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来到这里----宸夜[下]

"你傻了不成，当然是说寒雾的条件。"
"就这样干说啊。"
"那你还想怎么说，万人前面演讲啊！给你换了轻松的环境，所以不会说了？"
"不......，不是那意思，问题是......该提条件的是大魏，不是么？"
"呵呵。"
笑什么笑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笑，而且还是看笑话的笑法。
"说说吧，给你机会，你可别放过啊。"
"真的要我说？"
"真的，快说吧。"
"那我可就说了。"
偷眼看他，悠闲自得。
"我希望，大魏能给寒雾自由。"
"自由？"炎脸上玩味的笑容，瞬间不见了，"什么样的自由。"
"独立自主。不附属于任何国家，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我要我的人民可以不去担心战争，可以欢欢喜喜地过日子，可以每天笑脸面对人生。"
"没有人要他们看别人脸色，没有人不让他们欢喜地过日子。我自问，大魏从未干涉过寒雾的百姓该怎么活？"
"是。大魏没有任何的条条框框，告诉寒雾的百姓如何生活。可是，如果大魏同样需要向一个国家进贡，每个人收成的一半要献给另一个国家，他们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生活。可以快乐的起来么？他们用他们的双手努力着，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试问，这样的日子怎么会不叫人想要反抗呢！"
"明非，大魏的每个百姓也都上贡他们的一半收成，可他们依旧过着很好的日子。"
"那是因为他们有一种骄傲感！为了建设自己的故土，建设着他们的共同的尊严，动力是无限的。"
"再说得明白点。"
"炎，你知道么？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除了生命，就是自由与尊严。而自由和尊严，往往是连在一起的。没有了自由，就没有尊严；没有了尊严，就不会向往自由。当一个人的尊严受到践踏时，它所破坏的往往是很多。一个人，总是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从而得到尊重；一个人，总是希望自己的故土可以强大到，他们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一个人，总是希望过着简单而富足的生活，却又不会被认为是麻木而虚假。我希望，我能给他们这些：我希望，他们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我希望，寒雾是一个不令他们失望的强大国家；我希望，他们脸上有最开心的笑容。炎，你能明白我么？"
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眼神游离地望着一池荷花。
"明非，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寒雾是战败了啊。"
我苦笑。是啊，寒雾是战败了啊。
"炎，我明白你的话。是我要求得多了吧。可是，你在问我啊，我就说了。怎么想就怎么说啊！"
"明非，你所说的，我也很向往。可是......"
"可是，大魏不会吃这种明摆的亏是不是？可是，炎，你知道么？这不是我一个人所追求的啊，是每个人都在期盼的啊。为什么会有战争，也许是因为有期盼也说不定啊！"
"明非，我现在有点后悔，要求你来跟我谈和谈的条件。我觉得我自己给自己挖了陷阱，明明看得出来，却还在犹豫要不要跳下去。"
"炎，是我要求的高了。"
"容我考虑考虑。"
"你肯考虑？"
我很清楚自己都要求了些什么，我更加清楚如果炎答应了，他所背负的都是些什么。他愿意考虑，是为了我么？
"我想，我最大的失败就在于：我总是被你的想法，弄得神思向往。我总是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却仍想一笑而过。"
"对不起，我累了你。"
"是啊，你累我最多的就是相思苦啊。"
"你......说什么啊？"这家伙，老毛病又来了。说起甜言蜜语，脸不红，心不跳。
"说什么？说实话啊。"
"你......那么多人看着呢。"
"是啊，那么多人看着，可他们听不到。"
"你......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是，我承认，我羞愧地在逃跑。不过，炎也没拦我。他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我刚才所说的话。

回到昭日殿，雾晨红色的身影站立门口。
"晨姐，你来了。"
"恩。"雾晨撇撇嘴，很勉强地答应着。
真是，懒得理我就别来。来了还刺激我，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晨姐里面坐。"
"我不进去，我说过，再不进你的昭日殿。"
"哦？既然这样，那臣弟进去了，晨姐慢慢欣赏风景。"
"诶......你回来。我有话说。"
"有话说就里面去，要不就别说，我不想陪晨姐吹冷风。"
"你......进去就进去，还怕你不成。"
还大我三四岁呢，任性若此。

