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非鱼心情愉快地在浴室用他的大嗓门唱昆曲, 昆曲婉转多情在他嘴里硬生生被嚎成了狼叫。罗影忍无可忍地将电视声音调成最大,两人互相伤害, 结果就是罗影感觉自己聋了……
两道高分贝噪音对轰了几分钟, 门铃突然叮咚响了。
罗影正纳闷这时候谁会上门,难道是七爷他们有什么事要交代?可有事交代直接用手机吩咐他就是了。
犹豫的空档, 门铃叮咚又响了。
罗影穿上拖鞋,提提裤衩, 哒哒哒地跑过去,朝猫眼里瞅了瞅。
门外站着个推着餐车的酒店服务生,笑容可掬地对着语音门铃道:“1404号房的先生,您点的餐送到了。”
罗影茫然道:“我没点餐啊,这都几点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木非鱼的声音穿过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传来:“罗影开下门,是我点的夜宵。这不是晚上没吃饱吗?”
罗影惊了,四斤小龙虾都没吃饱,木非鱼你是想胖成只两百斤的狗子吗???
他一边嘀咕,一边给服务生开了门。
服务生是个样貌普通的年轻人,态度比前台的迎宾还要热情客气,一直面带笑容,径自将餐车推到桌边,并将盖着圆盖的餐盘一一端上,又弯腰从除菌香里取出刀叉。
银质的刀叉在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罗影没有在意,而是好奇地揭开餐盘,瞬间被木非鱼点的夜宵给镇住了。
那是一盘被奶油和西蓝花点缀着的法式鹅肝,浇上去的酱汁腾腾冒着热气,可口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吃撑了的罗影顿时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服务生留意到他的神情,主动将刀叉递给他,微笑道:“这是我们主厨的拿手法餐,食材都是从法国农场直接空运而来的,保证食材的新鲜程度。新鲜的鹅肝经过主厨的精心烹制,具有奶油般细腻的口感,先生不妨尝一尝。”
木非鱼还在洗澡,罗影纵然馋得直吞口水但还是十分讲义气地合上餐盘:“不,我还是等朋友一起吃吧。”
“鹅肝凉了味道就会有很大的不同,我个人建议最好趁热食用,才能保证最好的口感。我想先生您的朋友是不会建议的。”
木非鱼的声音同时传来:“罗影你想吃就吃呗,不用等我,我马上就出来了。”
罗影一听再止不住心痒,立即抛弃了塑料兄弟情,屁颠屁颠地接过刀叉切割鹅肝。
鹅肝果真细腻滑嫩,刀尖一碰便轻轻分成了两半。
罗影叉起一小块,正要放入最终,余光忽然瞥见服务生露在袖口外的一截手腕。
那截皮肤和他气色正常的脸庞有着巨大的色差,不仅灰白得宛如死人一般,更从皮肤深层向外透着一块块青褐色的斑块。
罗影心中一惊,那种斑块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大脑急速转动起来,陡然想到木非鱼在这种高分贝的电视声中,是怎么隔着墙清楚地听见他和服务生的对话,而回答他的?
他强忍着不安和恐惧,悄咪咪地低头假装眼睛不适,将从兜里瓷瓶里抠出的柳叶汁揉进了眼睛里。
再抬起头时,服务生仍然是那个服务生,但是他全身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腐败的松弛,眼球上甚至爬过一条蠕动的蛆虫。
罗影克制住尖叫的冲动,战战兢兢地低头看向突然失去香气的餐盘,扑面而来的是股浓郁到呛人的血腥味。
餐盘中肥美的鹅肝变成了一块血淋淋,也不知道从哪个动物身上挖出来的新鲜肝脏,被黄白色脂肪包裹的肝脏泡在一滩黑红的血水里,散发着阵阵腥味。
“呕。”罗影再也克制不住,扶着桌子将吃的晚餐吐了个干净。
服务生脸色变也未变,弯下腰举止优雅地用刀叉将肝脏切割成份额相等的块数,叉起一块送到罗影嘴边:“先生,鹅肝凉了就不好吃了哦~快趁热吃了吧。”
“吃你大爷!”罗影奋起将桌子连同餐盘一起翻了个底朝天。
银质的餐具滚落一地,其他餐盘也都被掀开了地上,露出里面的真实菜肴。
餐盘中全是大小不一的内脏,有仍然缓缓跳动的心脏,也有肥大的19 21 页, 肺部,大小形状一看就知道属于哪个物种的。
罗影也不知道从哪里鼓起的勇气,钳住服务生的手腕往旁狠狠一甩,将他整个“人”推出了几米外。他本想去浴室喊木非鱼一起战斗,结果想起浴室里木非鱼和这个服务生的一唱一和,顿时心生寒意,连滚带爬地拧开房门,一路哭嚎地奔向萧七他们的房间,猛捶房门:“七爷!观主!救命啊啊啊啊!有鬼啊!!!”
