狗罢了,还指望主子真听他话?"窗外男子冷哼一声,道。
沈错便是一阵难受,半晌却笑道:"若靖王不看重他,你做什么在外面埋伏?你们还不是怕我爹一直忠于朝廷,才千方百计想抓我杀他?"
"聪明的小丫头,没生成男孩真是可惜了的。"窗棂声响,黑衣蒙面人从窗外跃了进来,看着沈错,"听说你倒是还会些功夫,不过那点微末道行算不得什么,若不想受伤就跟我走吧!"
"听说?上次行刺那人怎么不来?不方便么?"沈错不着慌,倚在床上问道。
黑衣人不答,伸出手去拉沈错。他自诩武功甚高,这一出手也没多加防备,却见寒光一闪,腕间一阵剧痛。立时变招,已是晚了一步,腕上鲜血淋漓。
他抓住右手手腕,眼光又惊又怒看向沈错,沈错却也在暗悔:要是能沉住气再迟些,应该能让他受更重的伤,这人武功着实不低,在受伤的情况下,自己也不敢保证能打退他。
不过再撑一会儿,林净天就能回来吧。沈错想到此节,笑道:"别乱动哦,这匕首上可是有毒,小心血行过快立时发作。"
黑衣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将信将疑,真是不敢动弹。但他毕竟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看血是红色,伤口处又疼痛至极,觉得应该无毒。不过毕竟不敢肯定,从怀里摸出泛着绿光的短刃,狞笑道:"是么?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毒厉害,还是我的厉害!"
沈错持着匕首跳下床,迅速刺过去,他知道自己受内伤之后身体很虚,因此必须抢得先机。现下黑衣人被唬住,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自己还有机会。
黑衣人疑心中毒,动作果然要慢些,何况他手中短刃淬了毒,只要碰上就难解,因此他也不求侵下沈错,只要碰到他肉皮即可。沈错却是想到净天有解毒药,即使自己中了毒应该也能解,因此招招行险,反而一时把黑衣人逼住。
半晌过去,黑衣人不见毒发作,便知确是无事,手下招式更是凌厉。而沈错本就体虚,到这时候已是撑不下去,动作慢下来,心中暗骂林净天怎么还不回来。
"住手!"眼见黑衣人短刃已近,门忽地打开,净天见到房内情景,吓得魂都飞了,立时扑到近前,替沈错挡住短刃。
沈错暗叫糟糕,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匕首以风雷之势掷出,掷向黑衣人,然后从净天身上拔出他新买的刀来。黑衣人一声笑,转身从窗子跃出。
沈错方才松下口气,到净天身边扶起他,低声问道:"解毒药呢?快些拿出来服下!"
净天半睁着眼看他,却是半句话都不说,全身僵住,呈现奇怪的姿势。沈错一惊,想难道这毒厉害到让人立时就不能动的程度?连话都说不出?这下可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人出事,沈错连忙解开净天衣襟,在他衣内找起解毒药来。净天衣袋里乱七八糟还不少,沈错怕其中有东西带毒,只能小心挑开他衣袋,贴在他胸前找药。他只知道净天有解毒药,却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几乎是贴到他胸口察看了。
他这姿势可苦了净天,净天向来放荡花丛,很少像这些日子这般收敛,若是其他人离他这般近倒也无所谓,他其实极讨厌女子身上香气,因此能控制欲望。但眼前这人是他平生惟一动了心而且陷得深的,此刻他身上清新的淡淡味道袭来,零乱发丝拂过他脸侧,头在他胸口乱动着,精致的耳廓随着动作微微颤着......
净天忽然觉得不好,猛地起身转身,想掩饰窘状。沈错一怔,感觉什么硬硬的碰着自己。他虽不解欲望,毕竟也是成了年的男子,略一想便知,当即脸不由有些红。
净天见他脸红,知他明白,心中后悔无比。他本来敬这女子如天人,不曾想却在这刻起了龌龊念头,这下定然更不喜自己。然而那一刻着实是忍不住起了欲望,只想将眼前这人狠狠抱住,揉到自己怀里才好。
当真爱到,无药可救。
沈错脸上红晕很快消去,开口问道:"你没事?"
"靖王府上的人,不可能会被毒药毒到。"净天道,偷眼看他,似乎不是很生气,心微微放下。然而想到这是否因为对方不在意,才不因此而怒,又觉得失落起来。
心情起起落落,也就没注意其它。沈错见他手臂上伤处血流不止,不由担心:"我不敢碰那毒刃,你快拔下来,我这里还有点伤药,你赶快敷上。"
净天才想起自己手臂上还插着一把短刀,连忙拔下来扔到一边。沈错近得前来给他包扎,手上用力,将净天手臂包得粽子一般。净天这么一痛,欲望倒下去了。
沈错本就是故意的,包完之后抬头对着净天一笑,带些得意和狡黠。净天一滞,伸手抓住他肩头,将他身子带前,在他唇上一吻。
情动,虽不强迫他,但一吻聊解心头骚动,该还可以原谅吧?
