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堵得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崽竟然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当初他还以为就是多花了点儿钱而已,没想到……
“唉,我知道了,”苏烈歪着头靠在座椅背上,闭了眼,“我得睡一会儿了,这一路有的飞呢。”
万里寻妻路,他义无反顾。
飞机在连续飞行了十二个小时之后总算是到了地方,时值凌晨一点半,两人找了家酒店入住,苏烈对秦舒铭说:“先休息,明早我去买些东西,然后去找那个女人。”
秦舒铭却说:“东西你不用买了,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
苏烈:“叫谁准备的?你在这儿有熟人?”
“嗯,不然你妈让我来干什么,总不能拖你后腿吧。”秦舒铭拿出手机给一个朋友留言,继续对苏烈说,“我在进国家队之前曾经替某个地下组织打过黑拳,那会儿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差点被坑死在擂台上。后来是有贵人相助,及时终止了比赛,才叫我捡回一条命。”
“人都喊他梁哥,他黑白两道都认识不少大人物,后来把我引上了正路,进了国家队。知道你要来这边我就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他给我介绍了人,明天会有人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送过来。但是苏烈,这次不是擂台赛,是搏命,你可要多长几双眼睛出来,不然我护不了你。”
苏烈:“我用得着你护?你只需要负责自己的安危就行了,别等我回去的时候还得拖着你这么个伤残人士,你老婆会骂死我。”
秦舒铭轻笑:“行,休息去吧。”
第二天,果真有人来敲了门,秦舒铭打开门请他进来,直奔主题:“谢了,多少钱?”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微黑,看起来很是精悍灵活。他说:“梁哥叫我来的,不要钱。”
秦舒铭:“那不行,淘到这种东西不容易,该多少就是多少。”
小伙子笑了笑:“梁哥说了,凡是你要的东西都由他来付钱。还有,我姓吴,你们可以叫我小吴,我负责给你们引路。”
秦舒铭也不再客气,跟苏烈交换了下眼神就拿着几样东西出发了。小吴问:“那些东西你们会使用吗?”
秦舒铭:“国内可碰不着那样的好货,我们只玩过高仿的。”
苏烈:“我参加过射击训练,业余的那种,枪是假的。”
“哦,那没事,上手很快的,”小吴说,“枪这东西多摆弄摆弄就会了,高仿的操作起来也都和真的差不多。”
苏烈把定位展示给他,问:“你知道这地方是什么人管的吗?”
小吴:“你这定位不是很精准,但我大概能猜到是哪里。那一片儿在当地人嘴里叫噶胡里,野蛮的地方,有好几拨势力在。他们用电网围起自己的管辖范围,每天都有人放哨,危险得很。”
秦舒铭:“那我们怎么才能突破?”
小吴:“晚上去。我先带你们在远处看一下地势,然后计划一下,等到他们都睡觉的时候再去突袭,事半功倍。但是我要跟你们讲清楚,那里人很多,凭你们两个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我只负责引路和讲解,你们的生死我管不了。”
秦舒铭:“嗯,这个我们明白。”
两个小时之后三人到达了目的地附近,苏烈用高倍望远镜看去,发现江边果然有好几处建筑群。
又听小吴说:“你们的定位不够具体,我不能确定是靠近单老大的地盘还是刘老大的地盘,都看看吧。那片灰色瓦的是刘老大地盘,对面的是单老大地盘。看到那个红色顶的二层小楼了吗?单老大就住在那里头。他制毒、贩毒,前几年才从国内逃过来的,手底下拿枪的得有几十号人。”
苏烈:“几十号么,确定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吧。”
小吴:“那肯定的,制毒贩毒已经是罪大恶极了,而且他们哪个手里没有人命,没有人命的不会来这儿混。”
苏烈:“你也有?”
小吴点头:“我杀死了我奶奶。”
两人都有些惊讶,秦舒铭问:“什么原因?”
小吴苦笑:“她病入膏肓了,治不好,活受罪,所以我拔了她的管子。”
“……”苏烈和秦舒铭都不说话了。
苏烈又拿起望远镜往单老大的楼里看,调了最高倍数,观察了几分钟之后突然发现了线索。只见一个穿着黑背心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那人戴着墨镜,脸上有一道刀疤。
“我看见目标了,在单老大的地盘!”苏烈激动不已,又把清晰度调了调,继续往门里看,“是她!那个女人!”
秦舒铭问:“是楚杭拍到的那个女人?”
