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曲》
歌舞姐姐言,“可是——他已经死了。”
“仙魔大战的时候,他已远离魔城,为何会身亡?”帝旒影悲慨。
“详情不明。不过,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仙家采莲女,她早已隐居山水,如今落居临安的忆江南。帝子可以一访采莲女住处。”
“好,谢谢姐姐们。今天出来许久,该回去了。希望两位姐姐珍重,若有急事,可随时去古道风霜找我。”
“王子,您真的不考虑让我们姐妹继2" 帝临天下0 ">首页4 页, 续服侍你?”歌舞姐妹挽留道。
“恐怕他不会答应吧。”帝旒影撅了撅嘴,努向一旁樱浅。
樱浅忙道,“是啊,我会好好照顾好帝子的,姐姐放心。”
走出了歌舞姐妹府邸,樱浅才问:“方才为什么说‘恐怕我不答应’?”
“因为今天你整个人闷闷沉沉,感觉是在生气我要被姐妹夺走一般。”说完帝旒影哈哈大笑。
“经过市集,买些衣物准备临安几日游。”帝旒影提议道。
“你有钱吗?大老板。”樱浅撅嘴道。
“我有你就够了。”
……
远山残翠收,绮陌轻烟小。初夏雨霁,临安繁华的巷道洗褪铅华,沉淀了几分洒脱气质。微云一缕,断虹垂树杪。
帝旒影与樱浅各换了一身装扮,来到钱塘之地。樱浅仍梳着高高的马尾,帝旒影则是鬓边两缕发束在身后,绾成花结,用一根白色发带系住,雪白的华发伴着沉醉的微风与绵绵如烟的柳枝,自是一种风流之韵。帝旒影身著雪色儒服,宽口长袖,腰束一黑色斜纹丝带,修长的身姿,翩翩的步伐,英挺潇洒之姿,不同往日;而樱浅正相反,著黑色轻装,窄口长袖,腰束白色花纹丝带,右腰间悬一把利落小剑,加上天生一副娃娃脸,竟比平常显得更加玲珑可爱。
一路上,樱浅问了几名行人,皆摇头不知忆江南何在。
两人边走边赏景,不知不觉日已西斜,走至郊边一处小摊处,一名老伯正在卖热馄饨,食客稀少。帝旒影便提议道,“去吃碗馄饨吧!”
“好香啊。”大老远樱浅闻到一股饭香味,便先行跑去,“老伯,要两大碗馄饨。”
待帝旒影走至桌旁,馄饨也端了上来。
“不知老伯可知忆江南在哪里?”帝旒影随口一问。
老伯听了道,“忆江南啊,问老头我就对了,临安城少有人知道。”
“伯伯您说。”樱浅边吃馄饨边说。
“我曾遇到一位年轻姑娘,她说住在忆江南,就在临安城往西百里之外群山环绕的一座湖心岛上。那里路途难行,少有人迹。”
“多谢老伯。”樱浅听话间已消灭一碗热馄饨,然后递出双手,带着腼腆笑意道,“麻烦老伯,再来一碗。”
帝旒影正小口慢吃,见樱浅又点一碗,便嗤笑道:“你的食量大如牛啊。”
樱浅抱怨道,拉长了声音,“公子啊公子,你这是不干活,不腰疼。”
“最近你的脾气倒是见长啊。”帝旒影瞪了他一眼。
“跟着你肯定学坏。这叫物以类聚。”樱浅端起了第二碗,往嘴里急忙塞了两个馄饨嚼起来,待嘴里馄饨咽下去后,又补一刀,“公子,你小时候做的坏事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要不要给你说几件?”
“来来来,吃你的馄饨吧。”帝旒影把未吃完的馄饨也推到樱浅嘴边,“你就说你是吃货不就得了。”帝旒影对着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总是发不出脾气。自己已死了一次,总不至于跟个小屁孩较真,没有理由。
夜深了,两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临安城的夜市灯火通明,熙攘非凡。
樱浅一直在帝旒影耳边反复说道,“公子,去吃小吃吧!”
