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红绫!竟然是万毒门门主展久江的掌上明珠展红绫!这次可真钓着大鱼了。
孟清漓正色道:“委屈展姑娘是万不得已,但在下的一个知己好友中了苗疆的赤朱毒,到现在连是生是死都不清楚,我想拜托令尊给我的朋友看看,如果仍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放弃救他。”
展红绫虽非正道中人,但万毒门的人向来重义气,又见孟清漓为了朋友甘冒生命危险,心中的敬佩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食言。我明日带你去见我父亲。赤朱的毒性复杂,看来也只有我父亲能找到解毒方法。”
孟清漓听言一阵激动,上前去就握住了展红绫的肩。
“展门主真能解开赤朱的毒?姑娘此话当真?”
展红绫看着近在咫尺的孟清漓,面如冠玉,气度非凡,又见他握着自己的双肩,一时语塞,双颊绯红。
孟清漓见展红绫神色奇怪,才发觉自己行为越距,赶快放开双手。
“在一时激动,让姑娘见笑了。”
展红绫心中荡起涟漪。
“哪里,是孟大哥关心故人,情深意重实在令红绫佩服。”
展红绫的那声“孟大哥”让孟清漓顿生不安之感,但当时他心系宋越,又如何能顾得上其他,便招呼展红绫在家中用了晚膳。
展红绫是江湖儿女,个性上也不拘小节,留在院里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天色晚下来才告辞回去。
两人约好明天去见万毒门的门主展久江。
45
次日,展红绫依约来到小院,还给孟清漓和二子各带来一个香囊。
“这香囊你们一定要带好。进入万毒谷之前会有一片森林,里面的瘴气有毒,这个是去毒的东西。”
在展红绫的带领下,三人弯弯曲曲地在一个山谷里绕了小半个时辰,在一个豁然开朗的高台上,看到了传说中的万毒门。
“刚才带你们绕的路是在走奇门八卦阵,我小时候费了挺多功夫才记住这个走法。有一次不小心走错了,进了药尸地,若不是我爹来得快,我早就死在它们手下了。”
展红绫提起那药尸来还是心有余悸。
一路上展红绫也大概介绍了一些万毒门的历史和规矩,比如说什么地方不能去什么话不能说,她爹的怪脾气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既然这次带了人回来,总不能在谷里闯出什么祸来才好。
“那药尸是爹养来守谷的,凡是走错奇门八卦的人必会进入药尸所在的区域。药尸是用巫蛊控制人的尸体,而且那尸体是已经喂过剧毒的,别说被它伤到,就是被碰到一点就会中毒身亡。就算武功很高的人进来一时间可以不被药尸碰到,但药尸数量如此之多,而且又没有痛觉,四肢尽断都可以继续攻击人,所以至今还没有人能成功闯谷的。”
说到这里,展红绫眼中尽是得意之情。
但在孟清漓看来却是忧心忡忡。
这万毒门简直就是天险之地,再加上展红绫提到的药尸、奇门八卦阵之类的东西,除非他能够成功说服展久江为宋越解毒,否则再无其他方法可施。
展红绫毕竟是小姑娘,哪里能体会到孟清漓复杂的心情,只是自顾自地叽叽喳喳说着谷里的事。
万毒谷虽名字可怖,但穿过那片阴森的瘴气森林之后的景色却是非常宜人的。
古典的房屋楼台,鸟语花香。配合着天然的山泉流水,水榭之上竟还有琴师抚琴。
看得出这万毒门门主是个风雅之人。
进入主屋,展久江已坐在主位之上。
孟清漓见此人双鬓斑白但眼神犀利,嘴唇偏薄,看起来有点刻板的样子,顿时心里就凉了几分。
展久江也不是客套之人,直接省去了开头的寒暄直奔主题道:“听小女说你们有求于我,是何事不妨直说。”
孟清漓也不觉尴尬,直接将赤朱的事与宋越中毒后的情况娓娓道来。
展久江见孟清漓虽有求于人,但神色自若,谈吐得体,不卑不亢,分寸把握得很好。
展久江脸上虽没有表现出来,但心底却给这年轻人加了几分。
听完孟清漓的描述,展久江捋了捋羊须胡。
“这种中毒症状老夫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照常理说赤朱毒性属极阴,中毒死亡之后更会加剧尸体的腐化速度。虽说现在你朋友的身体用冰保存着,但也不可能完全不萎缩,甚至头发还在生长。”
“是的,所以我怀疑他可能是处在假死状态。”
“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刚才提到你朋友中毒之前曾用过破殇大法。这破殇大法是极为阳刚的功夫,大开大合力拔千钧,估计就是这破殇大法的后遗症与赤朱的阴性相抵消,才保住了你朋友的性命。”
孟清漓将一束宋越的长发递给展久江。
展久江接过细看。
“以这头发变色的程度,如果没猜错,这赤朱毒是出于独玄子之手。那家伙本是我门中人,后因故背叛我门,已被清理门户。”
孟清漓心中一紧。
“也就是说下毒之人已经死了?”
