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孤仞峰一战,定要将大鱼和鱼饵一并毁尸灭迹。”一句声音顿时激愤起来,一个激灵,将野猫子惊醒回神。
“天色已晚。明日再聚。”野猫子惊慌间慌忙起身,身体擦过窗户,发出了轻轻的碰撞声。
“是谁?”斐然子顿时怒声提道,屋内两人飞身推门而出。
斐然子踏出门槛时,窗外已是寂静无人。他走至外窗处,静默良久,叹了口气。随后那人也踏出来,轻声问道?" 帝临天下0 ">首页11 页, 骸坝腥耍俊?br /> “没有,我耳朵花了。”脸色上写着一丝杀气,语句十分淡然。飘在空中熟悉的味道,斐然子了然于心。
趁着月色,野猫子心慌意乱,大踏步奔向黑暗,越奔越远,耳鬓边如一阵风刮过,时间与空间汇聚为流动的蜷曲,她无声地哭泣着、狂奔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家,还能去哪里呢!沙哑的声音任由伤心的情流奔涌而出,毫不止歇。黑暗,才是她唯一的归宿。突然,她发觉,留恋于世间的一切温情皆是虚假的,虚假的面孔,眼前竟产生了无尽的幻象,周围无数句骷髅头面朝着她笑着,奸邪地笑着,发出嘶嘶的鬼声。她的心中震慑出破天裂地的嘶吼声,没有人能听到。在黑暗中伏着头哭泣许久,她才渐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脑海中闪出一个人:莫素衣。她呆呆地朝着那个人的屋子走去,心中已被掏空,只是一具无魂的残躯拖着疲累的尸身在走着、走着。小师弟,是她与师父唯一有联系的人了。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许久方慵懒地轻声道,“谁啊?”
“我”。盈我衣只发出一字如丧家犬一般的回答声,那边的人便蹬时坐了起来,殷勤跑过去开门道,“师姐,我马上过去。”
黑暗中,一扇门吱吱地合上了。
“师姐,你哭了?”见那沙哑的人一声不吭、垂头丧气,甚是担心。
“师姐,你怎么了?”莫素衣却只见野猫子又一次嘶哑哭了起来,心中不禁悲恸起来,像被撕碎了心一般。
“师姐!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莫素衣抓急问道。
无奈眼前的师姐早已失去往日的活跃,只沉浸在自己的痛哭中,他想,能做的,就是让她哭个够。沉默了许久,见盈我衣渐渐哭累了,便扶着蹲坐地上的她去床上躺着。“师姐,你早些休息吧。”
待盈我衣躺在床上后,莫素衣在一旁的长椅上坐躺了下来。整夜无语,不知何时,盈我衣带着浊重的呼吸声进入熟睡中。莫素衣倒是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十九回 正邪约战 姐弟交心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己亥岁二首》
盈我衣第二日醒来,复恢复野蛮粗横本性,绝口不提昨夜之事,对人亦是笑嘻嘻的。莫素衣试探想问她昨夜心忧何事,却被巧妙回拒,他便不再多言,不过心中总隐隐有忧。此事只得暂且作罢。
今日众人再聚议事厅,野猫子和莫素衣照例随副尊同行。
斐然子一脸波澜不惊道,“昨夜我心生一计,”说此话时下意识地往盈我衣处看了看,而后继续缓慢言道,“我认为我们可以在孤仞峰之巅约战魔帝,然后设计伏击擒贼擒王,再全力诛杀魔道其余残党。”
“孤仞峰巅,诛魔崖处,山形陡峭崎岖,易进难出,若在此设伏,相当于将魔人逼入鬼门关。不过,话说得容易,魔帝岂不知我等设计好陷阱,又怎会轻易跳入火坑。”浮世歌不解地问道。
“这个嘛,愚弟已有对策。”斐然子一脸镇静,“不过,想法还不成熟,需再思考一番才能拿来与大家批评。”
“那我们现在可以商量如何分布兵力绞杀魔帝。”副尊忽在一旁插话。
“是啊,全听斐然子掌门。”赋秋声一脸恭维。众人如鹦鹉般七嘴八舌叨叨起来。待商议完毕,斐然子临了前道:“具体细节待至前线再做布置。”各派之人纷纷离开剑派之地,返回冰火前线。
斐然子待人皆离散时,见盈我衣未曾离场,便匆忙喊了一句:“我衣,止步。”
盈我衣起步欲出,听到恍惚叫喊声,便回头笑着问:“父亲,有何事?”
