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能?”斐然子太过诧异,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情况。
“当然可能,你不是把无情逼得投身魔道,这反而成就了我练就道家逍遥诀,岂不是福祸相倚?”
“怎么可能,上次一战你功力仍不及我。”斐然子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让你再次轻易握到我的软肋。因果轮回,风水轮流转,被你害的无情今日来找你复仇。”帝旒影轻蔑道。
斐然子听了此话,不再多问,微闭双眼,轻轻吐了一口舒爽的气,“无情,是吗?”像是对自己拷问,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那又如何?”斐然子对帝旒影道。
“你还要为自己的死亡作何辩解?”帝旒影将剑轻翻,霎时斐然子的脖子破了一层皮,满足剑的血性。斐然子却是风云不惊。
“你母亲死的真是可惜了。”斐然子阴邪一笑,定然不动。
帝旒影一听“母亲死”一词,心中怒气上升,青筋暴起,“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母亲怎么?”
斐然子微一扭脸,望了望帝旒影面容的怒气,竟笑得更灿烂了。
“你母亲痛恨你父亲是个断袖,故一出生便离你而去。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你也这么快步你父亲的后尘,真是太好笑了。”斐然子说完仰头朝着天地大笑,樱浅在帝旒影的身后听了心像被捅了一刀,手无意识地捂着胸口,站着十分尴尬。
帝旒影眼神中杀意顿时,握紧手中的剑,冷语:“你还有什么遗言?”
斐然子又扭头挑衅,“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未等帝旒影回答,便继续道,“放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的事情。看得出来你十分在意你母亲,而魔帝定不会跟你说她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放了我,我就可以告诉你。”说完扑哧一声灿笑。
帝旒影心中有动,嘴唇颤动起来,脸色发青。
樱浅感觉出不对劲,急忙伸手拉住帝旒影垂下的手,温暖的温度迅速从一只手中闪电般传到帝子冰冷的手中。
忽然斐然子趁着对手松懈涣散的一瞬,推开剑刃,右手从胸中已摸出一把利落无比的小尖刀,两步之内,朝着帝旒影的心脏刺去。一瞬之机,帝旒影招法未出,性命已忧矣。
樱浅恰见尖刀刺出,来不及拉他后退,来不及提醒小心,身体早已从后面扑过来,挡住了那把见血封喉的利刃,正中心脏之处,血溅半空中,倒在了帝旒影的怀中。帝旒影怒气破天,身上的另一剑听懂了主人的愤怒话语,电闪飞出,从天而来,直刺斐然子的后背。帝旒影扶着樱浅顺势后退,飞剑遵循帝子的愤怒,狂愤之力不停地刺穿斐然子的身体,直到那人血肉模糊,意识涣散,倒地直挺。
斐然子吞吐微弱的呼吸:“魔帝,是你先背叛——。”话未出完,魂神已失,生息早无。
帝旒影急忙将樱浅放躺平地上,握紧他的手,颤抖地拼命喊着,“樱浅,你怎么样了。”只见樱浅手捂着心脏上直插的小尖刀,血流不止,痛苦万分,说不出话来。
帝旒影拼命地道,“我以为我能保护得了你,所以才带你一起来,若是如此,我宁愿你——。”话未说完,泪眼滂沱,泣不成声。
樱浅嘴唇露出一丝话意,帝旒影急忙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樱浅一股虚弱的气息不时冲击着他的耳膜,帝子拼命地听着,只听到颤颤巍巍的三个字“对——不——起”。
帝旒影听到三字捂嘴痛哭,“你以为斐然子的话触怒了我,觉得是你的错,所以你要对我说这三个字!不准你说这三个字!”
