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凤晨

「喔，好！」伊藤淳一点点头，待山田博文走後，伊藤淳一开口。「山本先生！」
「有什麽事？」山本元一笑著回问。
「你可以给我一张海报吗？」伊藤淳一指著墙上的海报问。「我想留为纪念。」
「喔，你想要吗？绝对没问题。」他点点头。「还有些明信片和没起用的旧照片你想要吗？」
「真的都可以给我吗？」伊藤淳一很兴奋。
「当然，它们本来就是你的。」
「谢谢！」
「不谢，来吧！摄影棚在这边。」 摄影场的里面又有一个面积宽敞的摄影棚，放著不用的相机和器材。
伊藤淳一这一切都觉得非常新鲜，到处细看。
「雪原，你来了，来这里化妆......」来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化妆师的女生。「今天只是试镜，所以不用太紧张自己的仪态，而且你皮肤总是那麽好，稍为上点底色就可以了。」
「喔喔...」那女生说著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说话，反正别替他化成什麽怪模样就好了。
「雪原，我跟你说一下等会的拍摄情况跟进度。」才刚坐下来，又要另一个看来是助理的人走上前跟他说话。
「啊......好的！」
「雪原，你的头发改善多了，真有听我上次说的，别用吹风机吹头发了啊？」不消一会，另一个发型师又来跟他说话，上一句说话都还没消化得掉，另一句又攻进他耳朵内，结果他什麽也记不到，只能皱起眉头叹息。
「别皱起眉头！雪原！」突然出现在他身谤的山田博文说。
「我知道了！」伊藤淳一微愠的说，可恶！什麽也不可以，为什麽雪原会喜欢这工作？
化好了妆，设计好发型後又等了半小时，终於有人叫他了。
「雪原，可以了吗？要开始了！」摄影师对他说。
终於可以拍了。伊藤淳一紧张得僵直了身体。
单在听摄影师指示的位置，单是等待灯光又等了好一会......
渐渐，不耐烦把紧张的感觉盖过了，然後终於有人走上前，替他在唇上轻轻扫上一阵光彩的唇膏，接迎唇色的，然後拿镜子给他看了又看，虽然现在唇看起来特显出来更是明豔，可是伊藤淳一还是觉得怪怪的。
「可以了，雪原，站好，笑......」摄影师对他下著指示。 笑？要怎样笑？伊藤淳一一下子呆了。
「怎麽了？自然一点就可以了......」见伊藤淳一没反应，摄影师再次说。
伊藤淳一没有回应，却抬头看著远处雪原的海报，盯了很久很久。
「雪原？」摄影师再喊了他一声。
「可以了！」对了，他是伊藤雪原，起码现在这一刻，站在这摄影棚内他就要这样告诉自己，他不是伊藤淳一，即使他内心极度抗拒这事实。
他就是要在这里变成伊藤雪原。
果然，在摄影师的专业带领下，伊藤淳一不用一会就可以完全习惯了一切，他摆出的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他永远想像不到自己可以做得到的姿态跟表情，令整个拍摄进度十分顺利，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整整两大卷的底片拍完了。
「完成了，辛苦你了雪原！等一会就可以看到照片了，你要看？」摄影师问伊藤淳一。「这可是要做成专柜的宣传明信片啊，所以也要选些特别的，你留下来看的话，也可以自己选一下。」
「嗯，好啊！」伊藤淳一对自己第一次拍摄的照片也很是期待，当然得留下来看！
「那待会见！」摄影师笑著拍拍他的肩就离开摄影棚。
伊藤淳一走出摄影棚，工作人员立即领他来到化妆品公司为他而设的休息室里，不一会山田博文走进来。
「要等看照片吗？」山田博文问。
「对，等会有工作吗？」伊藤淳一点点头。
「没有......」山田博文欲言又止的。
「发生什麽事了？」伊藤淳一敏感的问。
「是这样的，公司有点事我要先走了！」山田博文说。