萧七和关卿这时候差不多快睡着了,萧七这人很有意思,好好的一米五单人床不睡,非要和关卿挤一张床。
关卿胳膊拧不过大腿,别别扭扭地也就同意了。
萧七也没真把他就地给办了,一来时间场合不对,二来他理解地摸了摸关卿的小肚子:“每个月这几天我懂的,等这次回去我给你再订一箱乌鸡白凤丸调理调理。”
关卿回以他一个恬淡的微笑,在萧七铁板似的腹肌上也揩了几把油:“总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回头我也给你订机箱X源牌肾宝,你好我也好。”
萧七:“……”
互相伤害够了的两人各自平息了下心中的怒气,安详地一同闭上眼入睡。
结果眼没闭半个小时,罗影就鬼哭狼嚎地来捶门了。
关卿刚好开始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定坤观,站在前院里的一株老树下,仰头抚摸着树干。
“你回来了。”
有个声音从另外一株树下传来。
关卿蓦地看过去。
苍翠如盖的树荫下,一个长发男子披着黑色的鹤氅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样貌生得极为俊美,一笑起来如春花灿烂,仿若惊鸿掠影,只叫关卿微微一怔。
关卿与他隔着两株树的距离遥遥对望,忽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与怒意,他无法控制这股复杂的情绪,也无从得知它们从何而来。过了许久,他轻轻问道;“你是谁?”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仿佛想通了一般,无奈而温柔地笑了笑:“你这个孩子呀~”
月色如白练,被树叶筛成萤光点点,漏洒在那人清隽的身影上,竟是直接穿透他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他对关卿道:“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关卿怔忪片刻,茫然迟缓地问:“想明白什么?”
眉目如画的青年人抬手拂过点点月光,仿佛能触摸到它们一般:“想通人世情愁,想通阴阳分合,想通这千千万万年以来我辈中人所求的真正道义,”他忽然轻叹一声,“最重要的是想通你想要什么。”
关卿反问道:“我要什么?”
“对,”那人慈悲而怜爱地看着他,“你之一生漂泊流离,过尽坎坷,尝遍冷暖,世间百态你皆看过,但你始终不明白自己毕其一生,所求为何。在这里,你明白了吗?”
关卿被他一句话带入巨大的惘然与迷茫中,直到他被罗影的敲门声惊醒一时间也无法彻底清醒。
萧七带着戒备入睡,睡眠很浅,敲门声几乎一想起,他便警觉地睁开双眼,眼中睡意几乎在一刻退尽。他架起单片眼镜,一手从枕下抽出把黄铜色的金属物体,一手按住条件反射坐起来的关卿:“我去,要有什么你先保护自己。”
关卿迷惘地坐了片刻,直到萧七下了床走向门才倏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掀开被子赤足跳了下去紧张道:“萧七。”
萧七朝他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一手搭在门上,隔门懒洋洋地骂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们这叫什么魂?!”
罗影在门外痛哭流涕,头也不敢回,恨不得扎进门板里,凄厉地叫道:“七爷!有鬼啊!那鬼把木非鱼给杀了!”
萧七和关卿的神色同时一变,萧七拉开保险,手搭在扳机上,拉开了门。
门外的罗影几乎瞬间扑了进来,还没近萧七的身就被他给闪开了。
罗影直接扑了个狗吃屎:“……”
隔音效果再好,罗影这么惊天动地的一闹腾,夏东明和徐文耀他们也被吵出了房门。
徐文耀仍然是副病怏怏的样子,脸色比中午分别时稍微好了一些,他紧张地扶着门边问道:“出了什么事,萧七爷?”
夏东明将外套披到他肩上,明显带着保护意味地将他往房间里拉了拉:“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和他们说。”
徐文耀没有动,而是急切地看向萧七:“七爷,是不是和薇薇有关?”
萧七没有表情地扫了这两人一眼,将罗影拎了出来:“你们房间闹鬼?”
罗影挂着一脸鼻涕眼泪,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萧七道:“我去看看。”
关卿跟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写得不过瘾,但是身体状况只能写这么多,昨晚我还失眠了一夜,简直想死……等我恢复了状态就开始疯狂码字!