“今晚一起吃个饭再走吧。”
“好。”两人并未有任何异常,门口莫素衣正在此时,叫起师姐,盈我衣听完便迅速跑了出去。
第二日,各派指挥聚集在西域与正道交界地,此处离孤仞峰尚有一段行程。四位掌门也聚集一起,商量一举歼灭魔道之大计。
“七日后,约战孤仞峰。”斐然子对众人道,“我们布置所有力量集结在孤仞峰的暗处,等待魔道之人入瓮。”
“莫非魔帝傻傻地等着我们去击杀,何况魔帝会真的赴此约?”浮世歌怀疑道。
“请大家相信,我不会随意让战士们赴死。若魔帝并不赴行,对我方并无害处,若魔帝依约前来,我们必破釜沉舟,斩草除根。”
“何为诱饵?”副尊凌如风在一旁暗笑,浮世歌喋喋不休追问。
“诱饵此刻尚在暗处,我不方便公布,若是被有心人放出消息,恐怕再无机会了。”斐然子朝着窗外瞥了一眼,众人也紧随他的目光屏住呼吸静听窗外动静,“莫非我们身边有奸细?”浮世歌问。
“魔道最擅长邪术,无所不通。此时,尚需大家相信我。”斐然子并未深处解释。
“斐然子乃我中原正道之先锋,我愿听从一切安排。”赋秋声见机,唯唯诺诺,转风使舵。
副尊亦在旁道,“我道真弟子亦听从调度。”
浮世歌见己孤立,自觉无趣,便亦附声道,“好,但凭安排。”
斐然子便放心笑道,“我已派人将约战信送至魔道,双方各带十名高手,一决胜负。如今正等候答复。我们且先看地图。”几人围至一圈,低着头,按照力量分布准备兵力,斐然子指点江山,小声解释着布局计划。
临走,斐然子留副尊凌如风于房内。浮世歌与赋秋声同出门外。
浮世歌对赋秋声道,“我们到底有何自信可一举歼灭魔贼?”
“想那么多干什么,对战之日,便是揭晓。我只知道一点,我们是系在一条绳中的蚂蚱,他不会坑自己的。至于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些都无关紧要了。你说是吗?”
浮世歌恍然一悟。“哦——方才是愚弟糊涂了。我们皆是钓鱼者,管他用的是什么饵,得鱼而忘饵即可。”
两人哈哈大笑离开了。
第二日,魔帝派一血鸦来信,“停战几日,直至孤仞峰赴约一战。”众人收信,心中放下一半了。不过,众人心中仍有疑惑,魔帝就会如期赴约?而且魔帝不会暗藏兵力?
自从盈我衣那一日夜半大哭后,莫素衣就像黏屁虫一般跟在她的身后,形影不离。尽管盈我衣反复解释,自己未有大碍,小师弟仍旧不放心,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一日,盈我衣非要回昆仑一趟,说是要取一物。莫素衣便要求必须同行,无奈盈我衣摆脱不了,便答应了。
“师姐,你最近怎么恍恍惚惚的,莫非有什么事隐瞒我?”莫素衣问。
“我能有什么事情?”盈我衣展现出满不在乎的神情。
“那你上昆仑干什么?”小师弟不依不饶。
“我突然想起父母留给我的遗物,忘于此处。我想去取回。”盈我衣道。
“莫非你感觉出自己会有何不测?”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我父母了。”盈我衣笑道。
“你莫要调笑我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想起过你父母。莫非这事跟师父有关?”莫素衣大胆猜测。
“师父失踪这么久了,怎么会跟他有关。你不用瞎猜了。”盈我衣回道。
“师姐,以往我跟你顶嘴,你直接就会踹我一脚,又怎么会让我得寸进尺。这几日你的行为太反常了。我从小把你和师父当成我的亲人,你有什么难事千万不可瞒我呀。”莫素衣执著言道。
谁知盈我衣听完,眼中再次噙满泪水,强忍着,硬是没哭出来。莫素衣见了,心中一惊,道了声,“师姐,我错了。你只要好好的,我就开心。”
盈我衣忍住泪水,并未苛责,转身用手拍了拍小师弟的衣服,两人便不再言语了,朝着昆仑走去。
直到一步步接近熟悉的昆仑之地,记忆之潮再一次袭来。莫素衣打破沉默。
“师姐,你知道吗?我打小对你便十分敬重。你说什么,我便相信什么。因为,你和师父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莫素衣很少一本正经说话,而盈我衣也从未一本正经听过师弟的心里话。
盈我衣心中稍稍一惊,脸晕泛红漪。
“我希望你能把我看成你最信任的人,让我代替师父去照顾你。我长大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男子汉,可以去任意依靠的海湾。”
盈我衣嘴角轻微抽动,依旧未有言语,任由对方的言语泛滥。
