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要五年的北域安宁。]话出之后,原本散漫的气质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甚至是无法抵抗的帝王那唯我独尊的霸气。
[朕若不依,又便如何?]并没有受到成康气势的影响,虽然对成康那胡如奇来的变脸功夫感到一丝的惊讶,但是正信很快的又找回了帝王独有的冷静和果决,迷起了双眼,饶有兴致的看着成康。
[哼,那样的话,吾方才那可忘之语,将会遍布九天之界。]对于正信这情理之中的问话,成康并不为之所动,脸上挂出了一丝冷笑,眼神深邃却闪着精光,定定的锁在了正信的脸上。
[你在威胁朕?]冷然的回视着成康,话可谓是一字一顿的从口中蹦出,[朕平生最恶受人辖持。]
[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公平的交易。]神色不动,成康并未因中的松口而面色缓和,依旧是挂着冷然的微笑,眼神锁在正信的身上,口中缓慢的吐出,[内兄不要把吾当做稚齿小儿,与其年后受制于人,不若落个玉碎瓦全倒还干净。]
冷冷的瞪着成康,正信的眼中杀机猛现,实在很难把现时这个一看就知道危险的很的人和方才的随和的少年混为一谈,虽然从多方听过成康喜怒无常,自己也本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是对于成康变脸的速度和彻底的程度,正信仍然感到很诧异,而更令正信诧异的是,成康此时并没有因气质的改变而破坏了他那遗传自永禄的近乎完美的面容,反而令正信感到,比之之前有九天第一美人之称的永禄那哀伤忧柔的气质,成康却多了一分的生气,让人感到了永禄所没有的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也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只有拥有这样气质的人,才能够配得上这副皮囊。想到这里,正信不禁感到一丝好笑的感觉,对于事物追求完美的他,仿佛已经找到了一件完美的东西。
见正信只是紧紧的盯着自己,始终不发一言,且露出令成康心中发凉的怪异的眼神,也使得成康在心中暗自将面前的这个和自己有多重亲属关系的人和“毒蛇”划上了等号,不禁也在心中暗自的提醒自己要小心他的一举一动,但也清楚的感觉到正信并没有运用真气,也便稍稍的放下了一点心。
[方才弟婿说公平的交易。]在心中转了数百个想法之后,打定了主意的正信,收敛了方才不自觉散发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正信的左手再次的托住了下巴,摆了个随意的姿势,饶有兴致的看着成康,淡淡的问,[因何现时又紧缄口舌?默而不言?]
看着正信仿佛已经有了想法,成康打量了正信两眼,见从那完美的人皮面具之下看不出任何的线索,索性也失去了打量的兴趣,别开的眼光,顿了顿,平和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说,[内兄要定边域,现大同三边皆有战事,边贸和所须之铁器都由我大夏之北域运入,而吾方才登基,根基未稳,且又东伐硫东,西接草原,狼稚族屈突律又是一代雄主,对我大夏虎视眈眈,内患朕并不放在心上,朕虽庶出,但有先皇遗诏代即皇帝位,朝野纵然不服,亦不敢有何异举,独有这西域草原,是朕的心头之患,而屈突律日前已马塌羌卑王庭将克顿钉死于木驴之上,西域草原只余狼稚一族称雄,使吾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整日如坐针毡。俗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朕年属少年,却如掉入了无尽的愁川之中,跳脱不出。]虽说的字字动情,语语生动,但成康的脸色依旧平静如初,眼中也是毫无波澜,让正信看不出他所言的究竟是肺腑之言还是在自己的面前做戏。
见成康忽然的定住不语,正信优雅的用右手作了个请的动作,左手依然随意的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神中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思索的意味。
[五年。]再次的伸出了右手,做了个五的动作,成康的声音依旧很平稳,[至少五年的北域安稳,不然,吾只能兵压北域,弄个天下大乱,再看看能否从中取利。]
[弟婿认为病压我大同南境定可取胜吗?莫忘了,弟婿自己方才就言,东线尚有战事,莫非要动西境安平之士?]对于成康这毫不掩饰的威胁,正信并没有动怒,而是不知其意为何的迷起了眼睛,用戏挑的语气淡淡的反驳道,[弟婿不怕贪多嚼不烂吗?]
