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彦心中自有一柄秤,他从前做主持人,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哪些只是合作,哪些是不可深交,哪些才是朋友,他分得很清。
凌彦经过这一系列穿越的历练,对于翻译和开课这两项常人不太了解的技能已经非常熟练。不过考虑到是民国,还要顾及时代因素,这方面,咨询吴乐甫也不大管用,凌彦就想起了严自芳。
凌彦和吴乐甫说要去医院看望严自芳,然而还没来得及去,人家就已经回来了。只是崴个脚,没必要小题大做。凌彦就和吴乐甫商量着,挑了个日子,选了个果盘,去看她。
严自芳因为很早就与家人决裂,所以是和其他女老师一同住的。他二人到访时不巧,正撞上两个白上衣黑裙的女子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谈心。他两个自有默契,不想听去别人隐私,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走到不远处就停下。没想到那两人交谈深入,另一位老师语调也颇为激动,还是被他们听去了一句:
“芳芳,你要勇于抗争!”
“林老师,吴老师,你们来了。”严自芳看见他俩,先大声地打了招呼,又状似无意地揉了揉眼睛。她身边的女老师蓦然惊醒,警惕地看向他俩。
“我们奉校长之命,来看看严老师脚伤如何了。”凌彦主动开口。他怕两人尴尬,又接着说:“不过看样子我们来晚了,严老师已经大好了。”
“你们来看我,还带着礼物,我怎么好意思。”严自芳笑了起来,只是眼睛还微微有些红。“这是我好友,乔月,我们屋里说话去吧。”
乔月扶了一把,被严自芳躲开了,他们四个人回到屋中。严自芳主动说:“小月,你下午不是有课,怎么还不去?”
“当然是要先照顾你,放你在屋里,我怎么放心。”乔月话中有意无意地挤兑凌彦和吴乐甫,他两人之装作没听懂。凌彦有意扭过头,却看见吴乐甫冲他做了个鬼脸,又一秒钟恢复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不禁失笑。
“我好好的,又有两位老师在旁边,你有什么不放心,快去吧。”严自芳催促着乔月离开,才招呼他俩坐下。“怠慢了两位老师,不过两位绅士想必不回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的——校长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看到她笑得狡黠,凌彦会心一笑,知道她是怕乔月在他们不方便说话,才有意催乔月走的。“没什么事,不过是问问,当时珩之送你去医院之后怎么样了。”
他含蓄地提起当时的事,也是想打听一下,她和顾珩之进展如何。没想到刚刚提起这个名字,严自芳的笑就黯淡了许多。
凌彦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老师把我送到医院,大夫说只是崴脚拉伤了,休养一阵子就好,他就把我送回来了,并没有什么。”严自芳的目光垂向桌上的花瓶里那一支枯萎的月季,简单地概括了那天的行踪。
最后一句似乎别有深意。若是按她说的,全程没有发生什么,她又为何情绪如此低落?凌彦心中是万万不信的。
他还在思忖如何旁敲侧击,没想到吴乐甫却十分直白地说道:“校长叫我们来看看,也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困难,刚刚我们无意间听到乔老师的话,你若是有什么心事,或是什么人欺负你了,不妨说出来。”
这就差直接追问顾珩之对她做了什么了。凌彦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
严自芳仍然盯着那月季皱成一团的花瓣,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一团。她的嘴抿成了一条线,光明正大地写着拒绝。就在凌彦以为她不会开口了的时候,她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我有个未婚夫,找上门来了。”
第37章 安利催婚
凌彦瞬间松了口气,抚平布衫上的褶皱。这比他想象的告白被拒,或者干脆两个人吵起来要好太多了。
吴乐甫则用手指在表链上缠了几圈。
没有人打断追问,严自芳缓缓地说了起来。
原来严家从前是望族,严自芳出生时,家里人便给她订过一门亲事,后来她受了启蒙,不愿在这样的家待下去,便出逃了。严父气急败坏,公开与女儿断绝关系,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严母终究惦记着女儿,加之严父跟随军阀,又打起了嫁女儿的心思,严自芳的下落无意间暴露,竟让原先和她订婚的刘嘉元找上了门。
