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不被看好?简直是完全没有希望。先不说他的母亲出身低微,只是个走江湖的医女。更要命的是,他的母亲死于宫廷内最避忌的一件事。红,杏,出,墙。"
"啊?"
居然敢让九五之尊戴绿帽?!不会那么猛吧?
"其实他母亲的死亡,从头到尾都是周后和萧妃的阴谋。先帝估计也清楚,但碍于两人背后家族势力庞大和皇室颜面...唉,反正天大地大,皇室的面子最大。否则,方慕君也不会惨死。我也不会有机会,陪在绍康身边。"
"袁真阗排行第四,前面还有太子和萧妃两个儿子。他母亲人死茶凉,两兄弟拨归毫不起眼的肖才人照顾。日子久了,连皇帝本人都记不起自己还有两个这样的儿子。咳,说到这点我要赞一句袁真阗那小子,小小年纪就晓得隐藏锋芒以自保,用易容术把自己的脸逐点逐点装扮成只小笼包子般平庸难看。实在厉害。周后和萧妃眼看他如此不起眼,便放下忧虑专心和对方撕咬去了。直到他主动请旨前往边疆守城一鸣惊人接连取得重大胜利立下军功后,低调的四王子才重新进入众人的注意范围内。"
第58章
宫廷斗争一向以来都轰轰烈烈,否则那些电视编剧怎么可能一年365天不断地挖掘到新的宝藏?远的不说,光是乾隆老子就每年都冒出几个新的来。正说戏说野史武侠浪漫爱情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我又喝了口茶水。碧绿色的茶水非常苦涩,入喉以后才感觉到一点甜味。隐约还带了药草的味道。燎青抖了抖烟灰,继续讲故事:"你和他相遇在最不合适的时候。一个涉世未深,另一个野心勃勃。如果时机换成袁真阗得势登基以后,相信你们会幸福很多。毕竟,袁真阗是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态度亦非常强硬。哈哈哈。凤村小娃你应该不知道吧?如果不是你出了城前往开封,我哪里能逮住机会将你带来这里?怕一早就被袁真阗抓到破绽击破了。"
"他有那么厉害?"
我忍不住,打断道。燎青用奇怪的神色看了我一眼:"怎么?你不信?"
"他要是足够厉害,现在就不会被你逼到这个地步需要用假死来掩饰了。"
"咳。傻孩子,你还真以为他甘心让袁真治登基不成?"
燎青冷笑半声:
"他也不过利用机会以退为进。你可能不知道,在你被软禁的时候,他已经着手清理文长勇等败类。那文长勇原本是太子帮的人,也算他厉害,居然在混乱时刻押对了宝做了平疆定天下的忠臣重臣。等新帝登基将旧势力逐点铲除后,文长勇的权力越发的大。简直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敢公然侵吞修筑河堤的银子,的确胆子不小。"
豆腐渣工程。
"即使没有周律的告状,袁真阗早晚都会动文长勇。只是时机没有成熟罢了。而这次周律所掌握的证据和开封洪灾,给了他提前动手的契机。可惜那时你失去踪迹,他心里过于焦急,处理得略显激进。导致文长勇誓死反扑。"
"当然,我也没闲着。暗中联系上回京的袁真治,添油加醋地,把你和袁真阗的过往说了一遍。呵呵呵呵,气得六王爷......呵呵,那个场景我就不说了。好玩得很啊~"
他掩嘴,圆圆的眼睛笑得冒出泪水。我尴尬,捧住茶杯装死--两个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怎么看都是一场灾难。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亏他还那么乐呵......
"小凤!"
还没等燎青笑完,木门突然被人猛力撞开。面色苍白的周律风风火火跌跌撞撞地奔进来,身后远远跟了同样面色苍白的卓一波。我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刚想站起来搀扶,他却双膝一跪,整个人倒在燎青面前:"师傅,师傅......"
燎青笑眯眯,弯腰将周律扶起来:"好徒儿,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傅啊?"
