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渊栓了马匹,一步步靠近那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妖怪。那名男子似乎觉察到何文渊的靠近,一个转身就将一把竹剑对准了何文渊的咽喉。
直到此刻,何文渊才正面对上这名曾在集市上见过的男子,一双火焰般透亮的赤色眼睛令他眼前一亮。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何文渊正想开口说话,眼前的男子就这么闭上了眼,脑袋一歪,身子就这么渐渐下坠。何文渊立刻闪身避过剑尖,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免得这人撞到身后的竹尖。
何文渊这才发现,方才闻到的血腥味不仅仅是从那些断了的竹子上传来的,更有一些是来源于他怀中的这个男子胸前。
用手轻探了一下怀中妖怪的脉搏,只觉得这妖的内息混乱不堪,妖力混乱,恐怕这也是为何不能收放自如的原因所在。轻轻掀开被割破的衣角,男子胸口一条兀长的伤口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伤口周围竟是泛着紫黑。
何文渊皱着眉草草为其施了一个治疗术,可是效果不佳。斟酌之下,他还是将自己的部分仙气渡给了昏迷不醒的男子。一阵青光过后,他怀中的男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瘦小的黑色暹罗猫,何文渊情不自禁的抚上了这黑猫额间那抹赤色毛发,看着倒是像极了女子额间的朱砂。
早在集市中偶遇时,他就已经觉察到这猫妖气息纯净,想必也是没有害过人的,对于同样是一步步修炼至此的何文渊来说,自然明白其中艰辛。如今这猫妖遇难,何文渊便也出手帮上一帮,也算是做个善事。
搂住怀中沉睡的黑猫,何文渊一转身便对上了褚雲辰一双深沉的眼睛。
他心中“咯噔”一声,心想:不会是看到方才那一幕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鱼唇作者:你这又收留蛇又救猫的,是想开动物园吗?
何文渊:这不是你写的吗?!还有,我几百岁高龄了,居然和一个一岁不到的孩子过不去,作者,你不觉得太不人道了吗?
鱼唇作者:╮(╯▽╰)╭你咋不说我还要你和大你几万岁的天尊谈恋爱呢?
褚雲辰:……(这是躺枪的天尊)
第15章 西乾
沉默有时能够给人带来更大的压力,说的就是何文渊现在的感受。
眼看着褚雲辰一步步向他走近,却不发一言,何文渊这心里可真是七上八下的乱跳,眼神都不知是看向哪里。这老是在褚雲辰面前犯怂的习惯可真是不好,若是之前还能骗自己是因为这面前之人是天尊转世,要敬他尊他,可这相处久了那几分对这样接地气的天尊也真生不出几分敬畏来。
“你怎么在这里?”何文渊决定先一步打破沉默,开口询问道。
褚雲辰顿了顿,将身子让开了半分露出了身旁的九云马,见何文渊没有动作,他便将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熟悉的动作哪里还不知道眼前人的意思,何文渊耳朵有些烧,不确定的小声说道:“今日我自己有马,你这是为何?”
褚雲辰显然不打算放过他,拉住他的手将他牵到马鞍边上。何文渊见躲不过,也只得上了这九云的马背。
见人坐稳了,褚雲辰才开口说道:“你的骑术本就不佳,再一手抱着这猫,怕是会将自己摔下马去,还不若这样安全些。”
何文渊缩了缩脖子,虽知道这褚雲辰说的话他也反驳不了,但觉着两个男人共骑一匹马到底有些奇怪。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回程的路上,何文渊还是没有忍住,挠着怀里的猫咪,忐忑的询问出声。
“问你怎么既会捉鬼又会降妖?”
何文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才想起之前在边关时,褚雲辰他们误将那废屋中的鸢儿当做了厉鬼。他心里可直喊冤枉,他并不会降妖啊。突然想起那皇宫宰相府两头钻的神秘妖怪,何文渊就感觉到了这凡间深深的恶意。他明明是一个阎王,按理说也能算是专职捉鬼的,但是这妖怪一个两个往他手里蹦,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他这能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何文渊低头继续挠着那一块地方的猫毛,觉得自己这张破嘴就是没用,居然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果然方才这黑猫化形的一幕还是被褚雲辰看到了。
“呵呵,略懂……你就不怕?”
“那你是人吗?”
