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来到这里----宸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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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相接触的指肚皮肤,能感受到他微弱的脉动。他的眼神变得想要辩解,欲语还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全身的细胞,都想要倾诉。
"好,好,我知道了。逗你的。"我轻轻眨眼,无声地传达一种安抚。
"在这样的地方,你们二人尚能眉目传情。"魏炫终于无法忍受被忽视,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恼怒,"皇叔,侄儿还真是羡慕您。好,我成全皇叔,就让他陪你最后一晚!"
最后一晚?我心头一颤,忙急切转头看向魏炫。
"太子何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是在帮你的忙。试想若皇叔真随你回到寒雾去,你也会很麻烦的吧。无论怎样,他都曾是大魏的王爷。有多少百姓、士兵曾死于大魏的军队下。就算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那种仇恨也不会改变吧。"
虽然背对着炎,我仍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凌乱。
"三殿下,炎早已决定随我回寒雾,至于我们在寒雾的日子怎么过,不劳您操心。我只是不明白,炎放弃了一切,对你就不再具有威胁,你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太子,我对皇叔没有任何私怨。相反,我敬重他,从他身上我学到了很多。要怪就怪他权力太大,威望太高。即使皇叔此刻愿意随你去寒雾,谁能保证你们的爱会到永远?两个男人,我可不信!当你成为一国之王,娶妻生子,你叫他如何自处。他会愿意舍弃了一切,甘愿做个平凡人,为那样的你奉献一生么?难保他不会再回到大魏!"
我忽然觉得炎很悲哀,为这么多人对他的不理解而悲哀;我也觉得我们很悲哀,为我们不被人认同的爱情而悲哀。
"你了解他么?你可知道,从他一出生,就在向往一种平凡。处于颠峰的人,是寂寞的。而体味过依恋的感觉,又有谁会再去向往那冰峰一样的寂寞。而且,我不会负了他!无论你信不信,我相信我们的爱情,我们彼此都相信,这足够了。"
"别跟我说那些大话!我只知道,我要确保不受任何威胁,哪怕只有很小的可能!你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不会相信。"魏炫忽然变得暴躁起来,险些随手掀翻了桌子。第一次看到不再冷静的他,忽然觉得其实他也很寂寞。他愣愣地出了下神,随即又冷笑道,"不过太子放心,我会留着你的命的。昨天我没有要了你的命,今天也不会动手!日后可能还需太子多多加强两国关系呢!"
"呸!"我忍不住怒骂,"你做梦!如果炎有什么闪失,我举寒雾上下,也不会与大魏善罢甘休。"
我知道,我很冲动;我知道,以寒雾的兵力根本没有胜算。不过,如果炎不在了,我想我无法冷静。
"太子果然是性情中人!为一己私怨,不惜挑起两国战争?你对得起你的臣民么?"
"我自会跟臣民交代。曾经带给他们和平条约的人,被大魏杀了。这意味着什么?寒雾心里很清楚。"
"哦,有道理!看来,你我也留不得了。要是寒雾没了太子,是不是要先忙着挑选继承人呢!而且,想报仇的人,也不见了,没有打的必要了。就认命地做个附属国吧!我成全你们,要你们做对同命鸳鸯!"
我的心血在沸腾!身后,炎猛地挣扎,被看守的两名大汉死死按住。
"皇叔,您别着急。怎么,连冲动的毛病也被他传染了么?炫儿这就叫人松了您的口,聆听您最后的教诲!"
说完,他手一扬。几名大汉七手八脚地为炎松了口。炎微微活动了下下颚,平定了下心神。没有了刚才的急切,他没有先对魏炫说什么,而是把脸转向了我。眉梢上扬,嘴角含笑:"明非,我也很想你!"意态怡然,让我砰然心动。
如果不是在天牢,此刻我一定扑进他怀里。
"老三,不是说要我们单独相处么?你们还不走?"
魏炫显然很诧异炎的反应,询问道:"皇叔再没有什么要跟侄儿说的?难道您不求我饶他性命?"
炎笑了,带了几分不屑,开口道:"我求你有用么?老三,我虽然只长你几岁,可也算看着你长大。你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你决定的事,从来不反悔。即使明知道可能做错了,也不后悔。而未来的事,你也总是自己决定,不听任何人的劝告。我死后,他的命运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也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求你何用?我倒要劝你,改了这性子,以后当了皇上千万不要如此。我和明非,就算同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相信,明非不会介意陪着我走这一遭!"
炎说着,看向我,语气真诚,可眼底仍旧泄露一丝内疚。
"炎,我们曾说好要同生共死。你不用内疚,天上地下,明非都陪着你!"
"真是情深意重!我羡慕得很!"魏炫说得咬牙切齿,"既然如此,侄儿就不打扰皇叔了!我卖皇叔个人情,保证明日正午问斩之前,整个天牢都不会有人打扰!"
