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这也忒难吃了——柏生

“会不会是你表姐？”林枫问道。

“应该不是，那天晚上吃完饭，姐就回北京了。”

除了帅子和杨茹，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情，林枫想不出来王家人怎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钱被还了回来，对苏明明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他愉快的给苏明明打了个电话，把事情跟他说了。

苏明明下班回来直奔网吧，脸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干，高兴地跳起来对帅子道：“钱还你了，我无债一身轻，真是太好了！”

“还清了钱就别那么拼命，明天不许再去干苦力。”

苏明明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扬起来甩了甩，得意的说道：“一点都不辛苦！今天店里生意特别好，卖出去五十多台，这是工钱。”

帅子从六万块钱中拿出一沓递给苏明明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先拿去吧。天这么热，出去受什么罪！我这个老板亏待了你？”

苏明明诧异道：“这么多！我不能要！”

帅子不耐烦道：“怎么跟林美人一个德性，这是你应得的。”

苏明明脸上的兴奋消失不见，皱着眉看了会杨帅，没接他的钱，甩门跑了出去。帅子在后面叫道：“你去哪？等等我！”

至始至终两人都没注意到坐在吧台后的林枫，林枫甚至没有机会跟苏明明庆祝一下，两个家伙就前后的跑了出去。林枫把钱锁在柜子里，无奈的泡了包方便面当做晚饭。帅子对苏明明关心的过头了点，林枫边吃面边想，还是这小子有扶贫的嗜好？

网吧的门被推开，一整天没生意的林枫激动地站起来，热情的说道：“欢迎光临！……”下半句话堵在嗓子眼，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李程裕黑了不少，特别是在草绿色无袖连帽衫的映衬下，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暴露在外，同色的长裤包裹着修长而紧致的大腿，板寸的硬发一根根的竖着。他似乎嫌热，脱下连帽衫，紧身的黑色背心勾勒着结实的上身，敲了敲吧台的桌面，开口道：“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联系我！”

这是李程裕，是林枫熟悉的李程裕，林枫从恍惚中恢复过来，低着头掩饰心内的激动道：“去哪了？手机打不通。”

“封闭训练，刚出来。”李程裕看着吧台上的泡面，抬高声音道：“你天天就吃这个？走，哥带你去吃好的。”

“不用，店里没人，我不能出去。你吃了吗？我给你泡一包。”

“别再吃了，等着啊！”李程裕甩下一句话，连帽衫都没拿，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林枫拿起那件连帽衫，贴在脸上闻了闻，确实是李程裕的味道，所以，他刚才不是做梦？那个人回来了？

他翘着嘴角，第一次浪费了食物，把泡好的面倒掉，心急如焚的等着李程裕回来。他感激李程裕的出现，如果李程裕不主动过来找他，以林枫软糯的性格，在连续两次联系不到人的情况下，他没有勇气再试第三次。

李程裕在林枫的翘首企盼中终于回来了，他双手各提着几个餐盒，让林枫赶紧收拾出地方，三菜一汤两份饭，两个人无言的吃完这顿饭。

林枫收拾整理好之后，把灯调亮了些，除了晒黑了点、结实了点，没什么变化。

李程裕把灯重新调暗，调侃道：“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你倒好，主动把灯调亮了，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吧！”

林枫的心砰砰乱跳，低着头笑道：“我是对你没信心。”

李程裕歪着脸，一点点的往前靠，嘴里笑道：“我这就靠近点，让你看个清楚。”

第二十四章

后来，林枫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时帅子和苏明明晚一点回来，他跟李程裕之间，也许会是另一段故事。

第二天，林枫和苏明明都还没有起床，楼下的卷帘门被砰砰的捶的直响。林枫一分钟后下楼，打开门就看到王老太的儿子哭丧着脸蹲在门口。林枫下意识的就想把门关上，他实在不愿意跟这种人再多说一句话。

苏明明也跟了下来，他昨天没见到人，显然没料到这人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大，他对王老太的儿子心存惧意，半边身体躲在林枫的身后，戒备的盯着门外。

王老太儿子接下来的动作着实把林枫和苏明明吓了一跳，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林枫的腿，哀求道：“钱已经还给你们了，你们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一家吧。我妈这么大的年纪，真上电视和报纸道歉，面子上吃不住，她老人家现在不吃不喝卧床不起，说没脸来见你们。我当儿子的，只能舍了这张脸来求你们。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随你们，只要不公开道歉，怎么样都行。”

林枫退后一步，想甩开这人的手，他只穿了条沙滩裤，这人的手直接贴着他的两条腿，让他心里发毛，恨不得腿上没有知觉。

苏明明小声道：“我们没让你道歉，更没联系电视台和报社，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今天电视台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下午就到我们家采访！”

“这事我们不知道，也许是从别的渠道了解到的，你跟电视台说不接受采访就可以了，找我们没用。”林枫说道。

“你们原谅我了？那你跟那些人招呼一声。”

