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炉子应是小薰的,但我并不记得房里有点香的习惯,也不曾记得叫人摆设过香炉。”
他若有所思道:“不过话说回来,倘真是香有问题,此物未直接入口,倒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云濯闻言望去,思量片刻也是一惊:“什么意思?是香里有毒?所以你连着吸了好几天,而我只吸了一天,这才会……”
言未落,司徒凛已起身自角落捻起那三根香,抬脚踩灭,掰开一根细细端详。须臾之后眉间更皱,又回床前将断香递予云濯:“你看。”
云濯接来一瞧,但见那香竟真有两层,而以假乱真的淡褐香皮与真实香芯之间夹着一圈深绿色的细碎粉末,伸指捻来似有浓烈药气,只是燃灼缓慢,又藏于香本身之味间,令人难以察觉。
果真是这香有问题?!
燃香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循序渐进积少成多,还如此隐蔽,委实好一个深藏不露!
“我不过吸了几日,身体无恙便已咳血,若洛道长有伤在身,还吸了这东西数个月,想来真是必死无疑。”
看着手中的“双层毒香”,司徒凛神色凝重。
云濯闻言不语,嗅了嗅指尖药气,又掰开那香芯细细打量,须臾后忖道:“凛兄,医理我不懂,这毒药成分是何也不明,但光此香中添的沉香和楠木,怕也不是一般人能负担起的。”
司徒凛抬眼望他:“沉香楠木?”
云濯点头:“我当年最爱摆弄这些富贵的稀奇玩意,鼻子又灵,肯定错不了……”
语罢,又补上一句:“这么说吧,我觉这幕后黑手,八九不离,至少得是个名门出身不差钱的公子哥儿。”
“名贵之物,富贵公子……”
司徒凛闻言一皱眉,又看看那香炉,不可置信:“难道是小薰想害我?”
“凌薰?不对吧……”
云濯摇摇头:“归离潭出事那会儿他才多大,而且,当初这小子也没什么法子去那终南山靠近洛道长的房间不是?”
司徒凛略作思量,亦为赞同:“不错,若小薰真是凶手,想要事情永不水落石出,当初又何必将你那妖骨给予隐汐……让我们去查洛道长之事,岂不作茧自缚……何况他熟知我心性,如此明目张胆用自己的香炉,必然引我怀疑,纵这小子算不得聪明绝顶,也不至于蠢到这般地步。”
语至此,二人相视一眼,心中皆已隐隐有了答案。
――这怕是有人借了凌薰之手杀人。
“会不会是这样。”
又沉默片刻,云濯分析道:“一派之长重伤,别派亦会前来送礼探望,这助眠之香自算是众礼之一。凌薰不知香中有毒,只道给你点几根香或能帮助愈伤,又加之被你‘重伤昏迷’之戏蒙在鼓里,便好心办了件坏事。”
字字入耳,司徒凛也觉有?9 当前是第: 31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恚奔刺滞泼牛匆徽蠓缍?br /> 守在门口的小七闻声迎上来一拱手:“掌门好。”
司徒凛郑重问道:“这些天都哪些人来探望于我,又有哪些人送了香?”
“禀掌门。”
小七回身一拱手,答道:“这几日您重伤在床,探望者赠礼甚多,但若属下没记错,当中有香的唯云崖宫而已。”
云崖宫?又是云崖宫……
看着手中断香,各方线索渐汇聚一处,想起当初断在半截的调查,司徒凛略一皱眉,又问:“先前叫你们所查宁雁之事,可有进展?”
小七摇头道:“宁雁姑娘确实死于自杀,此后云崖宫内诸事便查不得获。但也不算一事无成,因我等借此之机,翻出了不少关于吕宫主的恶行。”
“哦?是何?”
当年那丑恶之人杀害白暮生一家之举仍历历在目,云濯闻言亦顾不上浑身酸痛,披衣下地蹬靴上前。
来人里衣之下露出的点点红痕,小七无心瞥见,略尴尬地别开眼,轻咳一声继续道:“传闻吕宫主当年资质愚笨,却极擅权谋离间,背后捅刀之术。在任期间为增强自己修为,甚至不惜挑拨离间五派之外的其他小派而从中得利。苗疆与天山当时各有一脉习医传人,皆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而天山那件事,似乎还与苍灼有些关系。”
甫一听到天山,便又想起洞中所闻白暮生与苍灼之渊源,想来那温润青年定居于茫茫雪原之上或正是为友人赎罪。云濯心中怅然之余,亦是疑窦渐生:“苍灼,什么意思?”
