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揭开大红盖头,见是冯溯游,并不吃惊,反笑着同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今日便是你我大婚。”
冯溯游见到白林,看他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心中更加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白林俯身吻住他了。
舌尖顶入口腔,肆意扫荡之后,冯溯游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却避开这一切,不愿深思,将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倒出来:“白岳死了,段无月也死了…是我父…冯宗仁杀了他们,是我害了…”
冯溯游后半句话被白林堵回口中,分明该是无限旖旎缠绵的一个,冯溯游却迟迟没能反应过来,白林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冯溯游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唇舌缠绕,过于激烈的吻的让他手足无措,甚至忘了挣扎,被迫承受着,又好似在迎合。
这不是白林,怎么会是白林,这不是白林,那又是谁。
这副样貌,这副身躯,这副嗓音…
冯溯游听见白林唤他:“七郎…”
这是白林,是那个皎皎若明月的白林,冯溯游用颤抖的双手抓扣住白林的肩膀,不安且惶恐,好似忽而明白了,眼泪争先恐后的流落面颊,哽咽着:“白林…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白林将他的衣衫解开剥落,捧着冯溯游的后首咬在他颈项上,冯溯游才吃痛的回过神来。
四目相对,冯溯游忽然觉得他不认识白林了,他揪住白林的衣襟,茫然的问他:“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林笑容一滞,他还以为,冯溯游没有拒绝是认可,结果冯溯游只是在逃避:“你不明白?”
冯溯游的脑子乱成一片,连揪住他衣襟的双手都没用上多少力气,瞪着双眼问他:“你要我明白什么…”
白林拉开冯溯游的双腿,抚向腿根,抵身顶胯,觉得有些好笑,冯溯游还是如此天真,他爱死了这份天真:“还不明白?你是喜欢我的。”
就算隔着厚重的婚服,冯溯游也能知道,抵在后边的那是什么,撑身退开:“不是…”
白林哪肯就此放过他,霸道的将他禁锢在怀中,探指入股。
他知道冯溯游喜欢听什么样的说辞,喜欢看他展现什么样的姿态,只要他喜欢,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说给他听又如何:“我哥死了,段无月也死了,我只有你了,七郎,我只有你了。”
那一夜,白林是半哄半骗的,让冯溯游从了他。
白林如今是一国之君了,可在冯溯游心中,他仍是那个纤瘦柔弱的白林。
冯溯游在心中咂摸着纤瘦柔弱这四个字,白林的身体好像好了许多,不,是好了太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是喜欢白林的吗,或许吧。
白岳跟段无月的死,18" 灵怪非邪0 ">首页20 页, 究竟成全了什么,成全了他的痴心妄想吗,段无月,段无月…
冯溯游在心中默念着段无月的名字,眼泪便流了下来。
他明明知道的,他为什么还在自欺欺人,白林才是幕后的主导者,是这一场阴谋论最后的赢家。
是他固执的将白林当做是性格温顺,养在笼中的白兔,白岳也并非是一心牵挂白林,白岳在怕,白岳之所以将白林软禁在宫中,绝非只是为了保护白林。
只有段无月,只有段无月是毫无所图的,替他背负,替他承担。
段无月早便对他说过冯宗仁绝非纯臣,他不信,段无月也说过白岳绝非善类,他不信,段无月说过白林对他有所企图,他仍是不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三娘死了,王阿四死了,白岳死了,段无月死了,冯宗仁疯了,白林变了,他真的是天煞孤星,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得善终。
他不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冯溯游跪在山门前,求方丈为他剃度出家,方丈说什么都不肯收他,是不敢收,不能收:“施主,切莫执迷不悟,悔恨终生。”
冯溯游跪在山门前三天三夜,跪化升仙了。
青鸾历劫归来,回到天界,北奕神君已等了他许久。
青鸾还郁闷着,没理会他,自行回去海神暂住的行宫。
一扭头,见北奕神君这厮傻笑着,青鸾顺手将眼前能丢能扔的都砸在北奕神君身上,骂道:“无聊!”
