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跳下马,跌跌撞撞地跑来向阿珠禀报:“大小姐!总会被朝廷的禁军包围了!部分帮众已经转移逃脱,守在总会的手下全部被禁军扣押了!”
“皇家禁军吗?”阿珠一脸惊诧,玄夜派虽然得罪过不少人,但多数是江湖人,没人会报官求援,少数惊扰老百姓的也就是些毛贼和大盗,偶尔引得当地官府发几次警告,来几位捕头口头批评一下,怎么着也不会惊动皇帝。
“没错,大小姐,您且避一避风头,等官兵撤退再做打算。”
阿珠疑惑道:“他们想干什么?是谁惹恼了皇家?”
“还没打听清楚,目前总会被一万余禁军包围,还有官兵往这里寻来了!”
阿珠只好带着人马先去分会避难。
*
薛遥本以为找到帮主,自己就能重获自由,下了马车,却发现自己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阿珠和几位长老都忙着替帮主治疗解毒,他不方便多嘴,只能耐心等着。
此次救回帮主,薛遥不说有十成功劳,也至少占了七成,帮派里的长老对待薛遥的态度自然都变了,仿佛老百姓对待八路军,见面都想跟薛遥握手。
第二天上午,帮主清醒后听女儿说了事情经过,立即叫了一桌菜,请薛遥边吃边聊,再三感激。
酒过三巡,帮主问薛遥家中是否已有妻室。
薛遥说还不曾娶妻,帮主意味深长侧头看向一旁伺候布菜的女儿。
阿珠立即颔首娇羞的一笑,用嗔怪的目光看一眼父亲。
这一幕父女哑剧,看得薛遥头皮发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概是阿珠把薛遥“京城豪富”的经济状况告诉了帮主,帮主没有用金钱感谢薛遥的救命之恩,而是把那本从两个男童手中索要回来的门派秘籍,赠送给薛遥,并表示愿意亲自传授独门武学。
薛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话,帮主该去给陆潜说才对。
薛遥再三婉拒这些属于龙傲天的福利,可帮主盛情难却,留他在帮中多住几日,方便传授他一些入门基础。
薛遥不敢强硬推脱,毕竟这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他顶着剑圣弟子的身份,要是太不给面子,没准要得罪帮主,只能硬着头皮领受好意。
然而,替陆潜学武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练武之后,阿珠都来给他递茶擦汗?
少女脸上羞怯的笑意,让薛遥觉得自己摊上事了!
“系统系统告诉我,谁是这世上唯一能得到阿珠的男人?”薛遥在心里询问。
系统忠诚地回答他: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再不对劲下去怕是要小命不保。
“我必须得回京,否则我娘该担心了。”湖边凉风阵阵,薛遥态度坚决地说。
“往后还能再见到公子吗?”阿珠问47" 暴君的炮灰男后[穿书]0 ">首页 49 页, 。
等你以后嫁给陆潜,我去喂奶的时候,应该能跟弟妹你闲聊几句。
薛遥心想着,嘴上却说:“有缘自会再相见。”
“公子还在为之前的误会气恼?”
“气恼?当然没有。”薛遥一脸不拘小节:“不打不相识,没有误会,我也没这运气结交帮主与姑娘。”
“那公子为何……始终待我如此警惕疏离。”阿珠失落地低着脑袋。
“怎么会?”薛遥深吸一口气,对阿珠打趣道:“我天生长得比较严肃罢了,姑娘不要误会。”
阿珠抬起头,睁大妩媚的双眼,与薛遥对视。
薛遥紧张地强制自己不要避开视线,坦然与她对视。
沉默片刻,阿珠失落地垂下双眼。
薛遥茫然问:“姑娘怎么了?”
“我自幼跟着父亲长老们学会识人。”阿珠道:“我初次与公子相见时,公子的眼睛是能一眼见底的清澈,如今却始终隔着戒备,叫人看不透了。”
薛遥莫名其妙,抬手揉了揉眼睛,低头凑近阿珠问:“这样呢?看清了吗?可能是小生早上起来没擦眼垢。”
阿珠被他逗笑了,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脸色微微红起来。
平静地湖面被微风吹起波澜,一片花瓣划过少女鼻尖,让薛遥警觉的发现气氛不对。
他慌忙直起身别过脸,尴尬笑道:“我得去跟帮主告别,阿珠姑娘,谢谢你之前对我的信任,如果没有你的配合,我根本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珠张嘴想要说些挽留的话,却注意到薛遥刻意避开的视线,只好收住了话语,点点头:“去罢。”
*
离开玄夜派分会后,薛遥一路上都在想阿珠的话。
初次相见时,阿珠眼里的他究竟有什么不同?
