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沒有正面告訴你,我是男的。就是不想失去你。因為我知道如果那時我因一時沖動和你說了,我很可能將再也見不到你,再也不能和你有交集......多少次的不甘願,就這麼咬牙忍了下來。本來,我以為就這樣下去就好的,誰知道雅欣看上了你......"
"當我清楚自己的心情的時候,你成了別人的另一半......"低下頭,自嘲的笑笑,"那時我,很難過。覺得天塌下來了,也不過如此了。比起故事裏那個女孩的願望──希望的換個方式遇見男孩,我更希望......我從沒見過你。"
比起她希望的換個方式遇見他,我更希望,從沒見過你。
龍天秀捏緊了拳頭,"這,就是你想說的嗎。"
"你,希望不認識我?"
"看來,這封信來的真是時候。"龍天秀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粉紅色的信封,平遞到丁華眼前,"這個,是雅欣的一個朋友要雅欣交給你的,她中午有事,就找到我,讓我給你。囑咐一定要在下午上學前找到你,交給你。你真的希望忘記我嗎?那麼,拿著這個,去開始一個新的故事吧。"
你真的希望忘記我嗎,那麼,拿著這個,去開始一個新的故事吧。
"哦,對了,我,還是會和雅欣分手。"龍天秀晃晃手中的信封,見丁華一直不伸手去接,於是不耐煩的丟到他懷裏,轉身離去。一手插兜,一手瀟灑的晃悠著手勢,"她約你下午第三節課下課,西場那棵大柳樹下見。"
燃盡的煙,燙傷了手指,揪心的痛。
"華子哥!"
"是你?"看清樹下站著的人,丁華不覺皺起了眉頭。
賈梅驚喜他的應約。正仔細觀察丁華的表情,卻不幸被傷到了。"怎麼,華子哥,你生氣啦?"
一邊,是兄弟的警告輕視;一邊,是崇拜自己如神仙的單純妹妹;一邊,是情竇初開的少女;還有,就是不會選擇的D項──龍天秀。煩死人了!去他媽的......什麼,都和我沒關系。
刪除記憶,從新開始。
借一個人,忘記另一個人。借雅欣,逼自己放棄龍天秀;再借賈梅,忘記他......
丁華遲疑著,鄙視著這樣的自己,同時,也緩緩伸出手,拉起了賈梅的手......拉住了一個清新的生命,希望它能夠把自己帶到一個明媚輕松的世界,或是,把它拉到黑暗中一起墮落?但是,他沒有松開手。柳月不一定愛季超,卻拋下自己選擇了他;龍天秀不愛雅欣,卻也選擇了她;那麼,他不愛賈梅卻和她在一塊,也沒什麼關系吧......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天使,大傢,一起墮落吧!
天空飄起了朦朧的細雨,穿插著月季的幽香,嫩粉色的花瓣,在雨中是那樣的嬌豔,好似初綻的青春,充滿著激情與憂傷,執著與彷徨......矛盾的心啊,無論多麼無憂無慮,卻是再不能輕松起來。謊言的壓力,太沉重......
"別站在樹底下,你先回去吧。"丁華把賈梅從柳樹下面拉出來,將她送回班裏。然後轉身回到柳樹旁邊。
不出所料的,那裏站了個人。綠色葉子的掩映下,紅色T恤格外顯眼。
龍天秀看著丁華,帶點無奈的無情,走過來拍上丁華的肩膀,丁華這才發現,他全身上下,都濕了......
"丁華,決定忘記過去的人,是你。"
丁華閉上眼,埋葬吧!這無望的春天。
"哥,你回來啦?"
