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了一下,也不接这话,而是又岔了开去。
“不过,你们说陈建民到底是咋想的。时鱼抱回村子没多久,他就上赶着跟养自己儿子似的接回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父子呢?”
“这事谁不纳闷,后来秀莲大嫂子开始给陈建民说姑娘,他俩也不知道怎么闹开了,当时还有还几家姑娘高兴呢。要我说也是,人小姑娘是嫁汉子去的,谁愿意养个非亲非故的小崽子呢?”
陈建民和时家的纠葛算是陈家村积年已久的大八卦了,现在又被翻出来,人人都能插上一两嘴。
“那么些年了,陈建民也没娶着媳妇,兜兜转转地竟又把时鱼给接回去了。”
季秀春看大家自顾自的聊上了,赶忙再说上一句,给这件事情定个性,“能是为了什么,心里有了个人,仙女也看不上了呗。”
时鱼没想到原主之前居然还有一段和陈建民同住的经历,这就能解释了陈建民为什么处处都透露出与自己的熟稔与亲近,可——陈建民又为什么要对原主和自己好呢,难道真的是像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为了时玉华?
时鱼扒在窗口还想再听一会儿,但是她们的对话内容已经转到村里一个新嫁到城里去的姑娘身上了。
第10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十)
一直到开学前,时鱼都没有怎么见到陈建民,只有灶里替换的饭菜记录着每一天的不同。
所以当时鱼被陈建民从床上叫醒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忘了今天要开学了?快起床,叔送你去上学。”陈建民笑着拍了下被被子包裹起来的时鱼。
时鱼呆呆地下床,洗漱,吃饭,被陈建民牵着走出了门,多日来的疑问就这样毫无准备地问出了口。
“叔,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呐?”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叔乐意对你好。”陈建民看着独自苦恼的时鱼,揉了揉他的脑袋,“人不大,想得倒挺多。”
“叔,可他们说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妈妈。”时鱼是真的很感激陈建民对他的好,可如果这份好并不是对着她的呢?
要是别人问出这话,陈建民铁定是要拉下脸的,可看着快哭出来的时鱼,陈建民只想将所有的解释都捧到他面前。
“他们都瞎说的,叔早就对你妈妈没想法了,叔就只是想对你好,只是——”陈建民迫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却发现自己只能重复说着想对你好,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第一眼见着这小崽子就上了心。
“别哭啊,怪叔笨,叔解释不清楚。”陈建民半蹲下来,用粗粝的拇指轻轻抹着时鱼急红了的眼角,生怕弄疼了时鱼。
“叔,我不是怪你,我就是,我嫌自己太没用,老要你照顾。”时鱼这几天压在心头的憋屈一下子蹿了出来,不能出门,什么都不会做,他和原主一样,已经离不了陈建民了。
“谁说你没用的,鱼儿这不是要去上学了嘛。等鱼儿学了大学问,叔以后还得指着鱼儿咧。”陈建民很肯定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时鱼赚大钱,干大事的样子。
本来憋住的眼泪被陈建民一逗,反而挤了出来,还吹破了个鼻涕泡,羞得时鱼白嫩的脸上立时泛出了红。
“好了,不哭了?”陈建民从本来就备好的耽美文库里掏出了块小手帕,给时鱼擦脸。
“我本来就没哭。”时鱼躲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得让陈建民擦了脸。
等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时鱼已经又恢复到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过年没吃完的糖,我拿了一些塞你衣服口袋里了;包里放了小水壶和一个红糖馒头,上午饿了的话就吃掉,放到下午就要硬了;下课放学了先别走,我和老师打了招呼,让他回村的时候带上你......”陈建民一边给时鱼背上刚做的军布包,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时鱼。
村里上初中的都已经是大孩子了,来来往往自己上学的孩子都奇怪地看着站在校门口的两人。
“叔,我都晓得了。”时鱼不敢提自己能回家的,怕又被陈建民念叨好几分钟。
“那叔走了?”陈建民还是有些不放心,却看见面前这个小没良心的开心地点头。
