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店!哼!”南子绥翻了个白眼,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头也不回的朝楼上走去。
小二犹豫的看向坐着不动的大侠:“这……”
林教主低头笑了笑,摸出块儿碎银扔桌上,吩咐小二:“两件上等房,多烧些热水。”
看了眼前面走的慢吞吞的少年,又补充道:“再做一碗素面送他房里。”
枯燥乏味的赶路途中,也就能逗逗自家儿子解闷。
背对着他们坐的络腮汉子,听见后头的动静没了,晕乎乎的转身瞄了一眼,结果猝不及防被刺激的打了个激冷。直至回过头,眼前还是一片晃眼的豆虫青。
连忙闷头灌了一口酒,缓过神后,拎着酒坛子乐呵呵的站起身,大着舌头打招呼:“老老得喝杯?”
林西吾眼皮微抬,本不想搭理醉汉,瞅见对方颇具男人味儿的络腮胡,来了兴致,朝他点点头:“坐。”
这大概是胡子和胡子间的惺惺相惜。
赵虎面色坨红,喝了口酒:“我我叫赵呜,老得叫啥?”
大舌头听的费劲,林西吾眉头微皱,倒了杯掺了醒酒药的酒递过去:“南子坞。”
赵虎对着小酒杯嫌弃的摆摆手,晃晃悠悠的起身,从旁边桌上拿了一个大碗,指了指碗,又拍拍酒坛:“老得恶这个,窝——这个。”
“……”
林教主哭笑不得的拿起碗,重新倒酒掺药后递给他:“老弟敬你一碗。”
赵虎哈哈大笑两声,一口喝尽,伸出大拇指对眼前的豆虫青举了举:“好凶得。”
入口辛辣的酒下肚,冰的他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连带着对方模糊不清的脸也能看清了。
林西吾笑着看络腮胡又是摇头,又是眨眼的,慢悠悠的抿了口酒:“兄台清醒了?”
赵虎挠挠头,讪讪的笑了:“清醒了清醒了。”
“若有什么烦心事可跟在下说说,萍水相逢一场便是缘分,说不定老弟我还能帮你舒心解忧。”
他眉眼柔和的看着这个像是经历了坎坷波折,人生酸苦的壮汉。
被这双眼瞅着的心里暖醺醺的,赵虎就着酒坛边灌了口酒:“说出来嫌矫情,不过……老弟你这豆虫青袍子哪儿来的,嚯,真抓眼。”
林教主嘴角隐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耷拉着脑袋叹声道:“铺子里买的,儿子喜欢。”
遥想下山那天,他和自家儿子两人白袍黑马,好生潇洒。直到,南子绥在话本上看到了青衫白马四个字儿。
赵虎瞪着眼讶然道:“方才上楼的是你儿子?”
见对方点头称是,他勾勾嘴角调侃:“还以为你们是叔侄。”
对方看起来不过而立,虽续了把山羊须,显得沉稳些,但细看之下,面貌还是略显稚嫩,特别是那双眼,太过清透。
被直愣愣盯着看的林教主,淡定自若的摸摸自个儿的胡子,心里念叨着他看任他看,清风吹两岸。
“我也有个儿子。”
赵虎脸上的笑落了,抿了抿嘴,一口喝尽了坛里剩的酒,在桌边比划着:“大概这么高,小家伙马步扎的稳当的很。”
林西吾唤来小二收了桌子,再上两坛高粱酒:“这么大点儿的小子不省心,会跑会跳还会顶嘴。”
赵虎赞同的点点头,笑着笑着忽然红了眼眶:“我还有个喜欢罗锦云纹绣的婆娘,她也喜欢青,尤其翠青,她说,你这种是豆虫青。”
林教主朝他举举碗:“想必赵夫人很温柔罢。”
赵虎笑着和他碰碗,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啊,只对自家人温柔,对外凶的不得了。”
“我是个没本事的,凭着几招祖上传下来功夫,开了个小镖局混日子讨生活,只要离家近,江湖官道都走。”
说完,他自顾自的闷头又喝了起来。
林西吾垂眸拿起酒碗灌了一口:“离家近挺好。”
赵虎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不怕老弟耻笑,邪教的镖我也走,这些年正道盟和官道上的加一块儿,只够邪教的一半。”
林教主有些好奇:“为何?邪教恶名在外你不怕?”