第52章 尸道 [VIP]
萧七和关卿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罗影和木非鱼的房间, 罗影强作镇定地跟在他们后面。
房间里,地上一片狼藉, 血污里泡着各种血糊糊的器官组织,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关卿不适地皱了皱眉。
之前推着餐车进来的服务生不翼而飞, 关卿也没有在坊房间见到任何鬼魂的影子,只是, 他用力吸吸鼻子:“什么味, 好臭, 不是地上这些东西。”
罗影迟钝地使劲嗅了嗅,后知后觉地说:“是啊, 好臭哦。”
萧七用鞋尖拨了拨一块碎肉,端详半晌, 又环视周围:“是尸臭, 这个房间里来过死人。”
罗影全身上下的寒毛嗖地全站了起来:“死, 死人?”
萧七点头:“来找你们的根本不是什么鬼魂, 是具尸体, 闻着这味道估计死了有四五天了。也可能时间更久, 毕竟不知道派他来的人有没有给它做防腐。”
萧七说了个冷笑话,罗影十分配合地干笑了两声, 心里已经吓成了只嗷嗷叫唤的狗子。
死人啊!卧槽!他刚刚居然和具尸体聊天说话, 还差点吃进了他送来的内脏。想到这,罗影又想吐了。
关卿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脏器, 忽然他察觉到什么,看向浴室。
萧七心思一动, 然后在浴室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木非鱼,他赤着膀子可怜兮兮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结果还被萧七很不客气地用冷水给泼醒了过来。
木非鱼醒的时候很委屈,明明有一百种可以温柔叫醒他的办法,他敬爱的七爷居然采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他忍不住学着罗影嘤嘤嘤起来:“七爷,你好狠的心呀~”
罗影一张娃娃脸长得可爱,嘤起来还不算违和。可木非鱼这么一个一米九的大汉,偏要娇娇怯怯地嘤声不绝,嘤得让人忍不住想再把他打晕一次。
关卿马上教训萧七:“怎么干事的你呢!对待自己的同志要如春风般温暖,你看我的袖子都被你给溅湿了!”
木非鱼本来听到前半句还十分感动,恨不得对他们的新观主以身相许,听到后半句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萧七十分配合地向关卿道歉:“老婆,对不起,是我的错。回去我给你洗外套,别生气了,么么哒。”
很好,刚刚伤害了别人的木非鱼成功被这对肆无忌惮秀恩爱的夫夫重伤了。
木非鱼粗粗擦干身上的水,将他当时的遭遇和众人说了。
起初他在浴室洗澡时并没有发现外间的异样,直到他突然嗅到了一股臭味:“对,就是尸臭。我常年和各种墓穴打交道,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当时我就喊了罗影几声,可他没回答,我发现不对想出去看看。刚拉开门就和那个服务生撞了个正着。我没防备,还没过几招就被敲晕了。”
木非鱼揉着脖子,他的后颈那儿有一道清晰的淤痕,再重一些力道,直接就把他给敲残了。
关卿眼尖,在木非鱼的手腕上发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伤口处的皮肉泛着点点黑气:“你受伤了?”
木非鱼顿时脸色一变,察看了伤口他神情郁郁地说:“没事,沾了一点尸气,过一会我用糯米敷一敷就好了。”
“这么说,他没有对你下杀手,”萧七敲着血迹斑斑的桌子,“对罗影其实也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关卿喃喃道:“我感觉他只是来吓唬一下你们的,所以这是……警告我们吗?”
萧七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笑起来其实极为好看,可是这时候笑起来却只充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他笃定道:“是南家。”
“南家?”关卿无意识地反问了一句,“他们知道我们来到沅水了?”
萧七冷冷道:“这儿是他们的地盘,多飞只鸟进来他们可能不知道,但定坤观的新观主和一个道主来了,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嚣张到这个地步,竟敢直接对我们的人动手。真以为没了纳音,定坤观就是块任人可欺的鱼肉吗?”
关卿蔫哒哒的:“都是我没用,不能给你们撑腰,还要你们保护。”
罗影马上安慰他:“毕竟大嫂你是个新手嘛,前期需要猥琐发育,好好成长,再说不是有七爷嘛。”
关卿还是一副悲伤失落的模样:“不,都是我没用!我是个废物!我是定坤观的耻辱!”
罗影慌了,称呼都变了:“观主您别多想啊!您看您天赋甩南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十条街,日后也一定也能和纳音老大一样打完他们左脸,打右脸!道门里哪一个不都是从新手村里熬出来的嘛?”
木非鱼幽幽地说:“你就在新手村没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