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蔷薇的纹身。
拉维尔压抑了自己的语气,用最正常的声音问道:“蔷薇的纹身?你还记得它是什么样子的吗?”
艾拉柯斯咬着牙说:“如果让我找到这个人,我一定要撕碎他。”
帕兹卡连忙从旁边的桌子上翻找来了纸和笔。“我这个人优点挺多的,恰好记忆力就不错啊哈哈……”帕兹卡还想说点什么,却不小心看到了艾拉柯斯的眼神,一下子闭紧了嘴。他可不想因为贫嘴被拿来祭了。手上不停,蔷薇的样子很快就被描绘出来。
画纸摆到了几人面前,拉维尔几乎可以确定带走米团的人是谁了。
亡灵法师阿帕里斯,尼古拉最信任的下属,黑协中数一数二的黑魔法师。
第十六章
——我爱他,我信仰他,我赞美他,我属于他,我终为他献上一切,这是神使的责任。
有谁在呼唤他的姓名。
听到声音的少年回头,柔软的淡金色发丝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不真实,肤色白皙给人以快透明的错觉,淡色的唇轻启,声音中透露着愉快。
“阿帕里斯!”
“嘘!——”被称作阿帕里斯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遮住了他的嘴。
“小点声,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嗯。”少年露出一抹笑,让阿帕里斯晃神。
就算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少年的美貌依旧让他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任何花束摆在他旁边好像都会失去颜色,在白日里仿佛要夺走日光的耀眼,他曾幻想过听过的故事中天使的容貌,可不管多少次。
他都只能看见少年的模样。
如果天使存在,会比他还美好吗?
他们本没机会相识,他应该在村庄平凡度过一生,他会在神殿终老。能和少年相识还是因为他贪玩迷了路,无意?" 黑魔法师的心愿2" > 上一页 5 页, 辰?br /> 神殿巍峨耸峙在远离村庄的地方,修的华美奇丽,人们相信那里是他们与神交流的方式,是帮助他们通往天堂的路。可是再华美的事物也敌不过时间的考验,围墙浮雕上女子的衣襟灰裂破碎掉落亲吻了泥土,穹顶上神的容貌开始褪色,眼神不再温柔。
它太老了,已经记不清是多久前的人筑建了它。
阿帕里斯听人说,神殿由金子做成,器具无一不是宝石或者芳香的木材,这是在孩子们间流传的,大家都知道。阿帕里斯的心痒痒,如果他这次不进去瞧瞧,他或许就再没机会见到神殿里面的样子。
好奇心往往会来带意外。
遇到了他就是阿帕里斯的意外。
从神殿围墙破碎的洞口,他看到了他无法描述的,极致美好的物。
从最开始他就不该钻进神殿的,母亲曾经告诫他,除了神使们,谁都不可踏入神殿。
不然会受到惩罚。
但是他的目光被什么吸引,手脚不受控制,母亲的话逐渐从耳边飘远。
他发誓,拉住了少年的脚腕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行为。
围墙的洞在神殿的花园处,认真盯着花的少年一个不留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猛然间就要被拉倒在地,被少年衣袖刮到的花将露水抖落,滴到少年的脸颊。
阿帕里斯在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知哪来的力气和敏捷,一下子冲了上去,把自己作为垫子接住了少年。
他还是个孩子,被另一个身形相仿的孩子砸到,还是感觉到了闷痛。有意无意间,他好像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芬芳,这个意识让他有些羞耻,大脑混沌一片,思维被搅乱。
少年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慌张地跳起。
“你是谁!我要叫……”阿帕里斯慌乱的捂住了少年的嘴,这时要是招来了人,他如何解释自己在这的原因,他不知会受到什么惩罚。
“嘘!你不要喊,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不小心走到这的。”阿帕里斯小声对少年说。
不小心钻了洞吗。少年觉得面前这人脑子应该不太好使,不过这么傻,应该干不了什么坏事,少年想开口让他放开手,却发现对方太用力,没办法只好用手拍拍阿帕里斯的手背,示意他放开来。
阿帕里斯的手松的很快。
主要是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掌心发热,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他从未和女孩子这么亲近地接触过,隔壁的阿卡莉加长得比他还高,只会用拳头敲他的脑袋,或者在他身后追着跑。
追上来之后再给他一脚。
“我把这个给你,你别告诉别人我来这里的事情啊。”阿帕里斯掏了掏兜,翻出一块糖,这是他妈妈自己做的,是他最喜欢吃的。
少年接过了糖,他是神使,不能随便吃东西。可他还是接过了糖,虽然他还没想好要拿这块糖怎么办。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比较好,被发现的话,被不是被打几下那么简单。”少年开口说道。
阿帕里斯听过之后有些低落,他确实不该来这里,但是。“但是你一个人呆在这很孤单吧……”之前看他盯着花的眼神都充满了寂寞,一点都不开心。
少年有些愣住,他孤单吗?“不会的,还有其他神使居住在这里……”
“但他们都是些老头子了!这些年选出来的神使只有一个人,我们都知道的。”
少年赶紧看向四周,紧张地对阿帕里斯说:“你怎么、怎么可以、那样称呼神使!”
