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我一个人笑得和犯羊癫风一样。
房间里全是我放肆的笑声,回荡来回荡去,很难听也很歇斯底里,笑到最後全变为不成音节的嘶哑音节。我终於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心里的烦闷,手臂一撂将电脑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包括那存著我尚未出版的书稿的笔记本电脑......
上次去出版社,被告知我的档期将被延後,至於延後到什麽时候暂时还无法确定。唐小姐私底下告诉我,其实是新来的主编有意要冷藏我。要说原因,我猜是人家不愿买我恃才傲物、自命清高的帐。
为了这件事我一口气已经堵在了胸口,结果没隔多久被招了进修学校负责人的办公室。
负责人对我说了一大通诸如你是很优秀的教师,我们不能耽误你的前程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总之就是先给你灌糖水然後就泼冷水,最後由於"某些原因"我被辞退了。至於这"某些原因",在我武力威胁下那位负责人才漏了一点口风,是有人在背後操作,他们实在迫不得已。
Kao!背後捅刀子算什麽好汉?
听到有人敲门,懒得应,反正不是收这个费就是收那个费,我难得闹情绪只好对不起他了。那人执著了会然後就安静了,我对著一地狼藉想著要从哪块先收拾,一抬头,看见高松动作很漂亮地跳进我的阳台。
墨线!拍武侠片呢?
我走过去给他开门,"什麽事非要翻阳台过来说?"
"听到你这边有摔东西的声音,以为出什麽事了,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我就只能从这里过来了。"
我摆了摆手,"我自己砸的......"
"既然没事......那我就回去了。"高松说完转身,双手攀住栏杆准备打原路返回。
我一把拖住他,"神经病!你还真爬上瘾了不成?给我走大门!"
把高松从大门口踹了回去,我开始收拾扔了一地的东西。
虽然很庆幸笔记本的LCD没有摔碎,但是开机以後就没了声音,估计是声卡或者喇叭出了问题。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不能确定其它部件是不是也有问题,匆匆备份了数据,然後很认命地抱著本本去维修部。
特约维修部里的技术员当场开机,说问题不大,需要更换的配件他们这里也有,所以让我等会就行了。
从维修部出来的时候,门口有个穿著布偶装的人在派发宣传品,我从他身边经过,他也塞了一个给我。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瞧,注意力被停在路边的轿车给吸了去。
这车既不是宝马也不是悍马,但是它现在停在我面前比停一溜的马还让我惊讶,因为这是高松的"马"。
我走了过去,看到车窗被缓缓放下,高松没有开口依然像平时那样朝著我淡淡一笑,於是我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马"。
车子行在路上,我对他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正好路过,这种俗套的戏码我不受用的。"
高松目视前方,语气平缓道,"我看到你摔了笔记本,又听到你出门,猜你可能是去修笔记本。你那本子的特约维修部全市就这麽几个,打电话问下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我正要质问他的动机,高松似乎已经了解到我肚子里在盘算什麽,他接著道,"看你心情不太好,想带你到江边转转透口气,也许会好点。"
"多管闲事......"嘴上干巴巴地这样说,但是心里却很感激。
"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啊?噢,你说的这个......"被他一问,我才想起来手里一直攒著的东西,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出了维修部有人塞给我的。"
高松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只纸盒,说道,"打开看看。"
我打开盒盖,不禁赞叹出声,纸盒子里装的仍是一个盒子,不过是那种做工很精巧外观很华丽的首饰盒。
"虽然很漂亮,但是送给我是不是可惜了?要是有个女朋友倒还能拿去哄哄她。"说著,将首饰盒取了出来,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打量,然後转向高松,问他,"给你要不要?拿去讨好身边的女孩。"
高松从後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随即腾出只手来拿。
"仔细开车!"我提醒了一句。虽然江提上没人,但是一头栽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高松一手把著方向盘,另一手拿著那个首饰盒,手指在上面摸索。我听到弹簧锁被打开时的"卡嗒"声,正要伸过头去看,高松却是猛地踩下刹车。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高松一把扯掉安全带,冲著我喊道,"呆在这里别动。"话音还未落下已经拿著那盒子冲出车外。我隐隐猜到将要发生什麽,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高松!"
只见他抡起手臂摆出投掷的姿势,然後朝著江面手臂一振,於是那金灿灿的盒子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最後坠入江水中。
我跑过去,"高松,那是......"
"小心!"
