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际龙翔(穿越) 之 第二乐章——朱韵凰

　　两百五十人？吃闲饭的比在职的还要多的人数令龙苍云皱起了眉头。“也好，会见明日继续。你先把名册给本宫吧。”
　　回尚书工堂取来冗官名册交给龙苍云，看看时钟，已是下午四点半，差不多是晚膳时间了，闻达讨好的问：“殿下今日辛苦了。时辰已经不早了，殿下尚未用膳，不知可否让微臣陪同殿下，一同出宫品尝沣滟美食？”
　　“工部办公时间是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现在是四点三十分，仍是办公时间。”翻看着名册，龙苍云冷漠的送上了一颗钉子，有意无意的淡问：“闻尚书，工部最近在做哪些重要工程？你给本宫说说，把图纸也拿来本宫看看。”
　 　“是。”提到工程，闻达立刻来了精神，快速将工程图纸抱来，颇有些炫耀的打开最自满的一张：“这是工部的最新工程——凝海宫的施工图纸。殿下当也知道， 东溟水祸年年不断，且无法可治。为祈求龙神镇水，特在望龙崖上兴建龙神行宫。近年来，皇家余兴尽少，建此行宫，一可镇压水祸，二可做为皇家避暑休闲所用， 乃一举两得之妙着。……”
　　闻达说得天花乱坠，却没看见直勾勾的看着图纸和方案、策划的龙苍云已是面上发青。“好、好、好……闻尚书，这个工程是谁提案的？策划、建设方案、施工图纸又谁何人所作？”
　 　“回殿下，如此宏大的工程，自然是微臣提案、策划的。” 陶醉之中的闻达依旧没发现龙苍云神情有异，听到那三个好字还以为龙苍云在称赞自己的工程，“这项工程意义重大，微臣也是历时半载才做出完善的规划，与四司 工卿商酌定下建设方案，集工部各项精英之力做出此图。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工程终于在三天前开工，希望可以赶上今年洪期，以保东溟平安。”
　　“平安？哼，你先祈祷你自己平安吧！”冷若冰霜的将面前的方案计划图纸随便折叠了几下收入怀中，龙苍云转身出门。
　　察颜观色下，三名随从已经知道主子要外出，在闻达说话之际，已将马牵到了门口。
　　龙苍云翻身上马，二话不说纵马出宫，三名随从追随左右。而终于发现龙苍云的异样的闻达心知不妙，立即大声呼叫心腹和四司工卿，到马厩找了马匹紧追其后。
　　——沣滟城东——入龙湖——望龙崖——
　　龙苍云一行一路策马狂奔，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闻达的工程项目所在地。
　　眼光所及，是无数打着赤膊的民工万分艰难的以木架杠着巨石往成六十度倾斜的山崖上运，每一个步子都应该可以踏出一个坑的沉重，却由于脚下是坚石而不是土壤而无以着力。在一组组运石队伍身旁，身着兵服的监兵吆喝着，有几个还时不时往民工身上抽上一鞭子。一片怨声载道。
　　怒形于色，龙苍云策马上前，行至崖脚，朗声喝问：“监掌官何在？！”
　　气喘吁吁的跟上龙苍云，闻达一旁回话：“殿下，工程总监掌官是左侍郎，也就是龙青雪公主。她应该正在崖上指挥。”
　　没有理会闻达，龙苍云径直骑到民工队伍中，对着正准备开始搬运的队伍说：“大家放下石块，搬运工作到此为止。”
　　“什么？”听到龙苍云的话，民工们开始骚动，你一言我一语。
　　见闻达跟在身边，监兵们立刻明白了龙苍云的身份，不敢怠慢，立即让还未开始上崖的民工都放下身上的巨石。已经登崖的民工们是不能停下来了，只能等待他们安全将巨石运上崖。
　　后方的命令总是来不及到达前方，不知道太子殿下驾临，登崖中的监兵还在往民工身上扬鞭。龙苍云沉下脸，策马上崖。
　　然而就在龙苍云上崖没多久，还未追上最后方的运石队，山崖之上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最前方的队伍所负之石不知何故突然松脱，从民工们肩上滑下，整块巨石按照定律沿着六十度崖坡向下方急速翻滚下来。