阿帕里斯撇了撇嘴:“我又没说错。”
少年有些生气:“总之你以后不要再来了!”隐约听见了不远处传来其他神使说话的声音,少年急忙把阿帕里斯从洞那里赶了出去。
“不要再来了,你会受到惩罚的!”
阿帕里斯回到家中,腿都走酸了,阿卡莉加坐在他家的椅子上摆着腿,看他回来了问道:“你去哪了?我们哪里都没找到你。”
“……谁让你们要走那么远去玩的,我迷路了,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听完,阿卡莉加捂住肚子笑出了眼泪。“哈哈哈哈你是傻子吗阿帕里斯,你居然会走丢!笑死我了。”
被阿卡莉加笑的心烦,阿帕里斯本来打算吃块糖,一摸兜,却发现自己已经把最后一块糖送了出去。无奈空嚼了几下嘴巴,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摆着腿。阿帕里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阿卡莉加,你说被选为神使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阿卡莉加思考了一下,说道:“神使……那一定是很优秀的人了,身上不能有疤痕,心灵一定要高尚,头脑要聪慧,样貌要端正。还有好多好多,记不清了。总之一定是特别好的男孩子。跟你完全不一样就是咯。”
“好好好,和我不一样……嗯?”阿帕里斯的身体突然僵硬,男孩子。
对啊,只有男孩可以被选作神使啊,所以他不是女孩子。
阿帕里斯突然倒在桌子上抓起了头发,看得阿卡莉加一惊。
他又在发什么疯。
阿帕里斯之后还是会偷偷去神殿, 少年并没有把洞堵上。妈妈的告诫被丢到了脑后,只要他躲得够好,神使的惩罚就追不上他。
和少年熟络也是在这之后,尽管被告诫不要再来,但阿帕里斯还是会偷偷去找少年玩,虽然有时只是坐在哪个角落里聊天。但不论聊什么,对方都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再普通的事情在他听来都是有趣的故事。少年很久没出过神殿了,他不被允许出去,这之后他也会一直呆在这四方神殿里。
少年笑的越来越多,笑起来两颊的酒窝好像可以把阿帕里斯本来就不多的思考能力吸进去。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其实在阿帕里斯看来,无论少年做什么,都像一幅画一样,让他移不开眼。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是阿卡莉加已经不再抱怨为什么他不经常跟他们出去玩了。
今年的天气奇怪,收成也不好。神殿经常举办仪式,但这并没有改变什么,大家的日子依旧很难过。
少年的头发变长了一些,随意的披散下来。
有谁在呼唤他的姓名,少年一下子转头,脸颊浮上了淡红,好像他一直就在等这一声。
“阿帕里斯!”
“嘘,都和你说了小点声了。”这时阿帕里斯的身高已经要比少年更高一些。
像从前一样,两人坐下聊天,不过阿帕里斯的表情并不是很开心。少年知道,这是因为村庄的收成不好,大家生活都很辛苦。
临别时阿帕里斯留给了少年一块糖,还是妈妈手工制作的老味道。妈妈现在会抱怨,为什么阿帕里斯这个年纪还是要吃糖,她不知道阿帕里斯把糖都送给了神殿里的小神使。
还没有下雨。
神殿里的老神使们有些焦躁,仪式已经做过,他们也足够虔诚,他们不明白他们的神究竟还有何不满。
老神使们看到了路过的少年,叫住了他。
“正好,下次的仪式你也一起参加。”这样神该满意了吧。
少年答应了一声,正转身打算离开,一不小心从袖子里掉出了东西。少年装作无事,捡起来打算离开。
老神使眼睛一眯叫住了他。
“那是什么东西?”