「啊！是这样子吗？」但他觉得山田博文是有事瞒著自己的，可是他没开口问。
「所以若等会你要走的话，记著走前半小时要叫公司开车来接你回家！」他说。
「好的！」
「你可以一个人回家吗？」
「可以啦！」怎麽都把他当成小朋友，他只是不习惯东京的生活而已，他又不是生活白痴。
「那我先走了！」山田博文说著就离开了。
差不多等了两个小时，摄影师终於进来叫他一起看刚洗好相片，伊藤淳一於是坐在会议室，看著摄影师摊开那一堆为数不少的照片。
「哇......好漂亮！」一时之间连他自己也认不出相片内的究竟真的是他自己还是雪原。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那一张？」山本元一看了看，开口问看得入迷的伊藤淳一。
伊藤淳一看了好久好久，然後终於拿起一张半身照，相片中的伊藤淳一没任何特别豔丽的表情或动作，他只是一脸轻松的对著镜头，微微一笑，唇色闪亮，他说：「用这一张吧！虽然普通一点，但却更显出唇膏的特别之处。」
他们两人都各自拿起来看了看，再看伊藤淳一一眼，正当他们商量的时候，伊藤淳一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他说了句抱歉就走到一旁接听。
「喂！淳一吗？是我！」是山田博文的电话。
「是，有事吗？」伊藤淳一问。
「你冷静点听我说......」
「嗯！」怎麽了，很凝重的感觉。
「我们找到了雪原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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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葬礼
「我们找到了雪原的尸体了！」
......这句话惊醒了在客厅不知何时沈沈睡去的伊藤淳一。
天已经亮了，他很简单地梳洗过之後，推开那一直关闭著不敢进去的雪原的房间，这是雪原生前睡的那房间。
伊藤淳一住下来这麽久，一直不敢进来，他从来只会睡在那倘大的客厅中，他不会走进雪原这个房间，因为这里有太多太多雪原的味道，有太多太多关於他的回忆，打开了的话，那些回忆那些味道都会向自己扑来，令他窒息。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推开这个门，他要走进去了，进去收拾雪原生前的回忆......
大清早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悲伤的时候，尤其是外面的天气晴朗非常，但伊藤淳一的心情还是跟天气成了一个极度的反比，昨晚又偷偷落泪的眼睛现在苦涩非常。
在睡梦中，梦见了雪原的笑脸，坐在绿草堆中，笑得灿烂，但是，在梦中的自己却是苦著一张面，无论他怎样向前走，雪原跟他还是有走不近、捉不住的距离......
昨晚山田博文在他回家後，担心地再打了个电话给他，然後还告诉了他说：「葬礼我会尽快举行，在这之前，可以请你收拾一下他的遗物吗？例如说，你想把那些东西跟他一起下葬？」
我自己......伊藤淳一差点就想这样冲口而出......他想跟著雪原一起下葬，一起离开......没有雪原的世界，他从来不想待多一秒。
「......好的！」口不对心从来不是伊藤淳一的专长，但现在他竟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心里想说的话压下，说出一个他根本不想说的敷衍说话。
已经没有了温度的床铺，开始布上灰尘的桌面，依旧亮光闪闪的是放在床边的那一把结他，这应该是雪原最喜欢的结他，他好像从自己的眼中......看到雪原残留在这房间中的记忆，那是他抱著这把结他，轻柔抚琴的模样......
然而他闭上眼睛，听不到音乐声，只听到琴弦一根一根断裂的声音......
