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风朔烈?"
因为他突然冒出来的话而陷入始料未及状态的狄休穹漏听了他的自言自语,只追问自己在意的部分。
他没料到只是追踪一个感兴趣的夜行者,会牵引出失踪了又出现然后再一次失踪的人。这个人的名字突然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冒出来,他当然会感到吃惊了。
"对,从这里直走过去,到岔路口右拐。"
原来被人用轻功带着跑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对于自己四肢不着地的状态不怎么习惯的风朔烈觉得这种不安全的功夫怎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当然这或许是由于主导权不在自己的缘故。
"不要岔开话题!信不信我把你扔回皇城去!反正我是很容易就能逃掉的。"
"然后找不到风朔烈?或许你喜欢成为我的同党?"
对于他的威胁,风朔烈巧妙的反击回去。就算是前世今生,也是两个性格身份不同的人,所以不必有所顾忌。
"你......"
狄休穹语气一窒。
"你什么你?呐,前面离水边的古月酒楼就是了,反正也追兵也看不到了,我们过去吧。"
不知不觉中开始发号施令的风朔烈伸手指着离水岸边的一座建筑催促,狄休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依言带他飞了过去。
站在屋顶上泰然自若的风朔烈和自半途中就周身气氛紧绷的狄休穹,两人之间可没有因为之前的短暂合作而成为朋友。
低伏下身子,准备手脚并用的爬下楼,他可不指望那个莫名其妙喜欢男人的人会主动的好心帮忙。
"你在干什么?"
对于狄休穹公式性的问话横斜了一眼,没好气地回答。
"下楼。"
难不成站在屋顶当指向标啊?等着被人抓吧。
"等一下。"
"还有何贵干?"
知不知道他这样挂着很痛苦的,又不是能用轻功办到的,虽然跳下去也行,但他还是喜欢安全系数更高的攀岩活动。
"他在哪里?"
"噢,他呀,地字号七号房中,再见!"
愉快的飞速闪人的风朔烈边爬边回答,回答完毕时他已经到了二楼走廊。
46
章十二
自风朔烈日落离开房间到了后院的梧桐树上之后,沙映幽就一个人待在房中,略有些不安的等待他的回来。
夜幕黑沉,原本有些嬉闹的喧哗声混合着时间流淌,灯笼晕开的红犹如潮汐退灭。世界安静,一如睡去。
空气中有莫名的不安气流,紧绷到稍一动弹就会感到刺痛的地步。
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趁着风朔烈不在的时候离开,沙映幽坐在床上继续调理内伤。边注意动静边疗伤的效果并不好。
时间推移,风中带来一丝骚动,沙映幽敏感的觉察有人出现的迹象。
睁开眼睛看向房门,顺便将盘起的双腿放下来。
"谁?"
黑色的身影渐渐出现明晰的轮廓,那是他这些天相当熟悉的身形。
"是风朔烈吗?"
微微皱眉的盯着逐渐走向身前的人,就在下一瞬间发现这个人穿着的不是风朔列出去时的奇装异服,他还没开口发问时,那个与风朔烈极其相像的人比他更快一步的出声。
"你说‘风朔烈',那是什么意思?"
轮廓明显的面孔,健康的肤色,拥有锐利眼神的黑色眼睛和黑色长发,那种威严感和魄力十足的外表极大程度上区分了他与风朔烈的不同。
声音上比风朔烈更低沉,更有质感,给人的压迫力也更大。
"狄休穹?!"
