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上的皮已经不在了,只有脸上的还在。”
崔涣之站起来,就见韩子黎正把沾染了血的手套摘下,他顺手把手套拿过来戴到手上。
王厅长见崔涣之又重新蹲下,面色平静的翻着本就稀烂的血肉。他的胃突然就里有些翻滚,站在一旁的警察有些面色也已经不大好看了。
“你觉得如何?”韩子黎见崔涣之脱下手套,就递了块帕子给他。
崔涣之接过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想必督军也看得出来,姜毅应该是昨夜就死透了的。”
“崔公子怎么知道的?”
王厅长见崔涣之语气笃定,连韩督军也未曾反驳,便知他说得可能对了。
崔涣之浅浅一笑,“我虽是个纨绔,却对诡异的事极感兴趣。所以就了解得多了一些。不知王厅长可愿意听我胡乱猜测一番?”
“愿闻其详。”王厅长并未来得及说话,反倒是韩子黎率先应答。
“姜毅身子虽然被拆分得稀碎,但有些器官还是隐约能认得出来的。从时间上看,他大约是昨夜八点左右开始被虐杀的。 ”
崔涣之思索片刻,接着说:“那人先从脊背开始操刀,顺势而往下划。刀划至下身,才开始剥皮。然后他往伤口处灌了水银,顺着伤口,把整张皮子都揭了下来,这手法堪称老道凌厉。”
王厅长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心理扭曲至极。
“我听说荣城这久失踪的人不止一个,我就往大了猜,万一那些失踪人与这件事有联系。那么,他们可能已经遭了毒手了。”
崔涣之的话刚落,王厅长心里一紧。他暗自打量着韩子黎的神色,毕竟莫小姐也失踪了,她还是韩子黎的未婚妻。
“你推测的不错,可这也只是你的主观臆断罢了。”韩子黎面容无悲无喜,只朝王厅长道:“姜毅死状凄惨,让人好好把他安葬了。此事涉及者众多,望王厅长控制好舆论,不要使百姓慌乱。”
“您说的是,我会办好的。”王厅长忙道。
“接下来,把近期见过姜毅的人都叫来。特别是昨晚和他有接触的。”
“我明白了。”王厅长立马吩咐人把长春园的人叫了进来。
崔涣之和韩子黎一起去前厅审问长春班的人。
然而,他们审了所有的人都未发现什么异常。人人都说姜毅与往常一样,并未得罪什么人,更没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时间越来越晚,见问不出什么,崔涣之只好站起身说:“今天太晚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我就先打道回府了。”
“我送你回去。”韩子黎抬眸看了眼落日,就站起身打算和崔涣之一起走。
“我这样的小老百姓,哪敢劳烦督军大人送啊。”崔涣之动作浮夸地摆摆手,“我自个儿回去就是了,不劳您送,我走了。”
崔涣之见韩子黎不说话,只当他同意了,就径直走了。
韩子黎看着崔涣之出了门,才对王厅长说:“今天晚了,也难有什么收获,我也告辞了。”
“今日督军实在是辛苦了,不知您是否肯赏脸与我吃顿饭呢?”王厅长脸上忙挂起殷切的笑意。
“不了,我还有点事。等事情解决了,我来请王厅长吃饭。”
王厅长听韩子黎这么说,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韩子黎往外走着,判官笔就落后他几步,跟着他出门上了车。
崔涣之出了长春园,却未急着回家,而是去找了许然。
毕竟,许然可能是下一个遇害的。
崔涣之走进许然房内,就见许然坐在塌上哭得伤心。
“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哭了。”崔涣之坐到榻上,轻声地劝。
许然浑身发颤,他用哭得湿润的眼睛盯着崔涣之。
崔涣之并不知道怎么劝人,说了两句,也只能沉默。
许然也不说话,只是眼泪掉的更凶了,眼里还有明显的恐惧和无措。
察觉他情绪不对,崔涣之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昨天好像看到韩督军和姜毅在一起。”许然清亮的嗓音微微喑哑,他说完就立马紧紧地抱住了崔涣之。
“姜毅居然死了。韩督军是好人,我知道我不该瞎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很难过,姜毅那么好的人,为什么那人要害了他?为什么?”