翌日上路,净天神清气爽,前夜那黑衣人也没有再出现,两人顺利回到诚王府。
沈错总算回到家中,先去找诚王禀报入拓冀种种,然后说了自己和净天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沈瀚江笑得不成,道:"原来乖女儿你这么有魅力,连出名的浪荡子都被你收服了?"
沈错无奈翻白眼:"爹你正经点,现在该怎么办?他似乎真喜欢上沈其楚了,而且恐怕一直怀疑沈其楚和江错有什么关系......万一他针对金错寨做什么可就糟了。"
"那不如你答应他。"沈瀚江笑道,"反正你们不可能马上完婚,只要影门拓冀事了,我们就可以逃走。如果他真的那么迷恋你的话,总不至于告诉靖王我们有谋反之意吧?"
"爹你不了解林净天这人......如果他未婚妻逃跑,他会追到天涯海角。"沈错摇头,"而且这么做也太残忍了,他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本不是他的错,我又怎能再戏弄他?"
"那怎么办?现下中原正乱,江南已有反象,拓冀内滕棣和武王又正争斗得厉害。"沈瀚江皱紧眉,"难道我们能在这时候逃走?"
"或者......爹你先把我许配给郜鸿渐?"沈错道,"他向我提过亲对吧?"
沈瀚江一怔,随即明白了沈错意思,问道:"让林净天下手去查?你确定他那么迷恋你?别弄巧成拙啊!"
沈错苦笑:"我倒希望他少迷恋一些。"沉吟一下,道,"即使他不动手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自己揭发郜鸿渐身份。反正现在影门已经行动,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沈瀚江点头同意,和沈错商量起细节来,事情研究得差不多了,沈错觉得进来时间太久,怕净天担心自己身体,于是先离开。
"你对这小子还算不错。"沈瀚江似笑非笑看着儿子,"嫁他就不行,嫁郜鸿渐就可以?"
"不是一码事好不好?林净天是朝廷的人,郜鸿渐正相反。"沈错皱眉看着父亲,"而且什么嫁不嫁的,我是男人啊!"
沈瀚江微微叹口气:"错儿,你容貌太美,身为男子恐怕不是福啊。"
沈错一震,重重咬住牙。
--爹你也认为我身为男子,是错了么?
接下来的日子,净天简直把沈错捧在手心一般,为他四处求医寻药,甚至写信回京让靖王府的人帮忙弄来稀有药材,只为给沈错补身。
沈错甚至都觉得如果自己是女子,被他这么关心,搞不好头脑一热真嫁了他。净天不只寻药,还为沈错找来种种他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从书籍画卷到小玩物,简直是应有尽有。而且净天着实太过了解沈错喜好,找来的东西常常让沈错爱不释手。
他若不是有这方面的目的,拿来当朋友还是真不错,沈错这么想。随即又笑自己:那人哪里需要朋友?忘了他是怎么对待江错的么?
表面看来,诚王在北疆多年而净天初到,怎么都该是诚王势大。但诚王一直韬光养晦,而净天手下是靖王府甚至皇上的人手,权力和财势反而胜过诚王良多。因此净天讨好沈错的物件,倒是身为郡主的他未曾见过的。净天知道沈错喜石,找来一块小半个手掌大的奇石,让沈错迷了数日,拿在手中总是不肯放下。
净天觉得他高兴,便小心试探自己可否向诚王提亲。沈错只道:"这我管不着,你去问我爹。"
净天对诚王其实颇有微辞,认为他不够关心他女儿。但提亲的时候自然要恭敬,说明自己意思。沈瀚江一皱眉头:"可我已经答应郜公子要考虑了......"
"郜鸿渐?"净天眼底掠过一丝寒光,"他也想娶郡主为妻?" z
沈瀚江点头:"这年轻人倒还不错,我观察了他一段时日,觉得配得上其楚。只是他爹和我其实不太熟,这亲事还要等他家人过来再商议。"
"那郡主的意思呢?"净天问道,"郡主同意么?"y
"我看他二人感情也还可以,其楚和郜公子平时也算有说有笑,想来不会反对才是。"沈瀚江笑道,"这种事,有父母之命也就够了。"
"我和郡主从拓冀回奉天,一路上也算共过患难,郡主应该不会讨厌我。"净天道,"家父是莫武侯,我出身不算差,文才武功虽算不上顶尖,也绝对说得过去......希望王爷考虑!"
