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灯泡一号:“……不像话”
电灯泡二号:“……谢邀,已经饱了。”
八十六 “路标”
容屿信守承诺,还真带着他们去了餐厅。
一扇镶嵌在迷宫墙壁上的旋转磨砂玻璃门,走进去之后是一间装修精致的西餐厅,现代极简风格的设计,触目所及都是恰到好处的黑色线条与白色块面,偶尔有金色的软装作为点缀。
当然,有两个包厢。
不知何时,容屿已经换了一身与餐厅格调十分相配的白西装,风度翩翩的站在时望旁边,状若遗憾的道:“真是不巧,每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位置,虽然很遗憾,但看来我们得暂时分开用餐了。”
他温柔的低头看向时望,刚要开口,时望就先发制人,快走两步抓住陆余星的胳膊,“那正好,你跟我来。”
不等陆余星回答,时望就不由分说的把他拽进了左边的包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偌大的餐厅里,一串隐形的乌鸦从头顶飞过,容屿和齐哲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齐长官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表示自己一视同仁,并不歧视潜在的犯罪分子:“我不介意和你一起用餐。”
容屿冷漠道:“……我很介意。”
包厢内,时望坐在陆余星对面,提起精致的银色茶壶倒了两杯热茶,伸直手臂递了过去,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我说你身体还能行吗?离比赛结束还有两个月呢,能撑住吗?”时望不安的转着手中的茶杯,低声道:“要不然我问问容屿,看能不能先给你弄一点儿药,或者找个医院先治疗一下。”
陆余星笑了笑,“不用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
他很清楚时望和容屿之间绝不是单纯的恋人关系,也说不上是敌人,他们两个更像是站在对立面上,互相较劲的对手。
而时望这个人呢,无论受了多么痛苦可怕的折磨,被如何打压欺辱,都咬牙坚持着,绝不肯对容屿说一句软话,讨半句饶。可现在让他为了自己的病主动去向容屿低头,陆余星自认做不到这么无耻。
时望还想说什么,Foxer却在这时推门进来,穿着中规中矩的侍者服,手里拿着电子菜单。一看见陆余星在这儿,他就不由得愣了一下,小声嘀嘀咕咕,“奇了怪了,不是说搞情侣下午茶吗,怎么这俩人凑一块了…”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恭恭敬敬又莫名欠揍兮兮的问:“两位要吃点儿什么?今日菜单有我特意烹制的法式鹅肝和鱼子酱,倾力推荐哦~”
“不要那些,有没有热的带汤的东西,最好是养胃的。”
Foxer立刻就冷漠脸,“行吧,给你们俩上两碗小米粥呗,再炒个小白菜。”
他用菜单遮住嘴,不满的小声抱怨:“亏我还特意花时间做了法式大餐,真不领情。”
时望:“……”
这种做了一桌子菜结果丈夫加班不回家的豪门怨妇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接着Foxer又去了隔壁,一进门就看见齐哲正襟危坐于餐桌旁,坐姿端正,一言不发,而容屿随意又慵懒的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架起两条长腿,手肘搭在扶手上,支着侧脸,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本法语诗集。
这俩人共处一室,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更别说这包厢还特意布置过,桌上摆着今日的玫瑰花,头顶洒下来的灯光带着一点儿粉色,空气中飘荡着浪漫的香水味道。
Foxer心说不会吧,一会儿没见,主人就移情别恋了?这口味变得是不是有些许的快?
见容屿没有用餐的意思,Foxer拿着菜单走到齐哲跟前,原封不动的重复道:“客人要吃点儿什么?今日菜单有我特意烹制的法式……”
“随便,什么都可以。”齐哲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想了想,又道:“麻烦帮我拿两袋饼干。”
Foxer:“哦。”
厨艺无处施展的Foxer决定等会儿就把后厨那些鹅肝鱼子酱打包回去塞给Dean吃,并强迫他写出八百字餐后感言,一个字也不能少。
Foxer很快便把两个包厢的菜上齐了,齐哲拿到饼干之后,并没有吃,也没有打开,而是隔着包装袋将里面的饼干一点一点的碾碎,直到两包块状的饼干完全成了粉末状的碎屑。
接着他又拿出另一个大一些的塑料袋,将饼干屑全都倒了进去,封好口。
容屿的目光终于从诗集中移了出来,不冷不热的看了齐哲一眼,淡道:“看来你已经发现走出迷宫的办法了?”