　 　第一块巨石砸上了第二块，眼看就要产生骨牌效应，龙苍云心中一惊，反应快速的全力催动灵力。苍蓝色的灵光自身上爆开，龙苍云左手一招，山崖下入龙湖湖水 翻腾而上，击穿所有的搬运木架，从民工们头顶上飞掠而过，划出一道苍虹的同时疾速凝结成冰，将民工们护在了拱形冰虹之下。然而失去了搬运架的局限，不只是 最初两块巨石，所有的巨石全顺着滑畅的冰道向源头的龙苍云砸来。
　　若是搞不定这几块石头，他这东溟太子也就交待在这里了。虽说躲开巨石对龙苍云来说并不困难，可惨就惨在他躲不得。要是他闪开了、放弃了，他的身后，山脚下来不及撤离的人们毫无疑问会死伤惨重。
　 　催动灵力，龙苍云右手一招，湖水从右边翻腾而上，猛力冲击巨石，意图将巨石从侧面冲落山崖。可是重力加速度下，巨石的速度远比水流来得快，惯性带来的力 道也更为沉重，收效实在不大。龙苍云鲜少使用龙族灵力，而且也不适应，要同时面对维持冰虹强度和攻击巨石两项如此巨大繁杂且性质相反的作业，身体明显吃不 消，一支血箭从口中喷了出来。
　　事态刻不容缓，无奈下龙苍云立刻摸出一颗天王护心丹和兴奋剂吞下，咬牙强提灵力，结合借力打力的“九转回天”招式再次引导水流方向，在崖与湖间形成循环旋涡。在水流几次惯性冲击和冰的滑性帮助下，巨石终于在砸到龙苍云之前改变方向，从侧面冲下山崖落入湖中。
　 　事件总算渡过了，消耗了庞大的灵力又承受了巨大的反作用力的龙苍云情况着实惨了些。五内如焚的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所幸先前吃下去的丹药护住了内 腑，才不至于重伤在事件之下。而他胯下的爱马，也脱力瘫软下来——若这不是神殿奉养的纯种龙血宝马，估计早化成一滩肉泥了。
　　撤除冰虹的冻力，给自己和爱马吃下一颗金龙玉虚丹，暗暗调息了一阵，龙苍云总算恢复了过来。下马轻抚马头安慰了下爱马，龙苍云这才牵着马查看伤亡情况。
　 　虽然龙苍云的冰虹及时护住了大部份民工，可是背负最顶上三块巨石的民工们却难于幸免。由于是后端出现事故，背负第一块巨石的后端民工被压死五人，重伤十 人，前端的民工则安然无恙。最惨的是背负第二块巨石的民工，事出突然无法闪躲，被两块巨石又砸又压，无一生还。而背负第三块巨石的民工虽被龙苍云的冰虹所 救免于被巨石所伤，却也被救命的水流冲伤不少，而且不少从上面滚落下来的尸体也成了份量不轻的杀伤武器。
　　一场工程事故，轻伤六十七人，重伤五十八人，亡三十五人。由于韩缁丹和傅延年早在看见石落之时已经反应快速的组织山下人群避难，莞凌霄第一时间赶到视点医院搬来救兵，伤亡才没有扩大。
　　组织幸存者将伤员运下山崖，交给医者救治，看着事故结果，龙苍云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总监掌官何在？！”
　　盛怒中的龙苍云以丹田发音，声音威慑响亮有如龙吟，在整个工地回响，令所有人心神为之一悚。原本喧哗嘈杂的工地立时变得有如坟场般安静，只有伤员发出低低的呻吟异常清晰，令气氛显得更加危险而诡异。
　　听到龙苍云的召唤，龙青雪不敢担搁，放下手中善后整管工作，快步赶到面前。“下官在！”
　　“龙青雪，你可知罪？”龙苍云因怒压低的音量并不大，但在安静如斯的工地之上，份外的清晰。
　 　“下官知罪！下官在工程安全工作上做得不够，以至于发生如此事故，请殿下处罚！”事实上，龙青雪的安全工作并没有疏忽。不论是搬运架的设置还是方法的应 用，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选择，问题并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出在工程本身。但是不论有什么原因，身为工程总监掌官，在自己的管辖下发生如此事故，龙青雪自 知难逃责任，加上死伤惨重令她心中难受万分，自也没有想要逃避责任的意思。
　　“谁说你罪在于此了？”峰眉一拢，龙苍云厉声纠正：“你的罪在于治下无方！东溟哪条律法允许监兵鞭挞民工了？又是哪条律法允许监兵强迫伤员上工了？你身为总监掌官，对属下的恶行视若无睹，更任其在搬运过程中任意妄为，以至酿成惨剧，此乃疏管失职之罪！”
