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倾感觉到明月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怀抱着自己,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怎么了,我的皇女殿下?”龙倾像安慰孩童一般轻轻拍拍明月的头顶,柔声问道。
“龙倾,我明天就要走了。”怀中的女子抬起头来,眼中早已经满是血丝。
龙倾安慰的动作一顿,把明月从怀中推离少许,“回北羌?”
“嗯。”明月点头,泪水随着动作一起滑落,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走了也好,如今两国水火之势早走早好。”
“可是我舍不得你!”明月重新扎回龙倾的怀里,哭着说道。
龙倾无语,只是将怀中哭泣的女子抱的紧了一些。
“为什么你不和我走?!”
明月控诉一般的问话似锥子一般扎进龙倾的心里,他闭上眼睛忽略心中泛起的疼痛,“明月,你会舍得离开北羌,离开你的亲人吗?”
“可是他们对你又不好!为什么不走?!”她早已经从大哥苒厝那里听过宁王的调查资料。
“明月,我答应了一个约定。而大德才是约定最可能实现的地方,所以我不能走。”龙倾仔细的解释。
“什么约定这么重要?”明月哭得有如兔子的眼睛里充满疑问。
“一个即使忘了所有也会记得的约定。”龙倾微笑,“所以很重要!”
明月蓦地推开龙倾,“又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龙倾无奈苦笑,感叹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他只有点头承认。
“龙倾,我喜欢你!”明月突然笑了,即使泪水不断滑落,“不管你的爱人是谁,我,克拉玛·拉达尔皇女,你的明月——喜欢你!”
三十九 其人之道
明月滚烫的泪水仿佛滴在龙倾的心里,对这个如明月一般美好的女子只有单纯的心疼。明月的直率可爱,明月的奔放妩媚,两种矛盾在这个纤纤弱质的女子身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冲突,只有难舍难分的牵绊。
但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却只有满怀的愧疚与无奈。无论是从他们的身份地位,还是他们的内心情感方面,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可能在一起,所以只有愧疚与无奈。
将眼圈哭得红肿的明月送回驿馆,接待他的是意料之中的敌视目光。
“不敢有劳宁王大驾!”有些生硬的汉语,驿馆门口一个羌族的大汉伸手拦住了龙倾的去路。
“你们好大的胆子?!”明月虽然红着眼圈,纤长的眉毛上挑的样子仍然是一派皇女的威严。
“皇女殿下,三王爷吩咐,您一回来就先去见他。”那健壮的大汉说道。
“你这是在命令我?”明月圆溜溜的猫眼眯了起来。
“属下不敢!”那大汉恭敬的弯腰行礼,然后指了两个羌族侍卫,说道,“你们两个,送皇女殿下回房。”
“你们敢!”明月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请皇女陛下恕罪。”那两人默契的一左一右架住明月的胳膊,往驿馆里面走去。
“龙倾!”明月的怒气仿佛被硬生生的掐断,无力反抗的她回头看向龙倾。
“这是你们身为下属应该做的吗?”龙倾怒声喝道。
“宁王,这是我们北羌的事情,您还是不要管了吧。”大汉话语之中没有丝毫的恭敬。
龙倾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大手,就要往驿馆里面走。明月最后被带离时,那悲痛的眼神让他无法放心。
“宁王,驿馆之内算是北羌的地盘,您要三思啊。”见龙倾执意要进,那大汉语带威胁的说道。
“这皇都都是大德的国土。”龙倾一把推开那大汉,“不要太嚣张了。”
“宁王。”那大汉扯住龙倾的胳膊,凑到他的耳边,说道,“您真的要进去?”
炙热的气息冲进龙倾的耳朵,他心头一悸,一股强烈的男人体味冲进鼻腔,“放开!”他厉声喝道,却丝毫挣脱不开那大汉的束缚。
“呵呵,你的声音在发抖,宁王千岁……”那人凑的更近,几乎贴上龙倾的耳朵。
“你……”龙倾气得脸色发红,却拿这个无礼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办法。
“你忠心的仆人来了,宁王。”男人几乎将龙倾束缚在他的怀里,顺着他的视线,龙倾看见了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荣海。
“如果,他们看见大德的皇长子如此妩媚的在粗鄙的羌人怀里,会怎么想?”男人略微生硬的话语里满是不正经的调笑。
龙倾看见荣海更是挣扎的厉害,怒问,“你到底是谁?”
