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绍小朋友怒了,我都是皇子伴读了,伴读可不就得伴着么?怎么会是闲杂人等?可小和子大人不予理睬,方心绍小朋友只好耸拉着脑袋恹恹地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宇文珏醒来以后,听方心绍说的。活泼可爱的方心绍小朋友边说边比划,像足了演猴戏,宇文珏一边在心里暗笑,一边猜测着他皇帝老爹的用意。可惜天生不是勾心斗角的料,实在是想不出来,只好放弃,不管他是何用意,迟早会揭露的,何必浪费脑细胞?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这几年虽说过得不自在,但很富贵,也算赚了。此时的宇文珏还太过天真,不知道世界上有太多时候实在是生不如死,在未来某个时候,猛然忆起这曾经的想法,也不由地付之一笑。
对于这次给大皇子赐伴读一事,顺世帝接下来并没有再做什么封太子之类的事情,又在不同时间里分别赐了伴读给已经进了学堂的二皇子、三皇子及四皇子,于是这次冲击渐渐平息下来。
宇文珏的生活因为有了个“活泼”的伴读而变得没那么难耐了,虽然还是装傻扮哑,但是听听方心绍的八卦还是很能打发时间的,也因为这些八卦他才对天宇国的朝庭稍微了解了些。
据之前从书本里了解到的,天宇国的官制实行的是三公九卿的中央官制:以皇帝为尊,下有三公,分别为太尉,管理军事;丞相,协助皇帝处理全国政事;御史大夫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理国家监察事务。
九卿对丞相负责,按其职能,行使权利,分别有:奉常,掌管宗庙祭祀,和国家之礼;郎中令,负责皇帝禁卫;卫尉,负责皇宫守卫;太仆,负责皇帝车马;少府,负责皇帝财政;廷尉,负责司法;典客,负责外交和内部少数民族事物;治粟内史,负责粮食和财政;宗正,负责皇室事务。
三公和九卿以及列卿等,都各有自己的府寺,以处理日常事务。大事总汇于丞相,或最后请皇帝裁决。
如今宇文珏总算能将这些职位一一对上号了,三公之中,太尉是那日与方心绍差点打起来的伏全福的父亲伏宁仁,听说这伏宁仁是平民出身,参军由一个小兵一直升到将军,大将军,直到五十岁了才不再上战场,顺世帝便封了他做太尉,掌管全国军事。伏全福是他的老来得子,排行第九,已是最末,小小年纪倒有了乃父风范,是以在家中十分受宠爱,就连皇帝也夸奖过他的武艺。只不过方心绍撇撇嘴,给了他两个字评价“蛮夫”。
御史大夫邱舒悦,处事圆滑,也有个儿子在清思堂学习,便是阻止了伏全福对方心绍的挑衅,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宇文珏的少年,邱弘。他是邱舒悦的二子,年已十二,在家里似乎不怎么受重视,不过,看得出来他与伏全福的关系很好。
方心绍竟然是丞相方政之子,这倒是出乎宇文珏的意料。丞相的刚正严谨之名,就算是他这样消息极不灵通之人也是有听说过的,没想到竟然养出了这么个,嗯,活泼可爱的儿子。
还有那些九卿,太多了,乱七八糟的,宇文珏也懒得去记,还是安心做个傻皇子好了。
“大皇子殿下,你怎么还在发呆?”方心绍总喜欢这样用怪怪的语调称呼宇文珏,“好不容易今天休息,你又热情地带我来御花园逛逛,居然这么一副沉闷的样子!”说完还撅起嘴,脸上全是快来讨好我的样子。
宇文珏默,是你拉我来的吧?一个月唯一一天的休息,还是这么冷的天,我情愿在屋里看书也不想出来,你嫌我沉闷,难道你还想我跟你聊天吗?那我还装不装哑巴了?没理睬他,看着远处隐隐可见的“蓬莱仙岛”,眼中闪过缕不明的情绪。六年多以前,就是在这里。
方心绍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里,“唉呀,那里好好看啊,我们快去。”不管他的意愿,一把拉住他便向那个方向跑去。
宇文珏无奈,只好被他拖着跑,心里撇撇嘴,还好不是穿前世的高跟鞋。
蓬莱仙岛还是那么震憾人心,如今白雪皑皑,散落在那小树小亭上,看起来圣洁无比,更似真正的仙山了。那湖又很是怪异,十二月的天,不仅不结冰,居然还冒出丝丝热气,衬得那小岛更是仙雾缭绕,带着神秘的诱惑。
“天啦,这里好美啊!”方心绍小朋友好不容易才合起张成?形的嘴,出声赞叹,心里只恨学得词不够,形容不出眼前的景物,只能笼统地说一个“美”字。
宇文珏腹诽,真是个小孩子,一点也沉不住气,想当年他第一次看到这景色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子夸张。严重忽略了他初见此风景的时候已经是成人思想这个事实,再加上他曾见过不知道多少电脑合成的美景图,却仍是狠狠地被震憾了一把,那小嘴,张得可不比方心绍如今的小。
“哎,哎,哎——”方心绍不知轻重地伸手就扯上宇文珏那张小脸,“你说你,整天板着个脸干嘛?”