樱浅气息渐渐黯淡,眼皮子沉重地垂了下来。
帝旒影抱着樱浅的身体,紧握双拳,瞬时倾尽全身的妖力和魔气,全数灌进樱浅的身体——泪无声地落下,天空又一次飘起白色的樱花雨,一朵一朵,落在鲜红的血迹上,变成血色之花。这一次,换成帝旒影撕心裂肺的哭泣,染白了五岳山林。
“母亲说,樱蝶的泪会化作漫天樱花仙子,翩翩起舞天地间,落入紫陌凡尘,带来救赎与希望。”无声的沉默淹没在这纷纷洒落的樱花雨中。落花,是风之使者,是自由的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进入尾声了,接下来要开一部新小说,校园故事。
☆、第五十八回 再开幻梦术
少年不知解千愁。卧沙场、醉眼醒。一笑红尘藐千人。箜篌和萧,游戏世间,一夜樱花雨。
而今已知三昧义。行走中、万里路。海角天涯知己同。无忧无寂,携手江湖,笑语盈心头。
——《自题》
待众人搜遍五岳山峰,在山下一处平地发现一具尸体,血肉模糊,身上无数处剑刺伤口,冰冷了许久。一副虽被血染红透,从穿着打扮和身形样貌可以断定此人便是魔道内奸斐然子。
自五岳峰巅一事后,帝旒影便消失无踪了。剑派推选贺鬼头暂代斐然子之统领职务,而贺鬼头无心政务,硬是说服众人推上无情弟子莫素衣为剑派之主,莫素衣被逼上位后,便强留贺鬼头在身边处理中原之事。正道联盟名存实亡,各自管好自家大门,魔城之人由莫素衣负责安抚,重建家园,两族交流频繁,各自相安无事。
当日贺鬼头与帝旒影闹崩之后,贺鬼头自觉江湖纷争不可避免,便与帝旒影设定这折衷之招,劝说莫素衣放弃凌如风设计无情道尊的仇恨,拉拢浮世歌与凌如风定下此计,趁斐然子威严颓然扫地之际,助帝旒影一报前仇。不过,帝旒影似乎并未领情,未公开出面,自此消失江湖,失去踪影。到底魔子去了哪里?众说纷纭。
冰瀑后的幽深洞窟内,帝旒影冥然颓坐,昏昏似睡,樱浅躺于他身前的石床上,一动未动,洞中寂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冬日来临,洞外的瀑水结冰化为冰帘悬挂在洞口处。多少个日日夜夜,像风一般从耳边飞过无数次,帝旒影一直守着漆黑的冥洞和已死之人,默不言语。
今日,阳光甚好,透过冰瀑溜子,照得洞里一片清明。帝旒影轻轻地给躺着的樱浅擦洗了脸上的尘土,然后起身走出冰瀑岩。冬季一片灿然,这样的冬日,恍惚过了三四个,想来如今已是那件事之后的第五个年头。帝旒影走到流动的水流旁洗了洗脸,心中忽然一颤,五年了,这么快。然后起身手捧了些清水,小心翼翼地带进冰瀑洞,一点一点地滴进樱浅的嘴中。
帝旒影看着躺着的人,嘴中浅浅道:“都睡了这么久,还不打算醒呢!”
樱浅依旧躺着寂然,未有任何回应。
帝旒影望了望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向洞外。忽然,耳朵一个激灵,“帝旒影”,那个躺着的人惊悸地叫了一声。
帝旒影慌忙止住脚步,又转身跑至樱浅的身旁,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僵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再一握他的手心,果然,血液似乎流动起来了。帝旒影嘴角不停地抽动,双手紧紧围拢那双尚未完全回温的冷手,恐怕生命重生的迹象如白驹过隙,流星一般消逝。他甚至不停地对着那冰冷的手吹气,要把那种生命的温度再增大一些。
“帝旒影,我爱你。”樱浅嘴中晕乎乎地道。
帝旒影望了望那在睡梦与死亡边缘徘徊的人儿,轻轻回复了一声,“我知道。我——”尚未说第二遍,泪水已流到嘴角,顺着嘴角淌进嘴中,带着酸涩的咸味。帝旒影握着那人的手,强硬地擦下自己眼角的泪水。
“你快醒来!樱浅。”帝旒影无奈道。
樱浅意识沉迷,沉于梦魇中,迟迟未醒。
这一夜,帝旒影飘飘然进入樱浅的梦中。梦中的场景犹如梦魇,正是五岳峰的现实场景再现。帝旒影一路顺着记忆,走至那处熟悉的平地,果然望见樱浅,樱浅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地方。
不过,帝旒影走进时,方看清楚樱浅在干什么,这让帝旒影止住了脚步。樱浅正蹲在那处血泊中呆呆地守着,梦中的场景与记忆不同,斐然子的尸体早已消失,身中小尖刀死亡的人是帝旒影,樱浅坐在那个死人身旁,冥然兀坐,毫无神采。嘴中不时念叨,“帝旒影,我爱你。”说话接着哭,哭累了继续念叨,“帝旒影。”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的人,也注意不到身后那人。
帝旒影凝视许久,原本想大声呼喊樱浅的名字,可是喉咙莫名失声哑了,喊不出一句话,耳中只有樱浅的哭泣声,天旋地转,让人发晕。他看着樱浅被那幕场景束缚,记忆停滞,走不出心中的梦魇与悲痛,心中顿觉有千斤压顶,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灌在水中许久,连呼吸都快窒息了。
他用尽喊了一句,“樱浅。”可是在这真空之中,一切仿佛隔断一层,声音就是到达不了那人的耳中。帝旒影心中越来越急,心中想,莫非樱浅在梦中听不进别人的话语,不愿意走出那片地方。