“哪些人？”林枫问道。

“滚开”李程裕突然从马路对面过来，把王老太的儿子甩开，紧接着挡在林枫的身前，高声喝道：“谁让你来找他？还不快滚！”

“怎么回事？”帅子也过来了，看到王老太的儿子，嫌弃的说道：“你又来干什么？”

李程裕拉着林枫进屋，拿起毛巾蹲下来给林枫擦着小腿，恨恨的说道：“手这么脏，还敢来摸你，真想剁了他的手。”

林枫好笑道：“说什么呢！”

“说你，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也不看清楚什么人就开门。你老师没教你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林枫被王老太儿子烦到的心，随着李程裕两句笑话，缓和了不少，他看着门外帅子跟王老太的儿子交涉，又想到刚才李程裕喝斥那人的话，心中一动，有了个想法：也许事情出现神转折的关键就是眼前这个在蹭他腿的人。

林枫的腿很白，汗毛也比一般的男生少一些，跟他的头发一样，细而软。凉凉的毛巾贴在上面，特别舒服，他后倚到电脑椅上，微微低着头看着李程裕一本正经的动作。

李程裕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连帽衫，跟昨天那身同款，清晨的阳光照进网吧里，正好有一道洒在李程裕的身上，就像巧克力上抹了层牛奶。李程裕突然抬头，捉住林枫的目光，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李程裕促狭的笑容，这一笑，证实了林枫的猜测。

大门口还在僵持着，帅子的声音越来越高，苏明明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同情和不忍。林枫站起来，隔空指了指李程裕，就要出去打圆场：王老头儿子这样的人，会活活把他们烦死。

李程裕跟着他站起来，伸手拦住林枫，说：“这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要不然下次不知道倒霉的是谁。”

“这次就算了，万一他怀恨在心，肯定不敢去惹你，倒霉的还是苏明明。”林枫其实也赞同给这家人一点教训，但他不能为了让自己心里痛快，而不顾苏明明的处境。苏明明在这个城市里无依无靠，既没有帅子家的财力，又没有李程裕家的势力，帅子和李程裕也不可能一辈子跟着苏明明。他赞同帅子的一句话：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真惹上这样的人，以后走夜路都要提心吊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明明胆子又小，万一有点什么，林枫觉得不值得。

李程裕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毫不掩饰眼中的怒意，忿忿不平道：“这事我揽了，他敢找苏明明的麻烦，我就废了他。”

林枫最不喜欢听李程裕说狠话，因为他明白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狠话，以李程裕的性格，他真能干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张老板的酒吧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不想再因为自己，让李程裕干出什么违法的事。不好的事情回忆起来，林枫的脸上也没有了刚才的阳光，声音也低了下来，说道：“然后再让你父亲和舅舅给你擦屁股？”

李程裕强忍着怒气，说道：“难道就这样算了？他们干出不要脸的事，一点惩罚都没有？”

“如果他们违法了，自然有法律来惩罚他们。如果你通过正规的法律程序，我不拦你，但是过火的手段肯定不行。”

“哼！他们就是仗着法律制裁不了，才这样有恃无恐。法律之上，道德之下，这种人最可恨了！”

“你们俩在吵什么！人我已经赶走了，李程裕别以为我不知道，电视台那边是你搞的鬼，赶紧给打个电话，别让过去了。王家的底细你没摸清？你李公子是天不怕地不怕，他也不敢到军区大门口撒泼，可你总得为明明着想。”帅子一脸烦躁的走了进来，扬声对李程裕说道。

“操，还怪上我了？我他妈的为了谁？”李程裕气的把毛巾甩在地上，指着帅子的鼻子道：“我最看不惯你这怕事的样子，你杨家真摆不平一个无赖？拿钱消灾，真好意思。都是你们惯的，惯出这种没有道德、没有底线的无赖。我听说你老爹手底下也养着一群人，专门收账用的吧！这姓王的是不是也是你们家的人？”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帅子也急了，上前就要揪李程裕的衣领，李程裕也不躲闪，在他手伸过来的瞬间，铁钳一般的握着他的手腕，用力的握了一下，帅子的脸色顿时变的苍白，嘶嘶的倒吸了口气，哎呦道：“你他妈的放手！别拿野蛮人的那一套，君子动口不动手。”

苏明明原本在帅子身后，脸色一直不太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力气，上前推着李程裕道：“你干什么！他怎么得罪你了！”

林枫赶紧抱住李程裕的腰，挠了两下，李程裕怕痒，啧了一声，松开了手，警告的看了帅子一眼，道：“以后林枫的事情你少插手。”

林枫把人搂到一边，笑道：“帅子，你应该跟他说，这是苏明明的事，你李程裕少管！”