司徒凛解释道:“若我没记错,当年那妖狼发狂害人的原因,是因其为九淼魔尊郭启风前往求药,却闻那原答应给他的药已被人所盗,心绪大乱。故先在求药之所大开杀戒,回九淼正见友人不治身死,又至林中陡然发狂,好死不死教你我之母碰上,方才铸成惨祸。”
顿了顿,又问:“所以莫非,当初苍灼求而不得的那味药,正是被这吕印彬给偷了?”
“掌门所言八九不离。”
小七点头,须臾又道:“此外关于吕宫主条线索,我们还探得一事。”
司徒凛道:“讲。”
小七道:“当年天山遭害而死的一家人中,最小的儿子曾被人所救幸免于难,后来被吕宫主带回云崖收养,纳为亲传弟子。”
他顿了顿,又郑重道:“而那家人,姓陶。”
第六十二章 问君归
曾被苍灼所害,又为云崖亲传弟子?姓陶?
……陶青绀?!
此念既出,二人皆是神色一滞,面面相觑之时目光略沉,许多前因后果与猜测之细节渐渐成串。
陶青绀曾出身天山医药世家,曾亦为苍灼发狂一事害得家破人亡,后方被吕印彬领回云崖宫收养,或也由此得白暮生之注意,因妖狼旧祸之愧疚而获得半本机关残卷……
宁雁是云崖宫之人,曾死得不明不白,也一度被洛道长怀疑与昔年归离潭信物失盗之事有关……
而害死洛道长的毒,若真与今日房中所见之香一致,那此香也必出自云崖,十之有九乃其所为。
更甚,就算是为救援九淼,他率云崖之人赶来的时机也太过蹊跷。倘苍灼临终之言与以上猜测属实,那毁坏洞中机关之人只怕亦是他。
如果一个本就因灭族之仇恨了苍灼多年的少年,忽在一朝得知救自己的师尊才是幕后主使,他会如何报复……
只怕是不计后果,玉石俱焚的一场阴谋。
“难道……”
虽许多细节仍待推敲,但至此时,七年以来各方真相终是渐渐水落石出,云濯扶住额头前后一捋,甚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一切主使者真是陶宫主?”
“现在似乎只有这种可能说得通。”
司徒凛深吸一口气:“这些年他一直是恬淡不争之姿,昔日种种祸事之间亦曾慨然相助,所以我们从未怀疑……”
语罢,又想起什么般眉头一皱,将手中断香递予小七道:“你们记着,我醒之事千万对外界保密,再帮我查查这香中药物是何作用。然后替我给叶叔传个口信,说炎毒殿虽已灭,但最近仍要小心提防南诏。”
“是。”
小七拱手告退,身形一纵,消失于闲幽斋顶。司徒凛旋即关闭房门,拉着云濯回屋对坐桌前。
“你方才什么意思?”
云濯面露疑色:“为何凭陶青绀一事便要提防南诏?”
“莫忘了你这桩借尸还魂之事的根本缘由,是容与为护遭了刺杀的主人而死。”
司徒凛解释道:“段道长因调查洛道长之事而被人所害,害他之组织冥幽乃南诏所立,此始作俑者必有叛国之嫌。”
云濯皱眉望向他。
司徒凛又道:“起先我们不知是他,亦不知这一切与苍灼和白暮生之关系,只以为他或给南诏漏了些中原武林之情报以换一场伏击,但现在那半本机关残卷在他之手,我便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云濯心下一滞:“你是说,他根本不是给了南诏情报,而是直接献上了自己的半本秘籍?”
“甚至更坏。”
司徒凛忖道:“当年血洗云崖之前,你那半本册子可找到了?”
云濯摇摇头:“我一直将其搁在观雪居的房里,待回天山寻人之后万念俱灰,索性点火将小屋烧得一干二净,倒也未曾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