“不去。”“公子,我想去吃小吃。”樱浅甚至还哼哼唧唧,假装委屈哭泣,搅得帝旒影心中极其不安。“好好好,吃吃吃,走走走!”最后无奈之下答应和樱浅一同出去,他想:真是前世造孽太多,为什么要这样无止境地容忍这个人呢?脑海中莫名总有一种要保护他的声音。
牛肚儿、烤鱼、螃蟹、羊杂……樱浅不停往嘴里塞,还不住地道,“好吃,还要。”不仅吃,还配着小酒。站在一旁的帝旒影看到这位大款奢华的消费,不住地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走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今晚就把经济大权掌握在手中。等樱浅带着他历经小吃一夜游的体验后,才心满意足地朝着客栈走去,口中直道:“临安真是个好地方。公子,我们把家搬到这里吧。”
帝旒影见他半醺半醉,口中答应:“好好好,搬搬搬。”趁其不注意,一把捞下他的钱袋,流利地藏了起来,心中暗暗叫爽。
第二天一早,樱浅和帝旒影便出发了。
帝旒影见前方有家酒店开着门,便说,“我们去吃些饭吧。”
樱浅想都没想道,“好。”
进去以后,帝旒影直接坐下,樱浅去点饭,“来一份牛肉小炒,外加两碗热粥。”
端上菜后,樱浅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帝旒影一句也不回,匆匆吃完饭说,“我突然有些内急,需上茅房。你在这里慢慢吃。”然后偷笑着出门了。甫一出门,便跃上瓦顶,侧耳静听。
“真好吃啊。”
帝旒影偷笑。
“公子今天大不正常,魔子还会拉肚子?”
帝旒影笑喷。
“快快吃完,寻公子去。”
帝旒影静听。
“小二,结账。”
“啊,我的钱包呢!”
“小二,你等会儿。”
“嘿嘿,给钱,不用找了。”
小二目瞪口呆……
帝旒影舌头大跌……
“公子,你来了。我的钱袋不见了,幸好机灵聪明如我。”
“所以你还将钱钞放在了脚心底下、裤腿底下、内衣里面,还有——”帝旒影简直惊呆了。
“意外,只能从鞋底掏出钱来。我总不能像你那样,耍起无赖直接拿剑架在小二的脖子上。我是文明人。”
帝旒影第一次对樱浅产生刮目相看之感。
“这也是你漂泊江湖自学的?”
“本少年天生自带本领。”
“你的形象又在吾心中矮小不少……”
“哼。我也会装撒娇洒无赖。”
“你愈发撒野了,要不你来当公子吧。”
“不要,公子。”
有一个不讨厌的人黏着,路途漫漫、长夜寂寂,也变得不那么孤单了。
帝旒影一瞬错觉:他似乎越来越像她了。
翻山越岭对两个樱蝶灵妖来说,简直不是个事。
“公子,我们一起飞吧。”郊野外,晴空下。樱浅忽然背后双翅奋力一展,身体便轻飘飘地飞入空中。他离地前,一把抓住帝旒影的后衣领。帝旒影尚未能完全驾驭起他的重生之躯。直到升空后,帝旒影后背的一双粼粼白翅翻出,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夺目。樱浅慢慢丢开了手,往高空飞去,帝旒影也尝试着跟在他的背后,用翼翅飞行。随后,他不仅可以自如操控那对翅膀,还能够在高空中花样翻转、俯冲。
“这双翅膀真有趣,要是小时候有的话,就可以恣意游玩了。”帝旒影像是发现新大陆,十分新奇,忘了他根本不需要翅膀也能用魔力飞行的事实。
帝旒影问:“樱浅,你小时候岂不是很开心?”
“小时候,父母从来不让我用翅膀飞来飞去,所以我也习惯了跃步而行。”
“为什么?”
“父母说,我们在魔城是囚徒的身份,不能自如活动。”
“你们为什么不逃呢?”
“不知道。不过,小时候我不喜欢一个人飞翔。我喜欢站在地上看其他小孩游戏玩耍。”
“老规矩。比速度。看谁先找到忆江南。”帝旒影一股脑儿飞越了数重山。
远处,一片汪洋大湖映入眼帘。帝旒影听到天地回响一曲美妙的女子歌声,唱的正是民间情歌《采莲曲》。
“若耶溪边采莲女,
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
风飘香袂空中举。”
歌声似远似近,似有似无,绵绵不绝,这女子像是有深厚功力,声籁竟能穿破层峦,奔向远方。
“我找到了,樱浅。”帝旒影欣喜地回头,见樱浅如天边孤鸿一点,逐渐从远处缓慢追来。
“公子,以后别玩这个游戏了。我飞不动了,你拉我一把。”
帝旒影一脸坏笑,伸出右手拉紧樱浅,突然迅猛从天际往下俯冲,速之快、天之高,让樱浅猝不及防,小心脏吓得半死,“啊——”的尖叫声一路向下,凄惨声吓退了无数飞鸟野禽。
落地时,樱浅两眼昏花、晕倒在地,口吐白沫不止。早上吃的饭,也如数还给酒家了。
“没想到,你这飞行老手也晕飞呀。”帝旒影看到此情此景有种报前仇雪前恨的快感,狂笑不止。
寻着曼妙歌声,两人一路走至湖心小岛,见一农家女子正在溪水边浣衣。“请问您是采莲女前辈吗?”
