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墨看向他。
元吉温声道:“他辱没了圣上,杀不杀他是圣上的事,你身为人臣,需得维护圣上的颜面,不能为这种事求情。”
齐怀墨稍稍想了想,而后起身向元吉行礼:“多谢公公教诲。”
元吉将其扶起:“谈不上教诲,齐切莫客气。”
“那……”齐怀墨看向帐外,“我能去看看陛下么?”
元吉笑道:“当然。”
“我……我带上起居注。”齐怀墨拿上册子和笔,随他一同出去。
到了王帐外,元吉停下:“齐左使,你自己进去吧。”
齐怀墨心中犯怵。
他在外面喊了声求见陛下,在得到应允后才进入。
暖色烛光照亮整个王帐。
萧北玄和莫白一同坐在榻上。
莫白正捧着萧北玄受伤的手不停地吹气,时不时问一句:“还疼吗,皇帝哥哥?”
萧北玄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说了不疼,不要再问了。罗里吧嗦的,烦。”
“哦。”莫白闭上嘴,不再出声。
齐怀墨靠近后瞧见他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
“陛下,”齐怀墨转移目光,低头怯生生道,“臣来请罪。”
萧北玄看向他:“何罪?”
齐怀墨嘴唇嗫嚅:“臣……不该为谭建白求情。”
“维护同僚,人之常情。”萧北玄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可……”齐怀墨看着他裹着白布的手,简直无地自容,“可他辱没了陛下,臣不该为这种人求情。”
“他喝醉了。”萧北玄道,“再者,他说的都对,所以朕并不介意。”
“他说不对,陛下并不是……并不是昏君。”齐怀墨吸了吸鼻子,“陛下只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成为更好的人,谭建白不该那般无礼……”
萧北玄笑了:“你是在安慰朕么?谢了。”
“没有!”齐怀墨急忙解释,“微臣句句真心实意,并非有意讨好陛下!”
“知道。”萧北玄温声道,“朕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既然刷了好感了,齐怀墨于是鼓起勇气问:“陛下说并不介意,那又为何还要杀他?”
萧北玄微微一愣,随后语气平淡道:“朕给过他机会了,但他不依不饶。朕就算再宽容,也得维护天子威严,所以不得不杀。”
齐怀墨立刻告诉自己,看吧,果然不是因为我!
*
隔天春猎大队返回帝都。
齐怀墨仍是与萧北玄一同乘坐龙辇,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莫白。
萧北玄明显心情不好,其余两人都能感受到。路上莫白使尽浑身解数逗他开心,又是摇尾巴又是各种蹭,一口一个“皇帝哥哥”,叫得可亲了,看着真是又萌又甜。
自从他回来后,萧北玄笑容多了很多。
他就像他的那颗糖。
而他心里也只有他的皇帝哥哥。
这样也挺好的。
有个把萧北玄当成此生唯一的人,这令齐怀墨感到很欣慰,干儿子不用单打独斗实在是太好了。
莫白呆萌呆萌的,又很黏人,动不动就变成原形往萧北玄腿上蹭,求抱抱,求摸头。萧北玄看着嫌弃他,实际上却很温柔地给他顺毛。
比起贺瑾川,他明显对小狐狸要温柔一百倍。
齐怀墨的拉郎之魂被点燃,路上一边吃狗粮,一边脑补人妖恋。
天黑之前,大部队回到了宫中。
齐怀墨原打算直接回屋睡觉,却被萧北玄叫过去陪他吃饭。
君要臣吃,臣不得不吃。
但齐怀墨胃口很差,只勉强吃了一点。
他忍不住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不想跟萧北玄一起吃饭。
“确实不成体统,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萧北玄看着他剩了大半碗饭的碗,很爽快地答应了。
齐怀墨高兴死了,又端起碗继续吃。
他还拿起公筷热情地给萧北玄夹菜:“陛下您辛苦了。多吃点。赶明儿臣给您做点芒果班戟。”
“芒果班戟?”萧北玄有些困惑。
“啊,就是甜点。”齐怀墨道,“用芒果做,很好吃的。”
萧北玄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朕喜欢甜点?”
因为这个设定是干爹我给你加的啊!
