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落安然 上——漓谋某

作者:漓谋某  录入:01-19

“再见。”

“再见。”

四人成两拨,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各自带着一队人。

一往北,一往西。

秦芳菲是唯一一个还未成婚而有自己府邸的公主,而且早在两年前昭帝就将代表四大驻京王之一的“东王令”给她了,明面上是作为她二十岁生日的礼物,实际上是用来牵制她的母妃及舅舅。

这些,不做细说也好。

秦怀瑾的怡王府在偏北的方向,可与秦芳菲同一段路。

玉城中,越是有权有势的人的府邸越靠近皇城,只有齐北侯府例外,它坐落的位置稍偏,正北方向。几人的王府都是在成年时封王后自己选择的,像睿王秦怀珏据西,怡王秦怀瑾据北,都是只与宫墙隔个防护地带的距离,也就隔着几条街。

在前有侍从四人照路,其余人在后面跟着,都保持着恰好的距离。有些不该他们听到的东西绝不会被听到!

“五弟,四姐问你一个问题。”

在一片静默中,秦芳菲突然开口,略带严肃的声音,让秦怀瑾收起了嘴角优雅而疏离的笑,他没有答话,但收敛的表情及正式起来的气场,让秦芳菲知道这个优雅的男子在等着听她的下文。

一般而言,秦芳菲不会称他为五弟,更不会以四姐自居!不只是因为她仅比他大两个多月,更因为他们都知道皇家里谈亲情像是开玩笑,说是亲情,不如说是这么多年来的友情。

这称呼一出,秦怀瑾知道她是动真格了。

秦怀瑾大概猜到了秦芳菲接下来的话题,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理。他自己都很意外这次他居然难得的一直有这个善心!可能是因为那个少年太美好吧,明明像是自己这些人对立面上的人,可那种像是破冬的暖阳、深山的清泉、暖中带着微冷的气质,及温文娴静的性子,实在让人下不去手去毁灭。

“瑾,你知道的,珏已经盯住他了,而你那像是参与又像是旁观的态度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安然那样的人,不应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葬送一生!”

“既然珏打算出手,单凭我这点能力也不可能改变得了什么,但只要你不出手,凭齐北侯府,他还是保得住的,不必掺进这皇家。你……”

看着在月光与淡淡灯光下又勾起笑容的俊雅男子,秦芳菲猛地停住了。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些话说出来是对他的一种侮辱,虽然她想表达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看来出去玩了几年,是真的玩野了!

“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那四姐是什么意思?!”秦怀瑾挑挑眉,剑眉微扬,性感而邪魅。谁说只有睿王秦怀珏能演绎邪魅?只是说这话的人没见过这时的怡王!

折射了月色的黑眸美丽得能打动人的灵魂,却让秦芳菲的心猛地一紧。

“四姐,你以为我之前的举动是为了让珏玩得更精彩吗?!”我有那么不堪,至于用一个少年来“讨好”秦怀珏?!

“瑾,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帮安然!”

“那四姐帮就是了,跟五弟说这些是何意?五弟又不会反对四姐对他的呵护!”

“我——”

“四姐,到岔路了,路上当心,回府了歇息。”秦怀瑾说着,偏头往身后嘱咐了一声:“你们也护送四公主回府。”

“是!”

秦芳菲愣愣的看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上另一个方向,半晌没有回神。

秦怀珏慢慢的走在宽阔清冷的大道上,极其自然的将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步子,高大挺拔的身姿,尊贵威严的气质,让他像极了正在逡巡自己领土的雄狮!

秦怀琏见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敢多话,跟着男人的步子,自己想自己愿意去想的事儿,例如那个好吃又脱线的小侍晓桐。想到不久前大家一起去香山看枫叶时,一路上吃起东西来没完、像只松鼠似的小模样,秦怀琏的嘴角不可自抑的裂开了,桃花眼里涌现出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

老远就看见壮丽的睿王府门前立着几道人影,秦怀琏已经见过几回了,这会儿也没啥好吃惊的,就是有点为那个一心一意付出的男子惋惜,竟然爱上这么个冷血的人!

“三哥,我回府了啊!”

秦怀珏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往前走。看着不远处伫立的俊美男子,秦怀珏心里还是有点温暖的。这样的寒夜里,有个人提着灯等你回来,如此深情厚意,他不是真的无心无情,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只是,他想要的,他给不了。

“凌儿,怎么又在府外等呢?要是本王一夜未归,难道你就傻傻的等上一夜?!”

一手拥过男子纤瘦的腰身,秦怀珏笑着问道,脚下不停,半抱着人进府。

府里的下人早就见怪不怪了,目不斜视、该听则听才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

凌儿迷恋的微仰着头看男人深刻俊美的侧脸,相贴的身体让他愈发舍不得这个温暖的怀抱,让他愈发贪恋男人时不时展现的温柔!对于男人的提问,其实他很想回答“是!”但他不敢,他知道,一旦这个字出口,剩下的就只是男人离开的背影。

——所以,他选择闭口不答!