轻叹着转身,却感觉到自己从背面被抱了一下,陈建民连忙回头,只看到时鱼轻快地跑进学校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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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这个学校是几个村子联合起来办的,时鱼发现来上学的学生还是不多,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老师也是同时带着三个年级。
时鱼作为插班生本来该是班里年纪最大的,可他长得瘦小,脸还嫩,裹在厚厚的棉衣里像个团子,很快就有人好奇地来搭话。
“你就是陈家村那个被抱回来的孩子?”一个不认识的小胖墩凑到时鱼面前张口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几个村子都邻着,什么八卦都没有秘密,对方听说过自己的事情,时鱼也不奇怪。
时鱼倒是好奇这是哪家能把孩子在这个年代养出这样的体型,他能听出来对方没恶意,可这样的问题他也不准备接。
“哎,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呀?我是看你好看才和你讲话的。”小胖墩看时鱼不理他,有些生气,两颊又鼓起来一圈,看了时鱼好几眼他好看的脸才消气。
这小子有前途,就冲着他的眼光和刚刚说的大实话,时鱼决定原谅他刚才问的问题了,“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和你做朋友。”小胖墩很憨实地笑了起来,“你说话也好好听。”
时鱼看着小胖墩眯成了缝的眼睛,也很诚心地夸奖了对方肤白貌美气质佳。
在上课前,时鱼已经知道了小胖墩叫柳丰登,家住在河西村,很巧合的是他家就是给陈建民提供猪肉的那户人家,时鱼看了一眼柳丰登富贵的体态,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总之,这次谈话在双方都觉得很真诚的商业互吹中,奠定了时鱼和柳丰登小朋友坚实的友谊基础。
第11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十一)
时鱼因为身高的问题被安排到了第二排,柳丰登就坐在时鱼的后面,语文课上,眼睛不住地望前排瞟。
时鱼看到了几次,本来想提醒对方收着点,再看就要收费了,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旁的空座上,嗯?有情况呐。
“一节课了,你这是在看谁呐?”一下课,时鱼就转身悄悄地凑到柳丰登桌上问。
“你们村的秋宝她今天没来,上学期她就说她妈妈可能不让她上学了。”小胖墩完全没有听出时鱼的言外之意,闷闷的语气里只有对秋宝的担忧。
说起来,这秋宝时鱼该是熟悉的,她就是季秀春的闺女,上头还有一个差一岁的哥哥春宝。
可虽然两家门对门,但时鱼穿来那么多天了,也就只看见过几次秋宝进出门,手里不是扛着收下来的粮食,就是拎着桶肥水去浇田。
一个小姑娘,只做事,不多嘴,仿佛所有的话都让她姆妈一个人讲完了。
因此时鱼对她的印象不深,现在提起来了也就只有一个模糊的长相。
“她家供不起她了?”秋宝的哥哥春宝今年在县里面读高中的事情时鱼是知道的,县里可什么都贵。
“说是要给她说人家了。”小胖墩一副大人的口吻,“十七了,也是到了年纪,就是可惜了秋宝那颗好脑袋。”
时鱼听了咋舌,他上辈子活了二十四年都没脱单,这辈子好不容易重回十六,没想到还是拖了后腿,他还想着体验把早恋呢,别人都谈婚论嫁了。
“那秋宝自己就愿意回家结婚了?”时鱼完全无法想象两个小萝卜头结婚,再生下小小萝卜头的画面。
“也没那么早就结,先回家边相看,边帮家里干几年活,等年龄够了就住过去。”柳丰登说起这个,像个老先生,末了还叹了口气强调,“就是可惜了秋宝那颗好脑袋。”
秋宝的脑袋好不好使,时鱼现在是没法验证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脑袋现在是不够用的,需要借系统的使使。
陈建民带他来报名的时候,校长只让他念了篇课文,以至于他对自己的学习生活自信感爆棚。
结果开学了他才想起来,学校里有种东西叫数学课,而开学更有一种东西叫数学期始考。
“100个编号的熄灭灯泡,第一轮把所有灯泡的开关都按一遍,第二轮把所有2倍数的开关按一遍,第三轮按三倍数的,依次一百轮,问哪些灯泡是亮着的???”
时鱼:“这是初中数学题?”
系统:“很明显它是。不然考你怎么证明勾股定理吗?”
时鱼:“当然,你看呐,勾股定理它就是在直角三角形里面,然后......欸?然后是什么。这题它超纲了!!!我是文科生。”
系统:“那你说说珍妮纺纱机吧。”
时鱼:“......”