又为什么不同?
薛遥隐约察觉到,陪在陆潜身边的时候,自己似乎会变得毫不设防,所以那时候会被阿珠一眼看透。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从小就是个心机颇深的人,倒不是奸恶狡诈,只是不敢对周围人放松警惕而已。
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多数也就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去对所有人袒露真诚。
凄惨的童年让薛遥两辈子都无法释怀,即使这辈子的娘亲对他全心全意,也不能帮他愈合心口的空洞。
他对所有人都是客气且疏离的,从前关系好些的同学,都说他性格好得不像真人。
他从来不敢对别人发脾气,不敢暴露真性情。
连爸妈都不疼爱的孩子,多数会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会有人喜欢真实的他,真是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这就是阿珠说他警惕疏离的原因吧?
那又为什么,在陆潜身边的时候,他竟敢脱掉所有伪装出来的成熟与警惕?
那感觉,是不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就是那种相信天塌了,世界上也会有个人替自己顶着的信任感。
陆潜会为他顶着吗?
可能会骗五哥帮忙顶着,但不论如何,一定会保护好他。
一种豁然开朗的清醒,让薛遥想起自己躲在假山里,听见陆潜喊自己名字的瞬间。
原来,不肯放叛逆崽离开,并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是……
他根本离不开殿下啊。
承认这件事需要很大勇气,但也让薛遥倍感轻松。
恍然明白,一直以来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他拼命保护着陆潜心里那点与外界沟通的小火苗,陆潜也同样愈合了他心底填不满的空洞。
能在某个人身边不谙世事、偶尔任性胡闹也不用担心被嫌恶,原来是一件如此柔软幸福的事情。
正沉陷在自我感动中的薛遥,忽然被马车外的嘶鸣声惊醒。
“什么人!”车夫惊声喝道。
薛遥闻言急忙掀开车帘看向车外。
马车正经过一片树林,周围的飞鸟被惊起,飞远了。
地上的落叶忽然开始打旋,薛遥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陌生男人嗓音——
“你就是我小师弟?”
薛遥循声抬头,就见一个身穿柳绿长衫的男人,从天缓缓而降,轻盈如落花般,踩在那片飞旋的落叶之上。
手上的长剑转了个圈,被那男人扛在肩上,扬着下巴盯着薛遥的脸,笑着评价道:“看着还挺乖的啊?”
薛遥一脸茫然:“你是什么人?”
绿衣男人飞身一跃,瞬间落至薛遥面前,吓得薛遥往后缩回车里,却被那人一把拽住前襟,整个上身被扯到车外。
男人一只脚踩在车上,胳膊肘支着膝盖,手拽着薛遥的前襟,眯眼低声威胁道:“我来替师父教训坏小孩儿。”
薛遥怀疑来者不善,出于求生欲,惊恐地否认道:“哪个小孩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保养得好,其实已经四十岁了。”
第125章
玄夜派被禁军扣押的帮众, 三日内, 招认了帮派在各地的所有分会地址。
这件事很快震惊江湖。
江湖中人都在猜测朝廷的态度,是想要彻底整治江湖帮派,还是想杀鸡儆猴。
黑白两道能做大的门派, 基本都不会被官府取缔, 因为关系到双方利益。
江湖人能插手朝廷不便出面的事物,例如赌博和娼妓产业, 基本都是一些做大的黑道帮派在幕后盈利,这盈利也是各地官府的财政收入之一。
又例如言论控制, 大齐没有专设皇家特务组织, 历任皇帝还都比较在意自己开明大度的形象,有时候民间会有一些不得志的儒生凑到一起。
滋生出一些反朝廷的言论学术, 又不到触犯王法的地步,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些江湖帮派,莫名其妙开始找这些学术团体的麻烦。
背后受谁指示, 明白黑白两道勾当的人,都能猜到。
所以,任何时代,江湖帮派能够做大, 基本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幕后政客的放任, 相互利用共同盈利的关系维持着帮派的寿命,二才是朝廷无能,压制不住。
大齐显然属于前者,江湖上的帮派也算是朝廷的隐性附属机构, 所以江湖中人都猜测:玄夜派之所以被掘地三尺,八成是贪了什么不该沾手的利益,吃相太难看,才被朝廷杀鸡儆猴了。
于是,这突发动静,居然引得各个大小帮派开始疯狂清算各方产业收入,主动向官府缴纳“遗漏税收”,以求自保。
所以说上头的心思你别猜,谁会想到皇家禁军忽然出动围剿一个小帮派,只是为了搜寻某位王爷家的小伴读……
围剿行动进行到第三天,玄夜派的帮主和帮主女儿,在京城郊外后山树林中被捕。
不久后,小伴读的下落被打听出来——
薛遥昨日已被帮主派人护送回京,却在路上被神秘绿衣高人劫走,车夫独自回分会报信,帮主安排了三位长老出外出追踪,目前尚未得到回报。
于是,禁军接到新命令,任务从清缴玄夜派,变成搜捕绿衣男人。
上头的心思可谓是一日比一日神秘莫测。
“七弟,你再仔细想一想,这一年多有没有得罪哪位江湖高手!”老六出宫到现在,每天都在鞭策弟弟自省。
陆潜坐在圈椅里,仍旧闭目凝思,并不作答。
“说话呀你!”老六急不可耐。
“说了没有。”陆潜睁眼看向六哥,目光里难得带了一丝凶狠地不耐:“爷就会点轻功,得罪得起哪个高手?”