他将我往他身後一扯,只听见水里"咚"的如闷雷般的爆破声,紧接著,江面上窜起尺把高的水花。
Act.22 险象环生(二)
"定时炸弹......?"我看著混浊的江水不敢置信道。
"恩,威力不大,但是炸死一个人绰绰有余。"
听他这样说,一股凉意窜上背脊,如果高松没有来接我的话,如果我们谁都没有打开来看的话......
"走吧。"高松拍拍我的肩膀,声音很是平静。
见他已独自往车那边去,我在他背後出声叫住了他。高松停下,转身,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我躬著身体手撑著膝盖,有些狼狈道,"扶我一下......我使不出力气。"
高松先是一愣,然後抿起嘴笑著摇了摇头,向我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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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著便利店的袋子回来,高松递给我一杯咖啡。"有没有感觉好点?"
我接过咖啡对他笑了笑,"现在没事了,刚才想想觉得很後怕,一下子腿都软了......"顿了顿,然後对著他略带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别这麽说,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会那样做的,只是出於求生的本能。"高松语气平缓道。
接下来一阵静默,我们靠著车身各自喝咖啡,良久,我才低著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两次把你卷入了险境......"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想得太多了,回去睡一觉,把不好的都忘掉。"
"恩!"我点了点头。
坐回车里,我想起来,那记刹车让我措不及防把搁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失手又掉了一次。於是急急打开查看有没有又摔出问题,见我一阵手忙脚乱,高松说,先不急,回去以後他帮我检测看看。
回来之後,就直接抱著笔记本去了他那里。
靠在一旁的书架上看他替本本检测,我将自己被出版社冷藏以及被进修学校炒鱿鱼的事告诉了他。他只安慰我说,都会好的,别担心。
盯著屏幕上的滚动条,我怔愣愣地说,"我一直以为自己经历的够多了,也许这世上已经没有能触动我情绪的事情了......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这想法有多幼稚。说到底我还是在逞强,因为待遇不公遭遇不平,还是会生气会郁闷,碰到前面那种事,我也会恐惧到无法思考......"
"这才证明了你还活著,如果对周围一切什麽反应都没有的话,和死人有什麽区别?"
我将视线转向他,问道,"高松,你有没有事情瞒我?"
高松没有避开我的视线,柔和的灯光落进他的眸子里,映泽如水,他回答我说。
"有。"
"和袭击我的事情有关?"我继续问道。
他想了想,然後点点头。我站立不稳,晃了一下。
高松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莫非,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全部,但请你相信,我和袭击你的不是一夥。"
我将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挪开,"那麽,你也不是中文系教师?你会和住在我隔壁也不是偶然?"
"被你发现了。"高松倒不惊讶,似乎觉得被我发现还挺正常的。
"刚在这里碰到你时,你对在F大时的事情支吾其词,我就觉得很奇怪。从你翻越阳台时的身手以及两次救我时的反应......我觉得你应该是接受过特种训练。
那天石磊看到你手臂上的伤,他的反应也更确证了我的猜测。当时他只是问了一句‘你受伤了?',听他的口气似乎挂彩是一件很家常便饭的事情。
後来,在你的房间里看到了‘法化学'的相关书籍,发现发财树的树干上装了针孔摄像头,还有你对计算机的熟悉,面对危险时表现出来的从容和镇定......这些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中文系教师的能力了。"
一口气将心里的疑惑都吐了出来,只觉得浑身轻松。
高松语气平和道。"莫非,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知道。"我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
"F大的时候是为了接近你才扮成中文系教师的。"
"那租下这套公寓呢?也是为了接近我?"
"不是。"他否认道,"住在你隔壁是为了能时刻掌握你的行踪。"
我沈了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为什麽要接近我?又为什麽要监视我?"
高松勾起嘴角漾出一抹浅笑,平水如镜化开了淡淡的涟漪。
"为了保护你。"
我想,如果我是个女人,尤其是言情小说里的那些女人,听到这句话还不以身相许就真的是胸大无脑比猪还笨了。但是,莫非既不是女人也没......呃,那种性状特征,最主要的是,我笔下的男主见谁都说这句话,太廉价了。
"高松,你不肯将事情告诉我,却又说是要保护我,你让我怎麽相信你?"
冷冰冰地将话丢给他,高松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
我继续说道,"我虽没有接受过特种训练,但也不至於弱到像个女人一样需要人保护的地步,所以劝你不要再多管闲事。"
"你想错了,这不是多管闲事......"高松淡定的声音传了过来,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执著,声音温和而低沈,但字字千钧。
他说,"是责任!我们接到的指示──保护莫非,不计一切,即使陪上性命。"
我有些不解,"Shin的粉丝针对的是我,怎麽会扯到你们身上的?"停住,我蹙眉忖了下,更觉得疑惑,"你们?指示?......难道......不只你一个,你们还有组织?"