最后时鱼还是没能获得系统的帮助,机智如他,选择了枚举法,不就是画一万个灯泡嘛,不行,手还是好酸。
考完试,走出教室,时鱼体会到了重见光明,好好做人的人生感悟。
“哎,习惯就好。”柳丰登拍了拍时鱼的背,肉滚滚的身体也是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
大队里的初中只有语文、数学两门课。下午的时间,都是由老师带着去田里进行实践活动——种地。
地里长大的孩子拿起锄头来都是一把好手,但现在的时鱼很明显不是,幸好柳丰登也是个不事生产的,他们两个凑一起站着,倒不显得太突兀。
“时鱼,我今天早上看有人送你来了,那人是谁呐?”柳丰登同学不懂就问,他从小有家里宠着不会干活不奇怪,可时鱼家里不是只有一个人了嘛。
“那是住我家边上的叔叔。”被提起还要被接送的事,时鱼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叔叔一定对你很好,”然后柳丰登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你这些衣服都是你叔叔给你买的吧?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叔叔。”
“嗯,我叔还给我带了好多吃的呢。”时鱼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糖,和新交的好朋友分享。
“老师!凭什么他们不用劳动啊?”旁边一个男生终于忍不住丢下锄头不干了。
其实这劳动本来也不是强制的,学生们劳动的成果也大多会让他们带回家里去,因此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都很满意这一点,然而现在出了这么两个不干活还吃糖的,简直太欺负人了。
“那,你也吃糖?”时鱼终于觉得吃独食似乎不太好,就把兜里的糖都拿了出来,想要和大家一起分。
“谁稀罕你的糖了?”那男生一把拍掉了时鱼捧着糖的手,还顺带推了时鱼一个踉跄。
梁子好像更大了,怎么办?
第12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十二)
放学的时候,柳丰登喊时鱼一起回家,时鱼实在不好意思说他叔不放心他,就偷偷寻了个间隙和老师说他能自己回去。
老师显然也不觉得这么大的孩子自己回家有什么问题,嘱咐了句早点回家,就随时鱼去了。
下午的时候,时鱼被推的那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新换不久的衣服后摆上蹭了个泥印。
柳丰登看时鱼一路上不时拍几下那泥印,也手欠地上去“啪啪”拍了两下。
“你干嘛呢?”时鱼一下就跳开了,心说我叔都没拍过几次呢,咋能让你占了便宜。
“你这样拍下去得拍到什么时候?”柳丰登边说着还想再凑上去,被时鱼用眼神瞪住了,“你不用理赵礼,他是要考大学的。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有糖都不要吃。”
“咋的,你不想考大学呐?”时鱼想着自己以前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总不见得倒退了那么多年,连大学都考不上了吧。
“那大学哪是人人都能读的,我要是能考上高中,我爸妈都能摆五桌酒菜。“柳丰登嘿嘿一笑,”我都看见了,你今天考数学的时候把整张草稿纸都写满了,都没做出那道题。”
被揭了老底的时鱼决定今天之内再也不和他天下第二好了,第一必须得是他叔。
许是被柳丰登念叨了一路的秋宝,也有可能是受到了数学考试的沉重打击,快进门的时候,时鱼特地往季秀春家里望了一眼,但房子里只有季秀春恶声恶气的骂声。
陈建民出门的时候提前做好了晚饭,保证是用时鱼的手艺也能吃上的热乎饭菜。
学校留的作业不多,时鱼吃完饭用铅笔把布置的课文抄了一遍就没事干了,坐在凳子上,心里就开始作妖。
村里还保留着前几年节俭的习惯,入夜了没什么重要的活计是不点灯的,费油。
因此陈建明回家时看到自家亮着的这一豆灯光,仿佛水手接收到了海妖的召唤。
“怎么还没睡?”陈建民是知道时鱼贪睡的,以前店里那么吵,时鱼都能坐在凳子上头一点一点得睡过去,所以现在看到时鱼特地等他,心里就像灌进了一碗热汤。
“等叔回来一起睡。”时鱼其实刚才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只是又冻醒了,“叔,衣服脏了。”
时鱼从凳子上爬下来,背对着陈建民,示意他去看后摆上的那块泥渍。
“上床前换下来,叔睡前帮你洗。”陈建民洗时鱼衣服都习惯了,更何况现在正被时鱼的懂事感动的不得了,让他再去给时鱼买一件也没什么。
时鱼见陈建民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气鼓鼓地把衣服一脱,上床去了。
时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听到房间外面的动静,又生怕陈建民真的大冷天地去搓衣服,哆哆嗦嗦地跳下床,做贼似得把刚才脱掉的衣服拎进来,在床边放好。
没有时鱼在店里盯着,陈建民一忙起来就忘了晚饭。把时鱼吃剩下的那些都解决了,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里,想把时鱼的衣服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