严父原先只是看着刘家与自家家世相仿,家教也严格,这刘嘉元幼时也有几分机敏,便允了这门婚事。没想到这刘嘉元的乳母甚糊涂惫懒,幼儿大哭时为了搪塞他,便学外面的人,吸大烟喷在他脸上,幼儿便停止啼哭。长此以往,刘嘉元竟是从襁褓之中就染上瘾,一天一天长大,变本加厉,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刘父发现后对严父满腔愧疚,取消婚事也顺理成章。他死死约束刘嘉元,不准他出去找不三不四的朋友发疯,勉强维持这个家的体面。然而他忧思过度,竟是早早去了。刘嘉元无人约束,更是整日混在外面,夜不归宿,到后来变卖田地家产,全部换成了烟土。
眼看刘家的家财被他败光了,他便南下投奔严家。严父对于这么个形如厉鬼的故人之子毫无旧情,大声斥责后将他赶了出去。
刘嘉元自然不甘心。在烟瘾发作以外的时间,他头脑还是清醒的,于是他瞄准了孤身在外的严自芳,买通送信的人,一路找了过来。
“珩之知道此事吗?”凌彦问。
严自芳的手指缠上那枯萎的花儿,她苦笑,“被他撞倒我跟刘嘉元,没等我解释完,他就走了。”
“哎呀!”凌彦扼腕。他一直觉得这种“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套路太狗血,却没想到这儿实打实出了这么一回事。
“你还是要报警,那人犯起病来指不定做什么,你现在行动不便,安全受威胁。”吴乐甫冷静地说道。
“小月,乔月她就是不放心,每天陪着我。其实……”严自芳还想勉强笑着说没事,吴乐甫就语气坚决地说:“不行,你要不愿意报警,那也必须通知校长,这不是小事。”
凌彦也劝道:“严老师,乐甫说得对,你不要怕添麻烦,若是真让他在学校生事,那才是给校长添麻烦了。”
严自芳只好点头。
发现问题后就是要解决问题了。吴乐甫问:“你与他幼时订立婚约,可有订立婚书?”
严自芳连连摇头,“那时年幼,并不曾有什么婚书聘书。”
“那么你们有交换过信物么?他有没有你的贴身物件?”
凌彦听这话有些伤女孩的名节,可是严自芳果断地继续摇头,“从前订婚时交换过信物,可我出走后父……严先生就已经归还他家了。”
“那就没什么了,大总/统上台后就禁止包办婚姻,你们现在连包办婚姻都算不上。”吴乐甫自信地说,“他拿不出证据,只是一味纠缠你,想来你父母也清楚这一点,他才想从你这儿下手——你放心,这事好解决。”
严自芳放没放心凌彦不知道,凌彦自己听了这一番话倒是放心了。他还想再劝一句:“你父亲,也许还是关心你的,当真不用去信一封,说明此事?”
严自芳说:“他当初不问根底定下婚事,又不假思索与我断绝关系,还谈什么关心呢?”
别人的家务事,凌彦不好插嘴,他说:“也好,等乔老师上课回来,我和乐甫去找校长说明此事。”还要找顾珩之那小子好好谈谈。
吴乐甫松开了表链,食指上红红的一圈痕迹。
没想到乔月还没回来,就先把刘嘉元等来了。
听到敲门声,严自芳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她颤声说:“不会是小月,小月有钥匙。”
凌彦刚准备站起来,就被吴乐甫按住。“我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更不耐烦的敲门声,和呼唤:“严小姐,快给你的未婚夫开门呀。”
严自芳的双手握成了拳,克制着没有骂出口。
“严小姐,你别以为不开门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有本事让你的同事们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你未婚夫的!”
“姓刘的你闭嘴!”严自芳终于忍不住,眼泪和怒骂一同喷了出来。吴乐甫把凌彦推了推,示意他去安抚她,自己整理了一下领口,走过去开门。
刘嘉元瘦高瘦高,穿着礼服。他有身好皮囊,被这衣装一衬,倒也人模人样。只是脸颊深深的凹陷,眼睑的青黑,瘦得尖尖的下巴,还有不停摩擦的手指,都显示出瘾/君子的身份。
“你是谁?”门一开,他先警惕地打量吴乐甫。不住打转的眼睛里除了惊慌,怀疑,还有贪婪和嫉妒。
凌彦看见他这样的目光,由衷地一阵恶心,主动上前走到吴乐甫身边。“我们是严老师的同事,你又是谁?”
“嘿哟,学聪明了,找帮手?你没跟你的……同事好好介绍我?”刘嘉元浮出一个恶劣的笑,轻轻松松跨进门,居?1" 疯狂安利员[快穿]10" > 上一页 13 页, 吡傧碌哪抗庠谘献苑忌砩洗蜃肮履泄雅泊σ皇遥淮蠛鲜拾桑炕故橇礁瞿腥耍遣唤橐饽阌形椿榉颍俊?br /> “把你嘴巴放干净。”吴乐甫冷冰冰地说。他的目光像是与凌彦初次相见,不,比那时还冰凉,讥诮。“别以为谁真的怕你,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未婚妻,你拿得出什么证明?”
