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市中心医院。
“我是谁?”
“你叫景澄,今年18周岁,学生,父母健在,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妹妹。再问几遍都是一样的,有什么疑惑等你的家人到了再问好吗?”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耐着性子回答,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同样的问题问了十多遍,任谁都会受不了。
更何况病人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又不是患了智障,她可是有原则的,没心情陪这种有钱人家的二世祖玩失忆游戏!
问了无数遍都是一个结果,景澄也不好再为难她,一脸摸不着头脑地躺回病床上。
护士小姐给他换了药,步履轻缓地离开了房间。
景澄摸摸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心想他疑问大了去了。
他是叫景澄没错,可他今年24,没念过书,父母早亡,更没有什么哥哥妹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多会儿,病房的门“咚咚”响了两声,未等景澄说请进,那人就自发拧开门进来了。
景澄顶着一头纱布,抬头看向来人。
进来的人身材高大,一身做工考究的西服,眉目俊朗,仔细看和景澄有几分相似,只是面上冷冷的,如结寒霜。
景澄疑惑地看着他。
来人冷漠的声音响在头顶:“听说你成了智障?”
景澄:“?”
不是,你谁啊?怎么一上来就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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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上线!
第4章
景嵘中午下班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来自他父亲。
他捏捏眉心,定定看了几秒钟后才犹豫地按下绿键接通。
电话那头的景父显然没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受待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直接就说:“你弟弟找到了。”
“……”对于“弟弟”这个词,景嵘向来都保持沉默。
“前几天绥县爆炸案的主人公就是他。”
景嵘眉头微皱。
虽然从景父的语气中能听出,对方似乎只是很平静的阐述事实,但景嵘还是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什么味道。
回忆起平日的种种,景嵘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缩紧:“您这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景父语气丝毫没有变化:“景氏的继承人永远只有你一个,你不用担心什么。”
景嵘沉默片刻,说:“您的意思是景澄这次出事是我做的?”
电话那头没吭声,却也没挂电话。
显然是默认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老混账?
景嵘怒极反笑:“你认为我会去找人绑他?就那个废物?”
“他是你弟弟。”
“我妈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弟弟。”
“……”景父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硬声道:“我让人给他转到了中心医院,我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今天你必须过去看看他。”
说到这里,景父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弟弟之前很淘气,但他现在也受到教训了,又被伤了脑子现在不认人,你就别跟他计较了。”
“……”
景嵘挂了电话。
他这个“弟弟”每天都在法律边缘试探,甚至经常越界的种种恶行,居然在他父亲眼中只是个“淘气”?
对于这种选择性闭目塞听的熊家长,景嵘无话可说。
那边的人似乎被他突然挂断电话的举动给气到了,电话没再打过来。
景嵘一看时间差不多,就准备下班了。
人他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伤了脑子不认人”。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弟弟”这次又要作什么妖?
……
上京市中心医院,vip高级病房。
房间宽敞明亮,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漂亮的花瓶,盛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百合花。病床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简易书架,书架上横放了一本《近代史》,明显有被翻动的痕迹。
大屏幕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经典抗战剧。
“杀啊!!!”
“突突突突突——”
……
“……我不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要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继续进攻!”
病房里回荡着战士们的吼声,配合着悲怆的背景音乐,把剧情渲染的更加热血沸腾。
景澄握紧拳头,瞪大双眼,看得眨都不眨。
景嵘打开病房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少年的头上缠了厚厚的纱布,半段不长的黑发垂落,白皙修长的脖颈半遮半掩,他的面庞白皙如玉,肌肤近乎透明,眼睛很大,瞳仁清亮,薄唇紧抿,有几分不服输的意味。
他的上身穿着纯白色的病号服,宽大的病号服更衬得他的脸精致小巧,下半身埋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巴巴的。
景嵘愣了一下,他似乎还是第一次正视他的这个“弟弟”,出乎意料的被惊艳一把。
不过很快景嵘就反应过来,皱了皱眉。
金玉在外,败絮其内。
因为修道的缘故,景澄向来耳聪目明,即便房间里的电视机里的声音震耳欲聋,他还是能听见那几不可查的开门声。
景澄抬头看向来人,也愣了一下。
他愣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而是出于某种异常的熟悉感。
景澄翻遍脑海,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他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原来的“景澄”的家人。
从绥县医院转到上京医院这几天,景澄已经明白了一件事,他似乎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时代,而且他现在因为某种原因,正占用着“别人”的身份。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景澄不敢深究。
不过他在医院醒来以后就为自己卜了一卦,是“生局”,也是……他的一线机缘。
原“景澄”因为绑匪撕票而亡,又因他那晚引天雷被劈成焦炭辨别不出原样,所以和他长得相似,身上有身份证的灵素就被误认为是“景澄”,继而被救往医院。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提前排好了剧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似乎从他认下“景澄”的身份起,他就是真正的景澄了。
而这个人……景澄疑惑地看着对方。
“听说你成了智障?”来人冷声道。
景澄瞪大双眼。
这谁啊?怎么还带骂人呢?