展久江颔首。
“那这毒岂不是没法解了吗?”
展红绫在一旁插话道:“谁说不能解了!独玄子用毒的本事连我爹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放肆!”
展红绫话都没说完,就被展久江给喝断了。
孟清漓见事情有转机,便立刻请求道:“还望展门主能施以援手,救救在下这位朋友。”
展久江肃然道:“我有一个规矩,今生不为苗疆以外的人疗毒,如违此约必以死谢罪。公子是想要老夫的命么?”
见展久江如此直接,孟清漓反倒一时无语。
倒是展红绫在一旁帮腔道:“要是孟大哥愿意拜到爹爹门下成为关门弟子,将解毒功夫学到手,之后再去救你的朋友不就行了?”
孟清漓听言大喜道:“不知展门主可否变通行事?”
展久江用手敲了一下展红绫的脑袋。
“我这独门秘法可是只传给下任门主的,而且我只得你一个女儿,给了这小子,那你未来的夫婿怎么办?”
展红绫勾起展久江的手臂。
“那有什么关系,爹你可以既传给你未来女婿,也传给孟大哥呀!”
展久江正色道:“这不可能!万毒门的秘法只能有门主一人习得,如有他人知悉,日后必会对本门留下隐患。”
二子站在孟清漓身后眉关紧锁,那两父女一唱一和的,简直就是在唱一出逼婚大戏嘛!就是迟钝如他也听出来了。
不过这也难怪二子会这么想,但说是逼婚却也有点过了。展家父女向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且孟清漓的身份不详,看起来也不像大富大贵之人,实在不能说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
展久江一番话其实就是婉言拒绝孟清漓之请托。
孟清漓心急如焚,刚想继续出言请求,却被展红绫扯到一旁低语。
“孟大哥,不如这样,你就答应我爹说你学成之后会娶我,我也跟我爹说非你不嫁。这样我爹一定拿我没办法。等你学成之后你就离谷去救你朋友,我也不要你娶我,如何?”
孟清漓为难道:“这怎么行,这对展姑娘你的清誉……”
展红绫摆手道:“去去去,江湖儿女不要计较那么多。我也到了要出嫁的年龄了,我爹已经和我暗示了好几次,如果再没有个男人,估计他就要帮我乱点鸳鸯谱了。你看你从现在开始到学成出谷至少也得一两年时间吧,这样我就可以拖个一两年的。那么长时间,我就有机会找到我真正喜欢的人啦!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孟清漓犹豫道:“话是这么说,但到时候我违背誓言不娶你,你爹岂不是要将我千刀万剐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连累旁人。”
展红绫急道:“你怎么那么呆呢!到时候我和我的爱人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我爹还能一并杀了我不成?”
“这……”
展红绫不理会孟清漓,回头就对展久江说道:“爹,我俩商量好了,孟大哥今天就拜入万毒门门下,等他学成之后就娶我,这总成了吧?”
二子听言大骇:“那王怎么……”
孟清漓赶紧将二子的嘴捂住,在他耳边嘘了一声。
二子也算机灵,马上就不说话了。
展久江看了看孟清漓,又看了看扯着自己袖子撒娇的女儿,神色不愉。
展红绫见她爹没有立刻否决,知道有戏,便使出吃奶的劲缠着展久江。
半晌之后,展久江长叹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说完便背手走出了主厅。
展红绫见展久江已经默许,兴奋异常,拍拍孟清漓的肩膀道:“你看,我爹同意了,赶快叫我师姐!以后在门里你还得靠我罩着呢!”
