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其他人或许会怕他,但这人手上的小小权势,在肆意惯了的女子眼中,却着实不算什么,若非是忌惮手段太过惹得狗急跳墙,她又如何会到现在还迟迟不能将人弄到手?
然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恰恰因为他卑微如泥,却又清高似云,孤高比雪,加上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才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地鄙夷,又发自内心地想要征服,胸中总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想要将这人玩弄殆尽,再彻底抛弃毁掉,想来定是极美的享受。
然而女子种种的想法皆关在了缓缓合上的折扇之后,只见她笑容亲切温柔又不失矜贵自傲,实在乃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形象。
是了,便是被这人看到自己调|戏宫中小侍又如何?她想要的人,又有哪个皇姐与父后不失轻易许了她?不过是玩个低贱的小小宫人,难不成他还没资格不成?想也知道,见惯生死的苏遗奴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若是以往,苏宦郎自然不会去多管闲事给自己惹来一身骚,即使是现在,也同样不会。
只是现在心境毕竟有了不同,因着私心里对自己那点肮脏心思的厌恶愤恨,再看面前这女子礼贤下士的模样,往日那点零碎的虚与委蛇的年头也没了。他只是目光审视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子,眉眼清冷,语气疏离,行礼的动作虽如行云流水般的赏心悦目,却又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奴婢拜见毓王殿下。”
毓王乃是与女帝一父同胞诞下的妹妹,生于万千宠爱之中,与女帝关系甚笃,最是亲昵无二。女帝与太后视她如掌上明珠,而她生得比女帝还要英气些,从小养出一身天潢贵胄的骄矜风流,在这宫里宫外的不知惹了多少风流债。
毓王的风流名声满京城哪个不知晓呢?若是别人见到她如此温柔的模样,免不得会想到一些风月逸事。然而敏感冷静如苏遗奴者,反而从来不曾有过这等不靠谱的猜测。
因为毓王再如何装模作样,他面对苏遗奴时眼底那层隐藏得极深的鄙夷与厌恶都逃不出苏遗奴的双眼。
想也知道,他如此惺惺作态,到底恐怕也不过是与苏遗奴有利益交换。否则一个矜傲的天潢贵胄,又如何会委屈自己能看上他这样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什么都不曾看到过,苏遗奴淡定地抬步便要离开。
“我不过是意外路过,打扰了王爷好事,还请见谅。”
“哎~本王一介闲人,又如何敢怪责苏宦郎呢~”毓王的折扇“啪”得一声打出一个弧度,一下子展开,似笑非笑地调笑道:“每次总见苏宦郎行色匆匆,果然是大忙人呢。苏宦郎日日为国事操劳,为皇姐操劳国事,乃是我圣国之幸事呐!”
“……毓王爷过奖了。”看了看天色越来越暗了,苏遗奴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便直截了当道:“只是如今奴婢赶着去拜见陛下,还望恕罪。”
在毓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苏遗奴便已经早早地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毓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憋了又如何,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5)
“啪!”
白瓷茶杯径直被丢掷在地上落了一地碎渣,苏宦郎踏入期间,却仿佛没有看见女帝的震怒,只是神色淡淡地走上前。
“奴婢拜见陛下,陛下……”
苏遗奴躬身行礼至一半,便被心烦意乱的女帝摆手打断。只是见到倚重心腹来了,女帝阴沉的脸色微微转晴。此时下首御医正长跪在地,额头深深地抵在冰凉的地砖上,明明是的深秋的季节,京城里已经开始转凉,他额头上却是满满的汗珠,口中诚惶诚恐:“陛下息怒,臣医术不精,万死难赎,只是此毒实在不凡,如今已经深入血液机理,早已病入膏肓,纵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啊……”
一旁的苏遗奴表情不变,心中却是一紧。
只听御医正头压得更低了些,声音闷闷地传来:“玉先生、玉先生身上之毒应名为‘无双雪’,取义身染此毒,难再见雪,言下之意,便是活不过一年光景。此毒中毒时难以察觉,患病之处亦难寻根由,若是染毒之初便能对症下药,尚且还有活命希望,只是如今算来染病已有两月,而两月来,太医又只以寻常咳疾为治,所开的药方中,恰有一味药能够将无双雪的毒性激发彻底……”
“哈!当真是滑天下之稽!荒谬!荒谬!”闻言女帝竟是忍不住气笑了,“想不到竟是你们这些都救人的反将瑕儿推入火坑!你、你们、你们当真是好啊!”
