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人消失在雨幕山林中,荣映如释重负的同时,不知怎么地,有那么点心酸。
再见了。
再见了,齐宴。
作者有话要说: 荣映: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齐宴:唯一的猎物我带走了~
第10章 挽弓
荣映人还没有回家,封家公子山中遇险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蟾宫城。
他骑着马,刚到封府大门口,守卫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个比一个激动的往院子里跑:“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荣映:“······”
翻身下马,一旁的小厮赶忙过来搀扶,荣映刚想说自己能走,却不料双脚刚一沾地就软了一下。
任由小厮扶着往家里走,迎面撞上了满脸焦急的封父。
封父见儿子满身狼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还知道回来?!我封家装不下你就算了,这么大个蟾宫城也装不下你?其他什么地方不能去,偏偏要去山上?!”
“爹~”荣映撒娇。
“别跟我来这一套,没用!”
“我没,爹我太累了,你看就让我先休息一下再教训怎么样?”
封父闻言更气,以为荣映这是死性不改,正要发作,在看到儿子满脸的疲惫之后立刻偃旗息鼓。
“哼!不容易啊,都知道累了。”
封父让开路,对扶着荣映的小厮道:“愣着干嘛,赶紧扶公子回房啊!”
荣映笑得没心没肺:“还是爹你心疼我。”
封父挥手赶人:“赶紧走赶紧走,知道你爹心疼你就老实点,别一天到晚的让人操心个不停。”
目送儿子进了院子,封父往外面看了一眼,随行的武仆们正端正的跪在门前。
背着手踏出大门,封父居高临下,冷冷扫视下跪众人:“今日之事,你们欠老夫一个交代。”
领头的武仆膝行两步,垂头解释:“禀大人,事情···事出突然,是属下没有保护好公子,请大人降罪!”
“都先起来吧,你们是泠儿的人,老夫不会越俎代庖。”封父道:“但是你们最好都记着,下次若是再出这等意外,老夫绝不会轻易罢休。”
“属下明白,谢大人不杀之恩!”
另一边,房间里,荣映坐在床上,单腿曲着,拄着脑袋沉思。
他怎么还没有完成任务?
任务板上不是写着折磨男主?现在齐宴都已经按照剧情线离开蟾宫城了,卫尚怎么也不来个通知?
不明白就问。
“卫尚,你在吗?”荣映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在脑子里跟人对话的形式,一开口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在”。
荣映坐直身子:“咳,卫先生你好。”
卫尚:“荣先生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下我现在的任务,进度是以什么为依据?”
“进度视剧情而定。”
荣映心里一个咯噔:“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卫尚解释:“就是直到你的剧情结束,任务才算完成。”
荣映头皮发麻,这也就是说,他得等到封泠在故事主线里彻底下线才行。
好坑啊!
这个规定一开始并没有人告诉他!
有心质问,但是想起与卫尚那番有关“自救”的谈论,荣映泄气,怪他,是他自己没问清楚。
而且就算什么都问清楚了有什么用呢?他又没有拒绝的余地。
毕竟是复活的唯一途径。
哎~
算了,就这样吧,不就是等到最后下线吗?他等就是了。
“卫先生能否透露一下,封泠在原剧情中下线的时间。”
“很快。”
荣映稍微放下心:“具体呢?”
“男主回来报仇的时候。”
荣映:“······”
他怎么就忘了还有齐宴这回事?!
因为卫尚并没有说明齐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荣映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处于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悲惨心境中,也不管外界怎么说他了,整天缩在封家不出门,任由楚棻等昔日对头上门挑衅也不答理,一心一意享受生活。
窝在家里当了近半年懂事贴心孝子,就连封父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挑了一个晴朗的午后,小心翼翼的敲开了荣映的房门,询问他是不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
“儿子你要是不愿意说也不要紧,爹不逼你,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木圭山上好多猎场都人满为患,热闹得很,你都好久没出门了,不如趁着今天天气合适,带着人去玩玩?”