惊呼出声,他没料到是狄休穹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那身衣服不合,说不定他真会将人错认成风朔烈。
"看来你没忘记我,是吧,风朔烈?玩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嘴边一抹残忍的笑,狄休穹的心情看似愉快,只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抿紧唇,血色尽失地惨白脸上表现的是一派抵抗之色,轮廓尖锐的他已经洗去了伪装,吸食大麻而形成的憔悴依旧,这样的他还有几分在翔宇宫中初次见面的模样。
"我是沙映幽,不是你说的风朔烈。"
一句话的威力可能比枪击还厉害,短短还不刹那的时间,狄休穹的脸上阴晴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的疑问千回百转,他突然明白了之前为什么找不到任的原因了。
如果沙映幽已经恢复记忆的话,以原有的追查风朔烈的那些探子当然会漏掉他,而且现在的沙映幽又易过容,武功也比淅雨强,更容易躲过他人的追查,如果不是自己凑巧在街上认出来的话,恐怕现在还是在茫然的追逐吧。
但是,如果沙映幽已经恢复记忆的话,又是怎么知道风朔烈的呢?他记得最先说出这个名字可不是自己,他们不是应该是同一个人的么?
莫名的,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之前所救的那个伶牙俐齿奇装异服的人,现在仔细想想,他见到的似乎不是真面目,那个人的脸给他的感觉未免太过不自然。
"你说的风朔烈,是谁?"
他的眼中闪出阴冷的光,凌厉,又有些残忍。
为什么风朔烈还不回来?
沙映幽的心中有些烦躁。
虽然风朔烈回来,也无法改变现在的局面。但论战斗力他还比不上沙映幽,可他就是相信如果是风朔烈的话,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顺利逃脱的。殊不知风朔烈已经将他作为牵制魔王的贡品逃之夭夭了。
当风朔烈回到酒楼的二楼走廊是,趁着狄休穹被沙映幽吸引了注意力,飞快的回到之前的天字四号房,他将之前的银票藏在那里了。平常他就习惯留一手,以防万一么,现在不就刚好用上。
从空无一人的床底下取出一个小包袱,这是趁沙映幽不在时打包的,而且这个房间也还没退,这才方便他私底下的动作。
嗯,现在沙映幽也快反应过来了吧?要不要给他们留个口信呢?
状似认真思考的风朔烈扫视了四周,嘴角绽开一抹令人心悸的笑。
就那样做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自说出风朔烈的名字起,沙映幽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快摊牌的。还不清楚对方知道些什么的就主动告知自己的底细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而他,刚刚就做了这种蠢事。
为什么?
欺身上前,伸手袭向沙映幽,沙映幽站在床边无法后退,只好往左一个滑步,而狄休穹早就预料般将身子偏过去,无心算有心的情况下再加上双方之间原本存在差距,交手不过数招,狄休穹以一个虚招骗过沙映幽,单手琐住他的咽喉要害。
"你能不告诉我吗?"
低沉又刺耳的声音响在耳畔,那下面是平静而深不可测的深海波澜,何风朔烈的声音很相似,不过更加低沉,更加厚重,也更能给人以威压感。
如果说风朔烈是狡猾肆意在林间穿巡的黑豹,华丽而具有绝对的攻击力,那么,狄休穹就是原野上威风凛凛的猛虎,就算是坐卧之时也无愧为万兽之王的名号。
"我就偏不告诉你!"
已经报完仇,对一切都感觉淡漠的沙映幽原本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而狄休穹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正让他回想起害自己家破人亡的贵族,他的态度不禁强硬起来,恨屋及乌的和人作对。
脸色一变数变,黑色的眼底酝酿一场风暴。
这样的沙映幽让他有过一瞬间失神,无法分辨他究竟是哪一个,如果风朔烈是另一个人的话,那先前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离魂上身?在翔宇国中有些人能够魂魄离身附在别人身上,不过这只是很少数才有的情况,而且大都是在重伤垂危之时发生。
如果是离魂上身,那么沙映幽在等的,是真正的风朔烈?
想到这,狄休穹的手劲又加大几分,气管被压迫的沙映幽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当真不说!"