青鸾实在不明白,他的转生怎么会是那个样子,还有比他更傻的吗,一想到北奕神君什么都知道,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北奕神君这个死老头,死后在天上看的很开心吧,青鸾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北奕神君也不敢躲,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小祖宗。”
青鸾见状更是生气,他是傻的吗!也不躲。
这两个冤家,也不知道哪个比较傻一点。
北奕神君这一去,是逆天而为,便是神君,也得付出点代价,这不,前阵子刚去过雷罚殿,神君呐,当真是稀客。
青鸾隔老远都能闻见烧焦味,亏得没给他劈成烤长虫,算他骨头硬:“你跟着我下界做什么,闲着没事想挨雷劈是不是。”
“我,我怕你当真…”北奕神君自觉理亏,气势上输鸟一大截,背后隐隐作痛,脑壳也隐隐作痛。
青鸾是什么脾性,北奕神君早摸出门路了,苏七郎跟青鸾多少是有些像的,或者说,本质上是一样的,认死理,还奶凶奶凶的。
“我当真喜欢你,你待如何?”青鸾冷不伶仃说了这么一句。
北奕神君话都没听仔细,便顺口回了一句:“那是再好不过了…”了…喜欢?喜欢…青鸾果真喜欢他?当真喜欢他?
青鸾看他一脸呆滞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把话听进去,气的展翅去找海神评理了,留下北奕神君一个神回过神来,在后头御风追喊:“哎,哎,我让我爹去提亲还不行吗,你别跑啊。”
丢脸丢出仙界,堂堂神君喜欢的坐骑,还不是自家的,真有本事。
青鸾杵在海神边上,冷笑道:“提亲?你爹死了万把年了,怎么个意思。”
北奕神君一时口误,只好打起了马虎眼:“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海神见这两人打情骂俏便烦,去一趟人间回来还都开窍了,早知道便不该让他去,眼不见心不烦:“我说同意了吗。”
青鸾见状也不帮腔,海神肯定是为了他好。
北奕神君真是恨铁不成钢,青鸾当谁的坐骑不好,偏要当海神的坐骑,这以后有得他糟心。
第50章 四公主(一)
夏朝立国九十七年,历经三朝覆灭。
夏太(不晓得为啥和谐)祖穆青衫自元清四十年退位,移居洛阳西禅山行宫,得享九十七岁高龄。
人到晚年,穆青衫多少次凭栏眺望思王陵,不曾后悔,频频叹息,每每自嘲:“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终究活成了曾经我最痛恨的那个人。”
穆青衫午夜梦回,对着空荡荡的寝殿,屡屡问一个,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顾常玢,你与我相识相知,可曾悔过。”
思王陵,思王泉,思王权。王权富贵一场,到最后剩下什么呢:“三殿下,我有个儿子,他很像你。”
穆青衫兀自叹息:“我这半生得六子三女,就只有他像你。”
元清二年,顾扶苏不过是得了一场风寒,便随他父亲去了,穆青衫得知此事,远望思王陵,想问问顾常玢:“你是不是怕重蹈覆辙,故而连扶苏都带走了。”
父债子偿,何其可悲,是我让这场悲剧,又一次重演,穆青衫走向思王陵,一步一个脚印:“你是不是,不愿见我。”
穆青衫总是一个人去思王陵吊唁故人,挚友死于他手,终究成了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你记得姜绫吧,秦王死后,我让她跟了我。”
三皇子之婢,秦王之妾,武帝之妃,姜绫一生何其壮阔,托福当了一回红颜祸水,其实她是羡慕妹妹姜姒的,由生至死,从一而终。
穆青衫不知自己为何走不出,那个名为顾常玢的囚笼,若是走得出来,只怕连他自己都要在心里唾弃自己。
他原以为,他终有一日会淡忘,人本薄情,何况君王:“你不只有顾扶苏一个儿子,你还有个儿子,叫穆音。”
史载,前朝三皇子顾常玢有从龙之功,武帝登基,追封其为思王,有王妃秦氏,世子顾扶苏。
武帝淑妃郑氏,原先只是一介宫女,承宠得封为美人,一路扶摇直上。
穆青衫在宫中,总是一个人自问自答:“你说郑地富庶,风景秀丽,那便赐封予你。姜氏姊妹跟随你多年,此后便改姓郑,你与姜姒之子,你既不知,我替你养。”
淑妃郑氏生有一女,为武帝四女,奈何早夭。
姜姒曾问过穆青衫:“陛下何故如此。”
秦意终究信不过穆青衫,得知姜姒腹中留有三殿下的遗腹子,对自个的亲生父亲都闭口不提,面上以不睦之名,打发姜姒出府,实则为避人耳目,让姜姒在府外平安生下一子。