齐哲面不改色,“只是猜测。”
容屿合上书,不怎么在意的道:“从头脑上来说你确实比时望要聪明一点儿,那孩子有点儿傻,要是让他一个人走,别说三天了,恐怕再走上半个月也找不到迷宫的出口。”
齐哲沉默了几秒,下意识想为时望辩解一下,“其实他很聪明,经常能看到一些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而且还非常善良。”
“但是这种善良只会伤害到他自己。”
谈起有关时望的话题,容屿才愿意多跟齐哲说几句话,他平静的道:“时望这个人太博爱了,会把别人看得更重,从而忽视自己的安危,有时候我觉得他不适合这份工作,他看到的东西太多,却又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会让他越来越压抑。”
齐哲迟疑了一下,“我记得时望说过,他在那边的工作是……世界管理员?”
“没错,他‘靠自己的努力’考进来的。”容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到了淡漠的表情,“不过如果这次他输了,恐怕会被撤职吧。”
齐哲没说话,他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因为他对岛外面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如果时望输了,07世界的人类将全部灭亡,时望所在的部门自然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虽然其他管理员们可以调部门继续工作,不过容屿很有可能因为私心而行使自己的权力,让时望无限期停职。
当初让他通过考试就是个错误,如果时望没当上管理员,也就不会接触到人类,更不会和容屿产生这么多的矛盾。
可惜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只能及时止损。
半小时之后,时望和陆余星过来敲他们的门,齐哲收拾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时望推门想出去,前脚刚迈出去,却又停住了,扭头看向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容屿,“你不走吗?”
容屿温和的道:“你先走吧,宝贝,我今天有些事,晚上再见吧。”
时望低低的嘟囔了几句,大概是说什么最好晚上也别来找我之类的,然后才扭身走了。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三人终于找到了一间休息室,有了昨晚的前车之鉴,时望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昨晚那些可怕的东西,他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了。
但齐哲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他转向时望:“你昨天晚上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
时望愣了愣,“昨天晚上?啊,你是说那些脚步声吗?”
齐哲点点头,“是不是还有车轮声?”
“对对,你昨晚也听到了?”
“准确的说,我看到了。”
齐哲起身走到门口,思索着:“那是一支不同寻常的出嫁车队,如果你们也听到了那些声音,那么,也许这车队会在晚上经过每一个休息室门口,包括现在这个。”
时望有些懵了,“等等,你,你说你看到了?那是怎么回事?这门上也没有猫眼啊?还有那真的是出嫁的吗,大晚上嫁人?”
陆余星在旁幽幽的道:“是鬼娶妻。”
三个字一说出口,顿时整个房间都冷寂了,时望坐在床上,忍不住拽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鬼…鬼娶妻?”
“就是阴婚。”齐哲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出去看了一下,那确实是阴婚的队伍,他们虽然很可怕,但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也不能长时间跟着。”
“我尝试着跟着他们走了几分钟,大概在三分钟之后,他们便开始被激怒,并试图攻击我,所以我预想的是可以接近,但不能跟随。”
时望恍然明白了什么,“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
陆余星接口道:“迷宫里不可能没有路标,应该是有关于出口的提示的,可是被我们给忽略了,甚至是避之不及,因为这路标非常恐怖。”
时望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支车队,就是去往迷宫出口的?!”
这可真是一个巧妙又饱含恶意的提示,参赛者们都会本能的对这些诡异的东西感到恐惧,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凑上去细究,也就是齐哲这种有勇有谋的,还敢在阴森森的深夜,单枪匹马的过去查看情况。
但是这又是个非常明显的提示,既然是嫁娶的车队,就不可能和参赛者一样只在迷宫里兜圈子,必然是要去往一个确切的目的地的,而这目的地,结合游戏内容来看,八成就是出口。
时望有些发愁,“但你又说跟着他们会被攻击,那我们怎么才Q管:102柒零捌叁⑨47能靠他们找到出口呢?”