沈瀚江沉默片刻,吊足他胃口方才道:"这主要还看其楚的意思......当然他并不想太早出嫁,其实也不用急。也许过些日子你们俩找到心上人,都不提此事了呢。"
"我既然说,就是一生一世。"净天道,微微笑了,"我相信郡主会选择我的。" z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想着沈错和自己关系密切,两人也聊得来,又有那段同生共死的经历。即使沈错不是很喜欢自己,也该不会更喜欢郜鸿渐。然而似乎并非如此,沈错和郜鸿渐,却也谈笑风生。
净天每日里做的事情只有三件:处理文书,注意影门和拓冀动向,看着郡主。沈错确实足不出户,倒不像另有心上人的样子。但他和郜鸿渐在一起的时间颇长,也对他温柔笑着,用明亮的眼看他。
郡主的一颦一笑都该是他的!净天酸气冲天,一日又见他二人在一起,他忍不住问沈错:"其楚,你喜欢郜鸿渐?"
"还好吧。"沈错道,"爹的意思是既然他提亲了,我也该和他多接近一些,以了解他的人品爱好,才能决定嫁不嫁啊。"
"你、你在考虑?"净天心一沉,紧张地看着沈错,"就是说你有可能......同意?" z
沈错一笑:"我爹的意思是现在不急,不过也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过两三年他还不改变主意,我又没有心上人的话,嫁他也可以啊。"
"那我呢?其楚,我也向你提亲了。"净天忙道,"两年三年......多久我都可以等。难道你不能先考虑我么?"
"怎么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沈错笑道,"郜公子已经提出很久了。"
"这种事情,应该是看喜欢谁更多些吧......"净天暗暗咬牙,"早早晚晚不是问题,总要比较一下其它吧?"
"没有差别。"沈错微微笑着,道,"感觉差不多,所以就按照时间先后决定好了。"
净天眼神一暗:"没有差别?"他只觉心中难受,什么冲上喉咙口,头有些晕眩。心道难道你我在拓冀那般出生入死,在你心内竟然没留下半点痕迹?我这般倾心爱恋,你竟一点感动都无?
若是他平素性子,早该发作,然而此刻对着这浅笑女子,竟没半点法子。低道:"其楚,我喜欢你。我向你提亲绝对没有其它考量,只是喜欢。"
"你怎知他不是真心?"沈错反问道,"难道只你的喜欢是喜欢,别人的就不是?"
净天被问得无语。当真爱他的明慧,却也为难于他的明慧。觉得他那样淡然实在吸引人,完全不同于一般女子见到俊俏少年就失了魂,然而也因此,难以让他动情。
他不答,心中却打了主意。
接下来的日子净天很忙,非常忙。一边要注意影门和拓冀的动向,一边要讨好沈错,同时还在调查郜鸿渐。他手下虽然人脉极广,但那是属于靖王的势力,总不好派作私用。因此查郜鸿渐都是他亲自去,颇费了一番周折。
醋吃得厉害,查得也细致,一定要待到他什么把柄然后让他不能娶其楚才行。净天是这么想的,但郜鸿渐竟是全无破绽,持身正的不像常人。
净天又见几次两人相谈的情景,他恨不得在半夜间拿刀直接杀了郜鸿渐。一日晚上,他倒当真去了郜鸿渐的房外,想着尽量不要惊动他人除去这情敌,却见郜鸿渐在喂鸽子。
净天从来也不笨,此刻心念一转,怀疑起这人来。
几日过后,净天到了郜鸿渐面前,甩给他几张纸。郜鸿渐一看之下,脸色猛地变白。
"若不是郜公子这边露了破绽,估计我家王爷还不知江南郜家原来是影门的人。"净天冷冷笑道,"这步棋藏得倒真是深,只可惜错了一子。"
郜鸿渐苍白脸色渐渐恢复平静,潇洒笑道:"不知是哪一子错?"
"诚王并不握兵,然而在北疆甚得人心。因此诚王倒向哪一边,几乎可以影响到边疆局势。"净天道,"诚王只有一女,其楚的亲事也就成了焦点......你的提亲,也是幌子吧?"
"原来我竟是败在争风吃醋上。"郜鸿渐忍不住苦笑,随即表情带了些嘲弄,"不过你不是也提了亲?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自是喜欢。"净天道,唇边泛起温柔来。
"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上那样的女人,聪明过了,不温柔又不媚,除了长相之外哪里还有女人味?"郜鸿渐道,语气渐渐恶毒,"而且你道她是对你好么?她早有情人了!"
"休得胡说!"净天喝道,郜鸿渐笑着:"你不信?你甚至可以四下打听,问问城东迎宾楼见没见过那叫江错的山贼入城,问问诚王府西那茶亭......"
他话没说完,被净天一掌打得断了声音。净天冷冷看着他:"其楚说她和江错只是相识,你再挑拨也是无用!"
"真是可笑,你不是放荡狠辣吗?怎么被女人骗得连这点分辩能力都没有?"郜鸿渐道,"你以为她真的考虑嫁我?还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我可以肯定她会对你说现在不想嫁人让你等着......她还不是拿我当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