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过第一次失利,无情心中亦有应对之策:魔帝是无器以为器,那他的锟铻剑确实起不了作用。第一招虽败,败在不知对手虚实,他仅发挥出体内二成功力而已。
“第二招了!”无情收了锟铻剑,手执拂尘而出。
魔帝笑了声道,“不愧为道尊,这么快便转换策略。”
无情浑纳胸中元气,聚于双掌,杀向魔帝。魔帝身提元力化为无形之盾奋力一挡,双方之功力碰撞后冲向空中,散为点点星光。
无情再纳一掌,击向魔帝。魔帝以一生硬实掌迎接,冲击之力,将二人推向身后数里。
“再来!”魔帝笑着道。
无情似觉魔帝在游戏,并未用尽全力,不及细想,魔帝已朝他劈去。“分神是死亡的先兆!”无情收神聚气,凝聚功元,用尽全力再次迎击,只见霎时,魔帝口吐些许血渍,退至地上。
“有趣!最后一招了!”魔帝笑着杀向无情。
无情急忙后退闪躲道:“为何你不用尽全力迎击?是在小看我无情吗?”
魔帝朝天狂笑道,“小看?笑话!”又是狠厉一劈,无情躲闪不及,身中此招道,“那就尽情挥舞吧!”说完蓄势待发。
魔帝毫无隐晦,“用你的命来接最后一招吧!”
只见魔帝飞入空中,招风纳云,周身之魔气顿增。突然,远处几名观战弟子“啊——”的一声哀嚎,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你!”无情怒从中烧,“为什么要杀了无辜之人?”不再懈怠。
“你的话惹怒了我!准备见死神吧!”魔帝骤时化为黑色死神,以风雷之速,朝无情冲了过来,“最后一招,生死不论!”无情尚未回神,已中一招,口中喷洒鲜血而出。
是时候使出至高逍遥诀了。无情跳入空中,逼出身体内至纯之气,口中念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如风行步,如水自流,他飞速与直冲而来的魔帝正面相遇,形成一股干净强大的场域。在这场域中,魔帝魔功受限,而无情却是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如逢自然,走云连风。弹指间,无情已绕至魔帝身后,手持锟铻架在魔帝的脖子上。两人紧挨在一起,无情在魔帝身后方,沉语道了声,“为何要屠戮生灵?”一字一字分外有力,从口中吐出的暖气,喷在魔帝右耳后方,生出微微痒意。
魔帝不惊不慌,忽扭头朝着无情的脸庞处,对视一笑。
“你能杀得了我吗?”
无情正觉尴尬时,突见魔帝化为一缕黑气,消失于无形。双眼正搜寻间,后脑勺已被魔帝单手箍住,发不出力。
“无情君,你太天真了。回去多多修习你的逍遥诀,回头再来一战。我等着你向我认输的那一刻。”魔帝松开了双手,消失于天际。
“这一刻一定会比你死来得晚。”无情飞身离开,留给河洛谷一个远去的素衣背影。
道尊回途中思索,若在与魔帝一战中一死了之,倒也不错,好过心中的迷惑。他没想到的是,待他一战归来,他意外地失去了挚友盈素落,也意外地收了两名爱徒。经过与魔帝一战后,他在逍遥之诀上再悟新境界。内心之惘随盈我衣和莫素衣的成长而慢慢隐藏,两徒儿竟给他不少欣慰。一个狂野,比道尊还不羁;一个温顺,比道尊还多情。两人皆弥补他的缺憾。
魔帝自从河洛一战后,其侵略之行稍稍收敛,这给了正道门派以喘息和壮大的机会。
☆、第十六回 金陵雨花台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沁园春》
步乱世之世,妖魔作祟不止。野猫子十岁时,她与师弟跟随师父为调查水妖作祟事件,同行来到江南水乡。当时正值盛夏时节,南方酷暑难耐,鸟兽趁机躁作,尤闻钱塘一带,临潮观水之人,多被水妖吞食。初时,一年仅发生一两件水妖吃人案,并未引起太多重视,谁知,当年不知何故,水妖竟越演越烈,从钱塘向各处水域蔓延,一月中竟发展到几十起命案。
与水乡毗邻的蓬莱、剑阁、中原的百姓人心惶惶,惊起不少恐慌。为防止水妖继续扩散,及时堵住源头,蓬莱掌门浮世歌、剑派掌门斐然子、剑阁掌门赋秋声各派高手前去灭妖,谁知补完东墙西墙漏,灭了一处水域邪物,那邪物又逃窜至其他水域作祟。越堵越多,尚有扩大之势。无奈之下,三位掌事人便集体向昆仑道真求助。
无情接到求救时,便带两名徒儿前去水乡查探。
昆仑处北地,云山矗立,溪涧流淌。
水乡居南方,云梦湖泽,江流奔腾。
“吾观南方之水孕育生灵,与百姓衣食相依,不似我们北人,多仰山林之灵气。”三人租一小船,穿行在河街之中,道尊立于船头,若有所思道。
“那是当然了!连水乡刚生下的娃儿都会潜水闭气呢。”野猫子来到一片热闹之地,内心抑不住的开心,坐于船尾处戏水。
“师姐,此言差矣!你比水乡之人还会游水呢。”莫素衣端坐于船中心,调笑着不安分的师姐。
“谁让我从小游遍昆仑的醉溪之水呢!说得我心痒痒,直想跳下去畅游一番呢!”野猫子玩心顿起,跃跃欲试。
“不可!”道尊突转身高声制止,莫素衣正发愣间,船身倾斜,身后“噗通”一声响起,飞溅无数水珠。盈我衣已钻入水中,销声匿迹。
莫素衣从惊讶中回神,方笑着对师父道,“师姐还真是走到哪儿玩到哪儿。”
无情紧盯四处平静的湖面,忽道了声,“不好!是水妖。”吓得莫素衣急忙站立起来,抽起了佩剑,直道:“怎么办?”