齐哲拿出白天准备的饼干屑,沉着道:“就用这个。”
八十七 “出口”
童话故事里,贫苦人家相依为命的兄妹被恶毒的继母带到黑暗的森林中,将他们遗弃在那里。聪明的哥哥为了能找到回家的路,一路上偷偷洒下面包屑作为标记。
虽然故事里,面包屑被森林里的小鸟给吃掉了,但迷宫里除了人类之外没有其他生物,所以齐哲这个办法是完全可行的。
正说着,门外又响起了那诡异瘆人的脚步声,木车轮碾过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呀呀声,仿佛鬼魂在用指甲刮挠着棺材板。
齐哲沉着的将手放在门把手上,低声道:“我要开门了。”
时望喉咙干涩,紧张的吞咽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他其实挺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做管理员的时候,鬼魂就是非常少见稀有的,在他们部门基本上都属于纸上谈兵的东西。不管嘴上说什么要是真有鬼一定要抓来研究研究,但真要见到了还是会被吓得吱哇乱叫,就好比那什么叶公好龙。
齐哲看出了他的紧张,好心的道:“你们两个留在屋里,我一个人去就行。”
他这么一说,时望又觉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掀开被子,“不不不,我跟你一起去。”
陆余星笑道:“对嘛,再怎么说咱们有三个人,不是有个成语叫三人成虎吗,三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就跟老虎一样厉害,还怕什么鬼。”
时望:“……你先好好学习一下成语词典吧。”
齐哲慢慢拉开了门,一阵阴森的过堂风顿时吹了进来,房间里的温度下降了几度,那些脚步声与车轮声愈发清晰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悠长飘渺的婚嫁叫唱,又好像就响在耳边一般。
时望小心的跟在齐哲后面出去,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支出嫁的车队就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穿行而过,挨得极近,那些举着大红色喜牌、身上挂着锣鼓与绸花的“人”几乎是挨着时望过去的。
正如他昨晚用手机拍到的那样,这些人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两腿僵直,膝盖不会打弯,直愣愣的,肩膀一高一低的往前走。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奇怪,脸部的五官更是令人觉得很不舒服,黑洞洞的眼珠子瞪着,眨也不眨一下。脸色惨白,但双颊又红通通一片,像是涂了滑稽的脂粉。
光线很暗,时望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顿时感觉毛骨悚然——这些所谓的送亲的随从,根本都是棺材铺子里的纸人!
陆余星走到时望身边,手指着一个方向,声音也有些低颤:“小时,你看队伍后面。”
时望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队伍中间有一辆牛车,车上竟然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上面还贴着一张红色的福字剪纸,明明是喜庆的东西,可放在这种东西上面,便令人寒毛倒竖。
一只脖子上挂着红绸缎的公鸡立在棺材上,牛车后面,四个纸人抬着一顶花轿,晃晃悠悠的走在队伍末尾。
经过他们身边时,时望隐约听到里面传出女人细碎模糊的哭声。
“阴婚现在经常被用在恐怖电影或小说里,已经成了一个常见的题材。”
不知何时,容屿已经出现在时望的身边,冷不丁的开口,“不过在很多年前,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让死人和活人结婚,你看,人类就是这样愚昧的生物。”
时望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算是看出来了,无论谈到什么,容屿都能抓住机会踩人类一脚,最丧心病狂的黑粉都没他这么敬业。
当然时望无法否认人类确实有过一段封建愚昧的时期,他每天在办公室里亲眼目睹的,单论女性被迫害的这一方面,不只是阴婚,还有类似于裹脚、束腰、典妻等等,但人类文明是一点一点发展的,就像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懂得礼义廉耻。
现在那些陋习已经基本上无影无踪,时望不明白为什么容屿偏偏对人类这么苛刻,甚至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们,直接就要全盘否定。
时望无意识的盯着容屿看,心想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偏偏就有一副铁石心肠呢。
容屿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低头微笑着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