“没错!”苏烈忽地皱了眉,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面目,但见那女人穿着长裙叉着腰的模样实在太眼熟了,一瞬间他以为是蒋兰兰站在那里。
秦舒铭见他脸色不对,就问怎么了,苏烈把望远镜递给他,自己则拿出了手机联系周明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是警惕到令人发指,但凡有一点点可疑之处都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秦舒铭则看得更周全一些,说:“大门内站岗的是四个抱枪的,到了晚上肯定也还是四个人换班吧。电网一圈有人巡逻,靠近江边好像没有电网,但是也没有船。楼房那儿的人好像没有平顶房那儿的多,几个看守应该是负责保护他们老大的。小吴,那几间平顶房是干什么用的?”
小吴说:“是厂房,制毒用的。”
秦舒铭:“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建厂房制毒?”
小吴:“嗯,反正没人管。”
秦舒铭暗暗骂了一句,不知道那些毒品祸害了多少人。
“差不多了,回去吧,”小吴引着两人下了坡地,说,“刘老大也是我们那边跑来避难的人,他们是走私药品,一直对单老大的地盘虎视眈眈,两家结怨很久了。你们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利用他们的矛盾,能借刘老大的手清清路也好。”
苏烈和秦舒铭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第104章 不太平之夜
小吴把他们送回酒店之后就回去了,说晚上十点钟会准时过来。秦舒铭开始琢磨一把狙击枪,他说没玩过那种的,不知道好不好用。苏烈则在琢磨如何能利用刘、单两人的矛盾制造机会。
苏烈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弱小,他面对谁的拳头都没有怯过场,但在枪口底下拳头简直一无是处,他没有任何类似的经验,这回真是硬着头皮上的。
秦舒铭说:“你是不是在想小吴的建议呢,有什么想法么?”
苏烈:“没有。”
秦舒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随意:“要我说就往两家各扔一颗手|雷,差不多能打起来。”
苏烈:“你就算站在电网跟前扔,能有那手劲儿扔几百米远吗?”
秦舒铭:“啧,你这么说的话就没办法了,早知道该把队里的铁饼手一块儿带来。”
苏烈看了看他手里的狙击枪,说:“我直接去找单老大,你在外面接应我。”
赶巧了这天晚上不太平,有个老主顾来看货,单老大为了膈应沈桐就故意让他去作陪,所谓作陪其实就是让他接客,拿他当牛郎使呢。
这主顾也是色欲熏心了,瞧沈桐长得好也不顾忌他是男的,美滋滋地就推着沈桐进了房间,急不可耐地解开了裤子让他伺候。沈桐唇畔逸笑,伸手朝他裤裆探去。
只听见轻轻一声“咔”,那人尖锐的嚎叫声就刺破了屋顶。
老五闻声撞门进来,看见沈桐站在床边淡定地擦手,而那老主顾则满地打滚,下半身有血渗出来。老五赶紧叫人来救他们的财主,自己则钳制了沈桐出去,把他押到了单老大面前。
单老大怒火冲天,也不管原先蒋兰兰是什么要求了,直接命令老五往死里打,老五得令立即化身残暴凶徒,斜着嘴角阴笑,开始对沈桐拳打脚踢。
沈桐堪堪护住肚子,腰背上挨了拳脚他也一声不吭,反而苍白地笑着,那张脸上依旧风情不减,倒有些脆弱的媚态。
单老大叫老五先停手,问沈桐笑什么,沈桐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单老大旁边耳语,单老大的瞳孔一下聚成一点,指着沈桐骂道:“妈的,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敢毁了老子的货!老五,直接拉出去一枪毙了,尸体切碎了寄回他老家!”
说罢立即出门,往那几间平顶房赶去。
老五把沈桐抓起来往空地上带,沈桐有些瘸拐,神态倒是悠然惬意,一边走一边问老五:“你以前也杀过人吧?我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受,有点好奇。”
老五:“就凭你小子在酒吧里拿棍子抡我的狠劲儿,说没踩死过蚂蚁?别他妈瞎嚷嚷了。”
沈桐:“你这么说的话,我砸死过蚊子,因为它吸我的血。”
老五:“少他妈废话,你这辈子是没机会杀人了,到了阎王爷面前可别告我的黑状,我只是单老大的武器,是他要杀你。”
沈桐:“怎么,你说这种话是因为害怕吗?你杀人的时候还会担心损阴德?胆小鬼啊,有意思。”
老五猛推他一把,直接把他推摔在地,说:“你他妈死到临头了还敢阴阳怪调,地狱里有的是各种鬼,咱就看看谁胆大,谁胆小。”
沈桐“哎哟”一声:“你怎么那么莽撞,老推我干什么,我都爬不起来了。”
老五觉得奇怪:“你今天话很多啊,有病吧你,别给老子耍小聪明,快走!”