弥漫出淡淡的杀气,不知为何,对于现在的沙映幽他可以很轻易的下手,而刚刚的那个小贼却让他有狩猎的冲动。
"轰隆--"
重物坠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狄休穹与沙映幽皆是脸色一变,快步冲向声音的来源地。幸好现在住店的人不多,否则难以想象会造成什么样的骚动。
最先到达天字四号房,一进门就看到桌椅等凌乱成一堆,用绳子粗乱的系成一个整体,地上还有一截点燃的蜡烛,看来是蜡烛烧断了绳子才使这堆悬空的桌椅掉到了地上。然而最醒目的却是房中所挂的一张白纸,纸上歪歪扭扭的写有几个大字。
"我先走了,两位慢慢培养感情吧!知名不具"
俊朗的眉宇间是不敢苟同的游移,狄休穹冷淡的扫遍了房间,里面没人。而沙映幽的反应就不同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再加上曾经共存过的关系,他基本了解了风朔烈的性格。顶着这些字,他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他就这么走了吗?
当初是他让自己跟着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这样丢斜塔,自己一个人走了呢?
他怎么可以不遵守承诺?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走了。"
心中波澜万丈的沙映幽念出了声。
"谁走了?"
难得似乎有些消息的样子,狄休穹耐着性子追问。
"......风朔烈......他走了。"
就算沙映幽的武功比风朔烈厉害,身世凄惨,而且已报了深仇大恨,万念俱灰,他的本质还是一个19岁的少年,主动亲近与相信的人的无言背叛,遭受的打击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又是风朔烈?难道风朔烈酒在这酒楼之中,所以才能计算得如此巧妙。
"你说的风朔烈是?"
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面对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的心情一时五味杂陈。
"就是和我在一起,和你长得一样的人,那个人就是风朔烈。他今天晚上出去了,......看样子也不会回来了。"
果真是他!狄休穹认定自己所救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风朔烈,开始后悔为什么轻易将人放走。
而风朔烈正在夜路上行走,满载而归的心情自是不错。
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章十三
翻窗跳出房间,膝盖承受着冲击力而微有些震动,片刻适应之后就沿街而行,穿过弯弯曲曲的几条弄堂,曲折的道路只有在空中才能看出路线的全貌。
京城的小巷众多,纵横交错结合而成一座巨大的迷宫,拥有众多出入口的同时也有为数不少的死角,是个很合适藏人的地方。
但是风朔烈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躲藏别人的追捕,而是为了甩下可能跟踪自己的人。
青色的石板间露出黄泥,墙角边生长杂草,夜里走在高耸的建筑物间,星空格外明亮,空无一人的寂静。
抬手看看时间,已经3点多了。将近4点的夜,气温低凉,跑步时还不觉得,现在一停下就感觉阴冷的空气进了体内,丝丝缕缕的缠住四肢,渐渐往心脏渗入。
现在还不知道沙映幽和狄休穹在干什么,他们应该在天子号房看见他留的字了,希望他们别受太大的刺激才好。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月光很冷,照在弄堂中的男子纯黑的衣服上更是清冷的不沾一丝尘埃。
接下来去哪里呢?在这里偷了东西应该尽早离开,也好顺便将手中的东西脱手,早早远离麻烦。
唔,泉争和翔宇哪个好呢,还是去周边的小国家?听说翔宇那边好像政变了,那还是别去搅混水了吧?而且他总户俄的这政变底下有许多耐人寻味的事情,冒然前去只怕会落入别人的圈套中,更何况他长着和狄休穹一样的脸,难保不会有人认错。
再者,说到周边的小国,让人感觉是危机四伏,各个大国明争暗斗,时刻要注意各路探子才能安全的生活。
所以说,还是去泉争吧。上次去的时候还没仔细看过那里的风景,只是被关在皇宫里,然后出逃时也无暇顾及景色。更重要的一点,泉争的皇宫位置客观来讲,离纷尘还不算太远,在当兵的时候他亲身体验过。现在想象,他在三个大国的军队里都混过一段日子呢。
"好吧,就去泉争,也不知道沁碎和陌千过得如何?"