　　龙青雪愕然抬头，龙苍云所说的，根本是无理之罪嘛！虽然律法上并没有注明，但监兵鞭挞民工令其努力工作是自古以来的惯例，虽然她也有所不满，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不理会一脸茫然的龙青雪，龙苍云高声喝道：“来人！把今天在崖上越权行事，鞭挞民工导致事故发生的监兵给本宫押过来！”
　　在所有人都被这个命令的意义怔住的同时，莞凌霄、韩缁丹、傅延年将造成事故的那块巨石的三名搬运监兵一人抓了一个上前。
　 　“轻伤六十七人，重伤五十八人，亡三十五人……加上以前死在你们手上的民工，更不知道有多少人了！”俯视着三名监兵，龙苍云冷若冰霜的下达上任来的第一 次部门处罚：“作为事故主要责任人，将他们每人杖责一百六十军棍，押往刑部受审！工程中，其余同样干过鞭挞民工事情的监兵，自行到营造宫祠司领二十军棍， 别让本宫动手抓人！总监掌官龙青雪疏管失职，免除总监掌官职务，在顺工殿闭门思过一个月，并罚俸半年抚恤伤民！总监掌官一职由副监掌官替任。”
　　听了龙苍云空前的处罚，所有人都懵了。
　　莞凌霄、韩缁丹、傅延年毫不迟疑的找来了军棍，按照龙苍云的命令毫不留情的行刑。十几棍下来三名监兵皮开肉绽、血沫横飞，声声哀号渲染出一阵阵恶寒在四周蔓延开来。看了这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架势，没有人再怀疑龙苍云的处罚的真实性和认真程度。
　　打了个寒战，知道事态严重，副监掌官青舟急忙上前，下跪进言：“太子殿下，今日事故其来有因，个中原因十分复杂，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停止行刑，容臣等禀明详情再行议处不迟！”
　 　“事故就是事故，本宫不听任何借口！”垂目冷视青舟，龙苍云沉声斥责，“不论原因为何，事故既已发生，令百姓死伤惨重，身为工程负责人、事故直接责任 人，就必须为此负责！身为朝廷命官，理当以身作则，岂可寻觅借口、推卸责任？！本宫若是收回惩处，如何向这些死伤民工及其家属交待，如何向天下百姓交 待？！”
　　龙苍云义正词严，青舟有些畏 缩，但视及脸色青白的龙青雪，依旧咬牙求情：“可是，这三名监兵估且不论，公主的罪名未免太过无辜！公主已尽全力小心避免灾祸，于公事之上并无疏漏，这是 人所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有公主在，或许事故早已发生，要因为意料之中的事故罪责于她，未免有失公允！更何况太子殿下所给的罪名，令人难以信服！虽然律法 上并没有注明，但监兵鞭挞民工令其努力工作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公主一介女流也莫可耐何，此非公主之过，太子怎能因此重罚？”
　 　“浑帐！什么叫做惯例？惯例是可以当做律法来使用的吗？惯例是可以拿到公堂作为辩护脱罪的依据的吗？！监兵鞭挞民工是职业惯例，所以可以不用受罚？那关 在刑部大牢里的流寇是不是也可以说‘流寇杀人劫财是职业惯例’而不用判死刑？！”龙苍云气得全身发抖，怒气冲天的咆哮，“民工是应召执行工程建设的人民， 东溟律法没有给予监工官兵体罚民工、强迫民工上工的权力，那民工就拥有所有普通百姓应有的尊重和平等的人权待遇，监兵只能管理他们、指挥他们建设而不能任 意体罚！监兵殴打民工和官兵殴打百姓没什么区别，是侵犯了民工的人权，就是犯•法！龙青雪治下不严，将属下违法行为视若无睹，不予管治，本宫只是削职罚俸 命其思过已是看在她工程贡献的份上从轻发落了！……亏你还是朝廷六品官员，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还敢对本宫说什么惯例！你这六品从今天开始也不必再做了！ 给本宫回培训文资院从头学过吧！”
　　 “另外，有一件事给本宫记住——”冰般的蓝眸冷冷的扫过被他的龙威压得跪在地上有些喘不过气的官员们，停在龙青雪身上，龙苍云一字字重重的吐出：“工部只 有官员，没有公主！想要当公主享受特权，就立刻给本宫离开工部，回清莠宫当去！工部只有肩负国家民生建设重任的官员，没有所谓的女流之辈！所有官员一视同 仁，本宫不接受因为是女性就可以一切从轻，可以莫可奈何、无能为力这种说辞！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成为官员的？真想以女人自居受人呵护，不如老实在家里抚琴绣 花、相夫教子，还出来混什么官场！不懂得加倍努力、自尊自重，不能扛起上位者责任，连为自己接下的工作负责的担当和觉悟都没有的话，这个官员也不必再做下 去了！”