御医正立刻垂首,连连叩首,不该抬头,虽并未看见御书房内除他之外的两人此刻脸色有多么的骇人难看。尽管如此,他也能感受到不断传来的迫人压力。心中一寒,却是说不出的又委屈又惶恐。此前诊疗玉求瑕的可不是他,而是太医署里头的人,若说那祸根,便是那时候先种下。当然,细细说来,纵使一开始就是她出诊,只怕结果也并无不同。
“够了!”女帝沉声打断了她的种种求饶,“朕不想听你说瑕儿如何罹患不治之症,朕只问你一句话,到底还有没有法子治他!”
虽是问句,但她的语气果断中隐现出一丝威胁,往日里温和的面容没在垂旒投下的阴影中,竟是十足的阴森可怖,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念。
御医正浑身一震,她明白自己性命已经是危在旦夕,便是为了能多苟活几日,也不能轻易交出否认的答案。恰在此时,飞速转动的大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眼前蓦然一亮。
“陛下明鉴,若是不择手段,其实,微臣倒是的确隐约记得曾在古书中见过无双雪有一解法。只是、只是……”终于回忆出那张方子的全部内容,御医正脸色一白。
“只是什么!”女帝眉眼倏然亮起,看见面露难色,心中一下咯噔,隐隐升起一丝担忧,不由急切问道:“你只管说,这法子是否合用自然朕最清楚,朕自有考量,没什么可不可能的。”
御医正眼中闪过一次为难与尴尬,但总算还好,吞咽了口口水,终是额头抵地,缓缓道出……
※
御医正终于能够活着走出的御书房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或许是之前那根弦绷得太紧,如今一时松懈下来,御医正走出去被深秋略冷的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凉飕飕一片。终于迈出了那扇门,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宫门,竟是觉得双腿犹然发软。
而一门之隔的御书房内,此刻的气氛却似乎比先前更加凝重了。
女帝在堂中仿佛踱步来回,但是从那脚步声中便能听出烦躁,显然是为方才御医正丢下的炸弹扰得心烦意乱。
而一旁的苏宦郎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
终究是女帝先打破了沉寂:“宦郎。”
“奴婢在。”
“这事……你怎么看?”问出口的时候,女帝面上的表情竟然透着一些古怪的奇异感,有些纠结,又有些古怪的兴奋。
苏遗奴甚至都不用抬头,就能看清这时候女帝心中所想。
他心中蓦然一疼,一股说不出的涩然涌上心头,心中不由苦笑,他深深的知道,自己不应当再抱有那些不合适的绮思,然而即使厌恶着敢遐想那人的自己,却又控制不住心中的孽果。
这样的自己当真是卑微得可悲,又痴傻得可笑。
他轻笑了一声,唇角带着春风似的风流,分明无心又偏自含情的精致眉眼透着微红,语调依旧是女帝熟悉的温柔贴心:“陛下,一切自当以玉先生的安危为重,既然如此巧合,背后的始作俑者千算万算,棋差一招,可见是上天怜惜,为玉先生留下一线生机。”
“你说的很是。”女帝闻言,果然舒展了眉眼,然而国色天香的芙蓉面上,却微微透着一抹红,迟疑道,“只是你最是贴心,知晓朕的心意,只是朕若果真如此做,恐怕瑕儿纵使痊愈,也会恨朕……”
拢在袖中的手,手指已经深深嵌入皮肉,然而那一丝丝的疼意却比不上此刻心中万分之一的疼痛。
然而痛入深处,反而越发清新。苏遗奴唇角微扬,语气轻柔得近乎气音:“玉先生是明理之人,定能明白陛下苦心。御医正大人说过,这法子无人能保证其真假可行,纵然去做,能否成真也尚未可知,不过纵然有一丝希望,去试试也比坐以待毙要……”
“休要胡言!瑕儿定然能够平平安安度过此劫!”女帝眼神一利,看向苏遗奴。后者自知失言地垂首默然。
然而,苏遗奴的话却在女帝心中回荡。是啊,这法子的真假尚未可知,倘若是假的,那玉求瑕的命至多也不过还有不到一年的阳寿。
若是、若是她去……起码能够在瑕儿离开她之前得到他。
如同魔怔了一般,越想越被梦中光景痴迷。眼神中闪烁出奇异的光芒,女帝喃喃开口:“可若是果真如此,瑕儿武功尽废,是否会恨我一世人呢……”
苏遗奴听那话中,虽是询问,语气却是喃喃呓语,心中微冷。果不其然,尚且不用他来枉做小人,女帝自己便说出了那个答案,那个全如自己所料的答案:
“可若是不救,瑕儿撒手人寰,留那武功又有何用呢?何况日后,瑕儿只有我护他周全,也不需要再留着那一身武艺了。”
眼前模模糊糊间,竟是出现了从前连做梦都不曾肖想过的美好画面,她想到了昨日看到的那美得惊艳的玉求瑕,那么脆弱却又那么诱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人采撷。