[东线已废不了吾多少心念了。]成康诡异的一笑,语气中也多了一丝的笑意,不无嘲弄的说,[这还要多谢内兄为吾举荐之良才。]
[玄茶?]正信眼中猛的笼上了一曾怒意。
[不错。茶已攻克了硫东的梁子城,并得了硫东主帅镇国侯的首级,现正快马急送广林,若三日后内兄未归,可一睹这令先皇头痛不已的镇国侯究竟是否是三头六臂。]成康不无骄傲的对正信说,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的得意和嘲弄之色,[这困扰了肃王近乎三载的战事,若无内兄的帮助,成康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完,便看向正信,却也正对上了正信那已经可以看出的愤怒的杀意...
无视正信的浓厚的杀气,成康混若不觉的以平静的神情淡淡的看向正信,脸上的表情如同平静的湖面一般的宁静,仿佛正信的杀气和愤怒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就这样,气氛在两人一个面色凶狠和一个视若无睹相对注视中,一点一滴的消失了,诡异阴沉的沉默弥漫在整个宫殿之中,估计,若如小春子一般的人看到这样的气氛的话,就算没有被误杀,也会直接被吓了个心脏病发。
“哈哈哈哈”
首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人,正是这个气氛的始作俑者。而面对这忽如奇来的笑声,成康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淡淡笑容,也在心中暗自的,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并在庆幸自己的好看“闲书”的毛病,因为,眼前的正信的反应,正和某些作品中的反派的大BOSS的反应一模一样。
[内兄想通了?]趁热打铁的道理,成康还是懂一点的,作为一个站在了顶端看了六年之久的人,成康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翻脸,比仕子翻书的速度要快上一万倍,[只要是吾力所能及之事,碧当尽力。]
[哦?夏帝是如何猜到朕有意接受你那所谓的“公平交易”?]正信的眉头一挑,脸上再次的浮现出了戏弄的神色。
[呵,离皇既已言是猜,又何必问是探试之问还是料然之事。]听到了正信“夏帝”的称呼,成康更加的确定了正信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并且,在正信的心中对于他所想要的东西应也有所选,现时的成康已经将所有的脑汁完全的用到了对于正信条件的猜测之中,并暗自的向他所知道的包括阿弥陀佛,耶和华和宙斯在内的所有的神邸祈祷,正信不要狮子大开口,或是成心给自己难堪。
[好,夏帝果然是爽直之人。]模仿方才成康的动作,正信也伸出了五个手指,说,[五年的安定,换朕五个条件,何如?]
[离皇试言,朕洗耳恭听。]成康优雅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淡淡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不过,心底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忐忑不安,对于正信对此事的反应和成康所预想的情况相差不多,但是对于正信将要提出的条件,成康依旧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种漂浮不定的感觉,也是成康来到九天这个大陆以来的第一次。
[第一,朕要白银五百万两,战马五千匹,镔铁五千斤,军匠百人,琅牙箭头十万。]正信狡猾的一笑,看向表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平静非常的成康,等待着成康的反应。
[第二个。]正信的第一个条件,虽然被成康早就料中,但是当此时真的听到了正信这如同搭界一般的条件,成康依旧是一阵肉疼,但练就了一个“金面罩”“铁脸皮”的成康,依旧用平静的声音,表情依旧的默认了这个条件。
[第二么,朕送了大同的长公主给君为后,现风华已然怀有了龙脉,若然为你诞下元子,你需立他为储君。]正信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连善于察言观色的成康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任何的东西。
[自古立储,非长即嫡,风华若诞下元子,既是吾之长子,又是吾之嫡子,除非其神志有碍,来朝临宇之人定是其。]说到这里,成康的笑容渐渐的扩大,凝视着正信那高深莫测的脸,补充道,[不过,若届时出现第二个成康的话,那...]