昏昏然,天色已暝。帝旒影安然从梦中醒来,可是樱浅依旧在自己的梦中滞留,他不愿意醒来,被自己造就的梦域困锁。帝旒影咬牙恨道,“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帝旒影忽然想起樱浅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对不起”。樱浅相信,斐然子那几句话刺痛了帝子的心,当然更刺痛了他自己,他应该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帝子。
帝旒影稍时,才从梦境的愤激情绪中摆脱出来,他望了望樱浅干涩的嘴角,右手轻轻拍打了自己的胸口,然后迈步走出冰瀑洞,不一会儿又取来些清水,给樱浅滴进干燥的嘴中。
“我会等你醒来的。”帝旒影用湿润的双手温柔地替躺着的人整理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帮他又盖上一层被子,微叹口气,随即坐于身旁许久不言。有你在的时候,樱花扑面,人生温柔。
日子一日催着一日,时光荏苒,眨眼间,春来万物焕发光彩!帝旒影耷拉的心情随之好转,春天来了,帝旒影枯死的希望又重新有了生机。一年四季轮回不断,唯有春天给人希望。春生希望,夏助希望,秋滋忧伤,冬萌绝望,然后绝望中希望重生。樱浅的身体好像随着春天到来生命值增长了一般,脸上燃起光华。
“你这家伙,不想做饭就直说,躲在梦里以为我不知道?”帝旒影笑着对听不进他□□的樱浅不停斥责着,“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捉弄你的方法,等到你醒来,我一定要整整你,谁让你继续在梦里当着缩头乌龟,一睡不起。可气,可气!”说完帝旒影还揉了揉自己的老腰,没办法,那个缩头乌龟气得帝子腰疼不已。
当日,樱浅为帝子挡下致命一刀,生命灯枯油尽。帝旒影在樱浅气息奄奄,倾尽全身妖力,护住樱浅的最后一息,阻止魂魄离散天地,凭借樱浅父母的记忆,重启樱蝶妖幻梦重生术,从此樱浅陷入无尽的昏死之中。帝旒影便开始日日夜夜地守着那一具活尸。
当初帝旒影重生涉世未深,天不怕地不怕,未被任何情感束缚,故而梦域之中,没有那么多情感禁锢,他在梦中随心所遇,活得自在。而樱浅与他不同,樱浅执念太深,曾经为了一个魂飞魄散之人孤身行走荒野,与天抗争十五年,与黑夜为伍,与尸体为伍,与孤独为伍,与迷茫飘渺的结局为伴,未曾有丝毫悔意,那种执念,非是一般人便能做得到,是他的执著,帝旒影才有了重生的机会,若是樱浅某一瞬间信念崩塌,这个世间绝不会有帝旒影的再生。可如今这种执念变成一种束缚,恐惧,樱浅被困在那一场梦魇中有五年多了,却怎么也走不出来,身体渐渐恢复,可是精神却永远停留在过去,活在那段灰色地狱之中。帝旒影每每想起,心中的痛饶是多了几十倍。
“樱浅,你快醒来啊!”帝旒影常常对着那个人重复着这句话。
“寂寂天地间,只有我与你,你却不理我。若你真的回不来,我便能够狠心失掉所有希望,然后带着痛苦远走高飞,放浪江湖,求一生纸醉金迷。可如今,有一丝飘渺的希望搁在我心头,这希望却如同水中之月,我去寻找时,只有一抹美丽的幻影,飘荡在身旁,可望不可即,可见不能触。更让我不能自已的是,明明知道你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锁在自己的梦魔中,我活在你的梦魔中。何时你能让我省心,何时你能让我解脱?”
有一种痛,俯仰之间,呼吸之时,随时生出,让人麻痹。人们总认为,生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好像生者很希望能多活一日一般。帝旒影想,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活着的人却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到底是死去的人幸运呢,还是活着的人幸运?有些人活着,却心却早已死去。
暮春时,帝旒影为了给那个睡了很久的人活动活动筋骨,特地削木做了一个能活动的躺椅,帝旒影将他抬到上面睡,趁着乱花迷人眼之时,推着小推车走至冰瀑岩外,去听附近林子的鸟语花香,看云起云落。渐渐地,帝旒影习惯了天气好的时候带着樱浅出来散步,或许是错觉,帝旒影觉得樱浅的眉头稍解,面色没有往日那么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开新小说了,欢迎大家关注。
☆、第五十九回 恍如隔世 轻浅一笑
小院新凉,晚来顿觉罗衫薄。不成孤酌,形影空酬酢。
萧寺怜君,别绪应萧索。西风恶,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
——《点绛唇》
夏日猎猎,傍晚时分,暑气消解,残阳如血。帝旒影又推着能移动的躺椅小车,走了出来,迎面凉凉的晚风,和瀑水叮咚的碰撞声,让人整个心情相当不错。时间久了,帝旒影觉得即使樱浅没有说话,他们仿佛也在进行心灵的交流,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最近两人互通梦境的次数渐增,帝旒影的希望越来越大,并非确信樱浅能醒,只是感觉梦境中19" 帝临天下0 ">首页21 页, 的那幕停滞的场景变得暖,这表明樱浅的梦域松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