"师傅......"
卓一波追上来,却不敢靠前。立在门外沉默地看。而周律则不肯起来,仍旧跪在地上。燎青也不恼,柔声说:"傻孩子,为师没有生气。快快起来。"又将视线转向我:"凤村小娃,快帮忙劝他起来。他还病着呢。"
我已经被周律那声凄惨的师傅喊蒙了,傻乎乎地站在旁边做抽筋状看他们师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玩大团聚。等听见燎青喊,才急忙配合了他将周律扶到床边。
周律身上头上全是雨水,两层衣服全部湿透。外加他本来就在发烧,伸手一探,热度竟高得有点吓人。燎青眉头一皱,边专心替他把脉边叮嘱我先帮周律将湿衣服换下来。我偷偷瞟门外守候着的那个人。高高大大的男人沉默地垂着脑袋,半点偷窥的意思都没有。
"凤村小娃,手拿来。"
燎青放下周律的手腕,接而抓起我的左手。他的手指保养得比面庞还要好,白白嫩嫩跟笋似的,一点也不输给我这双白云小猪爪。只是温度低得有点吓人的不正常,冰冷像冰块。他左摸右按,隔了好半天才轻轻放开,长叹一口气。
"一波,你进来。"
卓一波听见燎青的命令,立刻乖得像只小狗般慢慢地挪进来。燎青站起来走到桌前重新拎起烟斗放在嘴边用力地吸了两口,忽然破口大骂:"你有没有带脑袋出门啊?!这生死蛊能乱用嘛!如果凤村娃儿有个万一,你拿什么赔?!啊?"
"......师尊......"
"亏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尊!"
燎青气得青筋爆起,冷笑半声,结结实实地朝了卓一波腹部猛踢一脚:
"像你这种欺师灭祖的混蛋徒孙,真是我门耻辱!"
卓一波不再说话,默默地跪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燎青又朝他肩膀踩了一脚:"卓教主当初放屁时又响又亮,怎么现在倒给我装起死来了?!说话啊!"
他声音高亢,骂起人来像一块一块玻璃往地上砸,外加脏话不断,震得我耳膜嗡嗡的响不得不伸手捂住耳朵只留眼睛继续注视事态发展。
那卓一波任由燎青打骂,嘴巴像缝了拉链般密实。
燎青闹了一阵,也觉得无趣,于是自鼻孔里喷出两道气来:"幸好团子什么都没学会,单单把老子下蛊那套摸了个干净。及时把你驱蛊的穴道给封了。否则,我看连我也要像团子那般被你耍得团团转。"
"师傅......"
"团子。"
周律虚弱地睁开眼睛,燎青立刻换上副慈母的嘴脸奔过来嘘寒问暖:
"没事没事,那蛊已经压下去了。等下喝了药,好好休息。"
"...我身上这蛊,不干他事..."i
大大的桃花眼眨了眨,又疲倦地闭上。额头上的虚汗像倒水般往外涌。燎青心疼地拿袖子擦了又擦,哄小猫似地说:"好好好,我不骂他不骂他。你倒是给我睡啊。"
"师傅...你嗓门那么大。死人都被你吵活了。我怎么睡?"
燎青满脸黑线,作捧心状倒退几步。直着手指猛戳地上的卓一波:
"老子辛苦养大的团子就知道心疼你这没心肝的东西...哎呀哎呀,气死老子了..."
"师傅。"
"是是是!"
燎青没办法,挥手示意卓一波走人。卓一波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尊在上,徒孙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师尊谅解。而静安侯身上的生死蛊,待‘无冬'到手后,自然会奉上解药。师尊不必挂心。"他僵了一下,又说:"至于小师叔,则全仗师尊照费心照顾了...只要他平安没事,徒孙愿意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最后这句讲得煽情。躺在床上的周律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燎青无名火又起,拍了桌子大喊。
"你走不走啊!不走老子就又要踹你了!"