说完,他带着手下,气愤离去。
见他走了,我忙给炎松了绑。四目相碰,似有千言万语,又相对无声。监牢里空旷而寂静。
"傻瓜,你干嘛自投罗网?"
"司徒要我等他消息,可等到深夜仍不见动静!再等下去,我会疯掉。我怕魏炫会私下里对你不利,所以想来看看,确定一下你的安全。没想到,中了他们的圈套!怪不得守门的,那么轻易就放我进来,我还以为钱的作用大呢!还平白被他占了便宜。"说到此,我忙住嘴,偷眼看炎。他面沉如铁,目露凶光。怒骂着:"混蛋!看我踏出这个门,不扒了他的皮!"
我无奈地笑着说:"我们要出的去才好啊!也不知道谁能来救咱们呢!"
"我可不想逃出去!那等于自己坐实了罪名。没准魏炫说明天问斩是谎话,逼我自己提供他们口实。我要堂堂正正走出去,我魏炎做事一向无可厚非,不信他们能耐我何。"
"炎,你这不是自欺欺人么?你们都知晓朝政之道。黑的能被说成白的,死人都能说活!何况,他现在权倾朝野,摆明要你死。"
"明非,我们快别再说这个了。难得我们又相见,让我好好看看你!"
如黑宝石般明亮、润泽的眼睛望着我,笑意吟吟,看得我微微窘迫,心如撞鹿。炎抬起我的脸,温热的唇贴上来,动情深吻。离别太久的心,在一瞬间彼此贴近,毫无空隙。直到快没了呼吸,才分开。
我有些窘迫,四处看看,以缓解不自然。这牢房很上等,除了门是根根粗壮的铁条,其他陈设都与中等客栈无异。虽比不上王府的富丽堂皇,却也干净、整洁。
"你这牢房倒比一般的人家还上等些。"
"我仍旧是王爷。吃、喝、洗、漱,他们样样不敢亏待我。"
"那就好,我生怕你吃苦。你知道我收到司徒的信有多着急?你居然还让我等在寒雾,难道坐等你的死讯么?"
"对不起!对不起!"炎轻轻地抱着我,如视珍宝。
静静依偎在他怀里,脑中灵光一闪,轻呼:"糟糕,雪絮还在外边等我呢!但愿别被魏炫碰上。"
"现在的我们,自顾不暇,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们正说着,耳中却传来阵阵轻微的脚步声,沿着细长的通道回响。听声音,人数还不少。我与炎互望一眼,神色黯然!
第六十三章 逃出升天

阵阵脚步声,从通道一点点地逼近。我和炎对望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莫非是魏炫变卦,要提前结果炎的性命。心提到嗓子眼,手不由地相互握紧。
迫近,随着光影一晃,一个人当先冲了进来,竟是司徒。随他进来的,还有雪絮及我随行的几名手下。
我惊喜莫名,忍不住呼喊出声:"司徒!"
"明非!大哥!你们都没事吧。"
"恩,我们没事。"我喜出望外,"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等你到三更,都不见你影子!"
"我、我爹还有许许多多的朝臣都被皇上留下来,讨论大哥的事。当时我一发现三皇子称病告假,并未出席,就知道要出事。可皇上和大臣们都在商议,我再找借口已经迟了。急得要命,可还是没赶上,到你那里,发现满地的死尸,只剩几个人活着,还好你不在。要不是碰到雪絮,知道你来了天牢,我都不知道到哪寻你。"
"他故意拖住你,再在这儿等我,真是可恨!"想到随行的十几条生命,就这样消散了,心里疼得要命,"雪絮,你没出事真是太好了。我生怕你撞见魏炫,也送了性命。"
"我实在恼恨那个看门的人,太子进天牢以后,我就离开躲在暗处等着。久等不见太子,我很着急,可又不敢妄动。直到看到三皇子带着手下从天牢里出来,并布兵把守天牢大门,就知道太子您一定是出事了。我又躲了一会,才悄悄返回荷萍殿。到了殿里发现弟兄们死了一地,而司徒将军正一个人急得团团转。"
"是我害了大家,如果我不来,他也不会想斩草除根。"
"哎,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司徒无奈地摇头,"说这个也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必须走,你和大哥都必须走!"
"我自然想走,只是苦于走不了。好在现在你们来了,终于有惊无险。"
炎从头到尾只看着我们,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
"大哥,明非,你们让开,我把锁斩开。"
一片寒光闪过,连钝响都没有,锁就被斩断。好一把削铁如泥的流华剑!
我兴冲冲出了牢门,才发现炎仍旧一动未动。
"炎,快出来啊。时间有限,一会他们就会发现了。"
"大哥,快走!"

炎微微抬头,又微微摇头。我们三人齐齐一愣。
"你们带明非走,快!"