"恩,回來了。"
"我買了經典盤,你來聽聽這歌,好聽不。"
"你覺得好的怎麼會不好呢,我有點累,上去躺會。"
"哥,你來聽聽嘛。"
"你聽不聽,你來聽聽啊,也當是放松了。"
我沒有防備/最親的姐妹/垂涎我最愛的寶貝/算我倒黴
你口是心非/說一場誤會/可是你苦苦的追尋胭脂紅的嘴/為的是誰
倒數的鍾聲一響/你帶著香風走來/在他的腮邊一吻為了把我氣壞
你祝我新年愉快/彼此的眼神不賴/放眼看最後哪一個失敗
你是我眼中的刺/栽在胃裏面的石/揮之不去的蒼蠅/不經意綻放你的魅力
......
柳雅欣把垂在肩上的頭發甩到身後,緩緩走到丁華眼前:"我唱的好不好啊,哥哥?"
一個耳光,狠狠的打在丁華的臉上。卻感覺不到疼痛。柳雅欣含著眼淚,糾著丁華搖晃,眼淚開始成串往下掉,难以置信的喊到:"哥啊,你,你們,你和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啊。哇啊啊啊!嗚嗚......"
摔門聲,哭聲,東西倒地的聲音......
哥,你還記得張鵬家出事那天早上,我執意要問你去哪裏嗎?其實那天的前一天,龙天秀和我去參加同學的PARTY,他喝多了,然後竟然摟著我要親我。我當時雖然有點害怕和討厭那樣的他,但是心裏多少還是高興的。要知道,那是自從我們交往以來,他第一次親近我,当时我真是好高興,好高興啊,高興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就那麼靜靜的坐在他旁邊。他捧過我的臉,在我耳朵旁邊輕聲說著想我,愛我,好想我,好愛我......我的心,跳的都快跳出嗓子了,然後,他親了我臉蛋一下,他說:"丁華,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你了......"然後,就很不負責的睡著了。
我一直以為那是個玩笑,是個誤會,是個......沒想到,哥,我想,最了解其中因緣的,除了你們兩個之外,就是我了。我想不通。在我想不通前,我不會原諒你。不會和你說話。我真的傷心了。讓我傷心的人不是他,是你。你們兩個都是在利用我。我卻不能恨你們,只怪我自己太愚蠢。
雅欣
你把我当谁了?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先來說下典故。錦瑟:瑟的美稱。無端:沒來由的。五十弦:古瑟有五十弦。柱:弦的支柱。華年:美好的年華,指少年......"教書先生張夫子毫無特色的平板聲音回想在寂靜的課堂。
丁華心不在焉的趴在書桌上,窗外的豔陽使他有些迷茫。一個學期不曾動過的課本,嶄新的攤在一旁。模糊的鉛字無法暗示不可預知的未來。
丁華,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你了......騙人!那天你明明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現在回想,舊情難忘,只是一切都恍如隔世了。我最怕的就是最後一句,‘已'一字,可怕至極。若非年少無知,何至如此!然人人最感歎之事,便是少年時景。"
"那,這首詩就講完了。丁華同学,來談談你的感受。"
寧靜的課堂傳來陣陣竊笑低語。幾個女孩子扭頭望像丁華的座位,露出調皮好笑的神情。張磊幾個更是誇張的咳嗽了聲,擺明了給神遊的死黨起哄。
丁華抬頭,對上老師平和的目光。心下慶幸溜號沒溜太遠,最後一句的解釋及總結好像聽到些。
"咳!說的是......"丁華站起來,一手支著桌子,清清嗓子,慢吞吞說著,"我覺得挺好......"
"噢,那,怎麼個好法?"
笑聲更大了。
"恩,就是說,我覺得寫得很深刻......"
"!鐺!"──張磊的飯盒掉地上了。
"老師,放學咯~"
"該吃飯了......"
又一陣或強或弱的嗡嗡聲。
教書先生掃視教師一周,又看看矗在那的丁華,無奈的搖搖頭,癟了癟嘴巴。說句心裏話,他有點欣賞這個男孩子。雖然他幾乎不來上語文課,來上幾次又在上課時經常走神或者睡覺、遊戲是很過分的行為......呃,這些都放一邊先不提(表氣啦,不是只有你的課,他每科都這德行的─ ─|||),但是從他的文章裏流露出的思想,情感曾經震撼過自己......