“我自然是人啦。”何文渊心头一震,忙不迭的开口接道,就怕褚雲辰不信。
“那便没问题了。看你这手中的猫妖似是受了伤,也不知这一般的金疮药有没有作用。”
“许是有用的。”
这都被看见了,何文渊的心倒是莫名的放下了,想来这天尊转世的接受能力倒也是不一般。试问有哪个凡人有这个本事在知道身边人非比寻常的时候还能平静面对。不过他这心还是有些发虚,其实说他自己是“人”,这也算不得假,只是这话没说尽也是事实,他到底也不能算是一个凡人。
何文渊使劲地挠着猫毛,眉间打起了结。
“对了,你放过这只黑猫吧,快秃了。”
“!”
经这一提醒,何文渊这才发现自己怀中的黑猫已经皱起了眉,而他一直挠着的那快脑门都能看见粉色的皮肤了。他可以想象,若不是这猫妖受伤昏迷,会不会早已跳起来亮了爪子,他顿时收了手不敢再折腾伤患了。
何文渊的小动作都被褚雲辰看在眼里,见那人受惊一般的将黑猫搂进怀中,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自从两人在边关见面之后,这何文渊时常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即使对方只是坐在房中轻酌小酒,他也能在一侧看出了神,若不是他神色不变,怕也是会被看出来的。一开始不过是因为这人的长相与他印象中的那位救命恩人“何道长”有些相似才如此轻易就将人留在边关府中,现在回想起来,怕也有那双清澈的眼睛的一半功劳。
两人行至城门外,何文渊说什么也要下马进城,褚雲辰也没有制止,两人各牵一匹马,就这么在集市中慢慢走回褚府。
一回到褚府何文渊便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而褚雲辰看着这院子里忙里忙外的准备出丧事宜的下人们,本来好上几分的心情又一次跌落低谷。抬眼见到廊前走过的褚阳,褚雲辰便上前叫住了人。
褚阳一转头见是褚雲辰,便上前行了个礼,虽算恭敬,但在兄弟之间也算疏远了。
“三弟,你们什么时间走?”
褚阳抿了抿唇,回答道:“大抵是明日卯时。”
就是明日么。
褚雲辰眼神暗了几分,不再多言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留在京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但是不能够送奶奶最后一程也是他心中的遗憾。
那边,一进房间何文渊就将门锁上,将怀中伤得现出原形的猫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方才他渡的那一口仙气到使得这猫妖的内息平稳了一些,看情况,怕是到夜里就能清醒过来了。而这外伤也不过就是胸口一处剑伤,只要他去采个几服药,想来也不是大问题。
果然如他所料,当天夜里这黑猫就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它赤色的眼睛,体内隐隐流动的仙气缓慢地梳理着混乱不堪的内息,他又兀自调息一番,这才幻化成人形。
西乾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正想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便有一人开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你是谁呀,怎么会到这里来呀?又是从哪里来的呀?”
一位姑娘开门走了进来,也急着不点灯,一见他醒了就兴奋地跑到床边对着他问了一大串的问题。
猫的夜视能力本就优于寻常动物,纵使只在这淡淡月光中,西乾也能看清那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眼的新奇,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玩意似的。西乾面上不显,手上却蓄了妖力,眼前这位姑娘分明就是一只修行时间尚短的蛇妖,凭他现在的妖力,若是动起手来,倒还是能够将其打退的。
“这是哪里?”
“这里是褚府,是我表哥带你回来的。”
“表哥?”
西乾暗一回想,他的记忆停留在那一片竹林之中,最后见到的便是那身着浅青长衫的男子,难道这蛇妖说的是那人?
“是啊,我表哥是个仙人,他将你从城外带回来的,他临走前还嘱咐我,说你会在今日夜里醒来,让我今夜在门外守着。待你醒来,就将这药交给你,吃不吃就看你了。”
鸢儿见这人接过药瓶,在鼻尖嗅了一嗅便脸色古怪起来,也不知是不识这瓶中药物还是这药出了什么差错。正想开口,这时身后涌起一缕青烟,何文渊便从中走了出来。
“表哥,他醒了。可他还没有告诉鸢儿他的名字。”
“醒了就好。”
何文渊见这男子握着药瓶盯着他,似是有话要说便让身边的鸢儿先退出去。直到鸢儿终于恋恋不舍的关上房门,他立刻在房中设下了禁制,道:“说吧,你来京城做什么。”
西乾并没有直接回答何文渊的问题,而是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你是神仙?”
“自然。”
“可认识月老?”