“······”荣映放下书,拿起桌边的茶壶为封父添了茶:“爹,我真的没事。”
封父不信:“那你为什么不出门?”
当然是因为我怕啊!
荣映最终还是无奈妥协:“好了好了,爹,我去,我出门还不行吗?”
这年头,想宅在家里都不行。
哎~
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个好心态,荣映三令五申,封府上下不准提起齐宴这两个字,弄得封家人都以为公子是因为齐宴在他遭遇山洪时趁机逃走,所以记恨至今。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齐宴没什么消息,荣映的心态也渐渐从心惊胆战变成了麻木,齐宴是谁?哈哈,他不记得了!
齐宴走后半年,赵扶芊成亲,云阳王府的排场比封清当初成亲时还要大,几乎整个蟾宫城的大人物都出动了,给足了两家面子。
荣映对此漠不关心,也不管别人会不会多想,跟着封父一起去道了声恭喜,之后就直接打道回府。
对他而言,时间真的就是生命,他才懒得把生命浪费在不相关的人身上。
听说他走后,云阳王世子还特地端着酒杯去席间找他,说是要敬他一杯,想要给他这个往日情敌一个下马威,结果扑了个空儿,当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看热闹的很多,不出所料的,当日蟾宫城就出现传闻,说是赵家小姐成婚,与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封家公子伤心欲绝,甚至连喜宴都不愿意去。
荣映听小厮说起这事,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脑补过度啊脑补过度~
不过除了这些个糟心事之外,还是有好消息的,比如赵扶芊成亲没几天,封清就传来喜讯,她怀有身孕了。
又一年,封清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单庭为他取名单俞。荣映第一次抱单俞就被小家伙尿了一身,还被大家调侃外甥和他亲,特意憋了一泡童子尿来给舅舅消灾了。
荣映举着一脸纯真笑意的婴孩,闻言只觉哭笑不得。
但事实证明,有些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就比如单俞真得很亲近他。
单俞学说话时,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喊舅舅。
等到小家伙能走路,不管是谁牵着他,他总要拉着那人的手指,嘴里喊着舅舅,往封府的方向走。
其他人,尤其是封父,见此情形又是羡慕又是气。
他的宝贝外孙啊,跟他竟然还没有跟他家那个小兔崽子亲!
单俞四岁生日时,荣映带着他去城中戏楼玩,单俞比较调皮,再加上散戏的时候人群又乱,结果荣映一个没看住小家伙就被人给拐了。
荣映当时都要急疯了,他领着人沿街找,挨家挨户,就差把整个蟾宫城翻过来,挖地三尺,一寸一寸仔细查看。
好在最后有人传来消息,说是一伙人伢子驾着马车偷偷出了城,据见过单俞的目击者所说,单俞确实就在那驾马车里。
封、单两家及时派人拦住了马车,荣映上前挑开帘子,被堵住嘴巴出不了声的单俞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荣映心疼的抱过外甥,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单俞立刻抱紧他的脖颈,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舅舅。
荣映被喊得心都要化了。
回程时,单俞谁都不理,偏要舅舅骑马带他,荣映也乐意惯着他,翻身上马,将单俞牢牢圈在怀中。
半路上下起毛毛小雨,荣映侧着身子,摘了路旁的一片大梧桐叶盖在小外甥的头上。
单俞顶着叶子,一张嘴就露出几颗稀疏乳牙:“舅舅你看,有鸡!”
荣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路边树林里,一只野鸡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颜色鲜艳的羽毛被雨水冲洗的很干净。
荣映当时就是一愣,有熟悉的景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低下头戳了戳单俞脸颊两边的梨涡,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弓箭,自信满满道:“想要吗?看舅舅怎么给你把它打下来!”
拉弓、搭箭、松手,常年的练习,这些步骤他早就烂熟于心,一道寒光划过天空,路边的野鸡遭遇飞来横祸,一箭毙命。
“舅舅好厉害!”单俞果然被荣映这一手镇住,激动的拍起小手。
荣映示意身后武仆去把猎物捡起来,见单俞这么兴奋,他揉了一把小外甥的脑袋:“这就厉害啦,舅舅还认识更厉害的人呐。”
“真的吗?那舅舅我也要认识!”