“师父不在了,你一直独自一人在外。我多么希望能够亲口告诉你这些藏在心中多年的话,不过,总是没有机会,直到那天晚上。我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姐,永远是大大咧咧的女子汉,没想到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得一塌糊涂、哭得不省人事。我已经长大了,不再你不在意的那个小屁孩,我可以像师父一样照顾你。师姐。”莫素衣一直压抑的情感和语言,如同滔滔洪水猛兽,奔涌而出,一泻千里。过去他曾想永远埋葬那些话的,可是看到师姐哭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他希望给师姐一个温暖的肩膀。
两人沉默些许,慢慢走在山路上,昆仑山已清晰可见。若两人此刻施展轻功的话,不稍时便可立马达到。不过,时间缓慢流逝,含蓄的情感充斥着,伴随着两人缓缓的脚步,伸向远方。
“那个,素衣。”盈我衣压低声音,她从未如此严肃地唤着师弟的名字,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素衣,我相信你。你长大了,你和师父永远是我的家人,你就像我的亲弟弟一般,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野猫子野蛮的语调一改,如今的语气分明是一个温柔的姐姐,一个暖心的女子。
莫素衣听后,嘴角似有话动,不过,凝噎在出口间。
“我从小就喜欢欺负你,总觉得你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你,而只是因为喜欢你,喜欢和你斗嘴,喜欢和你玩耍,喜欢和你谈天说地,喜欢看你被捉弄的样子。你知道,我从没有淑女的样子,野蛮惯了,总是喜欢以粗鲁的方式去分享我的乐趣。那是因为,我把你早就当成我最亲的人。”盈我衣说完停顿片刻,收敛情感。
“我知道——”莫素衣轻道一句。
“你总是和师父一样大度,不仅不计较,还总是喜欢被我骗,被我捉弄。小时候的那段岁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光阴,我之所以能装作那么坚强,能坚持活到现在,完全都是因为你们。”盈我衣突然停了下来。莫素衣跟着停下来,转身时,他的手已被盈我衣握住,“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找到师傅,我们一家人牵着手,一起去江湖游玩,不管这些世事风波。只要有你们在身边,我就有无穷的力量。”
“那我们一起等师父回来,不放弃。”莫素衣握紧了盈我衣的手,泪不觉已不断涌出。
日月流迈不相绕,华年盛德几时见。
但得家人屋中坐,傲杀人间万户侯。
“我们一起唱小时候的歌吧!”盈我衣拉着莫素衣的手提议。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我喜爱的家乡。”盈我衣轻轻唱起。
“家乡有清泉兮,濯我衣裳。”莫素衣清脆的男音接唱。
“家乡有山鸟兮,与我同唱。”盈我衣接唱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与歌声传唱在昆仑空灵的天际。
☆、第三十回 孤仞群魔舞
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想王郎,结发赋从戎,传遗业。
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但从今,记取楚楼风,庾台月。
——《满江红》
孤仞峰之约,近在咫尺。魔道毫无动静,而正道众人早已如热锅蚂蚁,油炸活鱼,人心惶惶。风萧萧兮孤仞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这一战,便是生死关头。从约战日前夕,斐然子便火速敏捷地挑选精兵战士,与众人设计杀局,等待收网之时。寒风瑟瑟,人心滚烫如焦油。
当天晚上,四位掌教齐聚,根据孤仞峰地理位置及魔帝来向,分别于所有可能的暗处安插隐藏之精锐力量,还在可能逃跑的要道布下重重包围,誓要彻底将魔道铲除。众人不知这斐然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只是有种盲目的胜利错觉,于错觉中又不免生出隐忧。总之,没有时间去细想最坏的结果。
甫一过子夜,入丑时。孤仞峰早已是纷纷攘攘叠了满山的隐形伏兵。离约战的辰时尚有一段时差,大概早起的蚂蚁能打胜仗,那些伏兵多半这样想。就这样,一点点迎着初日东升,繁星隐退。斐然子与其余三名掌教已立于孤仞峰之巅,盈我衣跟随于侧,尚有五名派中高手参加对决。
辰时的脚步走近,仍不见任何人迹。
浮世歌耐不住性子,骂道:“魔贼不会临阵退缩吧?”
斐然子一脸淡定,迎着清风,身姿洒脱,轻道:“耐心等吧,一定会来的。”
“我就纳闷了,斐掌教哪里来的自信?”浮世歌不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