这让景澄忍不住仔细打量来人。
来人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一双狭长锐利的丹凤眼,额立如壁,光泽如镜,山根高耸,印堂饱满,长眉入鬓,面相极好也极贵。这种人能继承祖业并发扬光大,是个能在事业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眉上日月角塌陷,说明父母缘浅。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的“大哥”。
景澄在打量景嵘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
离得近了,更能发现景澄的相貌出奇的好。更可笑的是,他的双眼很清澈,看起来很干净。
对于他这个“弟弟”,景嵘与之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还是因为这小子跟着一帮纨绔在酒吧里聚众吸“粉”,被人举报,他被景父要求去给对方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那时候“景澄”染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头发,瘦骨如柴,脸色蜡黄,双眼浑浊,口吐脏话,整个人阴沉且颓废,浑然不似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跟眼前这个气质出尘,眼神单纯的男生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只是经历了一次绑架伤了脑子,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对方来者不善,景澄只能犹豫地开口:“你是……大哥?”
听到这个称呼,景嵘挑了挑眉,看来是真伤了脑子,这小子从来都对他直呼其名,这次居然还叫了他“大哥”。
景嵘:“你这次又想……”
“娘希匹的!都没吃饱饭么?!打呀!鬼子就在眼前,你特么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留着喘气儿么?!”一道粗糙的男声突兀响起。
景澄:“……”啊!差点忘了电视剧!
景嵘:“……”嗯?什么东西?
“鬼子也是人养的,肉长的,大刀进去也要穿个窟窿!”
景澄:“……”说得好!
景嵘:“……”什么鬼?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电视,电视里正演到关键剧情,炮火连天的背景下,主角团们发了疯似的举刀砍向敌人。
鲜血飞溅,敌对双方表情狰狞。
景嵘看向一脸严肃盯着电视目不转睛的景澄,嘴角终于忍无可忍的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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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电视剧台词引用了《亮剑》。
第5章
景嵘从来都不知道,景澄居然会看这种片子,还能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难不成这个熊玩意儿骨子里还是个爱国青年?
他想说既然你能和为国献身的战士们同仇敌忾,为什么还要整天做那些让警察们伤脑筋的事呢?
但景嵘一对上对方那双纯真无暇的双眼,满腹的疑问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这小子真是个迷,总不会伤了脑子后真变傻了吧?
公司下午还有个重要会议,所以景嵘在病房里没呆多久就准备离开了,走之前还要例行警告一下他的“智障弟弟”。
“你这几天最好老老实实呆在病房里,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开学前我会找人过来接你。”
景澄:“……”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他这个“大哥”是有多不待见景澄啊。
景澄看了一会儿电视,脑震荡的症状又犯了,头部就一抽一抽的疼,同时还伴随着恶心反胃。
这种情况下应该休息了,景澄按照护士小姐教他的方法,用这个叫做“遥控”的东西关闭电视机。
屏幕变黑,噪音戛然而止。
景澄揉了揉太阳穴,身体缩回被窝。根据医生的说法,他距离爆炸源较远,所以只受到爆炸气浪的冲击,落地时头部遭到重击,造成轻微脑震荡。而景澄刚醒来时做测试显示他反应迟钝,记忆缺失,所以不排除脑部有隐藏血块的可能,所以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景澄原本还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记忆缺失”,而是根本就换了个人。现在却发现住院也有住院的好,专业人员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聊时还有娱乐(电视剧),对比他之前到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生活,现在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他甚至都不想离开了。
景澄阖眼满足叹息,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医院里的阴气太重,夜里徘徊不散的阴魂太多,有时候吵得他睡不好觉。
大概是白天看电视消耗的精力太多(?),景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深夜。
夜里醒来时脑子还有点迷糊,耳边嗡嗡响,呆愣了好半晌后,景澄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吵醒的。
医院走廊里充斥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尖锐的女声,男人的喝骂,老人的哀叹,孩子的哭嚎……汇集成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巨流,铺天盖地的摧残着景澄的耳膜。
这些地缚灵是怎么回事?仗着他脾气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受伤了都不让人消停!
景澄不悦地皱眉,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景澄找到电灯开关,摁了一下,“啪——”的一声,室内大亮。
尽管不是第一次在夜晚开灯,景澄还是被这光亮刺激的眼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抬起手臂在眼前挡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光亮后才放下手臂。
刺目的光线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景澄无意间扫了一眼窗外,他所在的病房楼层很高,这让他只随意看一眼就能将医院外面的世界尽收眼底。
那里万家灯火通明,化成黑夜里的点点星子,将大地仿佛变成了另一个天空,星罗棋布。
21世纪的人可真了不起,景澄感慨万千的想,在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电灯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起的。
景澄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翻找了片刻后,他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里并不是他曾经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的“狗窝”。
他的傍儿家——常用的桃木剑,镇魂铃,大五帝钱,罗盘,符纸和朱砂都不在这里。
景大哥说的没错,他果然智障……
最后,景澄只得两手空空的出门。
走廊里还算安静,所以景澄出来后就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噪音应当是从楼下的病房里传来的。
医院晚上有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高级病房,对门就是个服务间,里面有几个护士待命,方便随时满足患者的需求。
此时服务间的门开着,里面的护士偷懒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景澄看了一眼,没去打扰对方,轻手轻脚的离开这里。
……
医院第15层,小儿肠胃科。
在某个普通病房里,一帮家长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和几个身穿白大褂医生护士拉拉扯扯,争执不断,上演着医院里常见的医患问题。
男孩满脸泪痕,一只手捂着自己异常大的肚子,一只手拿着零食像是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拼命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哭,看起来十分诡异。
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看见这一幕后,猛地拍开孩子的手,怒道:“别吃了!肚子都撑成什么样了!”
男孩泪眼婆娑地仰起头,嘴里还嚼着牛肉干,含糊不清地说:“可是妈妈,我饿的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