许然说着声音就尖利起来,他情绪激动,泪水氤湿了崔涣之肩头的布料。
崔涣之本想推开他的手顿了顿,接着安慰地轻拍许然的脊背,“你放心,无论是谁杀了姜毅我都不会放过他的,我这就去找他报仇。”
崔涣之说着就要起身。
许然愣怔片刻,立刻大声拒绝:“我不要!我失去了姜毅,我不想再失去你。二爷,我是真的……”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有了红晕,“或许你会嫌弃我,可我真的喜欢你啊。”
崔涣之自认为是直男,瞧着许然的模样心里便有些发毛,他叹了口气,忙瞎编道:“可是,我喜欢的人是姜毅。但是,他人却死了。”
许然抿唇,目露悲伤。
“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他报仇的。我现在就去找韩子黎。”崔涣之目露恨意,说着就急匆匆起身离去。
许然似乎被惊呆,只愣怔地看着崔涣之的离去背影。
半晌,他白净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第6章 督军与纨绔子
荣城舆论被王厅长的人压制着,但毕竟有很多人都知道姜毅死了,而且死状还极其凄惨。
荣城百姓虽然没有光天化日下议论这件事,但私底下,有人总会揣测谈论。
人们开始警惕担忧,整座城池都笼罩在诡异的宁静里。
崔涣之走到窗边,顺手把窗帘拉上,挡住微微刺目的阳光。
“崔先生今天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韩子黎放下手里的公文,瞧着如在自己家中一般随意的崔涣之。
崔涣之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我今天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个令我震惊消息,这件事说不定还与韩督军有些关系。”
“是什么消息?”韩子黎轻轻摩挲着手腕,语气不咸不淡。
崔涣之直视着韩子黎,眼神意味深长,“听说,督军在姜毅被杀的前一天见过他?”
韩子黎轻轻颔首,不慌不忙道:“我是见过,你怎么知道的?”
“这可巧了。”崔涣之浅浅一笑,“您不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吗?我前些天似乎还问过您相似的问题。”
韩子黎眸色暗沉了许多,这事的确是挺巧的。那莫家女郎失踪前一天见过他,遇害的姜毅前一天也见过他。说起来,应该属他嫌疑最大。
“怎么,韩督军还有什么话说吗?”崔涣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难道你怀疑是我做的?”韩子黎面色微鄂,似是不敢置信。
崔涣之见他情绪波动第一次这般明显,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逗你的,凶手怎么可能会是你呢。”
他笑得开心,眼里有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之色,语气里饱含的信任却让韩子黎心里微动,他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崔涣之笑了一会儿,眼见韩子黎面色似乎不好,才敛了笑意,“不过,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韩子黎问道。
崔涣之朝他勾勾手指。
韩子黎犹豫了片刻,便附耳过去。
崔涣之轻声地说出了个名字,接着又简洁地说着该怎么捉住他。
“不行!”崔涣之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子黎打断。
“怎么不行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拒绝得太干脆,崔涣之也有些不解,“难道督军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韩子黎思索片刻,“或许我们可以换个人去……”
“换个人?”崔涣之嗤笑,“这话您也觉着不妥吧。就说这整个荣城,恐怕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人去做诱饵了。”
事实的确如此,韩子黎只能妥协,“那你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崔涣之起身,笑着拍拍韩子黎的肩膀,“多谢督军提醒,我明白的,您放心吧。”
*
姜毅是个孤儿,他死后,长春园依照韩子黎的吩咐安葬了他。
转眼就到了他的头七,崔涣之就约着许然去烧纸祭拜。
坟墓位于荣城西郊,崔涣之和许然坐在马车里,正往西边赶去。
崔涣之似乎沉浸在自我情绪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许然瞧着他的神色忧伤,想劝上几句,但最终作罢。
山路虽然有些颠簸,所幸路途并不太遥远,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也到了墓地。
崔涣之见车夫要去拿装纸钱香火的篮子就快速地把他推开,狠声道:“滚开,谁允许你碰的!”