门铃声在此时响起来，硬生生地把伊藤淳一的思绪从梦境拉回残酷的现实。
放慢脚步来到大门处，其实不用猜他也知道来者会是何人。
开了门，高大的身影把外面明媚的阳光给挡住了。
「你来这里干什麽？」伊藤淳一看著他，然後开口道。
小月圣哉似乎也是一夜没睡，憔悴的脸上有著写不清数不尽的悲伤。
「我是来帮你收拾雪原的东西！」他只抛下这一句说话。
「不用了，你今天只要不骚扰我已经是帮我了，我今天没心情。」现在的伊藤淳一也不想用再以多馀的力气去应付他。
小月圣哉眯起眼睛注视著伊藤淳一略带疲累的脸孔，今天一早，山田博文就打电话来跟他说，别看伊藤淳一现在好像什麽事也没有，其实他整个人依旧脆弱，只要事情是关系著他弟弟的话，他就很容易情绪失控了，所以他才放不下心来看看他。
「淳一，我只是......」想伸手去抚摸一下他那苍白的脸，伊藤淳一却後退了一步避开了。
「我今天真的没心情跟你闹，你先回去了好吗？」伊藤淳一说，这家伙......今天竟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别这样，说真的我只是不放心你而已。」z
伊藤淳一内心冷笑了一下，「什麽时候你都会变得关心我，我不是雪原，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你别这样！」小月圣哉觉得他有点蛮不讲理。y
「我要关门了！」伊藤淳一不再跟他争辩，皱起眉头想把门关上，但圣哉却用全身去阻挡著。
「既然你不接受我对伊藤淳一的关心，好啊！有钱你就是雪原了对吧？是你说的！」圣哉把为数不知多少的钞票塞在他手中。「我用钱就可以把你变成雪原了！」
伊藤淳一本来已经空白一片的脑袋听到小月圣哉的说话後，现在更是像玻璃球被扔在地上，被击个粉碎一般，全然没法想出任何情绪或反应。
下一刻，温暖的拥抱包围在他的四周，小月圣哉那热刺的唇印上了他惊愕的优美嘴唇......耳边还响著他那磁性的声线回盪著......一声一声喊著雪原...... 眼泪不自控地流下，他颤抖著双手，他崩溃了，他的精神他的情绪，都随著他眼睛上的那一个缺口全然崩溃了......
伊藤淳一用力在男人的唇上咬了一口。b
「痛！」小月圣哉不得已的把伊藤淳一推开，於是他立刻奋不顾身的把他推往门外，把握到已经皱成一堆的钞票愤然扔回给眼前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身上，再把放在玄关鞋柜上一个空置著的小花瓶也一并扔向他，花瓶击向圣哉强壮的手臂，然後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用手挡开了花瓶的小月圣哉却被点点的碎片弄伤了，一道明显的伤痕随皮肤的分裂而出现，血如泪般滑下。
伊藤淳一泪流满面的却一句话也不再说......默默无言地大门关上。g
「对不起，淳一......」靠近大门想阻止他的小月圣哉，始终只是仅仅说了这一句说话。
没办法平伏自己......伊藤淳一努力地靠著大门深呼吸，却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再度走回雪原的房间，每一件每一件的物品都在极力拉扯他的情绪......
他到底现在是在做什麽愚蠢的事？他竟然还一直深信自己可以为了雪原，为了silver而坚持下去......
视线碰上了房间内的全身镜子，走近，略带颤动的手抚上了镜中的自己，镜内的人既是他自己，也是他最爱的弟弟。
可是......他坚持了又如何？他可以用这样的方法去爱雪原吗？用著自身去爱著自身吗？
小月圣哉可以把自己当成是雪原来爱，他要的不是自己的心，他渴求的只是跟雪原一样的身体和脸孔，但自己不同啊......
山田博文也可以，他要的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可以让他赚钱的名字。
伊藤淳一修身的手指滑过镜面上自己苍白的脸庞，自己发白的嘴唇。
可是他不是，他不一样，他爱的不是雪原的身体和脸孔，他爱他全部......
他没办法用自己已经四分五裂的心，装扮成雪原那颗纯白无暇的内心，然後用伊藤淳一的身体，去爱著雪原的心。
他装扮成雪原成功骗过任何人甚至是自己又如何？他永远不会是伊藤雪原，即使外表再相似，内心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那自己当初为什麽还口口声声说什麽保护silver呢？雪原根本就不想silver活下去，那是他的心血，永远永远不可能变成是自己的......
