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昀懒的再挣扎:“你还想干什么混账事,说来我听听。”
顾常玢扳过秦昀的下巴,轻飘飘的说了句:“同你做一对露水鸳鸯,如何。”
顾常玢踹开房门将秦昀丢到榻上,手里勾着腰带,像是话本里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秦昀气的将枕头砸到他身上:“好你个顾三,吃定我们兄妹了是不是,谁要同你做野鸳鸯。”
道貌岸然的小人解去衣带,跨坐到秦昀身上:“是又如何,你不愿意吗?”
秦昀登时安静下来,腿也不敢动,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是愿意,若你在下,我怎么都愿意,只当是我肖想你,当是我对不起秦意。”
顾常玢理着衣襟,退下床榻:“你觉得我会答应?”
秦昀将锦被攥出了褶皱:“顾三,我秦家一门忠烈,问陛下要个皇子,还担的起。”
顾常玢生得这副样貌,又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皇子,可他不愿屈居人下。顾常玢韬光养晦,多年苦心经营,不敢动情,也不能动情。若是只图一时快活便罢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不若趁还未深陷泥潭,早日抽身罢。
顾常玢:“你担不起。”
秦昀眼睁睁看着顾常玢整敛衣襟,竟是要走,你就那么骄傲,骄傲到眼中放不下一个人?我偏不放过你。
秦昀忙不迭起身下地去拉住他,勾手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生怕他再往前走一步,声嘶力竭:“殿下,殿下留步,算我求您,可怜可怜我罢,可怜我朝思暮想,只这一次,就这一次。”
“若你,食髓知味,我该如何自处?”顾常玢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殿下,我什么都可以为了您去做,留下来,留在我身边。”秦昀就是放不开这手,管不住这嘴。
顾常玢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动容,竟是允了:“那好,秦昀,你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心上有你,便是您。为你的容貌所倾倒,为你的温柔而沉醉,对你的身姿着迷,就让我沉湎其中,只为您神魂颠倒。
帝渐老衰,未立太子,时钦天监言:“破军移位,将逼紫薇。”暗指秦王佣兵,其位破军,将夺大位,帝遂命秦王出京戍边。
君氏举荐天一道长入宫侍君,以为陛下期求长生,皇后君蔚然爱子心切,暗中伙同天一道长构害元帝,不料事迹败漏,元帝大怒,废君蔚然皇后之位,自此君氏人人自危,四皇子处境堪忧。
建元十八年冬,腊月十二日,帝病笃,招贵妃穆几玉侍疾,三皇子飞鸽传书于镇守西北的秦将军及安乐侯,请速回京,西北与京都虽相隔千里,然若日夜兼程,自近道回京,只需一日的功夫,便可抵达。
十三日戌时,帝招中书令沈渊入建章,太医秘告三皇子圣驾将崩。
十三日夤夜,三皇子入宫求见圣驾,自密道暗渡亲兵五百人入建章,命花家军于京中待命,日出,帝撒手人寰,建章殿为三皇子所控,秘不发丧。
十四日巳时,秦王进见,三皇子假传圣旨不见,秦王于殿外跪候多时,觉事有异。
为何沈渊迟迟没捎来口音,秦王即出宫会见武乡侯,调京城守军包围皇城。
滴漏玉壶天色昏,龙涎香已熄,整整二十九个时辰,两百三十二刻种,穆青衫,你如今身在何处。
你不是说,要归来助我成就大业,而如今,身在何处…不是该回来了吗,西北郡到京城,日夜兼程不过一日的功夫,不是早该回来了吗…
直至秦王领兵攻破建章,顾常玢都没听到穆青衫率兵归来的音讯,顾常玢棋差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花家军还是给他做了陪葬,顾常玢耳边回响着那日花三同他相谈的话语。
“陛下流落他乡,曾为二姊所救,殿下与二姊倒生的有几分相像。”
“三小姐这是何意…花氏一门,嫡庶四女,二小姐尚在宫中,何出此言?”
“先严育有五女,二姊未婚先孕,为族人所不齿,阿姊为保全二姊,将其移出宗谱。”
“二姊,遗有孤。”
花三此言一出,惹的顾常玢双掌击案,勉力忍声:“够了…”
顾常玢眉目深锁,声色不扬却字字诛心:“我苦问身世二十五载,看尽宫闱人情冷暖,一无母族二无圣宠。而今告诉我这些,要我惺惺作态,再与花家共商大业?”怒极反笑:“你可知天家如何行事?父皇要我不知其母,就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顾常玢提壶满斟,横杯尽洒:“皇天在上,这杯酒,敬我母亲。”而后松落玉杯长身而起,居高视下:“皇图霸业本非我所念,世道逼我,要我用所有,去赌一场不知胜负的仗,予我枪,予我戟,要我刃手足。花家,要为枪戟?”