"那你呢?"我急了。
"我不能走。如果走了,我就是犯下卖国罪,又畏罪潜逃的犯人。魏炎当不起这样的骂名。"
"炎,你是糊涂了么?明天你就会死。"
"他现在没有证据,要不了我的命。我一跑,就真的坐实了。"
"大哥,不瞒你说。无论有没有证据,你明天都会死!刚刚殿上,三班臣子齐请皇上明日处斩你,只有寥寥几个人不置可否。皇上就是心里不愿意,都没有办法。大哥,你在这个朝廷这么多年,这一点还不明白?怎地变成如此迂腐。"
炎皱了眉,低头不语。终仰头傲然道:"魏炎一生无愧于心,不想背半世骂名!"
见炎的郑重,我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罢了,是生是死,随他而定。我走回牢里去,与他并肩站到一起。
他一愣,急道:"明非,你做什么?快走!"
"走?往哪走?你在这里,我能去哪!炎,说好同生共死,才一个时辰,就全忘记了?"
"那是局势所迫。如今,你有活路可选,怎可以陪我死。我不允许!"
"哼!"我把头一扬,"命是我的,要你来管。"
炎复杂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炎,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活着,也不会比死了好过。炎,明非一生做事都是任性的。又懦弱,又优柔。这回,容我再任性最后一次吧,也勇敢唯一一次吧。"
"不,不可以。"炎拼命地摇头,发狠冲我喊,"你走!我不要你陪。你算什么?凭什么陪我?"
炎的眼眶发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怒的。
"凭我爱你啊,这够不够?"
面对他的严厉,我反而变得轻松。在那伪装的狠厉中,能明确地感受到他浓浓的柔情和不舍。
"大哥,你要死,阿华成全你的大义。可你忍心明非陪你么?"司徒跟着帮腔,语调忧伤得恰到好处。
炎看看司徒,又看看我,长叹一声,出门而去。
我和司徒相视一笑,轻轻眨眼,同样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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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门口,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少说也得有二十人。我暗自砸舌,司徒下手还真是狠。看到那个拦我的看门男人,满手油腻,一腔热血,死得可怖,终是解气。
门口停了辆轻车,我和炎,还有我的手下变装成家丁的样子立在车侧,司徒则坐上了车,雪絮坐在驾驶的位置上。
一行人急速向宫门行,遇见人就放缓,生怕被人怀疑。直到了门口,我已紧张得冷汗直冒。
"停,这是谁的车啊?"
"这是我家大人的车啊。"雪絮甜腻腻地回答,惹得两个看门人眼直发直。
"你家大人又是谁?"
"絮儿,怎么回事?"司徒从车内探出头来,开口道。
"哦,原来是司徒将军的车。"两个门人急忙行礼道。
"两位辛苦了。"
"司徒将军才是辛苦。今天各位大人都辛苦,走得很晚,想是又为国操劳了。司徒将军慢走。"
"恩!絮儿,我们走。"
"慢着!"司徒正要坐回车里,另一个门人往雪絮身上扫了扫,冷冷开口,"司徒大人的车夫不是女人吧?怎么突然变了。"
司徒暧昧地笑笑,伸手往二人手里塞了把银子,小声说道:"两位觉得是为何?还不是跟宫里讨赏的?"说完,盯着二人,笑意吟吟。
"哦!"二人看了看司徒,又看了看雪絮,意味深长,而又了然于胸地用长音说道,还不忘冲司徒眨了眨眼睛,以示艳福不浅。
"司徒将军走好!"
"有劳二位了,我们走!"
终于出了宫门,我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小树林,车停了下来。
"阿华,谢谢你!"
"大哥说哪里话,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兄弟有难,怎能不救。"
"为了我,你怕是也把前程陪上了。"
"大哥说笑!阿华本就是喜欢流浪的人,如今才是恢复了本分。"
"雪絮,我也谢谢你。"看着雪絮和几名属下疲惫的脸,我诚恳地说。
"太子言重了!我们都是誓死效忠于您的。"
"别再说什么效忠了!这个给你!"我从怀里拿出一面令旗,黑底金字,递到她手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子,您......"几个人跪了一地,声音都颤抖了。惹得炎和司徒,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太子,请收回成命。"雪絮将令旗高高举过头顶,又深拜了下去。
"才不收回,金口玉言。你还想着他吧?你原打算一辈子效忠他,做他的手下吧。可他却把令旗给了我。现在,你还是可以回去的。"
"他既然已经把令旗给了太子,雪絮就会为太子效命,直到死。"
"我不要你死!已经有那么多人死去,我不想再有任何人死了。你去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太子您呢?今后......"
"今后?"我笑笑,看向炎,不再说话。
"雪絮明白了。"她惨然一笑,"雪絮真的很羡慕太子。"
"你会有自己的幸福的。"
雪絮等人,再次深深叩拜,然后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看他们离去,我觉得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了断,可以明明白白地做个决定了。
"明非,雪絮他们......"炎不解地看向我。
"我放他们自由啊!跟着我,每天都得和死亡打交道。"
炎说道:"雪絮对你很忠心,是个可用之人,日后......"
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道:"哪有什么日后,日后我只有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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