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1还在说刚才的场景太危险,廉查可是带着佩剑的。
陶慕嘉倒没觉得多危险,经过廉查这么一闹,他反而觉得轻松不少,反正这条线总是要断的,长痛不如短痛。
他漫步在大街上,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司天阁,没想到这么晚了尹伯还在外面守着。
“尹伯,所待何事?”
尹伯远远地见着他,笑意立刻爬满沟壑纵横的脸,“大人你可算回来了,独孤公子等好久了。”
陶慕嘉一愣,没想到独孤启也来了,他还想着今天下午那么尴尬的会面会让独孤启难以面对他,没想到一到晚上一个两个都扎堆冒出来。
他快步过去,让尹伯领着自己去了鼎阁大厅。
独孤启果然晃着扇子优雅闲适地坐在那,见他来了,原本慵懒的脸上展露笑意。
“先生可算来了。”
陶慕嘉本想质问他干嘛要来,廉查已经够注意他们了,一看他这样子,又狠不下心唠叨,只好支开尹伯泡茶,自己坐到独孤启旁边。
“下午的话是没听明白?还跑来,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啊。”陶慕嘉给他倒了杯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独孤启笑着啜了一口,“下午的话先生说得那样明了了,我怎能不知,先生教训的是,启记下了,只是现在来都来了,记下了也无用,索性让自己放宽心。”
这一通理由简直让陶慕嘉哭笑不得,他还以为他要跟独孤启之间也生嫌隙,没想到独孤启比他想的要死皮赖脸多了。
独孤启看他苦笑,从腰间把一半玉佩取下来,亲自起身转过来,给陶慕嘉别上。
“今天见面仓促,还未来得及送给先生,这可是我的传家之物,先生可千万别弄丢了。”
皇帝的传家之物,一听就很贵重,最关键的是,这种东西一定有某种特定的含义,陶慕嘉有些惊恐地看向独孤启,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出“嫁给我吧”之类的惊天之语。
好在独孤启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般来说,两个人吵架,只要有一方退步,这架就吵不下去了,何况他们这还不算吵架。
虽然陶慕嘉还是觉得现在的独孤启有点陌生,但总归不像刚见面时那么抵触了,他看着腰间别着的半块玉佩,只觉得十分唏嘘。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送我这块玉佩,那可真是不值,你在伍国三年,经历了多少危机四伏的日夜,你还不清楚吗?偏来闯这龙潭虎穴。”
“我若不来闯这龙潭虎穴,伍国内乱刚平,便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先生也说我该是个好帝王,我不来,谁来……”
陶慕嘉一时无话。
退让是死,不退是死,两个选择,一个终点,这样的人生实在太无奈。
“若是廉皇要杀你,该当如何?”
“走一步是一步。”独孤启笑得轻松,陶慕嘉突然想问他:“那你是准备带我回伍国?”
独孤启愣了一下,眼睛里又像老虎见到肉似的冒出光,他笑道:“自然有此打算,只是还不是这次。”
陶慕嘉和1551同时在心里切了一声。
独孤启见他稍有失落,握住他的手道:“若是在廉查眼皮子底下把你带走,那是给你惹了杀身之祸,我自有完全之策,先生静待便可。”
陶慕嘉有些尴尬地把手抽回来,“天色不早了,陛下可要回四方馆歇息?”
“诶?司天阁没有多余的空房吗?”
陶慕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咬着牙转头对尹伯说:“尹伯,收拾间客房出来,带独孤陛下休息。”
奈何尹伯“不识时务”,张口问道:“大人房间旁的房间一直都收拾得干净,独孤陛下也熟悉,何不让陛下住下?”