花杞闻艴然之音惶惶,虽毫末清晰可辨,如履薄冰,涔然汗下,相随而起,撩袍再跪:“破军夺位,将逼紫薇,殿下有纵横捭阖之势,愿循二姊遗愿,助殿下登南面称孤,花家,愿为枪乾。”
顾常玢得表忠心,本应欢喜,却怅然若失,口中应着:“好,好啊。”俯身搀人:“你我至亲,不必如此。”当真如她所言,母亲遗志是要他坐拥天下?逝者已去,是也、非也,谁又知晓:“好一家巾帼不让须眉,天命在人,我父皇还没老糊涂,我怎么能糊涂。破军入命?岂非笑谈。”
顾常玢这一生,只错信一人。原以为年少并辔的情谊最真,却敌不过世事倥偬。
顾常玢在乱战中身中数箭,倚剑折膝,咳血问地:“穆青衫,你为何负我?”
“秦将军,是时候了。”
今日便用你顾氏的血,慰我先父在天之灵。
建元十八年冬,腊月十四日,秦王射杀三皇子顾常玢,安乐侯率兵十万攻入洛阳,斩秦王于剑下,逼杀四皇子顾常瑢,自立为帝。
“虽不忍亲手杀你,却也留不得你。”南面称孤,这便是你父亲坑害我满门的因由,也是我,要杀你的因由。
“原以为我这一生最大的罪过不过是夺人所爱,到最后才明白,或许你另有所爱。”秦昀远望西禅山,那里葬着他一生的挚爱,他不知穆青衫在想些什么,既负情义,又何必,留他一个虚名。
秦昀抬头问天:“若我能劝父亲早日归京,殿下你是否还能再唤我一声严明。”又兀自笑道:“扶苏有秦意照顾,殿下你可以安心了,黄泉路上,殿下可莫要嫌我聒噪。”
顾常玢慵懒的倚坐在床榻上,招手唤他过去:“严明,到我这来。”
“殿下,我这便来。”秦昀说罢,拔剑自刎于城楼之上。
秦延扶棺闭目,颤声:“孽子…竟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穆青衫:“我负了你。”
度厄星君摸着花白胡子,在天门等着妖司重华,重华步步迈上阶梯,抬首问他:“不是说渡的生死劫,为何要我渡一场情劫。”
度厄星君故作神秘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九重天上的紫薇帝君出定,抬眼去看那世俗红尘,松开手,望着手心里那一滩血迹良久失言。
重华抬头看那坐在树上的神女:“听闻麓山之神能塑凡人血肉,若取我身上之骨,可否为我找一个故人?”
神女问曰:“不知妖司的故人姓甚名谁?”
重华:“姓顾,双名常玢。”
束麓笑问:“他是你什么人?”
重华:“是我夫君。”
束麓凌空踏步,惊风引叶来:“顾常玢,这三个字用凡间的字该如何写?”
束麓:“重华,没用的,不要再试了。”这已是重华身上取下的第三根肋骨。
重华紧握着手中的刻刀,控制住着颤抖的双手:“我不信,他不过凡胎肉体,为何塑不出的他的骨血?”
束麓:“兴许,他并非凡人。”是天上哪位神仙闲来无事,下凡误惹你情深。
重华放下刻刀,招风织云:“不论天上地下,我都要将他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花杞所言,改动自花杞本人,事隔已久,没能联系上本人要授权,若花三小姐看到,有何异议,可以联系我做出删改么么哒~
第12章 小鬼(上)
“以束麓之神名,劈灵木为肉,予神赐为血,嵌精骨为骼,再塑于天地间消逝之物。”念完这段咒语,束麓伸手入法阵取出一柄阴纹刻刀,递给白仪,那只手被法阵反噬的近乎可恐,血肉粘连在指骨上,不时掉落,不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完好如初。
能伤神灵之体,这该是何等有违天道的术式,白仪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阴纹刻刀,不解的问道:“这刻刀,用作甚?”