因为男人也不想要他的答案!这人完全知道他会这么做的,他曾经也回答过,所以男人不需要他的回答,就像男人对他的感情,说过一次实话后,就再也不会正面回答。

——除了爱,其余随意。

这晚,安然看书看到深夜,听到远远的声响传来,知道他们回府了,才拉下灯罩子,上床睡觉。之前晓桐陪他熬了一会儿后,真的只是一会儿,因为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后,看见那睡眼迷离、呵欠连天的模样,安然顿时起身将他赶回去睡了。

安然很理解他,因为晓桐白天里总是东奔西跑的,闲也闲不住,不累才怪呢?而且,他也才刚满十六岁,还要长身体,这也是需要睡眠的。

宁静的夜里,银色清冷的月光透过忘记关上的雕窗,洒出一块霜白的方形,微凉的空气涌进简洁整齐舒适的屋子里,侵入垂下的床帏,去偷袭那个安静的、睡着了的美玉少年,可是却只能看见他的一颗黑黑的后脑瓜,及一枕铺散开的秀发,像是盛开的墨色水仙。

也许是因为感觉到冷了,又可能是因为那个奇怪而惊异的梦,安然睡得有些不安稳,将被子拉得更高了,半张脸也埋了进去,秀眉时不时蹙起松开。

安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到,或者说是碰到这么奇怪的事物,而且经历这么离奇的一幕!

他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四周的景色很优美,远山、清流、草坪、花圃,还有高大的、他从未见过的树木……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天有些暗沉,阳光似乎射不穿那厚厚地乌色的云层。他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好奇的往前走,准备四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人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他还没走多远,树林里就奔出来一只巨大的金毛狮子,一下子就将他按倒在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安然半晌回不过神来,狮子看了看他,那眼神竟然让他有些发毛,看着那低下来的大脑袋,安然猛地死死的闭住眼睛,可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出现,反而身上一松。安然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抬起头就看见他面前不远处有两只应该可以称之为凶兽的动物,正对着彼此呲牙,剑拔弩张的样子让他心惊不已,其中一只正是刚才的金毛狮子,另一只,是只很强健美丽的银狼。

这时,他肯定不会上前劝架的!安然慌乱的往外退去,想要远离这危险的两只,但他的行动被两只发觉了,它们竟然并肩向着他走来,走到他面前几步远时停住了脚,都看着安然,那种平静的眼神让他收住了想要迈出去的腿,它们似乎无意伤害自己呢。

难道是家养的?!那就好说话多了。

两只肯定是不知道安然的想法的,因为它们迷上了少年突然绽放的、表达友好的笑颜中。

狮子抬了抬下巴,这是它的猎物!

银狼则是看了一眼狮子,不说话,只是朝少年微微动了动耳朵。

安然不懂它们的交流,不然就不会理这两个家伙了。

安然纳闷了,因为在接下来,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碰到这两只。

于是,安然就和这总是陪着他的、而且懂得他意思的两只成为朋友了。

然后,……

“公子,公子,醒醒啊,醒醒啊!”

安然艰难的睁开眼睛,感觉脑袋很重,定了一瞬,转脸看见面前正一脸关切的伏在床边的晓桐,及入眼熟悉的一切。

原来,刚才的是一个梦!奇怪的梦。


32.又是别离!

“公子,公子,快起啊,听周叔说老爷今天要回北疆!”

“嗯,”安然应了一声,觉得头有些闷痛,难受极了,抬手按着额头坐起身来,刚睡醒的迷糊劲儿还没过,没太听清晓桐说的话,按了两下,突然回过味儿来,吃惊的问道:“你,晓桐你刚才说什么?”

晓桐本来还有些纳闷怎么公子这次这么淡定,这会儿看见他家公子吃惊的语气,顿时明白过来了,原理来他家公子这会儿才睡醒!这真是难得呢,以前几乎每次自己来时公子都起来了,站在窗前充当人物画,今天难得起晚了呢!

他毫不自知是自己来早了。

不过晓桐还是老老实实的又说了一遍:“周叔说老爷今天就要赶回北疆!”早上出去时恰好遇到了周叔,于是周叔就提前将消息透露给他,他虽然没有他家公子聪明,但他还是懂得周叔的意思,告诉他就是让他将消息告诉他家公子嘛,他明白的!

安然这会儿可没心思去理会晓桐脸上等待夸奖的表情,一把掀开被子,套上中衣,下床,去屏风后换上外衣,出来,整理头发,洗漱……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待安然都弄好了,准备出门时,才发现晓桐没跟上,转身,返回内室,果不其然,那只还在床边,床上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走近一看,正准备出声时,晓桐突然回头,右手上两指捏着根长发。

“公子,你掉头发了!”

那又是惋惜又是窃喜的声音,及那双闪动着讨好的亮光的双眼,小鼻子却又微皱的模样,让安然第无数次觉得这人是上天送来克他的!额头凸了又凸,安然深呼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去收起来吧,我们要去爹爹那儿了!”