“行吧,走就走,反正我死了之后会上天堂,我不怕,”沈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被老五推着往前走,“刀疤脸,你们这儿天真黑,都看不见地上有什么,好在地标牌是荧光的,不然真成睁眼瞎了。”
老五掏出手枪,冷冷哼道:“就这儿吧,明天会有人来给你收尸,你还有遗言吗?”
沈桐转过身来,对着他说:“有遗言,我的遗言是留给你的,刀疤脸。”
老五猛地抬眸,突然“砰”的一声响炸在耳边,他怔怔低头,看到胸口被开了一个洞,血正从里面往外涌。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桐,伸手去捂那个血洞,可惜总也捂不住。
意识逐渐涣散,毁天灭地的疼痛成了老五全部的感知,最后漆黑的夜空定格在他瞳孔,依稀还能听见沈桐的最后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沈桐拿枪的手在颤抖,强装出来的冷静终于土崩瓦解。
他杀人了,一个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人如今被逼至杀人的地步,成佛或成魔,也不过就在一念之间罢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沈桐跪倒在地,捂嘴作呕。但眼下情势紧迫不容他伤春悲秋,最后用袖子随意蹭了两把眼泪,他支撑着爬起来往那栋二层小楼跑去。
高娓此时不知道有没有成功躲起来,如果她没能及时从制毒的平顶房里脱身的话就危险了,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沈桐从暗处摸黑往回跑,他看见有绕电网巡逻的人正在往枪响处寻去,想必不多会儿就会知道他没死,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高娓。
然而事不遂人愿,高娓确实被抓住了。
沈桐躲在树后能看见平顶房那边聚了好多人,高娓已经被带到了楼里,就跪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头发被蒋兰兰薅着。蒋兰兰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单老大,这个贱人不识抬举,不如先把她这张脸割下来吧。”
单老大开口:“干女儿,你告诉干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救沈桐吗?”
高娓不说话,蒋兰兰又插嘴:“可惜你失败了,沈桐已经死了。听见刚才的枪声了吗?那就是枪毙沈桐的。唉,说起来是真可惜,我还想好好折磨他几天的,谁知道他敢弄残单老大的老主顾,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
高娓突然笑了:“这么说,那老主顾现在变得和干爹一样了?果然可惜啊!”
响亮的几个耳光声传来,高娓的头被打得偏了方向,沈桐气得牙痒痒。他的枪已经开过一次,再开第二次的话不知道要不要重新上膛之类的,他完全不懂这个,就手忙脚乱地开始捯饬。
就在他低头捯饬枪的时候,屋里传出了枪响。
沈桐动作猛地停滞,呼吸也跟着停了。
“把她拖出去吧,地板清理干净。”单老大的声音像是毒药,像是毒钩,钻进了沈桐的耳朵里,刺得他耳膜痛,脑子也痛,痛得不行。
他徐徐吐息,又深深吸气,本想借此调整好状态,谁知一口气生生在喉咙里哽了好几次,呛得咳了起来。
再抬头朝屋里看去——高娓已经倒在了地上。
时间仿佛静止,白天高娓说过的那些嚣张跋扈的话犹在耳边,此刻她却沉默成了雕塑。
“把他惹急了肯定要杀你,他杀人都是让老五带去那边的空地上杀,空地不好走,老五会带你经过一个荧光地标牌,我在那儿藏了一把枪,已经上好了膛。是你杀他还是他杀你就看运气了,别说我不讲义气。”
“如果你能杀了老五就去试一下电网还有没有电,我如果逃得掉就会帮你把电闸关掉,你往西跑,爬电网出去,然后上公路拦车逃走。你不用管我,我跟那边的刘老大早就勾搭上了,今天晚上他会来救我的,如果他没骗我的话。”
“你管我怎么又跟别人勾搭上呢,你又不是我男人!就单老大那样的变态也值得我死心塌地跟着吗?反正都是玩玩,谁当真谁就输了。别企图跟我提什么南山北山的,你要是能活着见到他就替我告诉他一句话,原话转达啊!就说老娘放下了,他个王八蛋爱怎么浪就怎么浪去吧。反正我就这样,刘老大要是真骗我就算了,来不来都无所谓,我自己也能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