他曾教唆过沁碎要主动进攻,用权力来得到暗恋的陌千皇兄,也许真的是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看上去挺有心计的沁碎当真听他的话准备回去暗中摄政,那两兄弟看起来势均力敌,暂时还看不出谁胜谁负。
"真不明白,男人怎么会爱上男人?而且那两个还是兄弟来着。"
风吹得凌厉,月光里,只听得他淡淡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虽然决定要去泉争,而且动身时间就在当下。
但是,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当风朔烈在七弯八绕的小巷中向城门方向移动的过程中,人声喧哗从幻觉般到后来的渐渐清晰,及至可以见到城门。城门口灯火辉煌,红色的灯笼刺痛了他的眼,严阵以待的士兵打破了他原本的设想,紧皱了眉头,周身难耐的衣橱了杀气。
怎么会这样?只不过是几件供品而已,用不着如此大的阵仗吧?
暂且离开的风朔烈退回了阴暗狭窄的潮湿弄堂,闭上眼回想着周边的环境,选定一个比较大门户的后院,他准备将那里当成临时歇脚点。
等到一番折腾完毕后,已经是接近黎明时分了。
星空暗淡,星月退去,只余纯黑的一片,仿佛吸收一切亮光似的,世界一片黑暗。
"什么东西那么值钱?"
躲在别人家的柴房里,他将带出来的那些宝物取出,首先打开那个害他踪暴露的那个翡翠盒子。轻轻的打开一条缝,就有亮光沿着空隙逸出,在如此黑暗的房间中尤其明显,一掀开盒子,恍若白昼,也幸好这房间无窗,只有一扇门,就算门外泄有几缕白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发现。
只见盒中呈有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温润如玉的流动米白的亮光。
夜明珠?世上真有这种东西?
应该就是这两颗珠子相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士兵。看见这两个极品之后,风朔烈还是能自若的分析,对于这天价的东西,他唯一的用途就是充当手电筒而已。
将第一个盒子半开半闭,所留的光能够当台灯来用。
打开第二个盒子,也是上等翡翠雕刻成的。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玉,有一面是刻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被红色的印泥遮盖了,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这种东西......
风朔烈的脑中灵光一闪。
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就是玉玺吧?
怎么可能,玉玺应该是放在皇帝书房里的,怎么可能会在云陌阁。
希望是用来打破的。
将东西暂时藏在别人家的柴房,孤身一人上街解决温饱的风朔烈在看到贴在墙上皇榜时,他的希望就被无情的打破了,那个四四方方雕龙刻凤的玉块,真的是人家离陌国的玉玺。
简而言之,他似乎是闯祸了。
不过,正如恋爱永远伴随着障碍,投资也总是与风险如影随形,况且以风朔烈这种万事朝前看的性格,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时间拿来后悔的。事以至此,后悔也没用吧。
幸好洗干净了颧骨上涂抹的胭脂,和眉毛上的碳粉,现在的他除了比狄休穹更清瘦更随和之外,别无二致。
自人群中挤出来吃了早点,看了看天色,思咐片刻,他向旁人打听了地址之后去了衣冠铺,毕竟他现在穿的是从沙映幽那儿牵出来的,唯一一件能穿出来大白天亮相的外衫,里面穿的还是现代的衣服。
"老板,你这儿有没有成衣?"
踏进店门,重效率的直接询问。在京城混迹已久的老板哪能没有识人的眼力,一见到这个俊逸潇洒的年轻人进门,忙热情的迎上前。
"有有有,不知客观要什么样似的?"
"随便吧。"
"哪,蓝色的怎么样?京城的富家公子都争着买呢。"
"好,就试试蓝色的。老板,顺便帮我拿几套里衣。"
拿了衣服,风朔烈进了里间,换上蓝色的外衣。说实话,现代的罩衫配上古代的长衫只在很不搭调,幸好穿好之后看不见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