卓一波再磕了三个响头,弯了腰,恭敬地退出去。
燎青瞪了眼睛直到卓一波完全消失后才扭头问周律:
"团子啊,你身上的蛊怎么惹回来了?连老子我都没见过。实在诡异。"
团......团子?
我的脸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没忍住,噗地笑了。
周律脸一塌,呻吟道:"师傅...可不可以别叫我团子......"
"怎么?不好听嘛?"
燎青陷入回忆,老脸上冒出幸福的光环:
"你小时候圆滚滚软绵绵,活像只糯米团子。可爱死了。连绍康也夸你长得好呢。你知道,他从来不喜欢小孩子的,却偏偏特别疼你。害我差点没被自家的醋淹死。"
"哪个燎教主...我能不能问件事?"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问。
"嗯?"
"你...多大了?"
卓一波看起来最少也23、4了,燎青是他师尊,岂不是......
"哎呀。老子今年正好63。"
他笑咪咪,我一脑袋撞在梨花木桌上半天起不来。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老妖怪......
第59章(全)
老妖怪摸摸我脑袋,继续笑眯眯:"吓到了?"
周律也学着燎青的模样摸我脑袋,同样笑眯眯地说:"看来是吓到了。"
"哎呀哎呀,难道天生丽质也是一种罪过嘛?"
他捧脸,作扭捏状。眼角的皱纹越发的深了,吓人地堆在一起。我从桌上抬起头来,问:"对了,刚才被周团子打断的事情,你还没说完呢。"
"中间那段夺位估计你早就听腻了。再讲也没意思。反正就是袁真阗那厮欠你二十几条人命,你也因此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燎青想了想,说:"我说过了袁真阗的父皇是难得的老好人,也因此使得朝中众臣贪的贪污的污,到袁真阗登基的时候,不但朝风腐败国库空虚,大大小小的势力还各自割据一方杯割中央权力。纵使厉害如袁真阗,亦处处受制。"
"我远在开封,也能感受到袁真阗的压力。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着急,推出一系列增收的政策。"
周律插嘴,燎青点头:"他也是没办法。谁叫穷皇帝碰到边疆乱?需要出动大军应对?这十万人,每一天的粮饷使费高得吓人。说得难听点,那时险些要让出征的将士光着屁股去打仗。袁真阗这一改革,逼得那些舒服惯了的人怨声四起。绍康便是被这般混乱的局面给逼出来重新掌权辅助帝君。自然免不了知道了你的事情...他极其想见你一面,可是袁真阗百般推托。甚至动用了方老头子作挡箭牌。"
"历朝都有改革变法,成功了自然流芳百世,一旦失败,便得有可能丢掉皇座的觉悟。陛下也是冒着风险前进,前后吃了不少苦头。"
周律吃过药,面色好了许多。我凑过去帮他整了整靠枕,他伸手捏我,笑:
"所以他将你安置在六王爷府,就是为了免使你卷进浑水里。毕竟,袁真治从不插手改革之事。一旦有个万一,也能保你万全--从这点看来,陛下是很重视你的。"
"呵呵,他这样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辛辛苦苦揽下一切重担,使得弟弟处在中立的安全位置。同时也使得叛师找到了最好的盟友。"
燎青接着说:
"说起来,这点我一直想不通,既然他们两兄弟闹翻了。袁真阗失去这面后盾,假死不成了下下策?"
听他这样一说,我也跟住糊涂了。目前,袁真阗只得两个兄弟幸存。十二王爷年纪还小,自然争不过已经成年的袁真治。现在袁真治站在袁真阗的对立面,一旦登基为帝,袁真阗岂不是自己替自己树立一个最难扳倒的敌人?
"师傅,按照目前形式,袁真阗不装死才是下下策。"
周律解释道:
"袁真治将陛下隐藏真面貌的秘密,全部告诉了文长勇。一旦在大殿上被当面揭破,陛下便连些许回转的余地都没有。正所谓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不如暂时抽身,日后反扑的可能还比较大。"
"团子你莫将全部罪责都赖到袁真治身上。如果他不亲自撤出来,你会不惜冒了蛊毒发作的风险帮助他救出凤村小娃嘛?"