车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二爷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责怪你的。你最好离得远些,免得他朝你撒气……”许然无奈地朝着车夫絮絮叨叨。
“好,我知道了。”车夫身子微僵,随即就往林子里走去。
崔焕之走到姜毅墓前蹲下,摆上点心酒水后,烧着纸钱。
许然走到墓前,面容哀伤道:“姜毅,你见着了吗?二爷念着你呢,有人记挂也不错了,你就安心地去吧。”
他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香,正准备点燃。
崔涣之就静静地看着他。
许然上完了香,清澈的眼眸开始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崔涣之白皙的脖颈,突兀地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崔涣之抬眸,冷声道。
许然蹲到崔涣之身边,抬起手正想触碰他的脸颊。
“啪!”崔涣之用力地打开他的手,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许然瞧着自己手上被拍出的红印子,舌尖从粉嫩的唇瓣里探出,轻轻地舔了舔,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崔涣之,平日的清纯不在,整个人诡异而魔魅。
“你不是许然,你是谁?”这人前后反差太大,崔涣之手脚发软地跌坐到地上。他似乎是害怕极了,质问的语气显得色厉内荏。
“我是谁?我是许然啊。”许然挑起崔涣之的下巴,神色无辜,“二爷果真只喜欢姜毅啊。明明常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怎么会认不出呢?”
崔涣之打了个哆嗦,声音微颤,“你不是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猜?”许然勾起嘴角,他细长白皙的手指缓缓从崔涣之的脸上滑到脖子上,轻轻摩挲,“二爷,你这身皮子养得可真好啊。”
“滚开!”崔涣之心里厌恶,快速躲过他的手就要喊人。
许然并未阻止,反而笑盈盈地看着崔涣之。
“车夫呢?”叫人许久没人应答,崔涣之面色慌乱了起来。
“车夫现在是我的人,当然不会听二爷的话。”
许然笑得恬淡,他轻轻地拍拍手,林子里的车夫就像被控制住傀儡,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你把他怎么了?!你使了什么妖术?!”崔涣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故作镇定道。
“我用了什么手段,就不劳二爷费心猜测了。反正过会儿,您就什么都知道了。”许然嘴角微勾,朝车夫看了眼,吩咐道:“动手吧。”
车夫力气大得惊人,崔涣之挣扎不开,只能被车夫打晕后抱到马车上。
随后,许然上了马车。车驾得飞快,转眼,路上也只有少许的尘埃飞扬。
不过片刻,路上陡然出现了几个人。
韩子黎与他几个亲近的人都做农民打扮,埋伏在此。见崔涣之被带走了,他们就骑着马,一路随着车辙的痕迹,隐蔽地跟了上去。
日头慢慢下移,眼看快到用晚餐的时候。
崔老爷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确实不早了,可自家的混小子却不知跑去了哪里。这几日荣城不太平,他也着实担忧崔涣之的安全。
正想着,李管家就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韩子黎的副官,崔老爷立马从沙发上起来,“林副官怎么来了?可是督军有什么指教?”
“没什么大事,崔老爷子快坐。”
两人坐好,林副官才压下心里的情绪,朝崔老爷笑道:“我来只是因为崔二公子的事。”
崔老爷一听,就忙道:“可是涣之那小子又犯了错,惹了事?”
见崔老爷着急,林副官连忙否认,“不是,您误会了。”
崔老爷松了口气。
“今日督军偶然碰到了崔二公子,便与他聊上了几句。后来,督军说他与崔二公子颇为投缘,就顺便留了他一起用晚餐。督军怕您担心,特命我来知会您一声。”
“原来如此。”崔老爷轻轻颔首,对林副官道:“涣之性情顽劣,言语过于直率,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副官提点下他。”
“您放心吧,督军很是喜欢崔二公子的性子呢。”林副官笑道。
“那就好。”崔老爷闻言,心里畅快,便邀林副官一起吃晚餐。
“今天实在不行,我还有要事在身。咱们下次再约。”林副官说着就起身告辞。
他走出崔府,到底心里不安。时间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督军和崔家二公子情况怎么样了。
第7章 督军与纨绔子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崔涣之睫羽微颤,皱皱眉就睁开了眼睛。
夏日的空气潮湿而略显黏稠,屋里微暗,只有一点油灯在轻微的风力颤巍巍地亮着。
耳边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崔涣之回眸,就见许然正坐在桌旁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