[若如此,只怪其时运不及,与君无由。]见成康如此相与,正信也大度的应了下来,因为,正信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会将那第二个岳成康成人之前,完成他的计划。
[如此最好。]成康随口的应了一句,也在心中盘算起了他自己的小算盘,随手一伸,随口问,[第三件为何事,离皇请讲。]
[第三嘛...]见成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正信故意的拉了个长音,见拉回了成康的心思之后方才继续言道,[朕要夏不要介入我大同与极天一族之事。]
[可以。]见正信提出的条件为此,成康欣然的没有一丝不愿的接受了,因为直至此时,他仍然对惊瑞之事耿耿于怀。
[好,第四件就是,夏不得与昭南和荆弘立盟。]
[吾友之敌非吾朋。]对于正信的这个条件,也没有逃出成康的猜测,对于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成康坦然的应承了下来,[这是理所应当之事,离皇请继续。]
[这第五...]正信顿了顿,收敛了笑容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成康,[告诉朕,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第五个条件是要知道吾是什么人?]
成康被正信这个问题问的一楞,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精明且善于算计的离皇正信,在可以漫天要价的条件之下,对自己提出的第五个条件竟然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这不会是拿自己找乐吧,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正信正色的面容,从中找不出一丝的戏弄和玩笑的意味,成康满带不解的反问道,[这是离皇的第五个条件?]
正信正色的点了点头,若有所忆的说,[古人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对于君,朕始终难有定论。]
[此言仿佛说的是敌对之势吧。]成康双眉微锁,笑容也多出了一分邪佞,抓住了正信的话柄,反问道,[莫非,离皇把吾视做对手?]
[彼此彼此。]正信哑然一笑,一副“你自己心里清楚”的模样。
[内兄这话还真把吾问倒了。]成康轻捋开额上垂下的挡住了左眼的发丝,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情,深思了良久之后,方才抬起了沉思时垂下的头,看向正信,说[基本上,吾是个不好不坏的人。]
[哦?]成康这模能两可的回答并不能使正信感到满意,[此话何解?]
第十三章 中
[恩,不大好说。]成康轻轻的抓了抓自己的额角,这是他由前世就保留下来遇到难题时才会做出的习惯性的举动,[离皇陛下试择他条,何如?]
依旧肃然的面色并没有给他这天真的增添多少正经,但也使正信更加的确定了成康正如教经所言是个多变的人。
因为在正信与成康会面的这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随意”,“狡诈”,“精明”,“天真”,成康已经变换了四种截然不同的面貌,而每次的变换却又显得是那样的真情表露,每当成康变换了一种表情,正信都会觉得自己离真实的成康不远了,却也在成康一次又一次的“真实”的变换中感到了仿佛是离真正的成康越来越遥远。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个问题已经如石头一般的压在了正信的心中,对成康的的感觉也由原本的好奇演变成了浓厚的兴趣了,喜好完美,兼之帝王气息十足的正信迫不及待的希望能从成康的口中知道真实的答案,又怎么能换却其他的条件,况且,正信也十分的清楚,自己提出的条件已经完全的压到了成康所能接受的底线,“养虎为患”这个道理,自己清楚,成康想必也是十分清楚的。
[汝既言出汝之价,朕自言朕之物,双方各诉筹码,合则成,不合则罢。]正信坚定的驳回了成康的提议,对于成康的好奇甚至远远的超出了上边所提出的四个条件,知道这件困惑自己的事情,对于成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加上成康对于五年的“和睦相处”又是志在必得,所以正信不怕成康会翻脸回绝这绝对是对夏有利的事情。
正信话出之后,成康并没有立刻的回答,而是垂下了眼帘,沉思了一会后,方才抬起头来,平静的说,[确如离皇所言,也罢,具我所知,必当言尽,不过,若吾之所知,不能符离皇之意,又做何解?]