"晨姐找我有什么事？"
"我问你，魏炎当朝要你去和谈，是也不是。"
"不错，康王爷的确建议了臣弟。"
"那......那你......答应了？"
"自然答应了。晨姐什么意思？臣弟不该答应么？"
"你......不会有什么打算吧。"
"晨姐说打算，是指什么？"
我的亲姐姐啊！居然被你这样的怀疑，我心都凉了半截。
"指......算了，信你就是。好歹，你是寒雾的太子，总不会卖了寒雾就是。"
"谢晨姐，总算让臣弟暖了几分。"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
雾晨欲言又止，咬了咬银牙。
"昭儿，从小，你就是个最重感情的孩子。"
我看了看雾晨，记忆中那个疼惜我的姐姐，和眼前这个平静而微笑着的身影重叠。
"我担心，我担心的只是怕你感情用事。"
"姐，不会的，我明白这次的事，有多么的重要。"
"恩，那就好！好久，没听你单叫我姐了。"雾晨笑了，记忆中的少女仿佛又鲜活起来。
"我也好久没听到，姐这样不跟我瞪眼睛的说话了。"
"我是不是变得凶了？"
"是昭儿对不住姐。"
"昭儿，其实，姐早就想开了。有些事情，我们还太小。也许做错了，却不该被记恨着一辈子的。"
鼻子发酸，眼眶发热，有些哽咽了。
"姐，对不起。"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光是我吧。"雾晨笑了，笑得多了几分沧桑，"也该对他说上一声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他就把心丢了。有时候，我后悔，干嘛要让他见到你，那样，他就会永远把我捧在手心上。可是，又一想，早晚要见的，与其以后伤心，不如早些一笑而过。恨了那么多年，是觉得气不过啊！你趾高气扬地对我说，他不爱我，爱你。我气啊！"
"姐，我......"
"让我说完。可后来一想，你要争的其实是我，不是他啊！所以，也就想开了。"雾晨呵呵地笑了，像被宠爱着而沾沾自喜的孩子。
"恩。姐，我最喜欢的，就是姐啊！"
姐，这几年，一直想这样当面地告诉你啊！
"那他呢？"
"他？"
"尚大哥。"
"尚将军，他......"
"他在你心中，只是比将军多了几分，却仍旧是将军而已，是么？"
"他......他，我信任他，也依赖他。只是......"
"只是，并不是爱。"
"我爱炎！我爱的，是康王爷，魏炎。"
终于明白，炎为什么在大殿上，坦然承认。说出来，真舒服啊！
雾晨愣了愣，起身向外走去，临到出门，才留下一句话："不管你曾爱过谁，现在又爱着谁。他一直是掏真心地对待你的。如今，不要和别人和谈着，就忘记了他仍旧身险敌阵。不管会不会有人对他不利，总要救他出来的。言进于此，多多思量。"
看雾晨离去，心里百转千回。
姐，直到今天，你仍旧爱着尚孝龙吧。你说，他一直拿真心待我，那么，你呢？一直，也是拿真心待他的吧。

第四十九章　和约初定

"那个是你姐？"
"诶？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门外呢，听你们说话，没好意思进来。"
"你偷听？"
"我哪有偷听，我光明正大地进来的，没打扰你们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炎笑嘻嘻，忧哉地往椅子上一坐。
"你很在乎你的姐姐嘛！"
"不但在乎啊，曾经我以为，我爱着自己的姐姐呢。"
"你说什么？"
"你变脸倒快。我都说了是曾经，是过去的事啦。"
"我不管，只准爱我一个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霸道啊。"
"以前，我也没发现你这么不专一。"
"我哪有不专一？我再说一次，无论曾经是否真的爱过姐，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臭小子，敢怀疑我对你的感情，白爱你！
"那么，尚孝龙呢？"
"什么？"声音有些不自然了，"谁？"
"寒雾的大将军，尚孝龙。"
"我跟他......没什么的。"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居然底气不足。
"一个太子，一个将军，相同的立场，倒也相配。"炎的声音，居然是那么落寞。
"炎，你别这样，我......"
"刚刚，你姐姐不是也说了么？从头到尾，他都是拿一颗真心对你的，在我之前。"
"炎，这种事情没有先后之分的。"
"是，没有先后，只有多少。那么，我们两个，谁多一些，谁少一些？听司徒说，囚禁尚孝龙时，他提到最多的就是你，他最想保护的只有你。我不想像个吃醋的妇人一样，歇斯底里。可我也清高不起来，很想知道，我们谁多一些，谁少一些。"
"炎，别说了！没有先后，没有多少。我爱的一直是你，只有你！我发誓，我只爱着你一个人。"
"真的？"
"是真的。将来也不会变。"
你是否见过，天刚刚黑下时，星星从暗淡到璀璨的过程？我想，我现在见到了。温暖的怀抱，让我着迷。
"明非，有你这样的话，总算让我觉得......爱得值得。呵呵，我很开心。"
"傻瓜。"
"明非，有你这样的话，我就有勇气决定一些事情了。"
"什么事？"
"秘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好了，我走了，去见你父皇。好像又有宴会吧！哎，喝酒是很享受也很痛苦的事啊。"
瞎话，你只有一脸享受的样子，半点痛苦没有。
"宴会的话，恐怕父皇也会叫上我吧。"
"那就一会见吧，我先走了！"
"等下......还有个事。"
"恩？"
"尚孝龙......他......可以放他回来么？"
炎看着我不说话，眼神有几分复杂。
"炎，我纯粹是在关心寒雾的大将军，没有别的意思。这寒雾上下的军事防务，哪一点不是靠他。
炎笑了，道："我知道的。只是，即使这样，我也心里不舒服。要知道，从小到大，谁都让着我。我要什么有什么！要是谁有什么不把我放在心里的，或者没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就会不舒服。尤其是你，哪怕你想着别人一点点，我心里都难过！"
"不是说什么冰王爷，铁面无私，无所顾及。哪来那么多愁善感？"
"是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变这样。"
不自在，还是不自在。好像一切都变了！当初初到康王府时，那种什么都不去想的单纯的快乐，快要不见了。果然，像炎说的，像以前一样，把一切都交给他，什么都不去想，才是最幸福的。只是，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好了，好了，我得走了。你们大将军的事，我会想着的。不过，别急，估计也要等我和谈完，拿着和约回到大魏才放了他。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了寒雾的第一等才人的。"