“莫急。”无情左手拥揽拂尘,右手不知不觉中早握到锟铻剑柄处,只尚未行动。抽冷的面容不知因何哗啦似松懈下来,然后倒抽了一口气,静立不动。
小莫素衣却冷静不了,心中始焦急燃烧,蹲在船边不停地左右顾盼,眼中止不住咂摸闪烁,心脏都快跳进水中了。
船上二人屏住呼吸,凝滞此方水域,稍许片刻,波澜不惊的水面上突突地冒出几个浅水泡,随后水泡越冒越高,越涨越大,惊然间露出一张人脸。正在凝神注视的莫素衣竟被吓了一跳,倒坐在船中,警惕地要抽起身去拔剑刺鬼,谁知师姐轻轻的半肩浮露出水面,笑嘻嘻地对着受惊的师弟,十分得意。
野猫子浮在水中笑道,“莫素衣,看你那怂样儿!”说完捂嘴哈哈大笑,面容如花般散播清芬。待笑意驱散,见无情正肃沉沉地眼盯着她,便再也笑不起来了。在水中忽一噘嘴,转了个身,背对着师父,生气地道,“师父,你刚刚也不去救我!难道你不怕我死了?”
无情并不动容,须臾迟疑,方答:“这片水域中确实有水妖,但气息微弱,杀伤力不强。我相信徒儿的能力!”
“什么?”野猫子忽然扭过身,面容惊悚,随即一咕噜流利地爬到了船上,惊起半船水花。“有水妖?”野猫子再次瞪大了眼睛问。
莫素衣插嘴道,“师姐,难道你刚刚不是去制服水妖了?”
野猫子不言语,盯着平静的水面看了许久,方答:“刚刚我恍惚间在水中瞥见一道女子的身影,不似分明,迎着光芒,那女子竟然在哭泣,凄凄厉厉的声音传至我脑海中。等到她抬头看到我时,幻像忽然消失了。我原先只是以为百日梦一场而已。”
“师姐,你编谎话的能力神速提升,故事还有鼻子有眼。”莫素衣调侃。
“呸!”野猫子突然收起严肃深情,一脸邪笑,朝着莫素衣吐了一口不屑,“反正我将事实说了,你们爱信不信。”说完又一脸细皮笑意,毫无正经。
“谁要信你,谁就是傻X。”莫素衣还了一嘴鄙视。两人便像斗鸡一般进入战事高涨阶段,在船上搅弄风雨,掀起霸主称雄的世纪大战。
唯有无情望着二人,低声思索,“莫非有何隐情?”小船渐渐步入繁华区域,“准备靠岸!”
野猫子早就望到远处人头涌动、川流不息,嘴上已流出哈喇子。一听无情指令,在船上手舞足蹈,跳跃道:“欧耶!玩去!”
莫素衣十分沉静,坐于船头,痴呆呆地望着师姐。
船刚一靠岸,野猫子已将水妖的正事抛于脑后,钻入人流中,望不见人影了。莫素衣尚未离船,便道:“师姐!你去哪里?”