到时候武功尽废又身体虚弱的玉求瑕,定然也是这样的吧……
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是为瑕儿好,她不希望瑕儿死,以后也会永永远远守着护着瑕儿。
一遍一遍的反复,坚定了女帝的眼神。
而在她身后,苏宦郎抬起眼,纵然脸上犹然存笑,那双红透的眼睛里却透着铺天盖地的哀伤与决绝。
※
时值沐休之日,御医正例行前来为玉求瑕把脉问诊,结果自然毫无意外,依旧是命脉垂弱,气息奄奄,一副行将朽木之相。
玉求瑕自然不知道,这个悬丝给自己诊脉的中年女子意欲为何,感受到御医正已经远去,终于松了口气。跟着他从龟息闭气后宛如气息奄奄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每次有大夫在的时候就要动用精力去自封经脉,还真是麻烦。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吃饱就睡,睡醒就吃,连沐浴都有人伺候的堕落日子,仔细想想,倒也的确算得上清闲安逸——
只是,这一切的享受,却都比不上“女帝后宫第一人”、“艳冠后宫第一宠妃”等等的头衔带来的冲击力大。
想到记忆中许清那温柔宠溺的眼神,玉求瑕竟然觉得有些头疼。这种境况真是麻烦,许清毕竟一国之君,更是这世界中当之无愧的主角,而他于此世身为“弱势”的男子,竟是处处受制,随便应付不得。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委屈自己。
正思量间,却正好感受到有人来访了。玉求瑕无奈叹了口气,将将撑起来的身子又“不支”软倒下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的却是不久之前才方提到过的女帝许清。
难得见到玉求瑕,许清心中自然是无限欢喜,竟是三步并两步来到了玉求瑕床头,霞光轻浮,红云温暖,寻常时候那纯白无垢的无瑕白璧,此刻都似乎染上了一层暖暖的纱,莫名便让人觉得他触手可温。
许清心下欢喜,伸手一捉,却意外被玉求瑕的错开,捉了个空。玉求瑕虚虚成拳,抵在唇瓣下轻嗽数声。许清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都带着欢喜:
“今日小师父的精神头倒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清儿这么看着,竟像是要大好了。宦郎,此事你办得很好,那些新人照顾小师父有功,当赏。”
闻言玉求瑕越过许清肩头,视线正对上直直看来的苏宦郎。见他看自己,苏宦郎眼神平静,无波无澜的平静,唇角突兀地一扬,竟是勾起一个带着孩子气的、狡黠的弧度。
他生得艳,这么挑唇的时候天然带上三分媚意,又掺了一分凌厉,与其说是微笑,倒更像是挑衅。
只是他的这些种种锐意,到了玉求瑕这里,却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玉求瑕秀雅的眉眼依旧清澈干净,对着他疏朗一笑,便仿佛清风拨开流云,明月光撒碧波,天地之大,唯余一片天朗气清:
“那要多谢遗奴为我操烦了。”
只清清朗朗一句?" 攻略那个蛇精病0 ">首页 3 页, 埃簧钻堑摹耙排保慈盟栈吕纱奖吖易诺哪且荒ㄔ偈炝凡还募傩Γ坛伤?br /> 面前这人相貌清极犹艳,眉宇间尚且带着病中的憔悴,然而偏偏淡笑时一身的风华,却掩去了本身皮肉骨相的精致,也让那些脆弱变成一道微不起眼的笑话。
苏宦郎喉间上下滚动一番,千言万语,能说出口的,不过是在那人包容宽和的眉目下一句贫乏的“分内之事,先生过誉。”
许清看着,自己明明身处两人之间,却莫名有一种自己生生插入的突兀。她心头闪过一丝怪异,只是去的飞快,不及捕捉便已然消失。
“遗奴?”许清有些诧异,“想不到你们二人关系倒是颇好?”
苏宦郎心头一跳,忍不住抬眼看了玉求瑕一眼。只见玉求瑕语气坦然:“遗奴与我颇为投契。”
许清见他眉眼干净澄澈,提及“遗奴”二字时却略带促狭调侃,仿佛是捉着好友的一桩小辫子,乐淘淘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心中一颗心也就稳稳落地,是了,玉求瑕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她当年在逍遥门求学之时,小师父便是目下无尘,谁也难入他法眼,想也知道没有什么闺中好友。苏宦郎性子也带着一分倔强,虽是卑贱之人,但小师父这样的人,又岂会在意那些凡尘俗念?能与苏宦郎交好,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