那农家女子听后放下衣物直起身道,“不知二位是?”
“我们是澄澜幽歌儿时的朋友。”
“来屋中坐吧。”
采莲女端出些农家自酿米酒,三人对坐。
“我丈夫他已故去多年了。”采莲女道。
“我也是最近听说了,才想过来祭拜朋友,了解详情。”帝旒影道。
采莲女见此人不似作伪之徒,便道:“谢谢二位关心。”
“幽歌并没有参加那场惨烈的大战,他一生醉心于逍遥自在,并无仇怨,为什么还是丧命了呢?”帝旒影勾沉往事。
“幽歌死于大战之后。想不到,正道沦落为邪魔,竟不惜铲除一切魔道余孽,不问缘由,只要与魔道有牵连的人,皆就地正法。幽歌乃魔道中人,虽无心斗争,却终遭敌手。为此,我与仙门正式决裂。我如今只是一个妻子,幽歌的妻子,江湖与我们再无瓜葛。”
“道尊曾言:正道之中,他唯一佩服的便是女中豪杰采莲女。幽歌果然没有看错人。”帝旒影感叹道。
“虚名罢了。他的墓便在此处,我带去见他吧。”采莲女去屋中准备了一篮子果蔬糕点,走向的山野地。
采莲女途中再次唱起了那首《采莲曲》。
“若耶溪边采莲女,
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
风飘香袂空中举。”
“不知这首歌有什么纪念意义?”方才来时我们便听到这首曲调。
“这是我们初遇时他吟咏的一首诗歌。”
“正魔之恋,你们一定遇到过重重困难吧?”樱浅好奇问。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何有正魔!魔者,人心而已。”
帝旒影想起了野猫子。
☆、第十回 南国初相遇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采桑子》
梦中,抑或是记忆中,南国。
白云初晴,天风浪浪;幽鸟相逐,海山苍苍。
南国之地,气候舒爽,花香醉人,四季如春。
二十五岁那年,年少帝旒影与魔帝争执,负气从西域魔城离家出走,只身来到偏远南国漫游。正黑发年少,满身戾气,他对所遇之人事皆充满怨怼与仇恨之感,如斗鸡行事,身带锐利芒刺,就想着出来发泄一番,为所欲为,用行恶的方式赢得些许快感。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他喜欢用随心所欲的方式做事,也从未觉得有错。
他打定主意,便开始行动。看街道人流匆匆,路边一角坐着一个小乞儿,满身泥土,跟前放着一个缺角的大碗,等着行人可怜。于是,他走了过去,不仅没有给钱,还把乞儿踢到一边,抢走他手中的木棍和缺碗,端坐了下来。见一行人走过时,便急忙起身走去,用肮脏的手拉着那人的衣袖。
那人便狠甩开他,“滚开。”
而他顺手牵羊将那人的钱袋摸了出来。
如此反复了好几遍,乐此不疲。
就在他获得满足欲时,头顶传来了一个声音:哥们,做得好!他仰头看,一个俊俏男子穿着破烂衣服在屋顶端坐着,看着刚刚的一幕幕。
他十分生气,像是丑事被拆穿了一般,满足感顿失,正要发作时,那名年轻男子已轻轻跳至地上,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帝旒影的衣服中摸出了一袋钱,掂了掂,顺手抛向了在地上躺着的小乞儿。
乞儿见状,拿着钱赶紧跑开了。
帝旒影云里雾里,还未反应过来。那名男子握了握他的手,道了声,“兄弟,看你刚刚不像是为了钱,而是纯粹想干些坏事找乐子。”那人面带邪笑。
“关你何事?”帝旒影甩开他的手。
“兄弟,正好。我也想去找乐子。你做的坏事还不够刺激,我带你去做更刺激的坏事!”说着便拉扯着帝旒影的衣袖跑了起来。
“什么坏事?”
“找恶霸抢钱,够刺激!够有趣!”
帝旒影挣脱开双手,停下脚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兄弟,你不会没胆量怕了吧?”那名男子笑了起来。
帝旒影听了怒从中烧,“怕什么!去就去。”
那名男子豪气道,“有胆。我叫野猫子。你呢?”
“帝旒影。”
“听着怪文绉绉的。走吧。”
两人便迎着阳光消失在街巷中。
一处堂皇建筑旁,两人立于暗处,起了歹心。
“老规矩,比速度。一炷香的时间,捞得最多,又没被发现者为赢家。”野猫子刚说完,没给帝旒影回话机会便一溜烟儿跳进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