　　到底是为了什 么而成为官员的？这一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般敲醒了龙青雪。长久以来的现实使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成为官员的原因和理想，身为女性官员的悲哀与挣扎，无能的上司， 来自上层的压榨，来自下层的负荷仿佛重重终年不散的黑云，使她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光芒。龙苍云的言行一一在脑海中闪过，如同一支支锐不可当的金色光箭穿透黑 色的云层，照在了眼前模糊不堪的道路上。如果说前一刻龙苍云是她眼中的蛮横、霸道、不讲理的独裁者，那这一刻他就是她心目中除旧立新的英雄。而令她最为感 动的是——他懂她！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他的眼中，没有歧视和偏向！
　　仿佛得到了救赎和解放，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带着工部人们从未见过的柔和笑容，龙青雪诚挚的行上臣礼。“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工部只有官员龙青雪，没有青公主！龙青雪疏管失职甘愿领罚，多谢太子殿下教诲、成全！”
　 　淡淡的看了龙青雪一眼，龙苍云收敛了强烈的龙威，态度也平和了下来。“龙青雪处罚照旧。青舟撤除一切职务，到培训文资院修习三个月后再择长任职。凝海塔 工程总监掌官一职，由三掌司徒律接任。将死者的遗体好生送回家人身边，每人发放白银一百两做为抚恤金。受伤的民众送往视点医院医治，医疗费用由朝廷支付。 所有费用由司徒总监掌官向财务院签领。没有受伤的民工，让他们回家休养，好好调整心态。”
　　“凝海塔？”不是凝海行宫吗？所有人心中都浮上了这个疑问，司徒律更是叫出了声。但是抬头对上那双水晶般通透且威慑的蓝眸，司徒律硬生生将疑问压了下来。“微臣领命！定当不负太子重托！”
　　对官员吩咐完毕，龙苍云提气扬声，衷心向民工、群众致歉：“今日发生的不幸事故是朝廷的过失，龙苍云在此向大家道歉。事故的善后工作由司徒总监掌官负责，朝廷会给予大家应有的补偿。”
　　“这个工程该怎么办啊？还要不要继续搬石头做下去啊？”惊险历历在目，足以形成心理障碍，而再不愿意继续这份工作。
　　“凝海塔做为一个祈福灯塔，目前崖上的建材已经足够了，大家不用再运石上崖。”三天之中运上崖的建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什么都不建，于国于民都以交待，为求各方平衡，龙苍云将“行宫”说成了“灯塔”——既然非建不可，建最为有用的东西才不违反“苍氏原则”。
　　“关于工程方面，三天之内，工部将会公布新的用工条令，大家看过之后，愿意加入工程建设队伍的人，本宫代表工部由衷欢迎，不愿加入的，朝廷也不会勉强。希望在这三天之中，各位的心情从悲伤、惊恐中恢复平静。三日后，本宫会在工部静候佳音。”
　　一时之间，欢呼、赞扬、追随宣言此起彼伏。
　 　将心比心，所谓民，其实就是那么的单纯，在保证利益的前提下，只要领导者给出一分真诚与关怀，他们就能感动的给出十分拥护与追随。而与其他情况不同的 是，龙苍云这一个小时内的言行在民工、百姓心中烙下一个名为“苍”的深刻印记，得到的是一份包含着百分信任的拥护与追随。虽然再也没有百姓会再以这个名字 叫他，但“苍穹有泪”的慈爱永远的记在了心中，一如那始终站在他们身前庇佑的身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