高松沈默不答,但是他的表情很诚实的出卖了他。
"呵!对方只不过是个行为过激的神经病,居然要你们不计一切即使陪上性命来保护我?给你们下指示的人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
他摇了摇头,看向我,目光炯然。
"你认为一个普通人有能力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还是你认为一个普通人有能力弄到那样精巧的炸弹?"
"你的意思是......?"
"袭击你的......另有其人。"
我失力地往书架上一靠,"这太匪夷所思了......"
Act.23 险象环生(三)
房间里很安静,电脑读写硬盘时的"吱吱"声清晰可闻。
我靠在书架上,反反复复地咀嚼著高松前面说的那番话,但是无论怎麽想我都没办法消化。
他隐瞒了最重要的事──我被袭击的原因!
"高松,你......"
我正要开口,外面传来敲门声,高松抬手示意我先不要出声,然後跑去开门,我也跟了出去。
门开,石磊几乎是跌撞进来的,他有些慌张地抓住高松的手臂,说,"安子可能......他、他留下的最後一条讯息是‘YC153010000A'。上面的指令还没下来,但是我觉得情况不对。小高,你们......"
石磊只顾著对高松说话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我站在高松身後,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高松,"你都告诉莫非了?"
高松摇摇头,"他自己猜到了一点,我也告诉了他一部分......但是,不让他知道全部,他就不肯相信我们也不愿接受保护。"
听他这麽说,石磊一反之前的常态,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後抬头看著我,语气严肃却很诚恳地对我说,"小莫,我不知道你能相信我们多少,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而我和小高还有......总之,我们是被派来保护你的......"也许是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也不高,於是石磊又被打回了原形,"这个......小莫,你看我和小高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像是坏人?这年头走大街上像我们这样正气的人都不多见的。"
我突然很想笑,虽然从他进门时的话里听出现在情况似乎不太好,但是全被他後面的话给搅和了。见他们两个都看著我等我的回答,我点了点头,"就凭你那声‘小莫',莫非今天就把你当朋友了,你们说什麽我都信!真要被骗也只能怪我自己轻信於人。"
"好!够兄弟!"石磊一个激动冲上来朝著我的背後就是一掌,我差点被他直接拍背过气。"难怪小高这麽欣赏你!这家夥看人从不看走眼!"
我抬头冲著高松道,"谢谢,看来我的性格还不至於到人人讨厌的地步。"
高松浅浅地笑了下,我看到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羞涩的表情,诧异之余一眼瞥到了客厅的锺。
23:00
我回头问石磊,"你前面一进门说的那个讯息能不能重复一下?"
石磊看了眼高松,见高松点头同意,他回忆道,"YC153012200A,这到底是什麽号码?"
"不是号码!"我肯定地答道。
"莫非,你想到了什麽?"高松问我。
我转身进到他房间里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下"YC,15,301,00:00,A"然後一个个分词指过去,"烟川,15号楼,301室,零晨......"
"Action!"我们三个异口同声道。
"现在几点?"石磊问了一声,高松回答他,"十一点!收拾东西!他们白天已经下过手了,不管我们猜得对不对,总之这里已经不安全!"说著将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将我的笔记本从他的台式机上退下来交给我,"和小磊呆在这里,我先去开车。"
我点点头,心里不自觉地被这气氛给弄得紧张起来。看到石磊搬出监控设备,我也走了过去,监视器上输出的正是安在发财树上的摄像头拍下的影像。
石磊将切换器上的开关拨到其他线路,於是监视器上的画面从阳台跳到室内,我仔细一看,不由得惊讶道,"这不是我的房间?"
"嘘~"石磊将食指放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後小小声地说,"不止哪,你看。"他将开关依次往下拨,於是我在监视器上看到了客厅,厨房,玄关,以及大门外......
"是不是想得很周到......哎呀!"
我一拳K在他脑袋上,石磊抱头痛呼。
"周到个头!怎麽不顺便在浴室里也放上一个?"我目露凶光扫了他一眼。
"本来想的,但是......"
再K!
"本来想?!我就怕你们看多了长针眼?!"撩起拳头准备继续K。
"等一等!"石磊指著监视器的屏幕严肃叫停,我也收起了打闹的态度顺著他手指的看过去。
监视器上是卧室的摄像头传回的画面,有个模糊的黑影在阳台上晃悠,石磊切换了个线路转到阳台上的那个摄像头,调整焦距,看见那人已经开下阳台门进了房间,於是石磊又把线路切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