他终於明白了，自己之前所有的决定都是错的，错得离谱，错得彻底。
「哈哈哈哈......」突然的发笑，他笑得连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那他还要留下来吗？像个傻瓜一样，给小月圣哉玩弄，给山田博文去控制吗？为的是什麽？就真的只是因为他不希望silver被毁灭吗？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自私的内心，一直抗拒著雪原死亡的事实，所以利用自己去逃避，去欺骗自己，伊藤雪原还活著，在伊藤淳一的身上活著，苟且偷生的活著。
「荒谬！这根本就是荒谬至极的逃避藉口！」伊藤淳一一声一声的叫喊，喃喃地骂著自己，双手不停地打落在全身镜上，他要把镜中的自己摧毁，他不是伊藤雪原，无论是镜中还是现实中．他都不要用自身去爱著自身。
直至镜面传来清脆的玻璃毁灭声音，伊藤淳一才停下手来，手背上渗著一点一点的玻璃碎片，刺痛著他全身的痛觉神经，随著鲜血的流出更是痛楚，虽然这根本及不上他心痛的千万分之一......
喘息著坐在床边，如果手上所流的鲜血可以把他身体内的所有都抽走，只换回见雪原一面的话，他愿意......
闭上眼睛，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於是他往床上一躺，整个人就这样昏沈一片。
「伊藤淳一！」一直在门外没离开的小月圣哉，最後还是担心屋内人的情况而想再按门铃，却意外发现门根本忘了上锁，推门走进来，在雪原的房间却发现地上满是玻璃碎片，双手满是鲜血的伊藤淳一就这样昏倒在床上，吓得他连忙走上前抱起他。
「淳一！你怎麽了？别吓我。」
苍白的脸色，冷得吓人的体温，小月圣哉一边拿出手机报警一边摇晃著伊藤淳一......
「我......想死......」
「笨蛋...你在说什麽...」
谁在骂他已经没关系了，伊藤淳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让我死去，我......不想活下去了......
然後是黑暗来袭。

「雪原，你醒了啦！你觉得怎样？」 伊藤淳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呆了好几秒之後，再转头看著坐在他身边的人，是晴彦微笑著看他。
「这里是什麽地方？」伊藤淳一清醒了一下问，他怎会在这里？这里是哪？晴彦为什麽会在自己身边？
「是医院的厢房啦！你记得自己发生什麽事吗？」晴彦看到他想起床，连忙帮忙把他扶起来。
伊藤淳一努力回想，他只记得小月圣哉来过，然後他们发生争执，然後......他好像把雪原房间的玻璃镜打破了，之後他就忘记了，他摇了摇头。
「是圣哉送你进医院的，然後他打给我，叫我自己一个人来看著你，山田先生不知道，不然他又会念个不停了！」
「那圣哉人呢？」伊藤淳一问。z
「他在医生检查过说你没事後就回去了，他说如果你醒来看到他，大概又会情绪激动起来了。」
「喔......是啊。」y
「你跟圣哉又吵架了啊？你们以前都不会这样吵架的，为什麽现在关系都变得那麽差？」晴彦不解地看著伊藤淳一。
「因为有很多事，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伊藤淳一看著自己包扎著厚厚纱布的双手，苦笑著低喃道。
「雪原，我知道有亲人逝世的确是很伤心没错，但是那个死去的亲人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因为这样而把自己的生命白白浪费掉的，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你舍得silver吗？他可是你的心血耶。」晴彦说。
「就因为silver是我的心血......」我才不想让自己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把雪原的心血毁灭。
「雪原，我只是想你重新振作，你也有跟我说过你哥哥是你的骄傲，我知道他的死对你来说有多大的打击。」
伊藤淳一低下头没说话，我是雪原的骄傲，但是他出事的时候，我却什麽也帮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离开。
「谢谢你，晴彦。」不想他太担心，伊藤淳一唯有对他笑一笑说。
「嗯，你明白就好了。」b
伊藤淳一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哥哥的尸体找到了？」见到气氛很沈默，晴彦又立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