“把手伸出来。”
“把手摊开!”
“……”
“你是神使!怎么可以吃这些东西!”
“……我没有吃。”
“不吃你带着它干什么!天啊……你竟然还学会了撒谎,难怪我们的神会生气,难怪,原来都是你的过错。”
“你需要被惩罚,直到神原谅你。”
阿帕里斯再到神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少年。往常他都会在洞口附近等着他。这时又两位中年的神使路过,阿帕里斯赶忙躲起来,确定两人没有发现他。
“真没想到那么乖的孩子竟然会做出让神生气的事情。”
“老神使不会轻饶他的。”
阿帕里斯的不好的预感得到了应验,少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了惩罚的当日,少年低着头坐在床上。神殿并没有监狱,他被关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恍惚间听到有砰砰的声音,他一定是幻听了。
“砰砰砰!”
少年一下子从床上站起,跑到了窗前,打开窗。
“嘿!”
“你怎么在这?”少年十分惊讶,他宁愿相信是几只鸟连撞到了窗户,也不会想到是阿帕里斯来了。
“我来?当然是救你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
阿帕里斯挠了挠头,别过头。“不小心听到的。”
这时有人要开门进来,少年让阿帕里斯躲到了床下。
他要被带到神殿的地下室,接受他应得的惩罚。他会被装进一个类似于木棺的容器里,一直呆到下雨为止,这代表神宽恕了他们。
趁着进来的神使出去的那一会儿,阿帕里斯把少年换了出来,少年想拒绝,但阿帕里斯很坚持。
“你快走!你怎么可能在那呆上多长时间,你会死的。我会想办法逃出来的,我可比你能干多了。”
少年拗不过阿帕里斯,只好赶快离开,走前他告诉阿帕里斯一定,一定要出来。
“不用担心,你在那边的山顶等着我就好。”
然后这是阿帕里斯第一次没有兑现他的话。
往常山顶是景色最好的地方,远处的花田,村庄,近一点的神殿,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切的崩塌,连同他自己,也一起在那天崩塌。
天空没有预兆地突然变得阴暗,干热了很久的空气突然变的清凉。天地间响起闷闷的轰鸣。
然后是撕裂的巨响,刺目的光,以及明艳的火光。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少年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一切,看着那一片的房屋逐渐燃烧,他的耳膜还有些阵痛,刚才的一记雷砸在了村庄,引来了这场无人预料的大火。
如果这时能来场大雨,村庄或许还有救。
是神听到了他的声音吗,不一会儿便降下倾盆大雨,这场他们等了许久的雨来的很急很猛,雨点打在身上甚至能让他感觉到冰凉的刺痛,雨水滑进了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所以在下一声巨响到来时,他还以为只是下一记雷击。
只是这声雷过于长。
再抬头,就已经不见了他熟悉的神殿。
取而代之是一片倒塌的围墙和石柱,穹顶碎裂,不全的漆色在雨水中被冲刷的更加褪色。
神殿虽然老旧,但也不至于一场大雨就轰然倒塌。
是神不再眷顾他们了吗?所以要这样残酷地对待他?可他没有错啊,只有他,为什么要他代替自己付出代价?
是他应和他的神殿一起终结。是他才对。
他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生还。这一切对他来说过于残忍,却又恰好被他目睹。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瘫坐在地上,很冷,但是他已经没有知觉,无论是身心,都被一股巨大的寒意席卷,他用被雨水浇打得混沌的脑袋回忆了一下,竟想不出还有什么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一切都已经崩毁,离他远去。
他们会死吗?一定会的。
所以他也一定死了。
所以他也,一定死了。
少年微微张嘴,尝到了带着咸味的脸上滑落的雨水。
“你在干什么呢?”
少年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就那么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却又不同的样貌,让他有些错乱,一度要他沉到他没有死去的梦里。
但他们还是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就这么盯着来人,张张嘴,一切声音都淹没在雨里。
来者笑了笑说:“我叫尼古拉,你现在有去处吗?”少年摇了摇头,他无处可去。他的归处已然毁灭,而不管到哪里,他都会是那个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