“……”老底都被尹伯抖了个干净,陶慕嘉恨不得以头抢地。
独孤启笑得一脸灿烂,拉他的袖子揽着他的腰把他往楼上推。
到了房门口,陶慕嘉想逃,独孤启把他压在门板上,笑意盈盈地看他,“先生今天怎么总躲着我,也不敢正眼看我,现在没人了,先生总能跟启把话说明白了,好让人心里有个底。”
陶慕嘉皮笑肉不笑,“呵呵,哪有。”
“有的,先生讨厌我吗?今天早上见我时好像很怕我,下午见我时,又好像生我的气。”
陶慕嘉不笑了,眼睛转了个弯,“我哪有讨厌你,只是三年没见了,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再加上你突然冒着风险来访,心里急了些。”
独孤启低头认真地看他的表情,嬉笑的眉眼里多了许多温柔,“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个我。”
陶慕嘉沉默地看着他。
独孤启弯弯嘴角,“我也知道我变了,但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先生你明明知道的,不然刚才也不会和我好好说话。我知道你以前和廉查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他变了之后,你就不再理他了,我就不会像他那样,所以先生还理我,对吧?”
陶慕嘉动了动鼻子,“好像有点酸。”
独孤启不解,“什么酸?”
“醋味。”
“……,我没有。”
辩解很苍白,独孤启温柔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见陶慕嘉憋笑,心里顿时上来一股火气,他猛地把陶慕嘉圈进怀里,弯着腰把下巴搁在陶慕嘉肩膀上,学小孩子撒娇似的要求道:“先生你不准怕我!”
“小时候都没撒过娇,你现在这是干嘛!”
“不准怕我!”
“……行吧。”
“我想要你……”
“行吧……嗯?!不不不,不行!”
蜡烛全部熄灭了,1551对着空无一物的大脑比了个中指。
第86章 明月见江山
天刚破晓,坊市里养的鸡开始打鸣,陶慕嘉睁开眼,一摸旁边的被子,已经空荡荡了,余温还未散去,人没了踪影。
陶慕嘉把被子放回去,把手盖在眼睛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身体被拥抱的温暖还残留在衣服里,陶慕嘉把被子拉过头顶,强迫自己继续睡觉,奈何1551不放过他,咳了两声,问他:昨天拉灯之后干嘛了?
陶慕嘉神志混沌:什么拉灯?你不是有监控吗?
1551:我那不是不敢看嘛,你给说说呗?
陶慕嘉:什么都没干啊……
1551表示不信,说他明明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而且今天早上希望值突然变成了+75,不知道十五分是怎么加上来的。
陶慕嘉不耐烦地皱眉,起床气也上来:纵你个头啊,我们俩就脱了一副盖棉被纯聊天,还能咋地?你那么想八卦自己看毛片去。
1551:什么!你们盖着棉被纯聊天?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纯聊天!你别告诉我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简直……陶慕嘉啊,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陶慕嘉被他气得直接坐起:我特么怎么就一辈子单身了!我才24岁怎么就单身一辈子了!啊!cnm
没睡醒的人脾气都有点大,1551啧了两声,看他被戳到G点似的,不再跟他呛声。
陶慕嘉气撒完了,仰头倒下去,砸进床铺里,呼呼大睡起来。
昨天聊天聊得太晚,陶慕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尹伯在门外候了多时,见他开门,连忙上前告诉陶慕嘉从皇宫传来的消息。
原本要住十天的使团在后天就要离开,陶慕嘉一下子清醒了,忙问尹伯是怎么回事。
“陛下早上就把公子启叫去,连着礼部大夫一起去的,回来就说后天出发,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大人可要去宫里问问。”
陶慕嘉想起昨天晚上在御花园并不愉快的聊天,无奈地摇摇头,他现在去,更是给廉查和他自己添堵。
尹伯又说道:“公子启让人传口信,邀大人去寻江游览。”
“哦?什么时间?”
“本来说是早上,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刚刚便派人传信,说照大人的意思即可。”
“那就让他申时在江边等我吧。”陶慕嘉吩咐完,又喊尹伯回来,“天冷了,帮我多备几件衣服。”
“大人晚上不回来?”
“嗯,不回了,在外头过夜,至于天阁那些事,让司天阁众卿处理,那些本子我都看过,并无大事。”
事情交代完,陶慕嘉让下人帮他洗漱一番,看见昨天的衣服上系着的半块玉佩,心里一阵纠结,但想到今天又要见面,还是把玉佩别上,免得某人又要问他玉佩去了哪里。
廉国的秋夏之交一阵冷一阵热,白天暖洋洋的,到了夜里冷得人发抖,好在他们见面在下午三点多,陶慕嘉换了轻装,旁边跟着一个小厮背着书笼,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踏过一地落叶,迎着秋风,便见到独孤启一个人站在码头边。
寻江并不宽阔,水流也不快,两岸花红柳绿,倒是一片好颜色,春秋两季都会有游人来此赏景,以往他们要么在司天阁办公,要么分居两地,四五年时间都没有一起来过这个地方。
独孤启见他们来了,笑着把折扇收起来。
“先生昨晚睡得可好?”