“呵呵,佛曰:‘不可说也’。”男人看见大批的大德侍卫,没有一点怯懦,仍在于龙倾调笑。
“千岁!”荣海当前一骑,匆匆拉住缰绳翻身下马,也问那大汉,“你是什么人?”
“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兵而已。”那男人放开龙倾,退开一步,状似无辜的摊开手臂,笑着说道。
龙倾快步离开那个危险的男人,来到荣海的身边,说道,“小心,这个人不简单!”
荣海矮身行礼,“宁王千岁,属下来晚了。”
“无碍。不过怎么带来这么多的侍卫?”龙倾皱眉说道。
“属下遵从太子殿下吩咐……”荣海低声解释,又转脸对带来侍卫说道,“把驿馆围起来!”
“他要做什么?”龙倾看着荣海带来的训练有素的侍卫快速包围了驿馆,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难道他想……”龙倾一脸震惊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荣海。
荣海抬头看着龙倾慌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轻轻点头。
“他知不知道,明月也在里面?!”
“她的身份是克拉玛皇女,难道不应该在里面?”荣海不答反问。
龙倾一时无语,眼前的荣海犀利的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仿佛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过此人。平日里的恭敬的近乎怯懦此刻在他的身上完全消失了……
觉得难以置信的龙倾突然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正是刚才那行为无礼的大汉。他的脸上现在全无表情,冷峻异常,全然没了刚才那副无礼调笑的样子。深沉的眼神如刀似剑,尖利万分,仿佛恨不得在他身上穿上几个破洞。
但是让龙倾最为挂心的是明月的安全。太子珩此举看来已经在励帝的默许之下,否则也不敢如此张扬的包围驿馆。如今北疆七城只剩雍泽,太子珩之意是打算扣下北羌的使者团,用同样的方法胁迫北羌以雍泽换使者团,正是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是,明月身在驿馆之内,他不能保证最后时刻可保明月无碍……
四十 再上朝堂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皇兄,你回来了?”太子珩似乎对龙倾的满脸焦急视而不见,悠闲的说道。
“我问你为什么?”
“皇兄也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方法,不过你舍不得那个北羌美人罢了。”太子珩脸上闪过一丝嫉妒,转瞬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倾无话反驳,以人易城的确是最好的方法,在北疆的大德将士兵不刃血就可以夺回雍泽。毕竟北羌七城中,和齐、雍泽两城都是固若金汤的防御,易守难攻。夺回和齐是因为有孟老将军的里应外合,而在北羌已有防备的时候,想要拿下雍泽便是困难十足。
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感情上却不能接受。果然是关己则乱吗?龙倾苦笑。
“皇兄要想想身在北疆的大德将士,还有威远将军,你也不希望他再受伤吧?”太子珩包含颇多深意的眼睛紧紧盯着龙倾说道。
龙倾一愣,小孟还在北疆!他当然不想让小孟受伤,但是他同样不想让明月受到伤害!
“怎么?皇兄,是不是左右为难?”太子珩笑着讥讽道。
“够了!”龙倾甩袖就要离开,他今天已经收够了调笑与讽刺。
太子珩一把拽住龙倾手臂,拖到了自己的面前,低头问道,“皇兄在担心哪个?”
“放开!”龙倾的眼睛眯了起来。
太子珩一点也没有把龙倾的威吓看在眼里,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之拉的更近,笑着说道,“如果不放呢?”
“啪!”龙倾一巴掌打上太子珩的脸,有些不屑的冷笑,“会这样。”趁太子珩手抚上被打脸颊一时呆愣时,龙倾退出了禁锢他的怀抱。
“皇兄?!”太子珩又是诧异又是不可置信。
“即使是太子殿下,也不该忘记本王的身份。”龙倾清俊的脸上一派冷然神色。
“皇兄教训的是,本宫逾规了。”太子珩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也是一脸认真的说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阵凝固,没有说话,但是对视的目光却是个不相让。直到宦官的通报之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胶着状态,“启禀太子殿下、宁王千岁,皇上招您两位去御书房议事。”
两人随即不再耽搁,一前一后的朝御书房走去。在经过通报之后,两人进到御书房。励帝端坐在书桌条案之后,手里正在看一份奏折。
“儿臣见过父皇。”龙倾、太子珩两人异口同声给励帝见礼。
励帝抬起头,幽深的眼神扫过下跪见礼的两人,在龙倾回宫之后没有来得及换过的寻常衣物上停留了一会,说道,“平身吧。”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和皇兄,有何要事?”太子珩率先发问。
“威远将军的捷报。”励帝递给太子珩他刚才一直在看的卷轴。
龙倾听见心头大喜,小孟无碍!但他见太子珩的脸色由喜悦转为凝重的时候,狂跳的心慢慢的沉寂了下来,莫非有什么变故?