燎青用手上的烟斗敲了敲周律的脑袋,表情严肃起来:
"明知‘逍遥散'的影响可大可小...幸亏凤村小娃身体状况不错,否则你和他都有危险。至于戴馨后面的势力,怕是不单纯。我着意追问,但一波似有隐瞒死活不肯说真话。为此我已嘱托绍康暗中留意。看看是否和朝中势力有所牵连。"
"小凤你留在四望书局也是好事。一来可以减轻陛下的负担,二来反正陛下一时半刻也寻不到这里,你正好可以收拾收拾思绪,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情。"
周律转头对我说。我竖起眉毛,嘀咕:
"......反正我就像只猪,从一个猪圈里拉到另一个猪圈......去到哪都只管吃喝拉撒,不要问世事。"
"乱讲!有这么豪华的猪圈嘛?!"
燎青先跳起来。
"师傅,小凤这只猪也太瘦了...先圈养起来,养肥了再吃。"
周律精神一恢复,恶毒的嘴巴立刻跟着发挥百分之一百的功效。配了燎青的毒舌一唱一和一高一低一红脸一白脸地闹起来。我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两只眼睛一边剐燎青一边瞪周律:"拜托......我只是随口说说......"
"哎呀,这可是最安全的猪圈!小猪仔你大可放心养膘。外间围了三层防卫。都是绍康的亲兵和我门下的人。自己不要脸地夸一句,现在就算是皇宫都比不上四望书局安全。即使是袁真阗亲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就不请自入。"
燎青又随手抛给我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
"戴起来。这是我独门的迷药,紧要关头用力弄穿,方圆五十丈的活人立时睡死。"
"师傅,你好偏的心!就不见你舍得给我一包决兰散!"
"乖团子,让为师摸一摸,看是你我的心谁比较偏?"
"哼。"
"团子你莫哼哼。我问你,那幅画呢?"
"啊?师傅,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拿的?!"
"废话!你每次看到那画眼睛就亮得像只看见老鼠的猫。"
他们俩表情轻松,说个不停。我彻底放弃和两人进行交流的念头,缩在旁边继续黑线。
周律手上那副画,我是见过的。和这房间里挂了满墙的微笑模样相比,那张纸上所描绘的悲伤神色就显得特别突兀。就好比你在花丛里快乐地发着花痴却突然一脚踩在棵仙人掌,那种疼痛,会加倍的让人难熬。
"画我放在柳将军府里了。"
"袁真阗知道不?"
燎青一愣,又问。
"这......我倒没留意。"
周律跟着一愣。
"笨团子,以那头两脚狐狸的修为,摸到那画自然也能把我给抖出来。"
燎青收起烟斗,略微踌躇。说:
"哎呀呀,我好不容易才从沧月那拐来的画啊..."
"师傅,难道你真的打算不让小凤回皇上那?"
我听见周律这句,立刻转过头来盯着燎青看。燎青扯出一个狰狞微笑,膝盖跪在床沿边爬上来扭住我脸盘说:"凤村小娃,看你的模样,倒是想回去?不怕他以后又骗你把你骨头皮肉拆开吞了?"
"怕...又能怎样?就因为他会骗我,我就躲着不见他?"
我和他对视,认真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不想逃。虽然事实可能很残酷。"
"好勇气!"
燎青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周律,再转过来夸奖我。周律躺在被褥里,缩成一团。倒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团子了:
"不过,在你勇敢地面对袁真阗那家伙前,要麻烦你先把绍康的问题解决掉。否则,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用过晚饭后,燎青领着我,到前面居室找袁绍康"解决问题"--虽然燎青一直强调问题问题要解决问题。但当我询问是什么样的问题时,他倒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懂呜呜呜地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