这实际上是陆潜对自己剑术的误判。
这一年多来,他练成了一套以变化多端著称的剑法,不说天下无敌,也至少难逢敌手。
但陆潜见过的高手只有剑圣和徐掌门,这两位不世出的高手,每回交手,都能在八回合内击败他,所以他认为自己的剑术上不得台面,只有跟剑圣相媲美的轻功,还算过得去。
剑圣对此很伤感,这小子只花了一年多的“业余”时间,就靠惊人的天赋,练成了跟他不相上下的轻功,这已经不能让师父感到骄傲欣慰了。
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师父非常想不开,一怒之下写了弃养信。
本来想让徒弟显示显示孝心哄哄他,没想到徒弟打包了三罐蜂蜜下山了,一去不回!
剑圣飞鸽传书跟自己的大徒弟告状,说小徒弟多么多么伤为师的心,为师气得都想闭关了。
大徒弟看完信后吃了一惊,心想玄夜派之前的来信并不是忽悠他,他还真有了一位小师弟。
于是大徒弟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物,火速去探查被玄夜派抓获的小师弟,要亲自给师父出出气。
这些都是剑圣家的私事,皇城内外没人清楚内情,陆潜也毫不知情。
表现得最着急的还是老六,自从七弟回宫说自己丢了遥遥,老六三天来,总共睡了不到四个时辰。
“见到穿绿衫的就抓起来也不是个办法。”老五蹙眉看向两个弟弟:“再这么下去要引起民愤了。”
“已经在排除嫌疑人了。”老六说:“不会武功的都放了,也就这两天抓绿衣人还有点用处,过两日,嫌犯恐怕就换衣裳了。”
“要我说,这高手要不就是想勒索咱们,要不就是抓错人了,阿遥这么乖巧,哪儿来的仇家?”老五说:“准没事儿,咱们耐心等几天,总有人送上门来。”
他话中那句“阿遥这么乖巧”,一瞬间让闭目凝思的陆潜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都是小伴读带点小委屈的嘟嘴表情。
很多事情在发生的时候,并不能引起当事人的留意,反而会在经历失去后,变得鲜活起来。
记忆中小伴读的脸,像被月光侵染,半透明般的白皙,眼睛就那么湿漉漉的看着他,带点不讲理的愤怒。
从前,陆潜觉得小伴读的愤怒,往往来得突兀没道理。
直到此刻,他突然读出那双眼里的无助和依赖,突然领会到离宫那天,小伴读一本正经的帮自己打包好行礼时,平静表情下颤抖的焦虑。
薛遥似乎总喜欢迂回的、用一种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方式,让别人不要抛弃他,以免别人发现他是个事儿特多的烦人精。
他跟陆潜不一样,从不敢光明正大的要求关爱,只敢各种旁敲侧击地偷点关心给自己取暖。
陆潜自幼直来直去的性格让他一直没真正读懂小伴读,直到此时此刻才略微开窍,给记忆里的小伴读的每一个表情,加上了一些新挖出来的注解。
虽然还不能理解小伴读怪异迂回的表达方式,但陆潜已经读出了薛遥强势平静的表现下,那被隐藏的冲天委屈和依赖。
“我等不下去了!”六哥忽然一拍茶几:“我跟军队一起去南边找找,那个帮主说阿遥是在那片树林里被劫走的,嫌犯说不定就住在那附近,我要去把周围的客栈都搜查一遍!”
“好。”陆潜站起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