赵虎嗤笑,从怀里摸出块牌子,上面刻了座山:“邪教不赊账,镖又稳,半道截镖的山匪一半儿是邪教教众,另一半儿听见名号扭头就跑,偶尔遇上几个正道盟的小喽啰,用不着我出手,教众他们自己就解决了。”
他当然看出来牌子是自家的,上面刻的是自家小山头,心虚的笑了笑:“和听说的不太一样。”
赵虎乐了:“我婆娘说过,有些东西不能只靠听说,你得用眼去看,用心去感受。”
用袖子轻柔的擦净胡子上沾的酒,他又接着说:“最后一次走的是正道盟的镖,目标地在郇城,我们都算计好了,到那儿六月初,正好是郇城花季,城外漫山遍野的全是花,可美了,老弟你真该去看看。”
“真的?”
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嗓音在身侧响起,惊的赵虎心慌了一瞬,偏头见又是一个豆虫青,心里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
“后生可畏啊老弟。”
“赵叔夸你呢,还不谢谢?”他笑吟吟的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示意自家儿子坐过来。
南子绥拿着没看完的话本乖顺的挨着他坐下,眉眼弯弯,笑的狡黠:“谢谢赵叔,郇城现在有花吗?”
赵虎看着眼前两只豆虫青在眼前晃来晃去,揉了揉眼:“赵叔也不知,不过这时候的罗锦云纹绣样式最多,青袍也不少,恁俩可以去挑挑。”
恍见少年手里拿着的话本,赵虎摸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书名儿叫不过千山对不对?她成天拿着这个在我和阿旭耳边念叨,那叫一个烦,我到现在都记得,里面讲的是小教主跟……”
“啊啊啊,赵叔我敬您。”南子绥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打断对方要说的话。
赵虎乐呵呵的接下酒:“这书我婆娘写的,别看了,没结局。”
第63章 反派背后的男人
咔巴一声,青衫少年手里的陶碗缺了个口。
络腮胡子瞄见小号豆虫青像是要吃人的眼神,灌了口酒,尬笑两声:“那趟镖护的是人,正道盟给的酬劳很多,加上酬金刚好够我们关了镖局,开间书铺过活。”
又是两坛酒见低,赵虎咂巴下嘴,唤来小二再上两坛:“她知道走的这趟镖是郇城后,非要跟着去,我仗着这些年运镖没走水的经验,和她的两招花拳绣腿,答应了。”
“因为走的是正道盟的镖,我便没带邪教牌子,阿旭还小,嘱托给别人心里不踏实,就一同带去了,权当游山玩水。”
见旁边人正垂眸专心听着,南子绥悄咪咪的把捏在手里的话本合上揣怀里。林教主留意到对方的小动作后,不以为然的笑笑,料想也是自己早年的丰功伟绩,毕竟被称作小教主的,暂时只有他一个。
青衫少年掩嘴轻咳两下,开口问:“阿旭是赵叔的儿子吗?”
赵虎猛灌了半坛酒,点头笑笑:“是,镖程走了一大半,遇到邪教截镖,邪教和镖师私里有个外人不知的规矩,若是帮忙运过镖的镖师和任务有冲突,动手前会事先通知镖师,离开不杀。”
和自家儿子对视一眼,显然是都不知道这回事。林教主摸着胡子想了半天,拼凑出零星的记忆片段,觉得应该是南思过的主意。好像在遥远从前的某一天,跟对方出任务时,随口提了句关于这方面的想法。
一不留神喝酒呛住了,赵虎捶捶胸给自己顺气:“当时已经走到了青河畔,搭船过河便是郇城边儿的小镇,出于江湖道义,我和银铃儿还了定金,倒赔一倍,客客气气的退镖。”
“银铃儿想看花,我带着她和阿旭去了郇城,那花儿真的很好看,漫山遍野,红黄紫粉绿,什么色儿都有,银铃儿当时还作了首词,说要写‘不过千山’里边儿。”
说到这儿,赵虎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豆虫青少年,又看了眼换了小酒杯轻酌的林教主,欲言又止。
“来来来,赵叔我再敬你。”南子绥被他的眼神吓的心直砰砰跳,慌忙端起酒坛给对方满上,自己就着酒坛边儿上豪迈的灌了几口压惊。
赵虎见他豪爽直率还能喝,目露赞许:“后生可畏啊小子。”
林教主看着身边人开始目光涣散的绷着脸,一副酒劲儿上头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的跳,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可畏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