“皇兄。”龙倾接过太子珩看完递过来的北羌捷报,仔细看了起来。
“陛下:
我大德军于十三日晚辰时攻打雍泽,然北羌王苒厝亲临守城,加之雍泽金汤之势,我军伤亡惨重。损七千,伤一万一千人。军中医药匮乏,请陛派军医增援。
罪臣南奎上”
“父皇,看来北羌使者团能够派上用场了。”太子珩语气平和,墨蓝色的眼睛里却满是阴狠之色。
龙倾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静待励帝的回答。
“倾儿,你觉得那个北羌皇女怎么样?”励帝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龙倾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励帝此时的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克拉玛皇女是人中之凤,率真洒脱。”他就事论事的回答,但是还是感觉到两道不可忽略的炙热视线打在自己的身上,又接着说道,“只可惜儿臣没有福气拥美人入怀。”
“嗯。”励帝轻轻点头,“珩儿,准备国书。”
“是,父皇。”
“父皇……”龙倾担心国书的内容会对明月不利。
“倾儿,你该记得你的身份!”励帝淡淡的瞥了一眼龙倾,说道。
龙倾僵住,再也无法说出反驳之言。
大德励帝二十五年二月二十一,北羌递上降表,撤离北疆七城,退却三千里,另每年向大德缴纳贡品,换取北羌使者团诸人得以反羌,历时两个月的战事嘎然而止。大德最终取得大胜。
龙倾一身正式的玄色朝服,头上一顶金色珐琅纹状装饰的黑色冠帽,缓步走进中正殿——大德朝堂。
正是早朝之前的准备时刻,三三两两的大德臣子都是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不过在看见龙倾的时候都不由得减慢了脚步,甚至停下了脚步,露出了各色的表情。老一点的臣子有的是不可置信;有的是幸灾乐祸;少数几个则是意料之中的平淡。而一些新晋的在中正殿里未满三年的年轻臣子则是疑惑龙倾的身份,都是迷惑异常的样子。
龙倾对投射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视而不见,步伐不变的进入到中正殿内。
“皇上驾到!”在宦官高亢尖锐的声音之后,励帝在随侍的陪同下缓缓从门口走进中正殿,沿阶而上,走上金碧辉煌的龙椅,甩袖坐下。
“皇上万岁!”殿中群臣统一下跪,高呼万岁。
“众卿平身。”励帝沉声说道。
“谢皇上。”一阵细细索索的衣物之声,文臣武将各自站定。
“北羌战事,如此迅速解决,还靠了虎骑老将军威风不减当年啊!”励帝再开口便是夸奖。
“老臣惶恐!”一脸风霜的孟老将军“扑通”一声跪下,“老臣疏忽,使得和齐、雍泽陷落,至我大德北疆于危难,已经是有罪之身,万万难当皇上缪赞。”
“孟将军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最后夺回两城也是将军之功啊!”孟南奎之耿直忠心在朝中是人人敬仰的老臣,第一个出来劝慰的就是安相。
“是啊!老将军威名大德人人皆知,怎可轻言‘戴罪之身’?”一个年轻的臣子也接着说道。
龙倾看了那年轻臣子一眼,一脸年轻气盛的样子。果然是太过年轻,说话过于直白。
那年轻人感觉到龙倾的视线,颇为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又转过头去小声地和旁边的朝臣说话,似乎在问龙倾的身份。果然,被问的朝臣嘴唇翕动之后,那年轻人再望向龙倾的眼神里已经是诧异万分。
“将军不必如此,北羌突袭实属意料之外,加之将军将他们赶出了北疆。自是功过相抵,何罪之有?”励帝终于发话。
“谢陛下不杀之恩。”孟老将军虎目通红,一脸感激。
守城失利、连陷两城、败兵被俘,哪一条拿出来都可以治他重罪,如今励帝仁慈,孟南奎自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