先前齐怀墨随口跟二狗说了句:“像萧北玄这样吃了很多苦的人应该很爱吃甜点吧,兴许在他母亲出事前就经常给他做。”
二狗觉得这个设定不错,于是给加上了。
只不过这一点在原著中并未展现多少,写得极其含蓄,连萧北玄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爱吃甜的。
“原来陛下喜欢吃甜点么?”齐怀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而后笑着道,“那臣以后多给您做点,臣会的可多了。”
他是全职写手,在家闲得没事的时候学了很多东西。本身他自己就喜欢吃甜的,对这方面有一定的研究。
原本他是想做个甜gay,以后可以轻而易举抓住未来男朋友的胃,没想到现在倒是要先便宜干儿子了。
萧北玄点了点头:“好。”
在窗边喂鹦鹉的莫白扭头喊了句:“小白也要吃!”
齐怀墨笑着道:“好啊。”
他琢磨着,兴许可以趁机摸摸狐狸尾巴耶!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殿前侍卫图南求见。
萧北玄准他入内。
图南见齐怀墨在场,有些犹豫。
萧北玄让他直接讲。
“启禀陛下,”图南道,“近日澜国出现了一柄神兵,名为‘不锋’。传闻不锋剑上斩暴君下斩奸佞……坊间谣传,那把剑是冲着陛下来的。”
一声轻响,齐怀墨手中的玉箸掉落在地。
“臣失仪了。”
他慌忙去捡玉箸,心中却是一片绝望。
不锋剑是君奕他父亲所铸,在他全家被杀的那个夜晚离奇失踪。
这么说来,君奕全家已经死了。
而原著剧情,已然展开——
第13章 《盛世独宠:侍卫不好惹》
“皇帝哥哥别怕,”莫白丢下鹦鹉咚咚咚跑了过来,“我去把他们全杀了!”
连那只鹦鹉都跟着叫:“杀!杀!”
好一只病娇小狐狸。
齐怀墨哭笑不得,就莫白这样,怪不得朝臣想将他赶出宫。
“不要整天张口闭口就知道杀。”萧北玄嗔怪道,“看看你,把鹦鹉都带坏了。”
莫白马上指着鹦鹉呵斥:“你,不准学我说话!”
鹦鹉歪着头看着他:“你,不准学我说话!”
莫白气得涨红了脸,又跑回去教训鹦鹉。
他倒没敢在萧北玄吃饭的时候在房间里乱窜,而是抱着鹦鹉出去了。
室内静下来后,萧北玄让图南先下去,而后继续与齐怀墨一同吃饭。
齐怀墨心中波澜四起,哪还有胃口?勉强又陪了他一阵后就告退了。
*
春猎结束,有一大堆事等着萧北玄处理。
饭后他一头钻进了御书房。
两个时辰过去,萧北玄乏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仰起脖子左右扭了扭,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对着烛台细细地看。
不久之后,他高喊一声:“小白——”
“哎!”
一转眼,少年推开窗户溜了进来。
萧北玄给他挪了点位置,让他坐在自己的椅子扶手上,然后将纸张铺在桌上:“你见多识广,帮我认认这都是什么?”
莫白低头看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字,还画了许多小动物。
他眼睛一瞪:“这不是起居注么?原来齐左使一直在找的这张纸是你撕的啊,皇帝哥哥。”
“闭嘴。”萧北玄下意识地捂了一下他的嘴,而后指着一个长鼻子的动物问,“这个是什么,你见过么?”
“大象啊。”莫白学了一声象叫,“我曾在遥远的泰兰地区见过。”
他用手比划:“大象能有这——么大,鼻子可以喷水,可以顶球,还能把人举起来,可好玩儿了。”
萧北玄想象了一下,又指着一个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图案:“这个呢?”
“这个……”莫白摸着下巴,“好像是熊猫。”
“熊猫?”萧北玄微微皱眉,“也是一种猫么?熊和猫生的?”
“熊猫当然是熊猫他妈生的,”莫白一本正经道,“熊猫是一种身上只有黑白两色的动物,喜欢吃竹子。”
“哪里有?”
“潘达地区,离我们这儿也很远。”
“再看看这个。”萧北玄指着一个形似鸟类的,“这是什么鸟?”
“唉呀这不是鸟,是企鹅。”莫白双臂夹着身体,模仿企鹅走路时摇晃的样子,“企鹅,一种鹅,生活在寒冷的北极地区。”
萧北玄点点头,又指向下一个图案。
花了一小会儿功夫,莫白将所有他不认识的动物全都给他认了一遍。
“这是齐左使画的?”莫白好奇地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帝都没有的动物?”