宇文珏吃痛,一把抓住他的手,住外一扔,然后怒瞪着他。
方心绍一个踉跄跌在地上,从下往上仰视着他,眼中闪烁了半晌,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没想你也会生气啊。”
宇文珏一惊,他猜到了什么?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发现些什么。
方心绍爬了起来,拍拍没什么灰尘的屁股,大大方方地任他看,良久,语出惊人道:“你也不是那么呆嘛!”又看了看他被自己扯得有些发红的小脸,笑道,“还好小和子和连芸没在这里,不然我可要倒大霉了,竟然敢对他们的大皇子不敬。”
宇文珏按捺住跳动加快的心脏,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平静的湖面。
方心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湖,甚为无趣,道:“我去取点点心来,逛了半天,饿死我了,你殿中那群奴才怕也在到处找我俩了,我先回去打声招呼,你在这里等我啊。”
宇文珏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方心绍看了他的背景一眼,撇撇嘴,走了。
这时怕已经申时末了吧?冬天夜晚来得早,光线已经明显暗了些,宇文珏孤身立在湖前,站得久了那烟雾纷纷缠到他身上,似要将他吞噬一般。
“我说是谁站在这里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傻子啊。”宇文瑷带着个小太监正要穿过御花园回宫,远远便见到一个出尘的身影,被吸引过来,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人,顿时忘了宇文琰的警告,出声嘲讽。
宇文珏没有理睬他,从侧面看去,精致的小脸上一片淡然的神色,映衬着缭绕的烟雾,似随时会化风而去。
宇文瑷突然觉得一阵烦躁,伸手推了他一下,嘴里嚷着:“傻子,跟你说话呢,没——”话没说完,就呆在了那里,眼前空无一物,那人,竟然随着他的推力,跌下了湖!
“啊——”身边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宇文瑷被他这一声尖叫所惊,顿时回过神,侧过脸狠厉地看着他,吼道:“叫什么叫,还不去找人来救人!”
那小太监被他这一下,立马不叫了,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出御花园找人去了。
宇文瑷跺了跺脚,骂道:“这傻子怎么就这么傻,轻轻地一下也能把他推了下去?”焦躁地看着湖面,眼中神色闪动了好几下,也不知道在想伤了父皇的宝贝会被怎么惩罚,还是在想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其实宇文珏是会游水的,只是在落下湖里的瞬间,突然不那么想挣扎了,这宫庭之中如此多惊险,怕也活不了多久,这次能够活下来,难保下次不丢了命,苦苦挣扎,又有什么意思?就这样结束了,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眼前慢慢地变黑,是沉到了水底了吗?这湖底竟然没有水草,真是个奇怪的湖。胸口越来越闷,宇文珏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光,然后失去了意识。
第十一章 暴露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宇文珏终于恢复了知觉。可是他的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全身都没有力气,喉咙干渴刺痛,耳边却隐隐听得有人声——
“儿臣远远看得大皇兄站在湖边,正要上前请安,却见皇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倒向湖中,儿臣当时心下下惊,立刻便吩咐小林子去叫侍卫。”这是宇文瑷的声音,哼,他倒会推脱。
“这么说来,珏儿是自己跌下湖的了。”宇文笙,他的父皇,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是,儿臣绝无半点欺言。”
然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宇文珏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喉咙好干,想叫人,嘴张了好多次,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好辛苦……
这时只听之前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下去。”宇文笙似乎相信了。
“儿臣——”宇文瑷还想做什么?
半响——
“儿臣告退。”
宇文珏无法思考,只知道好难受,好难受,忘了曾经的心灰意冷,也忘了他装傻扮哑,只知道好想喝水,水,水……
“水——”嘶哑的声音终于挤了出来,喉咙像被割了一刀般痛,然后就是焦躁的等待。
过了好久,久到他以为没有人会理他的时候,突然听得脚步声传来,越来越靠近床边,然后一只手托起他的头,瓷器相碰的声音,水声,水,水……
宇文珏奋力地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心里急得如猫抓一般,差点就要哭出来了。这时只觉得嘴上一片温润,一股甘泉流了进来,他心里顿时一松,拼命地喝了起来,然后惨不忍睹地,被呛住了。
“咳,咳——”即使全身无力也咳得颤抖起来。
一只宽大的手掌拍着他的背,“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那声音有些好笑的意味在里面。
原来是便宜皇帝老爹啊!宇文珏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又陷入了深眠之中。
再次醒来,身上已没那么难受了,宇文珏试着动了动,还是有些无力。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的是他早已看熟的帐顶,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背影。那人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影在晨光的映衬下似周身镀了一层金光般,华贵、冰冷且高不可攀。
宇文笙,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努力想撑起身子,却在起身一半的时候失败地跌了回去,发出“嘭”的一声。
“醒了。”
宇文珏正在哀叹自己悲惨的命运,冷不那人转过身,来了这么一句。淡淡的声线,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宇文珏老实地躺回去,不再乱动,迷惘的眼神瞬间转为呆滞。
宇文笙缓缓走到他床边,姿态优雅地坐下,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宇文珏,看得他心里麻麻的,他,知道了什么?求死未成,此时才隐隐有些后怕,他泄露了吗?那似梦中的事情是否是真的?他出声了?