荣映语气敷衍:“哦呵呵,好啊,有机会舅舅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事实还证明,话不能乱说。
本来是哄单俞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蟾宫城里所有人尚还沉浸在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虚假美梦之中时,简国各地的叛军有预谋的、相继出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当地的城池。
战火就这么没有预兆,又像是早该出现一般轰轰烈烈的燃起了,很快就以燎原之势遍及整个简国大地。
随之,叛军的首领也成了人们关注的重点。
齐宴这个名字,在很短的时间里,随着起义军的步伐,传遍了简国的大江南北,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么一个大人物,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距离齐宴从木圭山逃离蟾宫城,时隔五年,他终于又回来了。
带着一支足以踏平这座城池的大军。
蟾宫城,封府。
封清让奶娘把儿子带出去玩,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故作冷静地拿着书,一脸“这书可真好看我都舍不得说话分心”的荣映。
“泠儿,你离开蟾宫城吧。”
荣映叹了口气,他放下书,一脸无奈的看向忧心忡忡的封清:“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但是······”
荣映打断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是我命人杀了齐家人,我留下来齐宴还有可能放过你们,我若是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拿你们出气。”
“而且”,荣映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入眼便是乱作一团的封府,“大军压境,整个蟾宫城被叛军围得水泄不通,我又该怎么逃出去呢?”
木窗下,被奶娘哄着玩游戏的单俞并不知道大人们此时的忧虑,他拨开花丛,看到奶娘蹲在里面,开心的跳上了奶娘的后背,抱住了她的脖子:“哈哈,奶娘我找到你了!”
奶娘被单俞吓了一跳,她赶紧抹掉眼泪:“哎呀,俞公子可真厉害,这都被你找到了。”
单俞转到奶娘正面,用小肉手蹭了蹭奶娘的脸:“奶娘你怎么哭了,俞儿这就出去,我装作没有发现你好不好,你不要哭了。”
见奶娘好像哭得更厉害了,单俞手足无措,看到站在窗前的娘亲和舅舅,一时没忍住也哭出声来:“娘亲,舅舅,你们快来看看啊,奶娘哭了,你们快让她不要哭了,她一哭俞儿也想哭,呜呜。”
荣映转过头,与封清对视一眼:“看吧,我怎么能走?”
第11章 挽弓
城外十里处,起义军驻地。
修园掀开主帐的帘子大踏步走了进去,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的青年闻声开口:“两军交战,你这个先锋不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我不会误事”,修园往长几上扔了一份军报:“倒是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私自调兵潜进城里,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
齐宴面前挂着的是一副简国全境的地图,他的手指从蟾宫城所在的位置划过:“自然清楚。”
“那你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身负血仇大恨。”齐宴打断他。
“这,你···”齐宴的身世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的仇人就是封家的封泠:“蟾宫城现在全面戒严,任何人都无法出入,封泠被困在城里又跑不掉。”
“我不是怕他跑。”
“那你是为什么?”
可惜齐宴说了这么语焉不详的话就不再多说。
修园无法,只得返回前线,小心提防可能出现的意外。
不过他也是多想了,蟾宫城的实力太差,在起义军面前着实不值一哂,以至于大军围城不过一天多时间,简国的国君就举着国之象征的玺印出城投降了。
齐宴以起义军首领的身份受降,城门大开以后,就带着起义军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街道两旁跪满了投降的百姓,所有人都低着头,诚惶诚恐的迎接胜利者入主皇城,齐宴骑着高头大马,视线从人群中掠过,准备无误的锁定一个人。
荣映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倒了下来,使他从头发梢凉到了脚底板。
把头垂得更低,荣映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是他现在已经是粗布衣衫,披头散发,形象跟周围降民没什么区别,齐宴怎么就还能这么快认出他?
难不成玩弓箭的人视力都这么好?
可是弓箭他也学了三四年了,怎么视力就一日不如一日呢?