何文渊没有立刻接话,眼前这猫妖甚是奇怪,寻常妖怪见了神仙自然有一分天生的畏惧,就好像鸢儿初见他时吓得躲在一角瑟瑟发抖。而他面前这只猫妖虽然也有上百年的修为,但到底还是只妖,竟没有一点害怕,这令他十分惊奇。
再一听他这问题,令他突然想起,当初那天庭里曾闯进过一只妖,将月老那姻缘殿砸了个稀巴烂。之后听那孟婆说,似乎那捣乱的妖怪就是一只修为不到千年的猫妖。
何文渊又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在集市上遇到的那酷似月老的凡人,本以为只是看错了,如今看来那便是月老的转世吧。想到此处,这猫妖如今来到这凡间京城的原因,他也能大致猜到了。
“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闯上天庭,砸了姻缘殿的猫妖?”
“……是。”
何文渊这才拿眼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只猫妖。他多少也能猜到这猫妖与月老之间的纠葛,不过是那月老在下界惹下的风流债,人家找上门来罢了。见这猫妖妖气纯粹,何文渊也就不掺和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了,他倒是更关心这猫妖一身的伤是谁做的。
“你可知伤你的是谁?”
西乾抿了抿唇,如今他妖力涣散负伤在身,虽曾听那人说过神仙都是薄情凉性之人,凡是妖怪皆不会放过,但是眼前这神仙先是渡他仙气助他调息,后又拿出这天庭的疗灵丹给他治伤,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人口中神仙的样子,便斟酌一番说出了口:“我并不知到底是何人,那些来袭击我的也仅仅是几缕妖气罢了,待我杀了他们便消散在那竹林中了。不过,那妖气的味道,是我从未遇到过的阴邪气味。”
听了这话,何文渊敛眉思索起来,这猫妖口中的妖气恐怕就是附身在那天子和宰相身边的妖怪身上散发出来的。
“若你再一次感知到,还能认出来吗?”
“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所以说,西乾坐镇~招财进宝~
西乾:你这懒癌患者,写的慢也就罢了,为何把本少爷的名字取成这样?!直接叫猫妖都好听些。
作者(脑袋一歪):名字怎么了,不就是叫“洗~钱~吗,这又不是港片,怕啥。没有人会抓你的~”
西乾:鱼唇作者哦,你不但是懒癌患者,还是个起名废!
作者:QAQ你是坏人,我让月老给你的红线打十多个结,看你找不找得到你的心上人,哼~
西乾(瞥了眼月老):那就不找了。
月老:西儿,咱们走,别理那个鱼唇作者。
作者:……
第16章 夜探
有了西乾的帮助,何文渊更能够尽快掌握住那妖怪的踪迹,虽然已经锁定了宰相府和皇宫,但具体行踪和其目的还没有查清楚。不过这也要等到西乾能够下床之后再说了。
瞅着屋外的天色已经擦亮,他也只有就着和西乾一张床闭眼休息片刻。昨日里听闻褚雲辰提起,那出丧的队伍是在今日卯时便要出发,迟了可就错过了。
今日的天京城晴空万里,只是这大街上的漫天冥币倒是让上街的百姓们避之不及,有几个领着孩子的妇人更是将自己的孩子牢牢抓在手里,就怕孩子无知冲撞了亡者。
何文渊亦步亦趋的跟在褚雲辰身边,随着出丧的队伍向城外走去,一路上,他倒是听到了周边不少百姓低声的谈话,路过茶楼时话语声更甚。
“这褚家老夫人前些日子才办的六十大寿,这一转眼就没了,真是世事难料。”
“是啊,这老夫人听说当年也是随着褚老将军去过战场的,年轻时更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啊,如今也是归为一抔黄土。这褚将军如今也是艰难,想要回乡为母亲下葬,这也得留个儿子在京城守着。”
“是啊,也不知墙中那位在想什么。”
“嘘!你们不要命了,居然讨论这些!你们难道不知道前几日有人酒后失言,被下令斩首示众吗?”
之前两人被这么一提醒哪里还敢多言,只能叹息世道不好,苛捐杂税如千斤重担,忙里偷闲喝口酒还要担心会不会说胡话丢了小命,这日子是愈发难过了。
听着茶楼中几人的交谈,何文渊偷偷瞥了眼身边的褚雲辰,想他在褚府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倒也没有听人提起过褚家如今的处境。如今他与褚雲辰之间的关系好歹缓和一些,往后也许能找个时间问问清楚,以后也好帮忙。这样正想着,城门也出现在眼前了。
这天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从褚府到这城门口也不过一炷香时间。褚雲辰和何文渊两人将一大队出丧队伍送到城门口,揖了个礼也算是送到头了。褚凌天站在队伍前列,走到两人跟前,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