還記得那時是自己剛接這個班,上完課在辦公室閑下來,隨手抄起桌上幾份期末的試卷翻閱,也算先了解一下學生的情況。翻到作文一題,老先生的嘴角不由得泛著苦笑。
這幾年出的都是命題作文,說是活化了形式,只要不跑題體裁是任選的,說是一種創新,可是看看這些學生寫的,開頭結尾,中間幾段分點論述......讓他不禁想到明清的八股,心下竟是有些窩火的──有些老師為了應付高考自以為是的給文章規定出種種限制做法,真的是越來越讓人無法忍受。
語文,之余現在的師生,只是成了通往大學的工具而失去了其千年典傳下來的風韻。自己甚至在一次公開課上聽到了這樣的一段講話──"其實,我覺得咱們大可以把命題作文當成咱們學習那些數理化的大題來解答,這個作文很好寫,它是有公式的。不信咱們來看。給了話題,分析成幾個點,然後舉例子,引用,再議論上幾句,找幾句漂亮話說上去,最後來一個結尾,那麼,這就是文章了,這文章多好,咱說不上,但是,絕對不會跑題!記住,咱們不是作家,咱們的目標是高考,是分,這樣的方法是很保險的,滿分60,咱們拿40是一定沒問題的,而這,也就夠了......"
忍不住把手上幾份卷子摔在桌子上,從口袋裏摸根煙來,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這樣一篇作文《往事給我痛苦也給了我力量》。這次的話題是這樣給出的:
還記得你成長過程中的往事嗎?去年,前年,幾年前你成長的往事。
智者說,如果說成長之路是一座山,我們必須承受攀援的艱難。如果說成長之路是一條河,我們必須承受涉水的艱難。如果說成長之路是一條布滿荊棘、坎坷不平的小路,我們的腳,也可能會被路上的蒺藜刺破;我們的手,也極可能會在披荊斬棘時出血。不要忘記,成長的往事!往事是我們成長的搖籃!
請以"成長的往事"為範圍,自擬題目,完成一篇600字左右的作文。
題目有點吸引人的,他皺著眉頭拿起來讀下去。文章講述的是一個很平凡的故事:說是小的時候,父母長期在外,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是由姥姥一手照顧的。姥姥在他很小的時候很溫和,然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突然嚴厲暴躁,經常對他又打又罵,他心裏自然很難過,但每次被冤枉,莫名其妙挨打的時候,心裏總會浮現出小時候溫柔的姥姥,給他熱牛奶喝,給他蒸紅薯吃,就覺得挨打也不是很疼了。
可是,自我的安慰,忍耐,總是有極限的,隨著姥姥心情煩躁暴力事件不斷增加,他們之間,開始發生爭吵......他開始不平甚至怨恨,姥姥有好幾個孫孫,唯獨對他這樣......幼稚的心靈也曾一度深陷黑暗,甚至自問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本就是多余?
然後文章筆調一轉,不複剛才的淡漠,說出了是什麼改變了自己:後來他已經上初中了,和人打架,腿上被劃了道大口子。他回到家挨了姥姥一頓狠罵,然後開車帶他去醫院。醫院門口有個大水坑。車不能開進去,他要走過去,髒水必然會沾染到腿上的傷口。可是年少的他並未想到那些,等姥姥到一邊車位停好車,就要推開車門走過去。卻被姥姥推回車裏,然後,姥姥在車門旁蹲下,示意他趴上去並把手裏的雨傘給他......雨幕間,年過半百的姥姥,背著已經十四歲的他,一步一步的,走進醫院,而他當時只有一個感覺──自己,很重......文章最後說,在他看來,這些往事,給了他力量,給了他溫暖,他並不太清楚什麼是所謂的成長,只是覺得,這些話隨著回憶,常常在他傷痛時浮現,非但沒有因時間的流失而淡忘,反而是更加清晰深刻,他覺得,人,正是在不斷的回憶中,成長了起來。這篇近乎散文的考試作文,只得了37分。剛剛及格。
張老師開始對這個學生感興趣了。z
文章中細膩深沈的文筆,以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淡淡憂鬱,處處透露著一種古典的美,真實的美。在物化的今天,這篇陋文,深深吸引了這位老夫子,尤其那句──"當時,冰冷的雨砸在我們的身上,我只覺得,自己,很重。"張先生看了很多次。越看越有味,竟興起找到這個學生,讓他投稿的念頭,但不巧讓他失望的是,自從開學,他就沒怎麼在課堂上見到過這位"憂鬱少年"。不過,在他交過的僅有的幾次作文中,張老師總能找到感動他的地方,一種看似淡漠的感染力,總能讓人在心裏引起共鳴......