孟清漓笑着拱手道:“万事拜托了,师姐。”
展红绫听言笑得柳眉弯弯,一旁的二子却气得吹鼻子瞪眼。
待孟清漓和二子在万毒门安顿好之后,二子知道了事情真相,也松了口气。
“义父,这万毒门难进更难出,在你学成的这几年,真不打算见大王了么?还有小世子……”
提到呼尔赤和摩勒,孟清漓眼光黯淡了一下。
“我又何尝不惦记他们,我只能尽快学成,才能早日回到他们身边。”
二子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也不再多言,屋里顿时一片沉默。
万毒谷四季如春,孟清漓又有任务在身,时间并不难熬,何况还有二子和展红绫的陪伴,孟清漓用毒解毒的功夫可说是进步神速。
二子傻头傻脑的,整天被展红绫欺负,而且两人年龄差不多大,也闹得起来,孟清漓顿时觉得自己多了两个小孩似的,看着他们打来打去的心态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这万毒门的毒术,入门十分艰难,展红绫私下对孟清漓帮助良多,但孟清漓始终是不愿意用活人试毒的。展红绫没办法,有几次为了帮孟清漓试毒性,两个人都差点把小命给丢了,幸好还是二子发现得快,将展久江叫了来,两人才算是在鬼门关前荡了一圈又回来了。
孟清漓用了两年的时间,将验毒用毒解毒的功夫用得炉火纯青,让展久江直叹后生可畏。
想当年他接任门主之位前,可是花了五年多的时间才将这毒术练到孟清漓现在这个水平。因为这个,展久江也对孟清漓越发刮目相看起来。面子上虽不说,但对这准女婿却是喜爱有嘉的。
现在孟清漓虽已经能解赤朱之毒,但对救醒宋越一事却也还是十分犹豫的。
毕竟宋越已经在假死状态下如此之久,现在如果为他解毒,他的身体没有了毒性的滋养,若其无法在短时间内进食的话,性命必有危险。
这个救与不救的问题一直绕在孟清漓心里,愁白了他不少头发。
但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
展久江对孟清漓学有所成的事实了若指掌,经过这两年的观察,他对孟清漓沉稳机警的个性十分赞赏,而且自己的女儿与孟清漓的感情也不错,便筹划着在孟清漓辞行出谷前给这两个年轻人先把婚事给办了。
孟清漓知道此事后表面上虽波澜不兴,但心中却烦躁不已。
姜是老的辣,展久江定是看出自己对展红绫并无男女之情,怕他出谷之后背约不再回来,所以要先将名分定下。以孟清漓的个性,定时不会负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展红绫,让她背上弃妇的坏名声的。
正是看到了这点,展久江先斩后奏,给他江湖中的朋友广发请帖,先将婚期给定下了,给孟清漓来了个突然袭击。
万毒门在江湖中非正非邪,一直神秘低调。这次门主为了掌上明珠的婚礼,竟不惜揭开面纱,这件事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孟清漓也不是不心急,他也曾尝试偷偷溜出万毒谷。
可那奇门八卦阵早被展久江换了阵法,孟清漓本就不懂这门道,竟误入药尸管辖的地域,差点就死在药尸手上。
而展久江正好在药尸下手的一刻出现,以箫声控制了药尸,孟清漓的性命才得以保全。
展久江就是要给孟清漓一个下马威,否则早在孟清漓误入药尸区域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也不会等到孟清漓被折腾了这么一大圈之后才出手相救。
第一次见识到药尸之厉害的孟清漓自是吓得不轻。
那药尸本就是用人的尸体制成,虽有巫蛊和毒物的滋养,但本就是逆天之物,外形之可怖无法用言语形容。而且药尸腐烂的身上还散发出令人作恶的气味,但它的十指却是夺目的赤红之色,一看就知道是被喂了剧毒的岩缘故。
救下了孟清漓的展久江也未出恶言,只是冷哼一声,将孟清漓提回了谷去。
孟清漓一时间也想不到出谷的办法,只能呆在屋里愁眉不展。
本想找展红绫商量一下对策,却从二子口中得知展红绫因为不愿意举行婚礼而与展久江闹翻了,现在被展久江软禁了起来,要到婚礼结束后才能放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
二子撇撇嘴道:“公子你担心什么,大不了就把婚礼给办了,之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孟清漓正色道:“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拜了天地那就是一辈子的许诺,如果木已成舟,以后我定要一心一意地对待红绫妹子,她帮了我这么多,怎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二子闻言瞪大了双眼。
“义父,你的意思是……”
“不错。”
孟清漓度到窗边。
“我之所以那么紧张,就是因为这个。如果我真的和红绫拜了堂,我就得对她负责。这个时代,女人的名节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二子听言激动起来:“义父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展红绫的名节是大事,那王和小世子就不是大事了?你对红绫并没有男女之情,你这样勉强自己,到头来谁也不会幸福的!”
孟清漓心中又何尝不难受。
“我现在只是做最坏的打算……万一我真的出不了谷被逼和红绫拜了堂,那我就得负起责任……摩勒仍然是我的儿子,这个是改变不了的,我和谁在一起,我都会疼他爱他。但呼尔赤……”
孟清漓痛苦地闭上了眼:“对,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可以欠了他的……我对红绫也好,宋越也罢,虽无爱情却有深恩,我不能欠了他们的……你还小,你不懂……”
二子听言红了双眼。
“对,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你要抛下王了,抛下世子了!早知道就不要陪你来这什么狗屁倒灶的万毒谷,管他什么宋越,全死干净就好了!”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二子脸上。
这是孟清漓第一次对二子动手。
二子满眼郁愤,狠狠地瞪了孟清漓一眼摔门出去。
二子走后,孟清漓颓废地坐在凳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似的。
呼尔赤……呼尔赤……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总是分外想念那个男人。
月色清冷,透过窗棂,静静地陪伴着屋里落寞的人。
接到喜帖前来观礼的宾客已陆续到达万毒谷,平日清净的谷中热闹非凡。为了配合婚宴的喜庆气氛,到处都点缀着红绸,本是好看的颜色在孟清漓和二子等人眼里,却是扎眼得不行。
众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可惜当事人却没有这种感觉。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而孟清漓对此是束手无策,二子也是怨气冲天。
孟清漓不禁感叹造化弄人,难道他与呼尔赤,真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