“好,公子等一下啊!”

晓桐欢快的跑去打开衣橱,翻出个小匣子,再拿出一个精美的绣袋,松开绳子,将手中的那根发丝放进去,再系紧袋子,放回原处……

安然淡淡的看着,无奈的摇摇头。算了,都“纵容”了一年多了,随他高兴吧,真不知道他那小小的脑瓜里怎么尽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脑回路不同常人就是不一样啊!

——不然,谁会费心去收集掉落的头发?!

“忙完”后的晓桐讨好的笑着跑到安然面前,在看见他家公子一如既往的表情后,欠了欠身讨好道:“公子,咱们走吧,呵呵!”

“唉……”

安然轻叹一声,不看那个笑得傻气的小侍了,自顾自的抬步往外走。心里还是忍不住自问,是不是太纵容他了?!不勉强他读书,是因为经过两三年的反复考量,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一看到诗词歌赋或经史传志就跟见到讨债的人似的,而且后前面忘前面!也不是没想过让人教他习武,可是事实证明,他也不是习武的料!

就是不知安然在得知那个不好读书的小侍背着他偷偷看戏文野史,并看得非常投入时会是何种表情?在得知武三武五对那个也不适习武的小侍的暗自估量时,又会是何种表情?

当初,齐北侯若不是看在晓桐的确一心一意的照顾着安然,而且性子活泼,陪了少年也有段时间,与安然年龄相近,也能让安然出现更多的情绪,男人估计早就让人将他换掉了。

实际上,晓桐的确是非常认真的照顾着安然,然后在很多时候毫不自知的受着安然的“照顾”,如诸多好吃的零嘴儿,再如他那迥于常人的言行举止!

当然,此时的安然自然是对这些一无所知!

感觉脑袋有些闷重的少年,甩甩头,忽略掉这点不适,一心赶去看他爹爹。

******

在院子里练功的男人没有预料到少年会这时过来,忘我的练着,矫健的身姿,凌厉的招式,拳掌起落交替,虎虎生风……安然站在回廊的转角处,借着树枝掩住身影,静静的看着,眼里的自豪与崇拜随着男人的动作不断的上涨,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加深。

每个少年都会有英雄梦,以及热烫的血。安然就这样看着,想象着那种大漠落日、驰骋角逐的场面,想象着仗剑天涯、骑马观花的自由自在……心气儿都有些急了,在他抑制不住的想将那些招式刻在脑海里时,眼前却闪过幼时男人训斥三哥的那幕。安然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与自己很远很远,不该做过多奢求的!

“谁,出来!”

乱了的呼吸暴露了少年的位置,男人喝了一声,身上的气势陡涨,直逼安然所在的方向。在这样强大的气势下,安然本就不佳的脸色顿时有些泛白了,强忍着这样的压迫力,安然移动两步,走出拐角。

“爹爹,是我!”

齐北侯在看见少年的身影出现时,就立即撤掉了锁定的压迫,看着少年明显苍白了的脸色,心里一阵懊悔。他怎么就没想到是少年呢?!这是他自己的院子,能不用通报就直接进来的没几人啊,怎么就不多想一下呢,幸好自己没有直接出招,否则想想都让人后怕!

“然儿,你怎么来了,而且来了也不说一声儿,很危险的!”男人心疼的看着少年那苍白了的脸,又心疼又责备的开口。

安然抬头笑了笑:“爹爹,然儿看您练得正起劲儿呢,就没打扰了,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真没事?”

“真没事!”

男人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没什么其他问题,就不再深究了。带着少年走到一边的花架下坐着,顺手倒上一杯热水,“然儿这时来有什么事儿吗?”

安然握着杯子,借着水的温度暖手,听见男人的问话,垂下眼睫,故作轻松的回答道:“没事儿啊,就是想过来看看爹爹啊!”

的确没事儿的,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然儿,周叔跟你说的吧,本来爹爹准备练完功后就去看你的”,男人放低声音说道,对这个少年,他总是不自觉的放低放柔声音,“爹爹在早膳过后就要返回北疆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西北的事儿太过蹊跷了,必须得回北疆看看,近些年北边鲜有战事,将士们都有些有些松懈了,而且,朝堂上那些觊觎北疆的大有人在,指不定出现什么事儿呢!待这件事儿结束后,就将自己手中的权慢慢交给战儿,待他的历练够了,可以独当北疆齐军大权了。

安然理解这些,就是很为他们感到心疼,每次回来待不上几天就要赶回去,来回的折腾,多累啊!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这样的奔波实在是让他觉得心疼,尤其是看见男人两鬓微霜,心里的酸涩更是止不住的上涌,让他很想很想流泪。

将自己的欲出的泪水憋会去,点点头,“我会的!”

那微微带着鼻音的声音,让男人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安然垂着的脑袋,将自己的不舍与心疼收起,笑道:“然儿,哭啦?!”

安然一把抬起头来,提高声音:“才没有!”

推书 20234-01-18 :暗地无影——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