張老師咳嗽了聲,回神注視著低頭站在那裏的丁華。班裏靜了靜。"細細想一下你看完這首詩後,內心深處的想法。發掘一下它所引起的你的回憶、想像,光是很好,是不行的。既然學了,我希望大家多少學到點東西。好了,今天就到這吧,下課。"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現在回想,舊情難忘,只是一切都恍如隔世了。我最怕的就是最後一句,‘已'一字,可怕至極。若非年少無知,何至如此!然人人最感歎之事,便是少年時景。"
怎麼沒學到,這話,我可記下來了。丁華扁扁嘴。走光了人的教室空空蕩蕩。他一時無聊,又不想回去,從口袋裏摸出個鋼板,修長的手指彈弄著。丁華愣愣的瞅著手裏的鋼板,口中無意識念到:"正面,去找他;反面,不去找......"
一塊錢人民幣做豎直上拋運動,又落回主人手裏,丁華看了看──啐!反面。又扔了次,還是反面......去你的!我就是要去!
"什麼,你找龍天秀?你是他的朋友嗎?可是,他已經好幾天都沒來上課啦。"
一個星期過後,丁華終於站到龍天秀所在班級的門口,聽到的卻是他莫名曠課的消息。
唉......有些心不在焉的低著頭往回走。等發現有人站他前面,一抬頭差點撞上。隨即看到,正是他此刻最不願見到的人。
"賈梅?"
"華子哥。"
賈梅遞給丁華一個蘋果。把他拉到操場上。
"華子哥,你最近在忙什麼?好久沒見到你了。"
"才幾天啊......"y
"啊?可是,我真的覺得時間很長了。你都在忙什麼啊?"
"啊,是啊。呵呵。最近快考試了,也得看看書嘛。"不小心的嘀咕被聽到,丁華連忙改口,沖對方歉意笑笑。
"哇,原來華子哥也知道學習!天哪,這可真是個新聞了。恩恩,學習才是最重要的。有什麼困難嗎?我有個表哥在二十九中,也上高二,學習不錯的,離咱們不遠。如果......"
自打賈梅真情告白以後,兩人見過幾次面,漸漸熟了起來。然後,丁華發現,她也並非如自己所想那麼矜持,也挺活潑的。大概是自己見慣了雅欣,再看別的女生,都是文靜的了......
丁華注視著賈梅年輕靚麗的臉龐......多麼美麗的女孩啊!將來,是可以讓任何男人著迷的美女吧。可是,卻不能讓我心動。她的笑,她的情,她眼中的期待,都不能讓自己感到幸福......只因,我的心裏,已經有個人了。一個不該去想的人。一個不該擁有的人。一個需要忘記的人......也是一個,唯一。
縱使,將來我能夠真的放下這段無望的感情,和別人攜手共度......但是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白頭,就算她有千般好......只是想,就覺得恐怖絕望。
真的不希望遇見他嗎?還是,慶幸呢?
你,希望不認識我?z
這個,是雅欣的一個朋友要雅欣交給你的,她中午有事,就找到我,讓我給你。囑咐一定要在下午上學前找到你,交給你。你真的希望忘記我嗎?那麼,拿著這個,去開始一個新的故事吧。
丁華,決定忘記過去的人,是你。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