“饿了吗?”
吓?原本紧张地等着宣判,却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就像使足力气打出一拳却落在了棉花上一样。宇文珏愣了一下,然后从来没被饿过的小肚子发出“咕噜”的一声,方惊觉自己是有些,不,是很饿了。
宇文笙看了他的肚子一眼,突然站了起来,宇文珏一惊,正以为他要做什么,却见他走到桌前,从桌上一只煨着火的瓷罐中盛了碗粥,然后又走了回来。宇文珏愣愣地看着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他的难以捉摸,一时连装傻都忘记了。
宇文笙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般,又坐回床头,一手持粥,一手将他扶起来,让他半靠在怀中,仍像往日里一般,道:“珏儿乖,张嘴。”只是用那么严肃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诡异。
宇文珏机械地一口一口吞着粥,心里却愈发地忐忑,眉头也不由地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珏儿觉得不好吃吗?”宇文笙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到宇文珏的耳上,痒痒的,似乎一直痒到了心底。
宇文珏身子一僵,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把小脑袋摆了摆。
“喔。”宇文笙淡淡地一声,然后又开始专心地喂他。
气氛越来越微妙,宇文珏只觉得这屋里似被密封了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氧气越来越稀薄,用很多力气去呼吸,却仍然觉得缺氧,就连肺都痛了起来的感觉。就在他忍不住要呻吟出声的时候,一碗粥也见了底。
宇文笙将空碗放到一边的椅子上,淡淡地道:“你刚昏迷了一日有多,不适合吃太多东西,等到午膳再用吧。”双手环过他的腰,然后交叉放在他的腿上,“可要再躺一躺?”
宇文珏皱眉,宇文笙,他究竟想怎么样?看着他如同小丑一般在他面前滑稽地表演,真的那么有趣么?他明明知道他会说话,为什么不干脆拆穿?还是,他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可以利用他?
一阵怒气涌上心头,宇文珏出声质问:“你究竟想怎样?”长久没有发声,再加上溺水,稚嫩的声线带着许多嘶哑,他的语气不善,似被困的小狼精疲力尽后垂死挣扎的脆弱哀嚎。
宇文笙双手收紧,然后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将他甩开,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无情的双眼闪动着冰冷的光,薄唇微动:“不装了?”
宇文珏仰倒在床上,同样冷冷地回视他,良久,道:“有必要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呵——”宇文笙居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眼中却无一丝笑意,“朕知道你不傻,却没想到你竟然比朕想的还要聪明,小小年纪,无人指点,居然能装傻扮哑,且一装五年之久,宇文珏,你要如何解释?”
宇文珏此时却觉得分处轻松,长久的伪装卸下,竟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反正破罐子破摔,戏谑道:“父皇不妨猜猜。”说完还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那俏皮的样子倒是让宇文笙一愣,尔后“哈哈”大笑一阵,走前两步,弯低腰,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道:“朕倒不知道珏儿的本性是如此,否则早便揭穿了你,害朕损失了这么多的乐趣,珏儿打算怎么赔?”
宇文珏翻了个白眼,敢情你把我当成玩具,没玩好还怪玩具没给提供好玩法了?顿时没好气地说道:“关我什么事?是你太笨!”
宇文笙嘴角勾起:“全天下你是第一个说朕笨的人。”
“那是因为之前我不能出声,再之前我还没出生。”宇文珏再奉上一个白眼。
“你就不怕朕要你再也出不了生?”宇文笙说着,伸出纤长的手指,拂过他的耳际,然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五指慢慢地收紧,冷冷地看着他的反应,直到那张小脸憋得通红,才放松了些,只是手指仍卡在他的颈上,刚好留够他足以呼吸的间隙,“你不求饶?”
宇文珏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待慢慢平静下来后方说道:“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
宇文珏指的是真的死那次,而宇文笙却理所当然地当成了之前的溺水,皱了皱眉,道:“是瑷将你推下去的。”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倒不是故意地。”宇文珏淡淡地陈述事实。
宇文笙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半眯着眼看着他,道:“这么说来,你是自己求死?”
“那也说不上。”宇文珏不明他的怒气由何而来,一个玩具对他而言有那么重要么,值得他为此动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忙在心里自我唾弃了好几下,真是做玩具做上瘾了,居然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