陶慕嘉抽了下嘴角,知道独孤启故意这么问,颇有几分尴尬,虽然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但总感觉怪怪的,毕竟昨天晚上睡觉的姿势实在是……
“咳,挺好的,听说伍皇要游船,在下曾与陛下游览过,今日有幸能为伍皇介绍介绍。”
独孤启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凑近到他耳边,“先生叫得好见外,难道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陶慕嘉想了想,要不是因为独孤启长得好看,谁敢这么骚扰他他早一拳头揍上去了,他面无表情地转头,只见独孤启一脸狐狸笑。
独孤启不再多话,牵着他的手上船。
游览江上的画舫很是精美,屏风隔开两边,原本应有美人抚琴唱曲,现在船上除了独孤启的一个亲卫,再加上他们三人,便没有别的人。
独孤启牵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放下,陶慕嘉扯了几次都没扯回来,手都被捏红了,他想起过往好像总有人喜欢牵着他的手,怎么说都不听。
两人进了内室,下属留在外面,窗户盖着布帘,里面一片温暖,独孤启总算把人放开。
陶慕嘉揉了揉手,在茶座前坐下。
“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你净说些奇怪的话,做奇怪的事,又想干嘛?”
“做的事,说的话,都是真情实感,先生不愿意也就罢了,还怀疑我有阴谋,我这心呐……”
“少来。”
独孤启嘿嘿笑了两声,仿佛又变回以前那个傻小子,端着茶壶乖乖坐到陶慕嘉面前。
“反正先生都和廉皇翻脸了,我当然要趁热打铁。”
把挑拨离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陶慕嘉深感佩服,“所以呢,你就想让廉查怀疑我?如果他把我杀了,难道你还能高兴不成?”
独孤启摇摇头,“我怎敢,今早和廉查交谈,便跟他约好,只要他保你平安,我就绝对不反,并且把伍国的防御图的一半交给他了,这个买卖他不会不答应的。”
陶慕嘉吓得茶杯都掉了,“防御图你给他!?”
独孤启连忙有是眨眼又是摇头,陶慕嘉看了半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看样子防御图不是真的,但若不是真的,廉查派人查探就能知道,根本不可能瞒得过,除非里面还有别的蹊跷。
他喝了杯茶压压惊,既然是独孤启已经决定的事,他不该多问。
“现在廉国国库空虚,廉查并非完全不知,如此一来,他定会保你平安。”独孤启浅笑一下,“我这步棋走得太过匆忙,可是我真的很想来见你,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不敢信,我的亲人一个个都要置我于死地,对我忠心的将领也可能为了一己私利反目,可是先生,只有你本和我没有任何瓜葛,却愿意来救我。”
独孤启突然这么正经,陶慕嘉忍不住问他:“那你怎知我不是为了私利。”
“……我想不出来,若说你为了成就廉查的大业,完全可以杀了我,可你没有,若是为了金钱名利,你现在过得却比以前更糟糕。”
“……”
1551:扎心了老铁。
“若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你却没有让我违背意愿选择任何事,如果是为了回家……”独孤启突然对着他温柔地笑起来,“只有这个私心,我想帮你完成。”
陶慕嘉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尽管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再在任何一个世界投入过多的感情,但被这样注视着,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爱上一个人,会不会就一辈子停留在这里。
心里的位置总是有限,放了一个,就没法再放下第二个,只有把前一个拿出来,才能腾出一些位置。
尽管1551不止一次劝说他,他和姜望寒之间连恋爱关系都不算,游览一个世界过一生谈一次恋爱也无妨,但是陶慕嘉总觉得,这样就像缺了点什么,他靠着回去见那人一面、和家人团聚的信念撑着经历这么多世界,突然让他把一个填满心脏的人拿出来,那种感觉就像信念崩塌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