[只要夏帝所言如是,朕又岂是强人所难之人?]正信淡然一笑,露出了安抚般的眼神,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请。]
微微的抬起了头,成康凝视着正座上方所悬之“正气浩然”的牌匾,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双唇微张,声出口来,[其实,吾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想过那种“携子之手,与子携老”,畅游在青山绿水之间,远离这世间的繁华和钩心斗角,过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正过了头,成康的面色虽然平静,但眼中露出的无限的向往,[此乃吾之心中最期之事,离皇可还满意?]
[恩?]听到成康的话后,正信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虽然从成康的眼中看的其不象是在敷衍了事假做他言,但是对于这和其所作所为相差了个十万八千里的梦想实在让正信很难相信,[你此话当真?]
[吾以赤诚对苍生天起誓,方才所言,绝无虚言。]成康放下了做起誓状的右手,平伸到胸前,对正信说,[如此,离皇可信否?]
[若如汝所言,何不放下宝冕,遨游山林?]虽然成康指天誓日,但正信仍然不能够相信,天知道成康到底是不是敬畏鬼神之人?
[离皇还是不信呀,看来吾之人品还真是...]成康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也罢,不论离皇信与不信,此确实乃我内心之诚言,其中衷由,吾不便,也不欲言与他人,若不能令离皇满意,就当鄙皇没有来过罢了。]
说完,作势要走。
[朕只是略感诧异,并未置疑君之所言。]正信见成康要走,误其做怒,忙以言慰之,[君勿见嗔。]
[成康并未见怪离皇,只是离众时久恐生变故。]见正信挽留本就是作势的成康连忙的转归了身子,露出了微笑,顿了顿,补充道[若此,吾与离皇所约,是否已成?]
[自然。]正信肃然的点了点头。
[既如此...]收住了声,成康双手由肩上穿过,不两下,便将甲胄蜕了下来,露出藏于甲胄之下的白色短服...
将褪下的四层牛皮所制成的背心式胸甲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身边的坐椅之上,成康从将手探入了白色的盘龙短褂内,并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如葫芦状上被鹅黄稠布封住封口的琉璃小瓶,将小瓶轻轻的放到了糕点的旁边。
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正信,成康将手放在了镶嵌有五块羊脂玉石的腰带之上,也不说话,在正信那无法掩饰的诧异神色之下,将解下的玉石腰带甩到了放有甲胄的坐椅之上,开始旁若无人的解开了扣子。
一个,两个,三个...不一会,短褂上的十八个圆扣就都被成康解了开,露出了淡黄色的内衣,左手拉住了右手的袖口,左手一拽右臂一褪,短褂立时离开了成康的右半身,没有一点迟疑,左臂一挥右手一拉,短褂就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后稳稳的挂在了成康另一侧的坐椅的椅背之上。
[夏帝何太失礼?]正信皱起了眉头,略带不悦的说。
对于成康这样的肆无忌惮,不知所谓且毫无体统的举动,正信的心中既充满了不满又夹杂了三分的疑惑和一分的遐想,所以才会在成康初卸甲之时保持了沉默,但当成康褪下了外衣后,只着了连肌肤都可观到的内衣站在自己的面前,况且又在这大殿之上,殿外即是一众下人。
[情非得以,还望见谅。况且,人初生于世时,身上便是未有寸缕伴身,如今我又未赤裸于人前,何非礼之有?]依旧没有理会正信的不悦,成康自顾自的边说,边走到了放有甲胄的坐椅之前。
轻轻的将甲胄拿了起来,翻到了里面,将里衬的布料一拉,“嘶”的一声,便将布料扯了下来,随手的丢在了地上,将暗藏在甲胄内的白色衣衫拉了出来,拉住衣衫的衣领之处,成康轻轻一抖,将衣衫抖开之后,向后一甩,披在了身上。
[君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成康在自己的面前变换装饰,且一副没有给自己解释的迹象,正信终于忍耐不住疑惑,开口问道,[难道君不应给朕一个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