道尊对小徒道,“不必理她,走吧!”莫素衣乖顺地走在师父身后,沿着水流一路查探过去。待至夜深时分,道尊和小徒两道身影缓缓行至人群居住地,尚未走入灯火人流之地,便远远地听到野猫子在远处喊道,“师父,你们怎么才回来呢!”带着嗔怪之调。
莫素衣听了一路呼哧跑了过去,“咦?!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
“什么叫我知道?我可是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了!”野猫子生气道。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吗?”莫素衣更好奇师姐的智商。
“这个嘛!”野猫子一脸坏笑,看着已经走来的师父。
“笑什么?”莫素衣更加奇怪了,只见师父一脸不惊,“找间客栈住吧!”
“客栈我已经找好了。”野猫子靠谱道。
“哎呀!师姐,你告诉我嘛!”莫素衣一直缠着师姐。
野猫子笑着说,“你去问师父吧!他肯定察觉了。”
“不嘛!师姐,你告诉我吧!”莫素衣脑中已尽疯狂了。
“那好!你叫我一百遍好姐姐,我就告诉你!”野猫子狡黠道。
无尽长廊上,夜幕薄雾中,回响着不断重复的声音: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
初时声音略小,“大点声!我听不见。”女子粗野声苛责道。
“好姐姐,好姐姐……”声音越喊越大,野猫子后也跟着附和着向天际喊起,“好师弟,好师父,好师弟,好师父……”
“我来时在师父的衣裳里儿缝上了一块追踪符纸,所以只需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师父去何处,你嘛!肯定是跟师父一起的。”野猫子小声道。
这边师弟的眼珠子快跳出来、嘴巴惊掉碎了一地,“什么?!”
“嘘——小声点!”野猫子道。
“这也行!”师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竖起大拇指,对师姐的仰慕达到顶峰。
“师父也可能还不知道。不要乱说啊!”师姐警告师弟道。
两徒儿看着前方师父的身影沉稳雄健,宛若不惊。
第二日巳时,正道四大门派掌门及弟子齐聚金陵雨花台。
金陵雨花台乃当世盛景,威赫赫耸立于河山之崖壁峭立处,台前,滚滚江水奔流,一片浩瀚无垠,浪花卷起千堆雪,跳跃着、欢舞着,又融入荡荡江水中,带着蕴藏无穷的劲健与力量。深海,是人类尚未能自由征服的霸疆。
剑派斐然子问众人,“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雨花台上一片哗然。
“若要除患,必先灭其根。”
“根源何在?”
“尚在排查中。”
“水妖肆虐多方,要全数除之,便要倾尽不少财力物力。”
“唯有集四大门派之力全力围剿方可。”
“不知用何方法可灭之?”
“这——”
“水妖最是狡猾,善藏匿,善脱逃。”
“杀一只水妖或许容易,杀无数水妖当奈之何?”
……
一片轩然大波。待众人语锋藏落时,目光一致指向角落处不语的道尊无情。“不知无情有何想法?”
无情谦虚道,“我方来此处,对水妖之况不甚了解。不知各位能否答惑。”
“那是当然。”仙家浮世歌道。
“天地孕育万物生灵,这水妖不知从何生出?”道尊开言。
“既然是水妖,当依托水而生,依托水而存。莫非道尊的意思是,抽干水域之水?”浮世歌道。
“非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尚需靠谁生存。”道尊答道。
“既然都需靠水生存,两方何不共存?”道尊之语激起语浪风波。
“过去确实可以,水妖事件并不猖獗。可照如今情形看,必是水火不容。”剑派斐然子无奈言语。
“为何今年水妖如此猖獗?”道尊问。
“这——”众人哑然。
“不知这水妖是善是恶?”道尊石破天惊之语令众人语塞。
“难道妖还有善恶?”众人吃疑。
“岂不闻鲧禹治水,善于导之。若寻找根源,以疏导之,水妖之祸可解矣。既然水妖从水而生,若水不枯,妖必生生不息。我们何不探查究竟是何原因让水妖大面积向内扩散?”道尊不紧不慢解析,“我们可从两方入手,一方负责平定水妖继续为祸,一方探查事情因缘。如何?”
“那堵祸便由我们全力负责,道尊可朝着疏祸之途查探。”斐然子如此安排道。
“可。”无情毫无推诿。
“希望道尊能尽早寻得方法,否则还望及时协助我们歼灭水妖。”斐然子语有警醒。他看了看一旁的野猫子,便问:“女儿,你有何想法?”
盈我衣冷冷道,“我听师父的。”
☆、第十七回 屠戮妖祸 诗赋愤情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英雄路远掌声近,莫问苍生问星辰。天地有涯风有信,大海无量不见人!
——《江湖行》
雨花台上,一哄而散。无情与两位小徒伫立山水斜阳下,眼前,滔滔江水携卷帝王之气消失于天际之线,温柔缱绻的暮色,融进一片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