苏明明红着脸，低着头替帅子揉着手腕，也不说话，帅子脸色缓和不少，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冲，对林枫道：“我不喜欢背后说人，现在就当着李程裕的面跟你说吧，他这人从小就是这个德性，脾气臭、一言不合就动手、自以为他的观点就是真理、凡事都得听他的，他以前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听我姐说，都是受不了他这坏脾气。是个爷们，就是不干爷们该干的事，心眼比芝麻还小。”

“我跟你很熟吗？”李程裕被林枫搂着，也不生气，反问帅子。

“我姐跟你很熟。我刚进大学，她就跟我说过，能别跟你沾上最好，沾上的话，凡事不能跟你较真。我进大学一直躲着你，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你看上我们林美人，不依不挠的贴上来。我原本以为，你对林美人是认真的，谁知道还真跟我姐说的一样，就一句话不对付，一声不吭的离开几个月。回来也不跟人说一声，也不问人愿不愿意，蛮横的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帅子的手腕已经被揉的透红，他也没把手抽开，由着苏明明去。

“我那是看不惯你处理事情的方法。”

“行了，你们吵什么？问过明明的意见了吗？”林枫一听别人吵架就头疼，皱着眉看向苏明明道：“明明，你说怎么办！真要让王老头上电视道歉吗？”

苏明明赶紧摇头，道：“不用、不用，都是穷人，她也是没办法，没钱看病才想着讹我的。钱已经还了回来，就算了吧，她也挺可怜的。”

“我操！”李程裕急了，正要说什么，林枫赶紧冲他摇头，让他别再多说了，尊重苏明明的意见。林枫的想法跟苏明明差不多，他本来义愤填膺，恨不得揍王老头的儿子一顿出气。可是后来见王老头的儿子一大早跪在大门口求饶，那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怒气消了不少，也许他们家真是另有隐情，林枫从小生活贫困，见惯了人在缺钱的情况下，无奈干出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他自动的把王老太家的情况归结到这一种类型里面，而忽略了帅子和李程裕说的无赖。

同样的生活环境和背景，虽然不耻这种作为，但更容易理解和体谅。

第二十五章

李程裕一整天都不高兴，黑着脸像尊门神，苏明明不知怎么回事，特别怕他，躲在二楼不敢下来。帅子实在看不过去，暗示林枫赶紧把人拉走，别在这影响网吧的生意。

日渐西斜，暴晒了一整天的露天篮球场正从地面反射出热量，几个人穿着背心在打球，林枫问李程裕要不要过去玩一会，李程裕说算了，跟那些人不熟。两人径直穿过篮球场，来到操场，平日里热闹的足球场空无一人，塑胶的场地散发出烤热的皮革味道。两人翻过栏杆，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了。

林枫鲜少有时间出来散步，即使周围的环境不那么美妙，他仍然心情不错，愉悦的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至于帅子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成功的把李程裕从网吧拽了出来，这就够了。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林枫看李程裕半天没有说话，笑道：“还在生气？你至于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冲动了？”李程裕反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以暴制暴确实是你的风格！”

“一个月前，杨茹就跟我说了这事。”李程裕难得的没有跳起来，平静的说道：“我当时在训练，特意请了两天假找人调查这件事情。结果你也知道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挺不解的。”

他转过头，看着林枫的眼睛，说道：“你没有去问过医生，也没有找到切实的证人，就非常肯定苏明明是被冤枉的。如果，苏明明撒谎呢？”

“你调查了这么久，不也证明他并没有撒谎，他确实被冤枉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还他一个公道。但你不是，你无条件的相信苏明明，同时帮着他借钱，这太矛盾了。还是说你刚开始就不相信苏明明？”

“我相信他。”

“你跟他并不熟悉。”

“当时我跟你也不熟，不也收留了？”林枫笑道。

“我不一样！”李程裕的平静被打破，转眼又恢复正常，“你别转移话题。”

“你想问什么直接说！”林枫不安道，该怎么跟李程裕解释？随便找个理由，还是把自己能看到未来和过去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他很为难，他不想骗李程裕，如果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跟他分担这个苦恼，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程裕。可李程裕能相信吗？

“人总是容易相信认识的人，而且潜意识里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并且会犯同情弱者的错误。这三点你一样都没落下。”李程裕一字一句的总结道。

林枫本来还在犹豫，是骗他还是把烦恼说出来，他以为李程裕会追问他是不是先知，没想到李程裕竟然在教训他。这比让他选择容易接受的多，林枫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虚心说道：“谢谢李老师的教诲。不过，我同样有一件事情不解，想请教李老师。”

李程裕把话说了出来，原以为林枫会跟他争辩一番，毕竟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证实了林枫没错，所以他才会小心翼翼的铺垫半天才说出最想说的话。这着实把他憋坏了，说出来之后轻松不少，也做好了跟林枫吵一架的准备。但没想到林枫的态度这么好，他有些不习惯的说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