“你还真以为你是谁啊,你替她出头?家务事轮得到你头上吗?”刘嘉元在吴乐甫身上碰了个钉子,就把目光移到凌彦那儿去,“那小子油头滑面的,我未婚妻动了春/心也正常,你一个穷酸货色,在这里干嘛?”
“刘嘉元,你闭嘴!”严自芳终于控制不住,声音几近破音。“你给我滚!”
“我给你滚?”刘嘉元又逼近了一步,“没搞错吧,严小姐,你是我的女人,你让我滚?我肏你奶奶!”
凌彦紧张地挡在严自芳身前,生怕冲突爆发,而吴乐甫已经冷静地脱下外套,解开衬衣袖口,扯松了领带,抓住靠在沙发旁的文明杖。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一声暴喝:“你要对自芳做什么!”
一个人窜进屋,是顾珩之,他白白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夹着一把长柄伞,脖子上、手上青筋暴起,“你再满口污言秽语脏了地方,仔细我不客气!”
发现来人只是个书生后,刘嘉元松了口气,继续恶声恶气地说:“不客气?你试试……啊!”
顾珩之这长柄伞虽不像吴乐甫的文明杖一样制作精美考究,却胜在结实耐用,一挥下去就把刘嘉元打蒙了。“你,你敢动手!外头打仗兵荒马乱的,你小心我叫大帅举兵来把你抓走”
“去,快去,不敢去就是孙子。”吴乐甫一挑眉,又是两句冷嘲热讽,把刘嘉元气得直喘,最后看着仍举着伞的顾珩之,丢下几句虚张声势的狠话便灰溜溜地走了。
吴乐甫重新调整好领带,系好袖口。顾珩之拿着伞看着严自芳愣了一会,结结巴巴地说:“他是,他不是,他……”
“我和他从前是家里订的亲,早就解除婚约了。”严自芳又低下头,看不清楚神情。他悄悄用袖口蹭了一下眼角。“谢谢顾老师解围,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顾珩之像是也被一棍子敲懵了。
凌彦生怕他俩这么一错开就解释不清楚,赶紧推了一下顾珩之。“顾老师,一开始这事你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校长,把严老师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我以为……是我横刀夺爱。”顾珩之呆呆地垂下头喃喃,“我听他口中的称呼,便以为他们……”凌彦怕严自芳被触动,忙不迭地拍了一把他的背。
严自芳听到横刀夺爱四个字手指轻轻抖了抖,刚想要抬头,又生生克制了动作。“你,你打了他。”
“不用担心,”吴乐甫披上外套,又恢复了体面的绅士模样。“这件事我会解决,他不敢再来打扰严老师。”
顾珩之朝吴乐甫道谢,终于找回了一点平日的自信从容。他重新看向严自芳。“刚刚是因为我担心你。我,我是爱着你的。”
猝不及防听到了一句告白,凌彦只来得及一个转身,拉着吴乐甫往外冲:“严老师你们先聊,我和乐甫有事先走一步!”
“借你的笔墨一用。”回到家,吴乐甫就敲开凌彦的房门,捡起凌彦桌上的毛笔,摊开信纸写了一封信。凌彦倚在床头,放下书,看着他封好信封,笑道:“乐甫,不是一向用钢笔么?”
吴乐甫轻轻一笑,“衣服领带都借你了,用你一根笔不过分吧?”
没几日,就传来消息,那刘嘉元因为毒/瘾复发,当街抢劫,被关进局子了。
第38章 安利催婚
严自芳和顾珩之彻底免除了后顾之忧,对于帮了大忙的凌彦和吴乐甫感恩戴德。吴乐甫专程登门,语无伦次地表示了结草衔环肝脑涂地的感激之情。严自芳更是到处宣传,林老师就是月老的洗脑言论。
凌彦……凌彦只能一边心中万马奔腾,一面笑着默认了这个称呼。
凌彦没有问吴乐甫是如何仅凭一封信做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会多嘴。何况吴乐甫也没有暴露什么秘密的紧张感,与他的相处仍与平日无异。
令凌彦操心的事是,青春期教育课终于开课了,命名为《生理卫生学》,由凌彦和陈中原主讲。不过令凌彦感到亚历山大的是这门课在学生间还有另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恋爱课》。其原因,自然还是那个洗脑传闻。
凌彦在屋中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吴乐甫搁下烫金硬壳外文书,又摘下单片眼镜。“你烦恼什么呢,学生不知根底,有些荒谬可爱的传言,你只消讲一课,他们不就清楚了么?”
凌彦欲言又止。他的确不太乐意传出这样的传言,但说到底,他的目标是催婚,能成一对是一对,这传言又是和目标相符的。老师之间关于开这个课的意见也不一,吴乐甫、顾珩之和严自芳这些与凌彦交好的老师是大力赞成,有过留学经历的老师们也多是乐观态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