元清二年,顾扶苏夭亡,穆青衫前去吊唁,秦意拦着没让他进门,穆青衫在思王府前久久徘徊,偶然看到姜姒抱着一个孩子从偏门进了思王府。
那个孩子的眉眼像极了顾常玢,穆青衫深知她对顾常玢用情至深,怎会舍得下,另嫁他人,生儿育女,再抱着别人的孩子来殿下昔日的府邸,吊唁殿下的独子。
穆青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了一下午,腿都快蹲麻了,才再次等到姜姒的身影于门前出现,穆青衫一路小心的跟着姜姒,来到了一处小宅院。
探明了地方,穆青衫倒不着急了,只要不打草惊蛇,一时半会,她不会跑。
穆青衫回到宫里,专门挑选了一队亲信轮班在姜姒那处当差放哨。
而后穆青衫得知,姜姒的小院除了她们母子两,还住了一个奶妈,两个使唤婢子,一个粗使仆役,俨然像一个小家,她一个女人,要养活这么一家子可不容易,背后定然是秦意在支撑着那个家,以留住殿下最后的血脉。
姜姒不识得几个大字,一昧只知疼着紧着那孩子,养得孩子一身臭脾气。
穆青衫每日都会专门抽空听下属回报,今天那处小宅院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顾常玢的孩子,不应身在街巷之中,困于方寸之地。
元清三年,穆音害了风寒,风寒,又是风寒,熬了一个月,穆青衫的女儿穆音,又先他而去。
或许是他福薄,除了长子,他登基后有过两子一女,都没能熬过三岁,穆音是他第四个女儿。
穆青衫将四公主穆音夭亡之事压下,以看护不周之罪,将淑妃宫中原先伺候的所有侍婢内监一并处置,暗中将顾常玢之子接入宫中。
那日,在那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小院落中,穆青衫与姜姒比邻坐在槐树下,小小的顾扶风半个身子趴在石桌上,扯穆青衫的头发玩的正开心,穆青衫也不介意:“姜姒,将这孩子交给我。”
姜姒自幼照料顾常玢,此刻只想替三殿下问他一句:“将军将殿下置于何地,如今竟还有颜面来见这孩子,你看看这孩子,想想殿下是如何对你的。”
穆青衫低头看着顾扶风稚嫩的小脸,这是顾常玢在人间最后的血脉:“我无可辩驳,只希望你将这孩子交予我,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好好地教养成人,当做是我的孩子一般。”
姜姒苦笑道:“何苦呢,陛下若是想要他的命,今日便让我们母子二人一同上路,去九泉之下,见他父兄,世人定然不会知道,陛下是如何坐上皇位的。”
世人如何看待他,穆青衫不知,成王败寇,这是千古不变的准则。
他踩着顾常玢的尸骨荣登九极,是不争的事实,只待这世间牵挂顾常玢的人都死绝了,便再也没有人说他背信弃义,可穆青衫自己能够忘记吗:“顾家欠我的,顾常玢替顾家还清了,我欠顾常玢,欠三殿下的,顾扶风他若是想要我还,我一定还他。”
姜姒将顾扶风抱回来,搂在怀中,万分痛楚,泣不成声:“早知如此,陛下又何故当初。”
我早知这一世,都忘不了他,穆青衫固执的说:“将孩子给我,往后,他便是四公主穆音,由你姐姐照看,你也该放心,待他加冠,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他,他若要我以死谢罪,我绝不吝惜性命。不必再延续顾穆两家的恩怨,此事除我们四人以外,绝不会再有第五人知晓。”
和风徐徐,温柔的拂过面颊,她的殿下拿一颗真心待人,终归还是有些许回报的:“陛下要是真心为他好,就瞒他一辈子,殿下一生为身世所累,我不希望扶风也过的那么累。”
有时候,知道的多,并不一定过的好,穆青衫深谙其痛:“好。”
顾扶风被当做女孩养大,尽得姜绫和穆青衫的宠爱,生的眉眼动人,一颦一笑都带着当年他父亲的风姿。
穆青衫看着顾扶风慢慢长大,有时会想起顾常玢,想起那个被誉为洛阳牡丹的三殿下,洛阳的文人墨客笔下,总是偏爱吟诵描绘他的容光姿色,却不去讲述他生平的事迹。
时隔多年,穆青衫对顾常玢的样貌已记不清了,过往的一幕幕,却历久弥新,还记得那些事,却记不清他相貌的细微。
大抵是顾扶风那个模样吧,见得多了,再好看的人摆在他面前,穆青衫也觉不出什么滋味来。
说白了,无非也就是一双眼睛一张嘴,一对眉毛一个鼻子,穆青衫日日对着顾常玢那张脸,很少细看他几眼,要是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非要说的话,顾常玢那一身矜贵疏离,倒是与生俱来的,像是不染纤尘的洁白飞羽,分明顾常玢生了好一副艳冶翻蝶的模样…
穆青衫回过神来,顾扶风手中还执着那枚白玉棋子,含笑看他:“父皇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