“他当然知道了,”萧北玄道,“他饱读诗书,以前经常待在曲水学府的藏书楼,可能在一些志异中看到过这些。”
“他只是从书中看到的呀,”莫白得意地笑了起来,“以前我可是跟着爹娘去到各地亲眼见过哦。”
萧北玄沉默了。
他扭头,从御书房的窗户可以远远看到望枫楼,只不过中间隔着很多枫树枝叶。
望枫楼二楼的窗户还亮着光。
齐怀墨就在那小小的阁楼里。
片刻之后,萧北玄回过头来。
他摸了摸莫白的脑袋:“照着描一份,配上名称和地区。注意别把那张纸弄坏弄脏了。元吉——”
“老奴在。”元吉走上前来。
萧北玄起身,让莫白坐在自己的位置:“小白画完之后你派人去帮朕找齐这些动物。朕先去沐浴。”
“是。”元吉笑着问,“陛下这是要在帝都建动物园么?”
“嗯。”萧北玄想了想,“以后就养在极乐宫吧。”
“极乐宫?”元吉有些讶异,但并未多说什么。
萧北玄正要离开,又问了句:怀墨他洗了么?”
“没有。”元吉道,“与陛下共用晚膳后他就出去了。”
“出去了?”萧北玄稍稍一愣,“这么晚他去哪儿了?”
“这个……”元吉露出为难的神色,“陛下先前吩咐不要监视他,老奴未敢派人盯着……是否需要老奴现在去打探?”
“不必了。”萧北玄大步朝外走去,“只用注意他回来没有,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没回来,就派人去找。”
*
齐怀墨尚在外头。
具体地点是曲水学府。
与皇帝共用晚膳后,他回屋添了一件披风,提了一盏宫灯,而后急匆匆离开了皇宫。
环绕着皇宫的那条护城河就叫曲水,而学府建在河的另一边。
这么晚还四处晃荡,齐怀墨势必会遭到阻拦和盘问。
还好他有萧北玄赏赐的玉牌,可以通行。不仅能通行,在看到那块玉牌后,沿途的守卫都对他尊敬有加,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不是一个能心安理得享受特殊待遇的人。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多了就有点无所适从。总觉得……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所以平日里他尽量不会用到这块牌子,也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今儿个是不得不回一趟自己的母校。
从拱极门出来,需要穿过长长的水上回廊才能过河。
回廊上挂了许多灯笼,暖色的光落在河面上,随着水波轻轻地晃啊晃,倒也形成一幅极美的夜景。
曲水学府是士人入仕的一扇门,现在由枫林学士林景山掌管。
凡在学府表现特优,成绩突出者就有机会进入官场。皇帝时不时地也会突击检查,看对眼了就带走,随便安排个一官半职都是常有的事。
齐怀墨就是其中的一例。
学府每年会进行一次大考,前两名可参加朝会,站在最末旁听和学习,称为听政郎,相当于实习生。月月会考核他们,进行打分存档,一年后算总分,优异者转入六部或者委任其他官职,表现不佳的回家种地。
齐怀墨来找现任听政郎之一的岑熠然。
他是戊时三刻到的,学府中仍是灯火通明,许多房间都亮着光,这表明有很多人在刻苦学习。
请人通报后,他在楼下等着。
很快,一个长相端正的青年急匆匆从楼上下来了。
那人只着单衣,见到齐怀墨后立马露出欣喜的笑容。“齐左使,大晚上的,你怎么会来找我?”
“叨扰了。”齐怀墨与之见礼,而后随他上楼。
听政郎在考察期仍需住在曲水学府,岑熠然也不例外。
他的房间里贴满了纸条,也堆放着许多书籍,屏风上则是搭着朝服。
“我这儿挺乱的,你多担待。”岑熠然先给齐怀墨倒了杯热茶,然后转过身手忙脚乱地穿外衣。
“不必见外。从前我的屋子比你还乱。”齐怀墨在他的书桌边坐下,双手握成拳按在膝盖上,稍显得有些紧张。
“熠然,我有一件……一件天大的好事,也是天大的坏事要请你做。”
岑熠然转过身来,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说,我一定替你办妥。”
齐怀墨微微瞪眼:“我方才说了是天大的坏事,你都不犹豫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