炎走了以后，我小睡了一下。醒来就等着人来找我参加宴会，却一直等到很晚都没动静。虽然，没有等到传召官，却等到了马家两兄弟。
"太子。"
"马家兄弟，有什么特别的事么？这么晚了，来昭日殿。"
"回太子。我们在都王府，发现了一些不一般的事情。可我们兄弟笨，琢磨不太明白，特来告知太子。"
"哦？什么事？快快讲来。"
"通过这些日子的暗中观察，属下发现：每到初一、十五，就会有一辆小马车进入都王府。观察了将近一个月，我们兄弟也没查出马车里的人是谁，来人面纱罩面，看不清面目。只是，这个人不一般。因为，小王爷会将此人引入密室，详谈。而且，详谈之后，更是亲身相送。"
果然，非同一般。
"这个人的身份，一点都查不出来么？"
"查不出来。我们曾经追随这辆马车一直到宫门。只是，一进了宫，就没有踪影了。恁我兄弟，自问轻功高超，却追不上这小小的马车。惭愧，惭愧。"
"没事，不是也查出是宫里人么？这也是线索。"
"还有一点。看那人的身影，是个女人。看身段，窈窕婀娜。不过，这宫里的女人，哪个都漂亮，也不能完全就认定是年轻女人。"
宫里的女人？年轻的女人？初一、十五？这样的女人，我能想到的就是雾夕。可是，她已经疯了。这个女人是谁？在宫里，有势力的女人很多。能让雾幻都以理相待的，会是谁呢？
"好。这事，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监视着。"
"是，太子。还有一个事。"
"讲。"
"最近，有很多人监视着昭日殿。"
"很多人？都什么人？"
"三公的人，都王府的人，柳妃那的人，后宫各殿的，朝上各大臣。可谓人种齐全，人数众多。太子最近，太引人注目了些。大家都瞪着眼睛，看着您呢。"
"呵！这帮人！让他们看去。那我们现在的谈话，不是也？
"太子放心，现在四周无人。属下来前，已彻底地‘清理'过。"
"好，那就好。还有其他事么？"
"没有了。"
"好。辛苦你们了，下去吧。"
"属下告退。"

从小到大，被人拿眼睛盯着，已是家常便饭。如今，有了炎，是更加引人注目了。爱看就看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对！很多人看着，是不是就是意味着，有些我和炎在室内，自认为没人瞧着的暧昧动作都尽落人眼？还好，从和谈开始之后，炎没有在晚上来过昭日殿。不然，可就糗大了。
听了马家兄弟的报告，我也逐步开始注意起自己身周的情势。果然，在户外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会发现一些探头探脑的人。不过，还好，在屋子里的时候，不至于落人"眼"，他们还不敢掀我的瓦。不过，落人耳，想必是常有的事。
连着过了几天，炎都没有出现，反而日日和父皇会谈。原本以为，父皇会多少叫上我。可后来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第三者。

"太子，太子，皇上派人来宣您去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