束麓笑着,习惯性伸手摸了摸白仪的脑袋:“你将这灵木,照着白齐光的模样刻出来,越是像他,成功的几率的越高。”
难得束麓端出三分正经神色,嘱咐他:“唯有世间还有将他的样貌牢记心中,为他牵肠挂肚之人所在,才能赋予这灵木生息。即日起,你需与这灵木相伴共寝,直至将这灵木照着他的样子,分毫不差的雕刻出来,这术式才算完成。”
白仪不禁问道:“你为何帮我至此?”这显然不是什么举手之劳。
束麓顾左右而言他:“我这漫漫长生,闲来也无事,打发时间罢了,你忙活吧,我去摘果子咯。”
白仪目送着束麓远去,心想她与九天之上的诸神,是否有些相像。
神本无情无欲,故天道为神设劫,教诸神何谓爱恨,却不许神沉湎其中,唯有大彻大悟,才能重归九天。
世间的诸神,不过都是一群犯了错的孩子,又或许错在天道,孰是孰非,谁又能分明。
白仪身后的树上突然冒出一个倒挂的脑袋,他心头一惊,险些刻错一笔,定睛一看,却是方才离开的束麓,见他被吓到,乐不可支的说:“对了,忘了跟你说,这山中新来了一只爱捣蛋的小鬼,喜欢偷亮晶晶的东西。”
白仪看了一眼手中的刻刀,亮晶晶的东西,是说这个吗:“知道了。”
“那我走了。”说完束麓就失不见了,真是位说风便是的雨神明。
天色见昏,肉眼已是看不清了,白仪只得依依不舍的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实在太想念佼人了,哪怕能早一刻见到都好,决不能错刻分毫,再有几日,再有几日就好了。
或许你也有这样的体会,一旦想起某人,思念就泛滥成灾,滔滔不绝,闭上眼,脑海里全都是他的一颦一笑,是难以忘却的曾经,无法忘怀的现在。
或者该叫他白齐光,他代替白佼人活下来,也代替白佼人死去。
他与萧长凤自幼相识,他说他叫白佼人,直到白佼人死后,萧长凤才得知他的身世。
原来他是成帝的遗腹子,成帝之叔白石毒害成帝,谋权篡位,强占侄媳赵后,亦封为后。
赵后腹中遗有先帝之子,跪求太医秘不相告,太医冒死谎称赵后腹中乃白石之子,赵后十月临盆,泪言:“齐光,我儿名为齐光。”
照太医所言,实不足七月,白石起疑,着宫女春灵捂死皇子,春灵不忍,连夜将皇子交送成帝族弟白节。
白节素有风骨,其内子亦于房中生产,刚刚生下一子,为保成帝血脉,白节未将真相告知夫人,即将亲子交由春灵,命春灵逃往楚国,以掩人耳目。
“这孩子就叫白佼人吧,可惜以后再没机会这么喊他,往后,他便是白齐光,一切就交由姑姑你了。”话了临别,白节深深看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忍痛催人上车。
春灵掀开车帘,留下一句:“春灵活着一日,定照顾好公子一日,大人您千万珍重,山水有相逢,相见必有期。”
白节目送马车远去:“去吧,去楚国。”
后来…
白仪忽而从梦中惊醒,原来是有人试图将他手中的刻刀抽走,白仪反手握住刻刀,直刺人掌心,钉入草地,冷声:“不问自取,是为偷。”
这刻刀是法器,这小鬼虽然不是血肉之躯,没有痛觉,却也挣脱不开,让白仪逮了个正着。
左右是跑不了了,这小鬼就耍起了无赖:“这是你们凡间的规矩,干我们鬼魂什么事,我喜欢我便拿来看看又怎么了。”
白仪不吃他这套:“生前你父母没教过你吗?”
那小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生前没有父母。”
竟是个孤儿,怪不得性子这么倔,白仪问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它。”
小鬼趾高气扬的说道:“看上眼了我便喜欢,怎么,你要将它送我不成,”
白仪从袖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呼气吹亮,捏了一个法诀,牵出星点火光变幻为火蝴蝶,伸出手指引火蝶停驻指间:“这刻刀,不能给你,但我可以教你这个法术,至多能维持三个昼夜,随你用来点灯或是照明,如何。”
虽然只是一个小把戏,但却讨这小鬼欢心,小鬼兴冲冲的说:“此话当真?”
白仪:“当真,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它。”
小鬼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小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啊。”
小鬼:“我生来就在逃难,每个地方都住不长久,没有爹娘,只有一个姑姑,后来姑姑死了,就剩我一个人。”
小鬼:“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因为它们大多值钱,能拿到一个,把它当了,就能过一阵饱腹的日子,那种感觉,我死也忘不了。”
小鬼:“其实我现在拿它们也没什么用,就只能摆着看,因她喜欢,拿来给她照着玩儿。”
白仪:“她是谁。”
小鬼:“她呀,她只是一只讨人厌的飞蛾,长的还丑,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跟瞎子找灯似的,今天撞了花楼的灯台,明天碰倒了李员外家的烛台,好歹是只修行了几百年的蛾子,这般跟没见过世面的飞蛾有什么差别,还不如我这种小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